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也只是将毒素暂且打散,日久仍要生变,治标不能治本,我担心终归要有性命之忧啊。”他转向了空:“了空,你
不是知晓《宝录》最后一页秘密吗?怎么不自行施救?”
了空苦笑:“在下只是虚张声势,最后一页何等重要,崔城主从未告知过了空其中玄奥。”
“哦?”无妄上人吃惊不小:“老僧实在想不到崔城主心机如此之深啊”
“哪里,崔城主也只是怨恨太过罢了。”
“身在危难,仍不忘替他人辩解,老衲果真是没有看错人啊。”
“哎呀无妄大师,你我二人还是快些动手吧,功过是非,日后有的是时间评述。”虚文大师见二人仍不急不躁,一唱一
响,不免焦急点破,无妄大师双手合十直念佛号:“是老衲糊涂了,是老衲糊涂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二位大师也不必再为了了空耗费元神了”,了空淡然阻断二人,“侍佛两年,了空一切早已看破,包括生死。”
“怎么,了空你不愿恢复功力?”无妄上人十分诧异。
了空缓缓摆了摆头:“大限必至,只是早晚之别,何时解脱,并无差异。了空念佛食斋为平生赎过,余愿已足,再无他
求。”
“哦?果真如此吗?”虚文道长掏出残烬:“这——又做何解释?”
了空一见那残烬,面孔“刷”地就红了:“这残烬是二年前了空初入佛门,夜中烦懑难于入眠,就默习下了东坡居士的
《江城子*十年生死》,写入不久就自行焚毁了,不意竟留下这六字残烬,一直没能丢弃。”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
虚文道长自幼长自武当,自是不懂那儿女情长是如何牵肠挂肚,无妄上人本自俗世,念及那绯侧缠绵的绝世词句,理解
非常:“‘树欲静而风不止’,下一句想必是那‘吾欲爱而其人不在’了吧?”
了空绯红着脸将头低下:“了空六根不静,至今仍常念凡尘俗事,今早确想全身心抄诵佛法驱赶心魔,却未料那断句竟
不知不觉出自我手,了空愧惭难当,便去悟过崖站思以求入定,想不到连崖边站思这最后一法也不顶用了。了空顽愚,
请方丈责罚。”
“阿弥陀佛。”无妄上人向虚文道长道:“如此看来,山下之事,定与了空无关了。”
“山下之事,山下何事?”了空见虚文大师点头赞同忙追问道。
“山下有人扮出你的样子杀人作案,怕是来者不善。”
“无痕郎君已死,天下人尽皆知。江湖之事,已与了空无关。”
“阿弥陀佛。”无妄上人良久开言道:“依老衲所见,那冒充之人必定另有所图。解铃还需系铃人,了空,一会儿待我
二人为你解缚,你还是下山去吧。”
“为何?去解决那冒充之事吗?如此大可不必替了空解缚,二位大师难道不怕了空再度作恶再兴风雨吗?”
“非也非也。江湖之事,自有江湖中人去解决,老衲此行放你下山,是放你还俗的。”
“还俗?”了空吃了一大惊:“一入佛门,了空就已打定主意终身侍佛。从未想过还俗啊!怎么,了空果真卑污至此,
就连佛门也不能再行容纳了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是我佛门不纳,实乃你了空尘缘难断,终究与我佛门无缘。你还是不要为难自行留在这里了
吧。”
“大师明鉴,了空哪里有难为自已。了空是自愿出家,为平生杀戮赎罪的。”
“人死不能复生。为了死生而苛求生者并非我佛本意,有了赎罪向佛之心,便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上人!”了空行了一个大礼:“求上人不要赶了空下山。自冷然死后,了空一切心念皆已随他去了,苟活于世全赖佛
光普照,若是连佛门也不得入,了空就真不知要皈依何处了!了空日后定当全心向佛再无杂念头,求上人让了空在此了
此残生吧!”
“阿弥陀佛,了空你自已难道不知,郑施主仍常驻你心未有片刻稍离,岂是一句驱赶心魔一心向佛就可奏效的?这两年
来老衲便不该强人所难。萧一意施主你本就一世孤苦,如今更是时日无多,不如还是去些你想去的去处,做些你想做的
事吧。”
“可是,可是上人……”
“不要再说了!”无妄上人看透了空本心,一抚袍袖将了空身子强行推转过去,与虚文大师十分默契地三两下为了空解
了周身穴脉。
毫不理会了空苦苦哀求,无妄大师直将了空推送出山门:“与我佛是否缘尽,就全看你的造化了。他日若果真无处可去
无枝可依还可回来,少林山门永远向你敞开。化解《宝录》之事,我二人能力有限,爱莫能助。那与你交情不浅的女神
医近两年医人无数,名声大噪,你还是去寻她讨教一二吧,去吧!”
