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心飞翔——nicyun

纳卡盯着我的手，紫色的眼中映出些微的红色，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或者，”我对他露出微笑，“监禁他们，折磨他们，让他们用一生来偿还你？”
“啊，再或者，把赛恩重新禁锢在你的身边……”
“你到底想说什么？！”纳卡皱起了眉头。
“我在帮你设想，看看你会得到什么……”
纳卡有些疑惑、有些警觉的看着我好一会儿，“那么，你得到了什么结论？”
“很可惜，好象什么也没有啊……无论你怎样做，他们可能痛恨你、惧怕你、甚至根本忘记你，但是仅此而已……不属于你的就永远也不会是你的……”

他猛然站起来，椅子被撞翻在地上，带着怒火的紫色眼睛瞪着我，然后转头要离开，我起身跨出几步挡在了他面前，面对着他寒冰一样的脸。
“不要逃！这样的结果你自己应该也早就知道的……”
我感觉到他身上窜升的怒火，但是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盛怒的火焰渐渐的被压制下来。
他用极其接近平静的口气说：“这次不一样！”

“一样的。”我忍不住用手捧住他的脸，一点也不柔和的、有些冰冷的脸，“你认为不一样，因为你不愿意放弃！我已经说过了，那两个人之间不会再容得下其他人，所以你面对的只能是历史的重演而已……”
他的胸口起伏着，表情中交替着愤怒和迷惑，渐渐的，他似乎平静了下来，但是，他的目光穿过我停在某处，那样子让我想起曾经在树林中他独自仰望被树叶圈起的一小片天空的时候。

我轻轻拍拍他的脸让他看着我，“答应我一件事……”他没有出声。
“无论你选择哪种方式来解决，到时候你要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感到满足。”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略微的有些疑惑，然后慢慢的，他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淡然。
营帐的门外有传信兵传递前线指挥官请求结束战斗的请示，纳卡转身走出去，我听到他在吩咐亲卫队准备去战场督战。
我独自在营帐里站了一会儿，所有事情已经临近最后了结的预感变得很清晰，只是，我也开始考虑一个新的问题——等一切了结之后，我应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
好像是把刚才问他的问题拿来问自己……竟然一时回答不出……
是不是经常和蠢人在一起也会变得……那个了？

* * *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和以前一样准确，在围困了卡巴卡镇七天之后，纳卡终于结束了无意义的游戏。
在第八天的上午，包围住卡巴卡的全部帝国队伍整装待发，纳卡笔挺的端坐在马背上，立于阵地边缘正对着小镇入口的地方、背对着严阵以待的士兵，他高高的举起那柄镶嵌了三色晶石的剑，然后挥下，直直的指向对方的阵营。
低沉悠远的号角声响起，此起彼落然后渐渐连成一片，进攻的号令在瞬间传达给所有的部队，寂静的山地猛然间爆裂开来一般，帝国士兵如潮水一般卷起厚厚的尘土向孤零零的小镇涌了过去。

我随着纳卡站在营地边缘的瞭望台上注视着战场上的厮杀，对方派出了迎击的队伍，但是面对倾巢而出的敌人渐渐显得力不从心，穿着新政权部队军装的士兵渐渐的淹没在帝国士兵的人潮中，在之前的几天早已经被消耗的疲弱不堪的队伍勉强支撑了一阵之后，退入了小镇的驻防共事之中。
帝国部队立即开始调集攻城部队展开了攻势，燃着火焰的箭矢、弹射出的爆裂石以及由几十人合力控制的木桩毫不停歇的轮番上阵，小镇里燃起了星点的火光，而对方的驻守部队依然顽强，靠着弓箭手、投石器以及雨点般投掷的长矛在小镇的外围逐渐累积起帝国士兵的尸体。
不久，小镇的防御工事某处接二连三的被爆裂石击中的某处在再一次遭受攻击后‘嘎嘎’的轰然倒塌，几乎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另一处也终于禁受不住攻击倒塌，同时出现两个缺口的驻防工事再也无法抵御一拥而上的帝国士兵，洪水一样的人潮迅速涌进了工事里，小镇的防御线瞬间瓦解，到处都可以看到攒动着短兵相接的双方士兵。

