箱之春 第一部 无极之春——阿苇

！……我晚餐不知吃错什么东西了……求求你！！牛奶长官！！你给我带医生来……不、给我带颗止痛药都好……」

丁丁显然不体谅主人心底的天人交战，持续地把狗绳拉得索索有声……

他已经紧张到快昏倒了，丁丁还在一直催他一直叫！！「SIT！！丁丁！！」

主人难得粗暴地一拉，大狗悲呜了声，用哀伤眼神看着他。

牛奶站在原地，眼珠像被黏住般抽不开。他定定看着男人一额冷汗、双眼怖满血丝……那个捂着肚子的难受模样怎样也

不像装出来的……「你吞了*糖是不是！？」

他怒喝一声，男人急急否认「我没有啊！！我真的、真的没有吃糖！！我发誓……真的……」

「你吃了几粒才有这样的德性！！告诉我！！」

「没有……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吧长官，我不会撒谎的……你看看我、是因为肚子痛才这样的……」

「你向哈雷还是蝙蝠拿货的！？」

他没有接近牢房，谨慎地保持着四步距离，站在走廊中间向那男人大声质问。

他感到背脊滑下热汗，已经顾不得后面牢房困着什么囚犯、又正用什么眼神盯着自己……他根本没法兼顾这些，也怕转

身过去的下秒，眼珠已被他们的叉子拔走。

「……我没……对、他妈的对啦！！平日我就是问他们拿货的……但今天没有！！真的没有！！我真的……是痛到快死

了……行行好心吧长官，我快要死了我……」

「真的还假的！？」

「……天杀的！！我发誓！！我发誓总可以了吧！？……老子这辈子都没求过人，现在只求你带我去上个厕所！！只是

……啊、只是上个厕所好了吧？你可以用手铐把我铐着啊……长官……我他妈的快要撒了！！」

他果然没有吞糖。

吸毒引起的不适不是这样子的。牛奶暗忖，也许他真的吃错东西肚子痛了。

这个时候？

不舒服根本没有时段可言，他的肚子要他妈的挑在失火时痛起来也没办法。反之，如果此时他不管了，忙着救火的人不

知何时才经过这一牢，在这之前，这男人就已经昏倒了。

要睹吗？如果他真的是装的呢？如果他根本没有肚痛？

他那个样子要是装得出来，金像影帝也要让位了。而且我有警棍、我有……枪。就是这男人是骗我的好了，我也绝对够

筹码反败为胜，别提还有会保护主人的狼狗。

牛奶一手摸下去，摸到突起的圆点，他解开了枪袋。

按在冰凉的金属上，奇异地让他有安全感、同时感到不安。

「我现在过来开门，如果你敢耍花样，我会一棍敲爆你的头！！明白了吗？」

对，他有棍子，就在臀部的位置。

一切都会很好、很顺利。因为事情本该如此。

此时，丁丁不停发出低狺，彷佛见机行事的老警骨。

就现在而言，他根本不知道丁丁是为陌生的男人感不安，还是其他？

明明他带丁丁巡过几次，它该早认识这区的囚犯才对啊……也许是感染到他的紧张也说不定。

他抽出腰间的匙圈，才记起……对，单人牢房这边的设防比较严密，并不是用锁匙来开门而是用精密的电子钥匙。因为

电子卡不可能复制，绝不是用肥皂加烧融了的牙刷就可以制造出来的玩意儿，而且也只有少数表现比较好的狱警才分配

到这张电子钥匙，一般来说，他动用到这张卡的机会很少。

……他舔舔下唇，走过去。

仍然握着枪柄，快速地刷下电子槽，熟练地以指骨顶起胶盖，按了几个密码。

按密码的位置在对边牢房看不见的死角位，要把卡跟常转的密码同时弄到手，对囚犯是极困难的。

很好，到这里为止都很好。男人仍坐在地上，半个身子挨在床边，虚弱地等待着。

牛奶推开了牢门。

就这一推，形势在几秒之间整个逆转起来！！

丁丁突然狂吠起来！！

男人突然站起来了，牛奶现在看见地板上被巧妙掩盖的血迹！！

……他不是肚痛！！他是拿磨利的牙刷割自己！！

到牛奶打算转身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丁丁刚才向着牢房狂吠，因为床底下躲着另一个男人！！

床底下的胖子一钻出来就被丁丁咬住了一只脚！！咬得既狠又深！！「啊啊啊—这条臭、臭狗！！」

被咬到喷血的胖子惨叫起来，竟是有备而来，拿着枕头套就硬捂丁丁的脑袋进去！！

丁丁当然不轻易让他得逞，任男人怎样甩就是扯不下！！

牛奶拔出枪来，却是连瞄准的时间也没有，就被装肚痛的男人勒住了脖子！！

「……嗯呜——嘎呀……放……」被男人粗壮的手臂一勒，他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疯狂地用手肘撞着身后的男人，挣动之间，还看见对面牢房的囚犯……欢笑叫嚣着……

