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人不多时他很想躲进休息室,但是一个人在休息室时更容易胡思乱想,往厨房走,看到叶胤文时想起卫和麟的话,
他突然就想搞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可是,即使抱着叶胤文,他也没有感觉。
「你不是真正的同性恋?什么嘛!」
叶胤文抓了抓头发,他还是没搞懂官璟明在说什么,不过他看起来好像随时要哭了,他也就不打算跟他计较刚刚那个拥
抱是怎么回事,想把事情问个清楚。
「和麟说我不是真正的同性恋,所以分手对彼此都好。」
或许比起叶胤文,Allen会是个比较好的倾诉对象,可是只要一想到Allen那带着歉意的表情,他就觉得Allen比他了解
卫和麟更多,这种感觉莫名地不太好受。
「……这句话好耳熟。」
叶胤文听了没马上回答,闷了好久才说。
这句话,什么「真正的同性恋」,他也听Allen说过。
听起来,就只是他们所谓「真正的同性恋」在拒绝别人时的借口而已。
叶胤文一下子没力,也靠着墙站在官璟明的旁边。
「你不觉得他们很任性吗?」
「嗯?」不明白他说的「他们」指谁,官璟明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叶胤文不耐地甩甩头,「就他们啊!话都不说清楚,只说反正就是不行,要不就是你不是真正的同性恋所以不行……」
想到这他就更有气,当然还有一点委屈,突然就和官璟明同病相怜了起来。
是很任性没错,自顾自地决定两个人的事情,一言不发就走了还要出国,官璟明一方面觉得事情就是叶胤文讲的那样,
另一方面,也因为叶胤文那撒娇似的抱怨而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啊你!失恋的是你耶!」叶胤文看他笑,手伸过来胡乱搓了下官璟明的头发。
平常老是他被这样对待,今天终于换人了。
没想到手一碰到官璟明,却像启动什么开关一样,官璟明好像马上就哭了。
说好像,是因为他突然不笑了,头也低到一个不行,叶胤文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觉得官璟明好像流了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叶胤文心里很同情,自然地往他那边靠过去,手放在官璟明的肩膀上
,轻轻地把他抱过来。
额头靠在叶胤文单薄的肩膀上,官璟明一下子有些愣住,可是人体的温暖,让他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突然溃堤。
卫和麟真的要走,自己怎么可能阻止?
一开始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成分居多,卫和麟或许不是不喜欢,但是绝没有自己喜欢他多……
想着,官璟明只觉得很累,这么无奈的事情能不要去想比较好,但是他就是无法克制地想着卫和麟。
想着他的笑容,想着他高中时的样子,想着当他第一次吻他,被他生气推开的样子,认识卫和麟以来的事情,大大小小
的一下子全都浮上脑海。
什么时候才能停止不想?这个问题让他更觉得难过。
叶胤文只是一直抱着官璟明,偶尔拍拍他的背,想着怎么样才能够找到卫和麟好好骂他一顿,只是他隐约有种感觉,或
许这么做也没用了。
叶胤文叹了口气。
第十章
『往伦敦的旅客,请从九号登机门登机……』
听着机场里宣布开始登机的广播,卫和麟握着手提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他真的做了这个选择,打电话回家,然后两天就出国,他这时才领悟原来爸妈早就安排好了,只是在等他回来。
好像一个陷阱,又好像是一个很体贴的安排,妈妈在数落完他之后,接着只说你明天回家,准备后天就出国。
他是想跟官璟明分手,在想到官妈妈的时候,就觉得害怕。
自己不仅是担心官璟明跟妈妈的关系,也害怕同样的事情在恋人身上重演时,自己会因为受不了而闭上眼睛。
这几天没跟官璟明联络,电话也不接,他清楚知道这是逃避,却也觉得自己总是如此。
从不能谅解自己的父母身边逃跑,舍弃从小到大对摄影怀抱的美梦,被父母否定让他只想要逃得远远的,最好能把曾经
拥有的一切都忘记。
所以他手上空空、心里也空荡荡的,在走出那个家门时,他就要自己把那些全都舍弃。
好像这样做,就能够否认是自己被舍弃的事实。
直到跟官璟明在一起,恋爱的感觉让他想起以前,让他想起身边有人是这么温暖,可是要是再一次被官璟明舍弃,他这
次一定会发疯。
卫和麟拿着随身行李,从候机室大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明亮到近乎刺眼。
他没有发现自己站在那里,已经是泪流满面。
官璟明跟妈妈的感情那么好,要是真的起了争执,官璟明最后一定不能选择自己,是做不到,也是不应该。
他跟官璟明不能在一起,被自己提出分手,一定让官璟明非常痛苦,但是他迟早会度过这一切,就算自己这边,永远走
不出去也一样。