纳卡一动不动的站在瞭望台上，之前已经下达了发现某两人立即报告不许擅自攻击的命令，现在剩下的就是等待，他看上去没有一丝的焦躁，他的自信和他的任性总是成正比的。
我们远远看着已经溃不成军的地方阵营，防御工事出现缺口后几乎没用太多时间就只剩下了一片废墟，杀戮的声音笼罩了整个的卡巴卡小镇。渐渐的，嘈杂和喧闹声蔓延到小镇一侧的山上，不久，山林中东一簇西一簇的迸出零星火焰，阳光照射下可以看到利刃反射出的光芒。

一名士兵飞奔着来到瞭望台下报告，纳卡陛下命令特别关注的两人已经被围困在了小镇一侧的山上。
纳卡在听到报告的一瞬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全神贯注的看着那座山，用目光在扫视着，似乎是在寻找他要找的人——即使从这里根本不可能看清任何人，但是渐渐的，他的嘴边露出一抹淡笑，握在他手里的剑窜动出艳丽的光彩……[墨]

 

 

 

 

 

 

 

 

34

在亲卫队的护卫下，我随着纳卡穿越混战中的卡巴卡镇，由报信的士兵引导，直接奔向山中的某处。
蜿蜒的山路上随处可见一簇一簇的火焰和士兵、马匹的尸体，也仍有不少穿着不同式样盔甲的士兵在草丛中树木间奋力砍杀着，原本安宁的山林充斥着破灭的气息。
走了好一阵后，周围杂草乱石中的战斗的痕迹越来越稀少，耳旁的兵器撞击声和喊杀声渐渐变得很远，我正开始有些奇怪怎么会跑出这么远的时候，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转了一个弯，眼前忽然豁然开朗起来。
这里竟然有一片相当开阔平坦的山崖，看位置应该就在卡巴卡镇所紧靠着的山峰的一侧，有如天然的平台一样突出在半山，一面是连绵到很远的高高矮矮的山峰，另一边虽然被山林遮挡住但是可以俯瞰到山脚下沐浴着战火的小镇和战场的一部分。

艾多克?萨兰诺和塞恩还有几名驻守小镇的士兵，正被二十几名帝国士兵围在这片毫无退路的山崖上。

有个士兵大声呵斥了一声，虎视眈眈围住了那几个人的帝国士兵立即退开了些，同时让开了一条通路，纳卡踢了踢马蹬，马轻抬四蹄，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踱进了包围圈里。

被包围的几个人显得十分狼狈，三名可能是担任护卫任务的士兵已经全部受了伤，身上血迹斑斑，虽然仍带着固执顽强的表情握着剑恨恨的盯着面前的敌人，却显然已经没有什么战力了。
艾多克?萨兰诺和赛恩两个人紧紧的靠近在一起，两个人身上都沾了不少灰尘和星点的暗红色，但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重伤，赛恩原本素净的脸上沾了几块污迹，手中紧握着一柄短剑，用力到手指明显的呈现一种近乎透明的白色，但是，那短剑看上去相当适合他，令此时的他看上去像一只不屈的幼兽。
在看清了渐渐靠近的纳卡之后，赛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洁白的牙齿用力的咬住了下唇，但是并没有移开目光，这个时候，艾多克伸出手，将手指紧紧的与赛恩的缠绕在一起，他看上去很平静，甚至似乎是略微松了口气的感觉，这个坚定的男人看来是早就预料到要面对这样一个场面，并且也已经有了相当的觉悟。

纳卡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马上，我可以看到他挺直的背，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在以什么的表情看着那两个人，但是，我可以从对面艾多克的目光中看到折射出来的汹涌的暗流。
周围安静的不可思议，不明所以的士兵也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不敢扰乱那根绷的紧紧的稍一碰触即会断裂的、看不见的线。
忽然，纳卡翻身下马，旁边的一名士兵犹自呆了一下之后，才猛然想到把马牵开。