他……他们果然早有预谋……连纵火也……

肌肉暴发的男人没有被他的手肘撞怕了，握着他的肘子一扭！！

「啊啊啊——」牛奶惨叫起来！！他看见肘子被扭成不自然角度！！

啊啊妈的！！我要被你们得逞我不姓常！！

拚着这口气，他连瞄准也不瞄了就向下乱射，也不怕流弹会伤到自己，就是猛扣板机！！

扣到第三下的时候，血溅上了他的脸，现在惨叫的换成他身后的人！！

他射穿了男人的脚拇指！！

牛奶扯出了个颤抖的笑意，男人弯身抱脚、惨叫着在地上翻滚！！他转过身去，打算收拾剩下的胖子，却料不及胖子竟

拚死抓着他的手臂，扯着一撞，撞上了床的铁架！！

「啊啊！！」痛叫，这一撞他的四个指骨头都见血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知道没了枪就完了，手指颤得像抽筋还是没松开！！「啊啊！！」

狗吠声、惨叫声、呻吟声、吼叫混合成一片噪音，根本分不清谁打谁了！！

胖子显然很撞得制服警员之道，握着他的手腕向左一扭！！

他的手心抖着张开，枪落在死胖子的手上！！「你们到底想怎……」

「妈的你先给我跪下吧！！」话没说完，胖子已经朝他的膝盖骨就是一枪！！

枪声响亮地响遍整个牢区！！

紧接着的是牛奶勒紧喉咙的叫声「……丁丁——！！」

胖子扣板机那秒，他眼前只略过一道黑影，大狼狗便代替了他的膝盖……「汪汪——」

被射击了！！血喷溅满整间箱子！！

丁丁的肚子涌出鲜血，它还想站起来挡在主人前面，却怎样也做不到了……

他只能重重摔躺在血潭之中，四只腿不停抖颤！！「呜……汪呜……」

牢中三人都呆住了数秒，牛奶一咬牙根，明明没了武器但不知打那来的拚劲！！「丁丁！！」

就这样怒叫一声向胖子扑去，死命地喘他被咬伤的小腿肚，扑上去狂揍他！！也不管自己打到什么地方！！「我杀了你

这混蛋！！我要杀了你！！！」

两人就在小小的箱子里翻滚，扭打着，谁也占不了便宜！！

枪枝不知飞去那了，牛奶这个狠劲来了变得不像人、都不怕痛了，像只疯狗般紧咬着男人不放，到后来已是骑在他身上

不停地殴打！！打到自己的制服都被血染湿了，胖子的几颗牙齿断掉出来，还是没停手，像要硬生生打死他！！

「呜嗯——啊——别……」胖子缺了几颗牙，满嘴鲜血，捂着嘴巴要爬走……

他死命地要爬到床底下，逃离这个没了理性的疯子。

牛奶那管他如此多，把他的上衣抓住，双手一扯，把他拖出来！！「你给我出来！！出来！！」

胖子哭嚎得像个小孩，指头死命地抓着光滑的阶砖，就是要爬入床底……

「呜……呀呜呜……呀——！！」

「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打死你这个射死丁丁的……凶手、凶手！！你这个……」

牛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了！！他压在胖子屁股上，不知那一记乱拳打到耳朵，胖子就这样晕了过去！！他过

于激动，尤没发现地又打又踹！！「丁丁跟你无仇……无怨！！妈的你竟然……你竟然！！」

直到臀部的感觉一空，失了熟悉的重量！！

他才意识到被打穿脚指的男人不知何时已回到他身后，抽走警棍子！！「也是时候到你爽了！长官！！」

牛奶下意识就低头，只感到一阵凉风掠过颈后！！

他滚下男人的背，翻滚一圈坐起，却见自己的手枪不知何时已扫至角落！！

只、只要拿到枪！！他知道的……只要拿到……枪……

牛奶觉得这辈子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他能感受死神的呼吸、就是那一拐一拐向他迫近的男人、就是那霍霍挥动着的棍

惹的风！！「霍——霍——」

只要他拿到枪的话就可以了！！

他使尽吃奶的力，整个人扑向前，用仅存的左手去抓那把枪！！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上有骨的地方全都撞痛了……但他、但他抓到了那把枪！！