站着不动,只是落泪的卫和麟,引起空姐的注意,一个空姐走过来,非常亲切地问他还好吗?一边不着痕迹的接过他的
行李,要让这个挡在路中间的乘客到旁边暂坐。
卫和麟被她的询问拉回现实,这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眼泪,一下子非常尴尬,应了句没事就到旁边坐下。
他的班机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登机,但是他却早早来到候机室,看着那些开心地一起出发的情侣、家人,简直是一种折
磨。
璟明……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
无法停止自己那一再反复的思虑,同一件事情想了又想,只是这次他忍住眼泪,不想再引起周遭的注目。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他的心突然一紧。
颤抖着从夹克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叶胤文……
或许是知道他会犹豫,叶胤文背靠着墙听着铃声,想着就算他没接,只要手机没关机,就要锲而不舍的打他个十几通。
「……喂。」
卫和麟还是接了,他和叶胤文其实不是不好,但或许是因为个性差异太大,他其实没和叶胤文很熟,也无法预期叶胤文
会说什么。
『喂喂?卫和麟吗?你现在在哪?』
叶胤文却是一接通电话就非常开心似地,急忙问了几个问题。
「……我在机场。」
他下意识地回答,却没想到这个答案会换来劈头一阵骂。
『机场?你真的要出国?哪有人这个样子的,你这样子要官璟明怎么办啊!』
叶胤文觉得自己生气,昨天官璟明落泪的样子他还记忆犹新,出国,逃跑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要去伦敦了。」
没办法回答叶胤文最后一个问题,卫和麟只能全身无力地靠着椅背。
『你根本就是在逃避,你为什么不说不喜欢他了所以要分手?一声不响地跑掉有用吗!』
叶胤文越讲越气,他把卫和麟的懦弱跟Allen的世故连在一起,觉得这些人都一样,不知不觉,其实不只是为了官璟明
,也是因为自己而感到委屈。
「我——」还没说话就被叶胤文打断。
『官璟明哭了一个晚上耶……他根本就是被你抛弃啊!』
叶胤文又气又急,没发现Allen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家伙昨天陪官璟明哭,还抱着官璟明一晚上不说,到现在一大清早没回家,又跑回店里做什么?
Allen的眉头皱得死紧,听叶胤文抓着电话说的那一连串,眉头更像是打了死结。
这小鬼,搞不清楚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是不是?这种事情要是别人去说会有用,那天底下的情侣就都没有问题了不是吗!
想着,Allen却没有出声打断他,也不发出声音地靠着门板,想听听叶胤文这样骂又能得到什么效果。
搞不清楚是好奇还是不以为然,但或许他也是有点佩服叶胤文,这个小鬼真的是小鬼,所以才能把想说的话全都说了,
插手管别人的事情也这么理直气壮……
想着,他倒是有些好气又好笑了起来。
听叶胤文这么说,卫和麟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着官璟明,他想像着他的眼泪,自己从来没看过的眼泪。
该怎么说明呢?自己不是不喜欢官璟明,但或许叶胤文说的也没错,他根本没有喜欢任何一个人,至少,喜欢到能够产
生勇气的程度。
卫和麟默默地坐着,听着叶胤文生气的声音,想着官璟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不要不说话啊!』
卫和麟的沉默,让叶胤文也觉得没力。
『你会回来吗?什么时候会回来?』
终于讲到几个他能回答的问题,卫和麟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最快也要四年……」
爸妈要他在那边念大学,还要求他这段时间都别回来。
这个答案让叶胤文愣了一下。
『四年!那跟不回来有什么不同!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啊!』
想到要是官璟明听到这个答案,会有什么表情,叶胤文简直替他委屈到不行,彻底化作怒气爆发出来。
『你喜欢过他吗?』
「……我真的喜欢他。」
卫和麟低下头,他想说自己到现在仍然喜欢着官璟明,喜欢他那坦率跟乐观的个性,喜欢他的全部。
但是做了这样的决定,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喜欢,或许不能说是爱?想着这个喜欢跟爱的区别,卫和麟只觉得脑子里乱七
八糟的。
『那你为什么要走呢?你离家出走,难道不就是因为想要过自己的人生吗?』
叶胤文把事情从头到尾快速的想过一遍,这是他最想问的。既然都已经离家出走,现在又轻易的回去,轻易的抛弃了官
璟明,到底是想要追求什么啊!