纳卡慢慢的走了两部然后站定在艾多克的对面，凛然如钢铁一般的身影和他周身散发出的风暴前的躁动气息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提起了手中的剑，剑身上的光芒缓慢的流动着，剑尖折射着阳光划出织细的弧线，然后停在了指向对面男人的方向……
艾多克始终直视着纳卡的眼睛，这两人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宿敌之间似乎有着一种奇妙的默契。他向前踏了一步，赛恩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愿放开，褐发的男子回头，和缓温煦的淡淡一笑，然后轻轻的挣脱了他的手。
赛恩在放手的一刻忽然望向我，目光中带着些希冀和祈求，我回给他一个微笑——不要插手哟，现在让我们一起看看耗费了如此多的时日和人类的生命，最后所要达到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在艾多克转过身然后毫不犹豫的向纳卡冲过来的时候，身体的周围卷过一股不可阻挡的锐利气势，纳卡低吼一声挥剑，‘铿！’的一声沉厚的撞击声，两柄全力撞击在一起的剑迸出一闪即逝的明亮光彩。
一瞬间，两个人已经忘我的缠斗在一起，交错的身影、没有停歇的撞击声、不断的迸射出的绚丽的剑光，还有两个人怒吼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被他们所吸引，这两个男人在此时竟然给人一种惊人的相似的感觉——同样的锐不可当的气势、同样的矫捷的身手、同样的势在必得……同样的试图维护某样东西的心情……而站在一旁的赛恩双手紧握着短剑，一眨不眨的澄亮紫眸追随着场中的每一个变化，只是眼中始终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谁是对的一方？谁又是错的一方？——人类的事情总是让我难以捉摸也懒得捉摸，只是，这样的场面以及萦绕在其中的思绪，确实让我无法忽视……

我难得的看得聚精会神，然而渐渐的，一种被窥视的不适感扰乱了我的兴致，那是一种从远处投射过来的恶意，我回头，身后是一座毗邻的山峰，不算嶙峋的山石、掩映的浓绿，看上去没有什么异状，但是，我知道有人隐藏在那里。
……部队暗中涌动的不满……被引诱到这种偏离战场又被一览无遗的地方……答案已经很明显。那么这次的目标是谁呢？……看来，应该是对战争的胜利毫不关心的帝王要彻底被放弃了。
我转回身看向完全忘我挥着剑的纳卡，这么重要的时候，我是不会让任何无聊的人类来打扰他的。

不断的靠近又迅速分开的身影有如在旷野中搏杀的悍兽，跃动的矫健身形搅动着周围的空气，每一下砍杀、每一次飞散开来的星点血迹都带着锐利森寒的死亡的阴影，形成一个其他人难以接近的无形的空间。
又过了一会儿，艾多克?萨兰诺开始逐渐的处于劣势，原因，就在于纳卡的那柄剑。
这柄具有不同一般的力量的剑在纳卡手上每次挥开，都会迸射出越来越炫目的光彩，蕴含着雷、火与风之力的剑带来的猛烈冲击是普通的剑和力量无法抗衡的，艾多克手中的剑即使受到黄晶的保护，但其受到的每一次撞击仍然不可轻视，同样，持剑的人也不可避免的需要承受很大的负担。
又一次猛烈的剑与剑相碰之中，‘喀’的一声，艾多克手里的剑刃断裂，弹飞的剑刃擦过他的额头，瞬间留下涓细的血痕，但无暇顾及其它，在察觉剑的抵御失败后他立即向后一个滚翻闪到一边，然而，纳卡的下一次攻击已经紧接着到了他的面前，艾多克来不及起身，抬手勉强用剩下的断剑格住纳卡的剑，两个人有短暂的僵持，明显已经十分疲惫的艾多克无法负荷直接的较力，手一侧企图划开纳卡的剑，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爆出一蓬紫色的炫光，纳卡剑上的力量爆发出来，猝不及防在近距离被雷之力扫中的艾多克握不住剑而松开了手，‘当’的一声，断剑飞落在不远的地上。
纳卡脸上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对着面前来不及躲避的人当头挥了下去，艾多克挣扎了一下，却无法移动，一瞬间直视着纳卡的目光露出绝望的神色。

