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职的流浪狐狸前应该已饿死或被人捉去宰了。
萧棠的新一任饲主名叫罗贞,一名家门败落的书香门第小姐。罗贞与奶娘两人住在那条小巷里一个简陋的小院内,过着
简单的生活,生活用度全靠奶娘为他人做衣衫与罗贞托人卖的字画收入。
罗贞将变成小狐狸的萧棠抱回了家,从此那里就成了狐身的萧棠的居所。
萧棠一直很疑惑为何罗贞看到自己从人幻化成狐,却丝毫不害怕,依然将自己这只小妖精捡回了家,后来才知道原来罗
贞的童年玩伴里也曾有一个花妖。罗贞对妖精自然没有世俗的厌恶敌视,见小狐狸笨拙可爱,又无家可归,于是捡了回
家。
罗贞虽捡了萧棠回家,却并不多管萧棠白日去向的事,所以萧棠早上变成人去柳天庄,傍晚化回狐狸原形回罗贞家。
虽然要多走许多路,真正是朝九晚五的作息,萧棠却觉得安心许多。毕竟日夜都在柳天庄,被人发现萧棠就是司凛豢养
的小狐狸是早晚的事。
司凛那日在集市上听萧棠说有主意,是听过便算根本没放在心里,谁料到萧棠在几日后果真给了他一份企划书。
托了萧棠酷爱传统文化的父亲的福,萧棠练就了一手漂亮的书法。司凛瞪着双眼看着俊秀的隶书字体,每个字都认识,
凑起来却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像本天书。
「市场?消费者?可以解释一下你写的这份计划吗?」司凛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他看懂了一些,直觉很有趣,却被满纸
现代用词绕得头晕脑胀。
萧棠咳一声,颇有些得意地道:「简单来说呢,锦绣庄缺少的不是质量而是一个打进市场的机会,所以只要创造出这个
机会,朝廷还不是任锦绣庄一马平川?」
「这个我知道,然后?」
「织锦庄与锦绣庄平日旗鼓相当,输便输在织锦庄负责皇亲国戚和官员的朝服便服等,年终还要上贡三万匹绸缎与大量
成衣作为朝廷对官员的新年赏赐,除此外,许多官员皇亲在年关将至时都要大量购买织锦庄的绸缎成衣以作新衣。」
司凛点点头,睑上一片赞赏的神色,这小家伙能力不错,几日里居然已将织锦庄的生意打探得如此彻底仔细,想来那日
集市上小看他真是自己不该。
「在年关前两个月,织锦庄单是上贡三万匹绸缎与大量成衣已是巨大的工作量,应付购买成衣绸缎作新衣的各个官员贵
族自然有些吃紧。我调查过,在上贡丝绸与成衣后,织锦庄行约莫半个月时间是无法应付官员贵族的。也就是说,如果
能将织锦庄吃紧的这段时间延长,官员贵族如要赶上年关,那么绸缎或成衣便只能依靠锦绣庄了。
在这段时间里,锦绣庄能顶而替之的关键是能否将织锦庄吃紧的时间延长,还有,锦绣庄是否有大量的成品迅速地抢占
市场。所以若锦绣庄在八九月便秘密地大量收购布匹原料,产出大量绸缎与成衣,那么织锦庄那时便会因原料的缺乏而
拖延了时间。另一方面时间拖延了,官员贵族急于准备新衣过年,自然无法耐心等待。锦绣庄的绸缎成衣并不比织锦庄
差,因此那将会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穿过了锦绣庄的衣裳绸缎,那些人自然知道锦绣庄虽缺深厚的历史底蕴,可论绣工布匹却丝毫不逊织锦庄,款式花样甚
至还略胜一筹,以后自然也会将锦绣庄纳入选择范围,在朝堂上织锦庄再难一枝独秀。」
萧棠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司凛听到最后陷入了深思。诚如萧棠所言,这的确是个很诱人的计划。萧棠给了他一个大致
的计划方向,司凛何等聪明一个人,又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心里立刻有了思量,大致细节也浮出水面有了雏形。
萧棠得意地继续道:「当然之前要做好宣传工作了。」
