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有过一段际遇,后来自己去外地逃债了就断了。
之后再见到人,就是两年前了,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没想到他已经留学归来,是名堂堂正正的内科主任了,不但一眼就
认出了他,竟然还愿意借他钱还那笔不小的赌资,虽然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人不错,但真正受了恩惠,还是感叹自己的
幸运。
只是他没有想到,祁放对他来此地工作的事,反应会这样大。他几乎是声色俱厉的命令他中断工作回去,而且是毫无理
由的。
他问他,是不是因为梁悦?我已经见过了。
祁放一下子就跟泄气了的皮球一样了,他说,那好吧,看你自己怎么处理吧,你跟他爸爸那么像,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是个偏执狂。
他又问他,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有人跟我长得那么像。
祁放淡淡说,我并觉得不像。
他隐约觉得祁放对他的感情特殊,可又不好说出来,再说人家对他是有恩的。所以自己也是很想早点离开,但一见到梁
悦,所有的计划都没了,只想着别让这个小孩儿伤心。
那次祁放跟他说,既然已经见了,那就是逃不掉的劫数,你自己好好处理,没事不要联系我了,那小孩疑心重,让他知
道我们是故交,我麻烦会很大。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没料到祁放会主动找他。
捡个僻静地方回电话过去,问什么事。
祁放在那头冷笑:“我以为你跟梁悦在一起呢,这么长时间不看一眼电话。”
蒋良说:“我在工地忙呢。”
祁放说:“出来吃宵夜吧,我们聊聊。”
蒋良怎么会拒绝,于是回宿舍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下楼时祁放的车早就等在楼下了。
两个人在百乐门里找了个清静的酒馆儿,坐下来慢慢聊。
祁放看起来心事很重,一连闷了好几杯,才问他:“最近经常跟他在一起?”
蒋良啊了一声,给他倒了酒,没说话。事实上他很愧疚隐瞒了祁放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就是他跟梁悦有了性接触,直觉告
诉他一旦祁放知道这件事,后果会很可怕。
“感觉怎么样?”祁放迷蒙看他。
蒋良只有在他面前才敢说出实话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比看到小杰还要亲,有种感觉好像我们有血缘关系。
”
“那是因为你跟小杰十几年不见了,况且他们母子都恨你。”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梁悦。”
“梁悦本来就善于蛊惑人心,一个会跳钢管舞勾引自己的父亲的人,他对你亲,你自然就觉得亲。”
这话听在蒋良耳朵里,他下意识就要反驳,可又找不到什么话。因为现在看来一切正如祁放所说,他遇到梁悦以后发生
的事情都不在他控制范围内,他一见到他,就变得不是自己了。
“不管他了吧,反正,再有半个月就回去了。”他自言自语,仰头把一小盅蕃薯烧喝干了。
祁放笑了笑,问:“这段时间头还疼吗?”
蒋良摸了一下脑袋,也跟着笑:“还好,很久不疼了。”他总不能说有一次疼晕在梁家餐厅里。
对话停顿了一会儿,蒋良才突然冒出一句:“那个……欠你的钱,我还在赞,有一部分已经打进你的户头了。”
“那个啊,不要紧。我不急着用。你不去场子里混了,对我就是最好的回报。”
“呵,奇怪啊,现在我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去炒个股,还累得要死,真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会犯那么大的错。”
“……你这话什么意思?”
“……”
“你是,什么意思?!”祁放凶狠的盯着他。
蒋良说:“你想多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祁放依旧盯着他,直到窗外有个庞大的黑色的物体飞驰而过,轰的一声撞到了前头的店面里,外头一下子躁动起来。
祁放被转移了注意力,侧身看窗外,那是辆的奔驰车,车牌号有些眼熟。
没等他多想,蒋良却已白着脸忽的一下站起来,丢了一句:“叫救护车!”然后人就冲出去了。
梁悦很少开车,有一回他给梁宰平当司机,结果梁宰平眼镜都被迎面来的风吹掉了,那之后他就被剥夺了开车的权利。
幸好他自己也不爱开,有司机在,一路上他还能做点别的工作。
所以他并不特别熟练刹车跟油门,一时踩错了,可以理解,况且他真没想把车撞进人家店面里。他只是有些困,尽管心
里火的要命,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点走神,差点撞到人,幸好及时拉方向盘,只要没伤到人,毁点东西他赔得起。
他想下车,可被困在安全气囊跟座位之间使不上劲,头又晕,还一直打哈欠。
有人猛拍车窗,他眯着眼看,是一脸惊慌焦急的蒋良。
23.