萧一意心知无妄大师与少林是断不能再收留他了,默默磕了三个响头,无可奈何地下山去了。
走在路上仍是僧胞一件,天地茫茫竟不知去向何方。
美兮那里是不想再去了,〈宝录〉的病治也治不好,本就以为我已死了,又何必徒增感伤,再痛它一次。
今时今日,一应故人他都不想见。秦玄羽有辛涵照料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是古玥,看在秦玄羽的面子上,辛涵也应该
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现在只想去冰炎城看看袭月院那几栋房子,梧桐孤水,毕竟与冷然最快乐的日子是在那儿过的,如今能给他带来些温
暖安慰的,只剩那几所房子而已了。
第 3 章
事隔多年,风雨剥蚀,连袭月院都苍老了许多。
萧一意缓步走过袭月院每个角落,一草一木一点一滴都是回忆。
绕院溪水精致小桥,一连串的同心锁冷然每天都要挂一颗,他说每一颗都是一个天长地久,萧一意的心是他的谁也别想
抢走。
梧桐树下石凳石桌,冷然抱着他摇晃着数叶缝中漏下的碎金,冷然说萧一意你看这些叶子你挨我我挨你谁也不分离,就
像我爱你你也爱我这多神奇——有了你我才叫真正的活着。
青花瓷碗中曾有碧螺春旋舞着下落,那时冷然端着它喂给你喝,问你凉不凉烫不烫,新茶好还是陈酒香,下次要不要再
运些普洱来尝一尝?
雕花的木漆床,锦被面绣着鸳鸯,冷然拥着你久久不肯放,他总是问我的萧一意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你点了头他
就咬着你的嘴唇坏坏地不肯放。
床前的架子为玉箫订制,曾有一只一样精致的手指着它对你讲,萧一意,这是我送你的妙音,永远是我送你的妙音不是
碎音,有了我它再演奏的都将是快乐的曲子,有了我我会让你永生永世都不再悲伤。
窗前的风竹曾挂满了铃铛,冷然说它响了就是我在想你了,它响一次就是我说了一句我爱你,风儿不停,我对你的爱也
不会停息,有风儿缠绵的地方就有我的爱与你相伴,你永不孤单……
萧一意走一步心儿就要颤一颤,走一步泪儿就要滴几片,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塞满了冷然曾经的爱,他发现得太晚也后悔
得太晚了,追悔莫及,他的心痛得都淤青了,痛得都拒绝呼吸了,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些无比甜蜜的回忆揉碎了,心
的位置现在摆的只是个泪水与血水粘合的替品,真正的心碎渣都不知漏到哪儿去了。
门外有脚步声,有巧笑的女孩子绊嘴的声音,萧一意想都没想就跃上了房梁,他下意识地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哭得这
么狼狈的样子,更何况这袭月院本就不是他该出现的地方,他对这里的每个人都心怀愧疚。
两个女孩子是来收拾打扫袭月院的,看来冰炎城已经恢复正常,使用女婢了。怪不得这里废弃了这许久却还一尘不染,
原来辛涵还旧情未忘,也是个痴情种子。
“哎,萍儿姐姐,城主为什么吩咐我们每日都来打扫这房子啊,是这房子的主人不定哪天还会回来住吗?”
“不会再有人来住了。”年龄稍大被唤作姐姐的水萍儿轻轻摇了摇头:“这房子的主人两年前就死了,是咱们城主念旧
情,时常来这里睹物思人,不忍见这房子蛛丝成片。”
“是吗?已经死了?”年纪较小的那个花雪儿停子手中的工作:“真可惜,不过能被咱们城主这样惦念不忘,那位姐姐
泉下有知,也应该感到幸福无比了。”
“傻丫头,这袭月院虽阴柔了些,可你看这摆设布置,哪是个女人住的地方?这院子的主人,原是城主的师弟申慧星冷
然所住。”
“师弟?怎么难道咱们城主他……他……”
“嘘,小声点。”水萍儿四处望了望,偷偷点了点头:“没错,老人们说过,冰炎城原有些时日是只好男风的,白虹城
主他喜欢他的师弟申慧星,这是冰炎城人尽皆知的秘密。两人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申慧星不顾一切爱上了咱们冰
炎城死对头无剑天内一名杀手,一尽人等的劝阻全都不听不采,一心一意对那个杀手是死心塌地,结果最后果然被那个
杀手利用,自已成了冰炎城第一罪人不说,还弄得冰炎城城毁人亡,后来不堪惭悔,自杀谢罪了。”
“啊?这样啊,咱们申慧星少主真糊涂。”花雪儿歪着脖子拄着扫帚思索了一会儿,恨恨补人一句:“那个没心肝的杀
手更坏!”
“就是!要不是他,咱们郑少主哪里会连凌阴室祖墓都不能入!”水萍儿也很是义愤填膺,“不过还好,听说他最后也
遭了报应,死得也很惨!”