「宣传?」又是一个奇怪的词语。
「嗯。」萧棠扳着手指道:「京城哪家小姐最漂亮?哪位少爷最玉树临风?若有办法,宫中的皇子公主娘娘都送一些,
让她们穿一穿。不过这段时间京城的漂亮花魁就免了。」
「为什么?」萧棠的这个主意司凛大致明白用处何在,只是若论美女,花魁却是不可或缺榜上有名的。
萧棠摇头,「那就是消费对象范围的问题。所谓消费对象范围,就是说锦绣庄的衣衫你认为什么人会买?花魁美则美矣
,公主却不想看到自己穿的衣衫穿在舞姬身上。」
他生动的比喻化开了司凛思考时惯性的满脸凝重。
司凛每次面对萧棠的清秀眉目,总是不由自主也浮出浅浅的微笑。其实,只有当他真心爱上一个人时,才会像这样,即
使在细微处也不由自主地展现旁人难见一斑的温柔。
司凛或许开始时是对萧棠独特的气质与可爱率真的性情所吸引,在这些日子里,却也不知不觉放下真心。司凛生在大世
家里,又摸爬滚打在商场,难得见萧棠这样天性善良纯稚的人,行为性情又毫不矫饰作态,从里到外都率真纯粹,如此
难能可贵。
明知惊世骇俗,司凛却不能放手也不愿放手,发展至此,渐生的情愫已不能收放自如。
「那我是否也该天天穿着锦绣庄的衣衫?」司凛背靠椅背,一双修长的腿交叠着,霸气与风流兼具,不像商人倒像个贵
公子。萧棠想这人若生在现代,上娱乐版的机会比商业版要多得多。
萧棠歪了歪嘴,虽不服气却也得承认他若真穿上,那就是锦绣庄最抢眼的男装模特儿,根本用不着再另寻他人。
想是一回事,嘴上承认又是一回事,萧棠哼了哼,「你还真不要脸。」
司凛大度地耸耸肩,「这几天你不用做旁的事,详细写个计划给我吧。」
萧棠领了任务正要兴高采烈地出去,司凛上前一把将他拉住,弯腰附在他耳边道:「给了我这么好的主意,难道不想向
我要回些什么?」
话是很正经,挑逗的意思却很明显。司凛的唇若有似无地拂过萧棠的耳朵。
耳边是司凛熟悉的气息,热气暧昧地丝丝钻进萧棠的耳中。萧棠心跳如雷,脸上不由得瞬间一红到底,只剩下一双水灵
灵的眼眸朦朦胧胧。
萧棠本就对司凛有几分朦胧情愫,又不识情事,自然不是风月老手司凛的对手,稍加挑逗已让他无法冷静思考,任司凛
为所欲为。
司凛心里暗喜,见萧棠不但没有抗拒,反而生涩羞怯,马上知道萧棠对自己也是同样心思。他轻轻拉过萧棠,让他坐到
自己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腰。
萧棠挣了挣,挣脱不出,只能乖乖就范,闷声道:「我没想要什么……」
司凛宠爱地看着怀里的少年,不由心醉神迷,一股酸甜的感觉漾满心头,自己在风月中游走日久,竟是从来未有过这样
的满足。
「但是我想给。」司凛低哑醇厚的声音缓缓地诱惑着。
白衣的少年偎在自己的怀里,紧张得动也不敢动,头低着,黑亮的发丝柔顺地披在肩膀上,露出一截白皙柔滑的脖子,
纯情与色情奇妙地糅合得天衣无缝,诱惑着司凛伸手抚摸上萧棠颈。
被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着,激起萧棠微微的颤抖,让司凛爱怜之情大盛。他抬起萧棠的下颚,满意的看到对情事生涩的
少年满脸红潮,眼中水气氤氲。
「闭上眼睛。」司凛邪肆地一笑。萧棠震惊地怔住,他在这方面再懵懂无知也知此情此景下闭上眼睛要干些什么。司凛
环在他腰上的手轻轻地掐了一下萧棠的腰,萧棠顿时软倒在他怀里。司凛灼热的双唇就压了上去。
这小家伙恐怕是第一次接吻,唇舌对司凛的侵入毫无抵抗生涩无措,司凛不想太急进吓怕了他,这个吻并不激烈,很是
温柔甜美,司凛灵活的舌意犹末尽地退出萧棠柔软的口腔,在他菱形的唇上描绘了片刻方才离开。
才一放开萧棠,萧棠便软得如一滩春水,将脸闷在司凛的胸前再不肯抬起来。
司凛不作声,他享受着情人在抱的温情时刻。
半晌,萧棠闷着声音犹豫发话。
「……为什么吻我?」
「你说呢?」
这个小傻瓜,能将他一半的聪明才智用在情爱方面,自己也不用这样百般明示暗示了。