那样惊慌焦急的表情映入眼里,使梁悦突然有了试探的心思,这个看起来丢失自我丢失记忆的男人还能为自己付出多少
关心,换个说法,他能在多大程度上接近梁宰平。
他在车门打开时闭上了眼睛,身体歪一边,倒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蒋良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一瞬间他觉得全身冰凉心脏都要跳不动了,他跪在地上,把梁悦半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
,压着惊慌呼唤:“悦悦?悦悦?!”
得不到回应,他着急摸索他的四肢身体,摸他的脑门头发寻找伤处。
祁放在他背后说:“别紧张,你这款车子的安全系统一直很受好评,只是撞破个灯而已,他不会有事,或许只是受了惊
讶晕厥而已。”
蒋良已经仔细检查了梁悦全身上下,连一处擦伤都没有,腹部柔软平坦,应该也没有脏器损伤,他松了一口气,把梁悦
抱在怀里,找了一处通风好一点的位置,等着救护车来,他不断的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似乎是为了自己安心。
祁放站在车旁边,与那受损的店主商量着赔偿事宜,不时回头看他们。
处理完了,他走过来叫蒋良:“院长。”
蒋良不解抬头看他。
“好了不要耍我了。”祁放站在他面前,很平静。
蒋良又急又恼:“你在说什么?!”
“连自己的车牌号都记得,你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梁悦对你的洗脑很成功。”
“……什么车牌号?什么洗脑?你在说什么?这是车祸啊!你不看看,比我跑得快救人的有的是!”
“可他们没你紧张。”
“那是因为我看到里面的人是梁悦!我跟你说过,我看着这孩子亲!”
祁放没有说话,抿着唇看他们,听着救护车的声音靠近了,转身离开之前他说:“明天我来接你,我们去趟易医生那边
,你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不想你再回到从前。”
梁悦睡着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抓住的最后一个重点就是“易医生”这三个字,而且他终于记起来了为嘛自己会撞车
,在接到宋文渊的电话之前,他吃了两颗安定。
梁宰平走以后,安定是唯一能陪他入睡的东西,一颗早就不够量了,两颗确实管用,他不想睡也得睡了。
急诊值班的谢纬阳如临大敌!
一个是院长,一个是神似老院长,他慌得两只手同时去拉脖子上横挂的听诊器,脖子被勒得生疼。
护士比他冷静,早已把人放床上,边装监护仪边大声叫:“快来人!院长出车祸了!”
于是乎啦一下其他办公室值班的都奔了过来,围了梁悦一圈,并且都偷偷的看蒋良。基本上医院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有
个人跟去世的老院长很像,但真正见到了,也都只能把惊讶暗暗咽下了。
监护仪提示梁悦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就是不醒。谢纬阳大了胆子一个手指头去做疼痛反应,梁悦皱眉头嗯了一声,差点
一挥手打到他。
“呃……他是不是,吃了镇静催眠的药?”谢纬阳问蒋良。
蒋良说:“我不知道,我是在车祸现场找到他的。”
药房的小药师插了一句:“院长有吃安定片的习惯……”
谢纬阳擦了擦脑门的汗,问蒋良:“应该没什么事,要不,去做个全身CT扫描看看?”血压心率氧饱和样样正常。似乎
也没有这个必要。
蒋良瞪他:“问我做什么?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谢纬阳紧张点头说:“是!”转身吩咐护士:“快去叫总值班过来。”
孙副接了电话有一瞬间没法移动双脚,老天爷啊,梁家受诅咒了吗?!
所以等他跑到留观室看到了一切正常的梁悦,他就差点一下子虚脱了。
很想上去把小祖宗抽醒,吓唬人不带这样的!他忘记他父亲出事时全院的动荡了吗?!
可蒋良坐在一边擦脸压惊呢,再生气,他也不敢上去抽梁悦啊。
这一晚上,所有人都虚惊了一场。
梁悦一觉醒来天大亮了,睁开眼睛,床边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
他问一边儿的孙副:“蒋良呢?”
孙副说:“刚走。”
梁悦扫了所有人一圈,撑起院长的架子严厉责问:“都不上班呢在这儿杵着?!”
有个大胆的回了一句:“我们昨天夜班……”
“那还愣在这儿干嘛?!回家歇着去!”梁悦不耐烦的挥手,翻身下床,才发现自己还不伦不类的穿着睡衣。
为了避免他尴尬,一群人都当没看见,一个一个有秩序的离开了留观室。
孙副忍不住骂:“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就不能让人省心啊?!做事怎么不为医院多想想?!你要有个意外,叫我们
怎么跟你爸爸交待!”