他抓到了枪，现在只要……

「霍——！！」这一声在他耳边炸开！！

他有一刹那以为耳膜被打破了……

才看见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抓着那把枪却只是紧抓着，没有举起来……

然后血红占据了视线，因为爆开的是他的脑。

几道血柱从他发间蜿蜒流下……

他趴在地上，每一下呼吸声都清晰得像在脑中发出，晕眩到连抬起头这简单命令都做不到……

别说是举起枪、瞄准、扣下板机了。他只听到自己喘气声「嗄——嗄……嗄……」

他像只将被解剖的青蛙般，看见男人被血染红的鞋头，迫近。

他很想看看丁丁的情况，无奈是相反的角度。

……死定了，他跟丁丁一定会死在这儿。就在今天、就在这一小时之内。

他有了这样的觉悟，毕竟警员落在囚犯手上，能有多好的下场？

他不甘心地挣着眼，想不到还没指证哈雷跟蝙蝠、想不到他一被流放还没调回警局就……

想不到把丁丁捡回来养竟害死了它……

他死不瞑目，就是看着下一棍会敲到他脑浆横飞、他就是不闭眼！！绝不！！

他双眼瞪得大大地看着男人，男人似乎觉得很有趣，要吓吓他，于是故意蹲在他面前、在他眼前很有气势地挥棍，要让

他看到、让他恐惧！！「瞪什么瞪！？贱货！！不怕老子我逐根骨头敲断才让你死吗？嗄！？不想要痛快地死吗！？」

……牛奶很害怕、很想闭上眼，但他不会，因为他就是死也不要向这王八蛋示弱！！

反正不是这棍、就是下一棍！！迟早就一下是他要受的，有什么好怕！！死到临头那能窝囊！！

男人重覆着一、二、三的节奏，第三下挥得稍为用劲，自己却不自知。

到了第三次循环时，牛奶知道就这一下了！！他极想闭上眼睛，还是撑得大大的！！

一、二……三！！

「霍——！！」

割破空气的挥落声，狭着破坏一切地气势打下！！

视线全被黑影占据，牛奶浑身的肌肉绷紧着，连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直直朝他脑袋挥下的黑影「啪」的一声，竟……落在男人手心。

「干！！老子还没见过人不怕死的，你果真不怕啊长官！！」

男人突然一手抓住他的后脑丫，扯起他的发，牛奶只觉头皮剧痛「嗯！！」

男人贴着他的脸问「放心！！你还没那么快要死，来，告诉你好哥哥我这区的密码是什么！？」

牛奶从喉头震出几声笑，他就知道无恶不作的罪犯不会如此好心……

不过是他还有利用价值而已。男人贴心地将耳朵贴在他嘴边「快说，说了给你个痛快死。」

牛奶干笑几声，虚弱道「哈哈……我告诉你，是1234！！」

说毕，他便头一仰，用最后的力气咬住男人的耳朵！！！我就是死也要你这猪耳朵陪葬！！

他明明要咬到了，男人觉痛！！一棍子毫不留情地打在肚子！！

「嘎呀——」牛奶一翻白眼，胃抽得快跳出喉咙了！！

「真想死了你！！」男人再打了好几棍！！

他唇角流下口涎，痛苦地颤抖着蜷缩一团「嗄呜……嘎啊……」

男人也觉不可再拖延时间了，拿磨尖了的牙刷割开已无用武之地的枕头套，包扎流血不止的脚指。然后一把扯起他的头

发「嗯呜——！！」

男人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整个人拖走。

被扭曲成不自然角度的左手，不停撞到地板，让他痛不欲生。

男人似乎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说「让蝙蝠哥审问你这小子我还省了一重功夫！！你可一定要撑住啊我很期待看蝙蝠哥

怎样玩你……哈哈哈——」

蝙蝠！？

原来这次的暴动是蝙蝠策动的……可是、他为了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险！？

……即使陆皑今晚被调去单人房了……即使陆皑跟可可快出狱了……他也没可能为了私人恩怨而计划暴动、袭警……真

的单单为了报复陆皑跟可可、阿心吗？……

男人看他不停地挣扎着要扯开他的手，怒了，又是一记重棍敲在额头！！「给老子乱动！！」

脑袋狠狠荡一下！！牛奶觉得整个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眼前被黑点占据……

完全晕厥过去前，他感觉警铃之间夹杂着另一种的地震。

接着听到了一声吼「别动！！站在原地别动！！」

「你他妈的给我放下牛奶、你以为自己他妈的在干……」

是另一个狱警……对、是孖叶听到吵杂声赶来看情况了。

糟糕！！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密码……快逃……

他只来得及想这些，然后脑瓜子趺在地上，昏厥过去。

*糖是毒品的俚语，亦即「忘我」、「FING」头丸，正确名称为亚甲二氧基甲基安非他明，简称MDMA。通常以白色药片

装出售，亦有胶囊装，间中亦有粉末状。除最普遍的白色外，有粉红或其他颜色。

二十六、3241　上

他抓住了那个男人的手……

竟然如此大，又如此——

温暖。

＊＊＊

警铃不停地响。

响到陆皑心烦意乱，来回踱着步……该死的！！究竟外头出了什么事了！？

在洁净得诡异、空虚的单人房中，警铃更是响得要命。

这是他第一晚转住单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