萧棠已成襁糊的脑子困难转了转,唯一能想到的是刚才司凛那句「给了我这么好的主意,难道不想向我要回些什么?」
他在宠爱中长大,虽任性些,本性却善良纯稚,一旦开了情窍,对司凛全心以待。本想两人都是男子,又一人一妖始终
殊途,便没有奢望太多。今日不想却被司凛又吻又抱的,心里却是生了些期待,但终究是不敢置信。
想起司凛刚才说的那句话,隐约并没有情爱在里头,纯然只是奖赏,当下心里便一点点地刺痛起来。
司凛见他还不肯抬头,紧紧捉住自己胸前的衣衫细细地颤抖,竟是激动起来,便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无中生有的东西,
不由又气又怜。
司凛是很喜欢逗弄他,但也知什么时候可为,什么时候不可为,不然只怕这纯情的小家伙以后都会对自己抱着些许怀疑
。
「好了,别乱想。如果每个给我出主意的人我都要又吻又抱,那我还开什么柳天庄,干脆经营秦楼楚馆。」司凛忍着笑
,怎么有单纯至此的人,真像个孩子那样,自己这回真是得到宝了。
萧棠不敢相信地抬起脸来看他。红彤彤的脸上全是喜悦,怯怯道:「不是什么奖赏?」
司凛掐掐他的脸颊,「西堂堂主郑竣、北堂堂主陈启、柳天庄副庄主沈云等人都是我的得力助手,难道我每个都要吻个
遍才对得起他们为我柳天庄出力?」
萧棠噗哧—声笑出来。
司凛贴近他的脸,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认真道:「好了,棠棠,我只说一次。听好了。」
萧棠一颗心期待又害怕,怔怔地看司凛近在咫尺的俊脸。
「我爱你。跟我在一起。」
「你、你……」萧棠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巨大的喜悦霎时盈满心头。
司凛爱他黑阗阗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倒影,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哄骗道:「小傻瓜,这个时候不是只说『你你』两字
的吧。来,棠棠也说点我想听的。」
萧棠踌躇了片刻,凑到司凛的耳边呢喃了几个字。便低下头闷在他怀里再不肯抬起。
有无数美女曾经对司凛说过这三个字,司凛却只当过眼烟云。萧棠仿佛有特别的魔力,他呢喃的声音细不可闻,却让司
凛觉得自己得了整个世界的幸福。
难怪自古已有人吟「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昔时自己只觉可笑,创出—番成就才是真。不想今日入了情关才知个
中美妙。
司凛抬起萧棠的脸,二人又吻了一回,萧棠已是满脸桃花春水,看得司凛欲望如潮水,悄悄将手探入萧棠的衣衫内爱抚
他细腻温热的肌肤。
萧棠被吻得晕头转向,瘫软着任由司凛攻城掠地。
紫衣绿衣却好巧不巧地敲门道:「庄主,午膳已备好。」
萧棠顿时回神,看到司凛一双禄山之爪要剥自己衣服,挣扎起来:「不要!紫衣姑娘在门外!」
司凛思量一下,这小家伙太害羞,真的现在要了他只怕会让他生气好一会,况且萧棠容易疲倦,司凛怎舍得他挨饿,便
干脆地放手。
萧棠立刻从他腿上跳下来,倒退三步,警戒地瞪着他,只是那染上红潮的脸与漾着水气的眼,倒不像是威胁,却像是挑
逗。
司凛走过去拉他,「好了,先吃饭。」
萧棠松一口气,司凛又附耳轻笑着说:「今晚……留下来吧。」
一句话,萧棠僵在原地。
两情相悦的欣喜来得太巨大,萧棠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不是个人……
他是只小妖精,每日勉强变成人只能维持四五个时辰,如果留下来,肯定要在司凛面前维持不住人身被打回原形。
那个时候,看到作为妖精的自己,司凛还会抱着自己柔情蜜意说爱他,轻柔地吻他吗?