梁悦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说:“你们当时怎么没想着,总有一天没法跟我交待?”
孙副警铃大震。
梁悦走到医生办公室,随便捞了件白大褂穿上,瞟了他一眼就擦身过去了。
24.
成向东又一次接待了院长大人,他感到荣幸,要知道,梁宰平可从来不找他。
梁悦皱眉问:“够了没有?你是个医生,不是卖笑的!”
成向东依然微笑,说:“微笑有治愈作用啊院长大人。”
梁悦说:“我用不着你治愈。我问你,你的同行里面,有没有会给人做催眠或者洗脑的?”
成向东一愣:“催眠倒简单,可洗脑又是什么意思?”
梁悦说:“就是告诉一个人,他不是他,是另一个人。”
成向东定定看着他,问:“……您看了什么电影了?”
梁悦一锤桌子怒道:“跟你说正经的呢!”
成向东又笑了:“我的老师没有教我法术啊院长,您这是为难我。”
“好,那我再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姓易的?大概也是个心理医生。”
“易均?您认识?”成向东收了笑:“……他是我学长,不过他当年没有拿到学位证就被学校开除了。”
“为什么?”
“他对自己心仪的对象催眠并非礼,对校长催眠让他老人家只穿条内裤在操场上跳了一个小时兔子舞。他很有天份。”
“那就是他了!”梁悦激动的差点把椅子绊倒。
成向东不解:“您什么意思?”
“一定是他对他洗了脑——”
“没有洗脑这种东西。”成向东理性的打断了他:“没有。”
梁悦不与他争辩:“你能联系到他吗?!”
成向东的目光在镜片后面闪烁了一下,说:“我听说他后来自费出国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试试看。”
梁悦走后,成向东立刻打了电话给易均:“你回来了?”
那头懒散:“我回来三年了,你才知道。”
成向东扶着眼镜说:“明天我来找你。”
“明天我有病人,你应该早几天预约,况且,你不怕我了?”
成向东说:“我为什么要怕你,你要见见我的孩子吗?是个女孩,跟我很像。”
那头沉默很久,问:“明天几点来?”
“一早就来。”成向东掐了电话。
他对梁悦说的话,有很大程度上的保留,易均在学校催眠并非礼的那个女孩,就是他孩子的母亲,他的妻子。所以他们
不但是校友,还是情敌。
第二天祁放到易均那里的时候,易均显得很不耐烦,他着急把蒋良叫了进去,没半个小时就让人出来了。
“他没问题,很清醒。”他对祁放点了个头。
祁放仍然怀疑:“你确定?”
易均说:“你不相信,找个精神科的给他看吧啊,别来找我。”
祁放正要走,转身就见成向东进门来了,他有一瞬间的惊慌。
成向东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祁放:“祁主任,这么巧。”又看了看蒋良,恭敬的叫了一声:“院长。”
蒋良皱眉头:“我不是。”
易均越过这两个人,拉了成向东就往办公室去,砰的一声关了门。
成向东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你是什么时候给这个人做的治疗?!”
易均给他泡茶呢,问:“谁?”
“蒋良,或者说,梁宰平。”
“两年前。”
“他的脑子受过伤,任何催眠暗示对他伤害都很大!”
“是他自己的意思。你要看签字书吗?是他自己的意思。”
成向东显然意外。
易均说:“两年前他来找我,签了字,跟我说想忘记以前的事,做一个另外的人。他给了足够多的钱,我为什么不做。
”
“梁宰平这个身份三年前就死了!”
易均坐着喝茶,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急躁:“哦,看来他想死的决心很彻底啊。你知道做这种治疗,是很需要他本人配合
的。”
“……那么祁放呢?祁放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新的身份,他们是好朋友啊,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好朋友。就像我们这样。”
成向东捧着茶思量,问:“指令是什么?”
易均笑着说:“凭什么你认为,连这个我都会告诉你?”
成向东盯着他的眼睛,一语不发。
“别这么看着我。”易均笑着摆手,扭头躲开他的眼神:“别费劲了,你做不到的。”
成向东站起来果断的告辞:“我什么都不想做,明后天我会带梁宰平的儿子来看你,如果你不想见,可以躲开。这个人
未必好对付。”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了,突然听到易均说:“没有必要替我擦屁股,我知道你不爱她。”
成向东轻蔑的回头看他:“你知道什么是爱?我爱她。”
这只是只自私的动物而已。
他没看到关门后易均的表情,除了不甘恼怒,甚至还有痛苦嫉妒。
25.
成向东果然带梁悦去找易均了,他很守规矩的在外面等候,梁悦进去时,他对他耳语:“不要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