叶胤文又烦躁的抓了抓头。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我真的,真的想做我自己,我喜欢男生不能被我家人接受,我想,只要我离开他们就好了…
…」
卫和麟咬了下嘴唇,想着过去的事情,才又继续说下去。
「可是璟明跟我不一样,他爸妈对他真的很好,他们家……很正常。」
想到自己那严格的父母,在外面总是光鲜亮丽,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任由记者采访拍照,但是一发现了他的性向,却立
刻把他当成什么肮脏东西那样扫了出去,卫和麟真的觉得,官璟明的家庭才叫做正常。
那样正常的家庭,一旦知道他和璟明之间的事情,或许不会把官璟明赶出去,但是,会为他非常地伤心……
那一定不是孝顺的官璟明可以承担的,最好的方式,还是让这些都不要发生。
现在离开官璟明,一定还来得及。
『很正常,所以呢?』叶胤文听到正常两字,还是觉得听不太懂。
「如果知道我们的事,他爸妈会很伤心的,我觉得,官璟明真的,还是回到那个家里比较好。」
叶胤文这才懂了。
他沉默了几秒才又开口,这次已经不想要骂卫和麟,至少他听的出来,卫和麟其实也非常难受。
『你是怕官璟明的家里没办法接受,所以才离开的吗?』
卫和麟点了点头,想到在电话那边叶胤文根本看不见,才应了声。
叶胤文说不出话来,他们两个好像也不是不相爱,或者不坚持,而是太在乎了,是这样吗?
「如果跟我在一起的话,璟明会很为难的,而且,他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选择我,我也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我们
还能怎么走下去……我已经没有家了,我觉得我可以这个样子,可是璟明他,原本是很普通的,也不是没交过女朋友…
…」
卫和麟想到官璟明带女孩子回家的样子,怎么想都觉得,那就是一个幸福家庭的样子,但是这让他觉得心痛到好像被人
狠狠地揍了一拳,痛到他喘不过气。
「我不敢再这样下去,我很怕,害怕有一天要听他跟我说对不起……」
讲到后来卫和麟突然哽咽。
这些想法他连Allen那边都没说,只是摆在心里纠缠好几天,却被叶胤文逼问了出来。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叶胤文也叹气,卫和麟的想法他总算是懂了,懂了之后,也觉得他有他的道理,可是他心
里却因此而更难过,比责怪卫和麟时更难受。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子呢?』想了好久,叶胤文才开始说话,卫和麟的哽咽声,听着就让人好难过。
『……我一直觉得你们跟我不一样,我对Allen是一厢情愿,可是你们是真的很好,好到让我非常羡慕。我是单恋,所
以讲什么坚持都是白搭,可是,你们真的不能再坚持下去吗?真的没办法吗?』叶胤文自己讲着讲着都有些鼻酸,他不
知道Allen就站在他背后,只是闷闷的说下去。
『烦死了连我都想哭了……卫和麟你振作一点啊!』
叶胤文用力吸了下鼻子把眼泪忍住,现在不是哭诉自己单恋的时候,他一定要替他们想些办法!
『你不会再跟官璟明联络了吗?至少,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也好啊。』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办法,两个人坐下来谈一谈,或许也不会改变什么,可是官璟明单方面觉得自己是被抛弃,这种感觉
很不好受。
「我想不会……」
卫和麟想着,如果他会跟官璟明联络,如果这些话他说的出口,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接受严格的英才教育,卫和麟只知道对外怎么表现得进退得宜,但是在家人、朋友、恋人,这些比较
亲昵的关系当中,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其实是一窍不通。
官璟明一直没有嫌弃这样的他,常常说不知道该怎么撒娇的卫和麟很可爱,但如果真的把心里的不安说出口,而且那不
安还跟官璟明有关,感觉起来,就像是自己强烈的否定官璟明。
虽然看起来很像是那个样子,像是他怀疑官璟明处理事情的能力,可是事实上,卫和麟并不觉得那是官璟明的问题,而
是觉得,一切都是不得不然。
『我还是觉得你们谈一谈比较好,什么都不知道,官璟明也太可怜了……』
讲着讲着叶胤文天生的乐观又跑出来,每次感受到Allen的拒绝,他也都这样安慰自己。
讲了可能没用,但是不讲,一切就不会改变。
或许先不要想那么多的坚持下去,结果就不会那么糟,叶胤文和卫和麟一直没有成为非常亲近的朋友,或许就是两人天
差地别的个性所致。
一直默默地站在门边,双手交叉在胸前的Allen,看着仍然想要说服卫和麟的叶胤文,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有点感动。
这小鬼虽然是有点太天真,但某方面来说,是拥有令人羡慕的坚强也说不定。
只是坚强这种东西没办法分享,也没办法教,卫和麟没有那么勇敢,他被众人期待呵护却又被抛弃,现在要他对未来有
安全感和信心,真的是太难了……
想着,Allen悄悄地走了过去,手一伸就抽走了叶胤文的手机。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你们一起加油也不行吗?卫——』
叶胤文吓一大跳,猛转头发现是Allen,突然觉得脸上一阵热。
Allen却没理他,只是对电话那端的卫和麟讲话。
「和麟?是我Allen。你真的决定了?」
「那好,我会支持你的,不过,至少给我们你的联络方式吧。」
「不会,我保证不给璟明,只要你说不给我就不会给,好吗?」
叶胤文愣愣地看着Allen和卫和麟说话,又拿着手机走出去,在吧台上低头写些东西,大概,是卫和麟给了他英国的联
络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