萧棠的脸渐渐白了,惊惧地抬头去看司凛,司凛满脸温柔宠溺。萧棠不能想像那个时候这个人用憎恶锐利的眼光看自己
时,要怎样才好。
只是想想已觉得万箭穿心。
司凛察觉萧棠的异状,低头去看他,只见他脸色雪白,眼神空洞,身体摇摇欲坠,以为他又开始疲倦起来,当下便心疼
道:「快去吃饭然后休息吧。」
「我……我晚上不能留在这里……对不起……」萧棠小声道。
司凛平时也是心细如发的人,只是今天终于让迟钝的小家伙明白了自己的心,心里欣喜若狂,居然没有发现萧棠有点惨
白的脸色,只是当他羞怯起来,边点点头,也不想太逼他,「没关系,你喜欢吧,我不会强留你。」说完作痛心疾首状
又道:
「唉……只难为我了,难怪人人都道忍字头上一把刀,诚不欺我也。」
第六章
那日后,萧棠正正经经地用古代汉语写出了一份关于锦绣庄的计划书。只是他终究是缺少经验有些地方难免纸上谈兵。
司凛以此为蓝本,修改了许多细节,直至趋于完善方才召集各堂堂主来商议此事。
各人都觉得此计极妙,连着讨论了两三日,终于订好各个细节步骤。
萧棠的能力得到各人的承认,司凛琢磨着应该放手让他闯一片更宽广的天地。恰好东堂堂主李诺及其手下几个亲信被查
出这一年里私吞柳天庄拨给东堂的资金十万两,便施了杖责逐出柳天庄。
司凛将东堂副堂主钱易提升为堂主,让萧棠当了东堂的副堂主。
萧棠自然乐得被重用,况且他在现代学了许多的经济理论与案例却没来得及运用,现在有了时机便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地
鼓捣起来。钱易与萧棠两人齐心协力,原来四堂里最弱的东堂在短短—个月里已渐有起色。
可是萧棠却累得脱了形,他本来维持人身已很吃力,现在脸上倦容更甚,有一天还晕倒了。司凛匆匆赶来,看着萧棠苍
白的脸,心疼得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他会如此不顾身体地拼命就不要给他什么副堂主让他大展拳脚,还是锁在身边好好
地调养一番才是。
柳天庄这次是动了真格要让锦绣庄与织锦庄相争一次。在新年前的四个月已着手准备。先收购了大量的布匹原料,与京
城附近的织布坊都签订了契约,然后着手生产大量的绸缎布匹成衣囤积起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秘密地进行,没有走漏
一丝风声。
等到十一月上旬,织锦庄上贡出三万匹绸缎成衣后,在货源紧张的时刻要生产供给各个皇亲贵族作年关新衣的绸缎与成
衣时,却发现京城许多的织布纺都已与柳天庄签下了契约。
织锦庄的货源百年来首次出现了短缺,半个月已过去,却始终无法拿出足够的绸缎成衣。
这个时候一直按兵不动的锦绣庄将囤积起来的精美绸缎成衣一举拿出,加上前几个月司凛与柳天庄各分堂努力在皇亲贵
族势力中打下的良好口碑,锦绣庄的这批货很快便销售一空。
因锦绣庄的绸缎衣衫确是精美,刺绣款式之华丽优美比之织锦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许多皇亲贵族已抛开了对锦绣
庄的成见,喜爱起这些绸缎衣衫来。
玄宗的几位爱妃对锦绣庄精美的刺绣也是爱不释手,玄宗大悦之下,颁下圣旨钦点往后每年上贡的三万绸缎布匹成衣,
由织锦庄与锦绣庄平分配额。
这一年,锦绣庄终于胜过了百年老字号织锦庄。
至此,朝廷这块天地终被打出了一道缺口任锦绣庄得以一马平川。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萧棠,所学得以所用,又帮了司凛一个大忙,萧棠都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战役大胜,司凛却很是郁闷。
能让柳天庄庄土郁闷的人天下间实在不多,除了他的大哥大姐还有么弟外,现在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萧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