一旁的赛恩发出受伤的小兽一样短促的悲鸣，然后猛地握着短剑冲过去，在接近两人时似乎有短暂的犹豫，然后他抛开了短剑，张开手臂直直的冲进艾多克的怀里，用力的抱紧他……
在那一瞬间，艾多克的脸上没有任何惊异的表情，仿佛忘已经等待了很久一样，同时的拥住怀里的身体，贴着他的面颊垂下双眼，露出淡然的笑容。
纳卡的剑带着足以劈裂山石的锐风，割断了赛恩的一缕黑发，在后在接触到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的瞬间停了下来。
两人密合在一起的肩膀同时被割伤，涓细的血在衣服上晕开，互相浸染着，两个伤连成了一个，但是，没有受伤之后的颤抖和退缩，只有很专心很专心的拥在一起，专心到周围的一切都被隔绝在看不见的屏障之外。

纳卡深邃的暗紫色的双眸定在那两个人身上，脸上交织着愤怒和不甘证明他感觉到了那道不可逾越的墙，他的怒火在燃烧，但是，那柄悬在空中的剑颤动着、似乎在挣扎着却始终无法移动半分，他握住剑柄的手指已经苍白的失去了血色……
他透过那两个人是否看到了什么？看上去身体冰冷僵硬他又想到了什么？那柄剑没有继续挥下去的事实，在透露着什么讯息？……
挣扎和犹豫的样子，是不是已经可以证明，即使他自己仍没有发现，但他的内心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并不希望看到自己执著的那个人失去生命……执著，只是因为寂寞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异动，有什么东西正夹带着风声迅速的飞过来，目标是正在失神的纳卡。看样子是暗藏的刺客开始动手了，倒真是选择了一个不错的时机。
我挥手，迅速在纳卡和艾多克他们身边筑起风的屏障，几声轻响之后，三两支银色的箭被屏障阻挡住，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之后落在了地上。
是箭吗？从这么远的地方竟然可以射箭过来，这些人还真是找了不少有些能力的人来做事呢！
周围的士兵开始起了一阵骚动，有人低声的喊了些什么，然后原先在这里围住艾多克他们的士兵不约而同的开始撤离，而还不明状况的亲卫队的士兵们则有些慌乱。
纳卡转过头，一时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恢复，艾多克和赛恩也侧过头惊异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箭。

身后又有更多的箭矢飞来，有几支撞在风的屏障上，另外几支偏离的方向，我懒得理，任凭它们穿进四周的岩缝里和断崖上面的山壁中，忽然，头顶上一声轰然闷响，大大小小的碎石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纳卡闪身多开一块落石，艾多克则用力的抱住赛恩的头翻滚着闪到一旁，我从马上飞身而起，转眼间靠近纳卡的身边，然后张开两个球形的屏障，我和纳卡，艾多克和赛恩。
开始有大块大块的山石落下来，迅速弥漫开的尘土挡住了视线，耳旁是人仰马翻的嘈杂声，很快，脚下也开始传来一阵阵的震动，渐渐的，震动不断加强，岩石深处开始传出隐约的断裂声——整个山崖要崩坏了！
我调整了一下用作保护的屏障，带着我们四个人离开地面，渐渐的升上半空。

冲出了尘土飞扬的笼罩之后，视野变得清晰而开阔，下面一片混乱的状况一览无余。
不远处同样漂浮在半空的艾多克和赛恩紧紧的抱在一起，两个人脸色发白，四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四周的山景、空荡荡的脚下还有我，不知道看哪个好，相比之下，纳卡显得见过世面，虽然不由自主的揽住我的腰，但是仍然很冷静的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