“活该活该!这种人就该活剥了他的皮才对!”花雪儿跟着愤怒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哎,那咱们城
主怎么样了,他师弟没了,他应该很痛苦吧,余下的日子可怎么过呢,还得带着冰炎城这么一大家子人。”
“城主还好,上天垂怜,让他爱上了别人。”正在扫地区的水萍儿顿了一下:“不过那人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为什么,城主现在爱上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说他也不是好东西?”花雪儿爆出一连串问题,干脆弃了抹布拉着水
萍儿在椅子上坐下:“萍儿姐姐你讲清楚些嘛,东一段西一段的,扣得人家心痒痒。”
水萍儿故作愠怒地瞪子硬按她坐下的花雪儿一眼:“小妮子想什么呢?城主那样的人物可不是咱们够得着的。”
“我知道我知道,好奇一下不行么?”花雪儿嘻皮笑脸地双手托腮向水萍儿撒娇:“萍儿姐姐你就说嘛,快些说完,我
们也好早些做完收工。”
“真拿你没办法,总是这么好信儿。”水萍儿俏皮地刮了刮花雪儿的小翘鼻子:“你啊,听仔细了。咱们城主现在的爱
人啊,也是无剑天的杀手,不仅如此,他还是无剑天杀手的头儿。当初咱们冰炎城因为郑少主的事儿遭了计谋毁来殆尽
,那杀手的头就趁火打劫用咱们冰炎城上上下下的人命来要胁咱们文城主,文城主受他百般折辱,作了他三年的男宠。
看见咱城主左耳那沉甸甸的玄铁环了吗?那就是他穿上的,他对咱城主可坏了呢。”
“真的?他穿上的?他对咱城主可真坏!”花雪儿又限得直咬下唇:“那后来呢?后来咱城主收回冰炎城,怎么不把那
环拿掉?”
“我也觉着奇怪,我估没着咱城主对他还是有情。率领武林人士攻破无剑天时他就已经疯了,咱城主怎么报复他都行,
可城主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了回来,好吃好喝供养着,还不停寻医问药,一点儿也不含糊。他刚来时手里总攥着一
把乌鞘刀,睡觉时也不撒手,对谁都不信任,见谁砍谁!我还听说啊,那人舞的刀痕拼到一起就是个‘赫’字,咱们城
主名字里那个‘赫’字!你说,他恨城主得恨到什么程度!城主不惧不畏,勒令贯日院除了他谁也不得入内,怕吓着那
人,自己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天候侍候着那人。那人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梦见又有人要骗他算计他,城主就陪他对剑,直
至他累得无梦而眠,城主还得抽空处理城主大小事务,半个月人就累得瘦了好几圈,我都跟着心疼。总而言之啊,只要
那个还疯一天,城主就得跟着受一天的罪!
“那——这疯病就没想法治治?就治不好了?”
“治!怎么不治,可我就觉得咱城主找错了郎中!他把那人的救治全权交给了一个女人,这许久了,那女人治得可见成
效?一天到晚只知道让咱城主顺着那人,不要违逆,还说什么要给那人制造疯前逼真的场景,这不,为了这城主日日拖
着两个大铁球子把自己囚在贯日院受那人的折磨,真不知他怎么想的,我看那女郎中啊,就是浪得虚名!”
“唉!”花雪儿也长叹一口气:“你说咱城主怎么就那么命苦,遇见的这都是群什么人,爱得这么伤!”
水萍儿见花雪儿半天还沉在刚才的气氛中出不来只得伸手拉她:“你懂什么,这才叫爱呢!快别发呆了,那都是别人的
故事,咱们再不快些干完,可就要挨骂了。”
两个侍女很快就收拾院屋子出去了,梁上的萧一意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究竟没忍住:还是去看看秦玄羽吧,也不知他现
在成什么样了。
贯日院内,辛涵正被挤在秦玄羽和墙间被迫承欢,人人都说疯子力气大果然是真的,辛涵被秦玄羽巨大的力道带得整个
身体都在墙上上上下下地磨擦,粗糙的石粒将他的后背打磨得血迹斑斑,秦玄羽仍意犹未尽地抓住他一边脚踝要曲起他
的腿让他更大程度地大开密穴,难过的姿势引发了巨大的疼痛,辛涵迷迷糊糊中发出无意识的乞求:“别,疼……”
疯了的秦玄羽无从分别这句话发布着怎么样的黑色信号,他无情地嘲讽着,嘴角带着残虐的笑:“怎么,这么快就受不
了了,你也会求饶了?不是你说的不要我舞刀再动《宝录》真气?不是你自己自告奋勇地缠上来央求用你来代替?堂堂
冰炎城城主怎能言而无信?难不成你又要出尔反尔骗着我玩儿?”
陷入无意识状态的辛涵自然不能回答他什么,却如有神助般地听进了最后一句,好像回答这几个字已成了他身体本能的
一部他,辛涵闭着眼摇头:“我不会再骗你,不会,不会骗……骗你……”
“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秦玄羽一个猛烈冲击,泪花在眼眶眶内直打转。
残虐仍在继续,秦玄羽甚至有些变本加厉,辛涵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勾住秦玄羽脖子的两手却不曾分开。
萧一意静静在院内树顶看着这一幕,竟有些羡慕辛涵:虽然他欺骗了自己的爱人,但至少可以有这么个赎得原谅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