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除了那宣牧,哪个是经过事,说得出话来的?这平白的功劳送与幼子做一积淀,自是极好的。”
微微摇首,裴煦捡起一张纸笺,心下却是破不以为然,略带几分嘲弄地弹了弹纸,道:“这份心思于君王而言虽是难得
了,但看不清一人的习性却是无甚用处的,这赵孜端看行事为人,虽是机敏玲珑有余,但极好权势,又有贪念野心,做
出事来,堂堂大道不行,偏好阴诡之道,临行之初,便有夺权之行......”
看着裴煦的形色,凤曦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眼神落在裴煦那修长白晢的手指上。那淡淡粉色的指甲在纸张间微微颤动,
极是温软的模样,令他的心不由一跳。
裴煦看着凤曦略略出神的样子,不由挑起眉眼,伸手弹了凤曦的额头一下,嗔道:“想着什么的,前面眼看着便是要动
手了,你倒是老神在在的。”
微微抬眼,凤曦眉眼间微微露出羞涩地味道,却又极璀璨,猛然间竟是让裴煦失神一下,稍迟疑些,便是听到凤曦的话
:“这又如何,事务已定,别说只是这三路大军交战,便是再添上一路,我们自是有应对之策。”
第十九章 帝都来旨
略微金红的夕光,在暮色岚气之中徐徐散去,一丝丝一凉,徐徐腾升,数声飞鸟掠过空中,抬眉间却已是毫无踪迹。
裴煦与凤曦昨日已是计议定下,今日见着夕阳极好,院中的那一株拂绿夙花开得极好,满树点点晶莹中略略透出绿意的
花儿,映着金红的夕光,折射出丝丝柔和瑰丽的色调,极是妩媚。稍稍迟疑,两人便是于院中花树边置下酒菜,说谈笑
言,竟是无所不至的。
眼见着日光下移,地上的湿气越发得上扬,凤曦虽是不舍得这良久未有的心境,但看着裴煦略微单薄的衣衫,还是温声
道:“这虽是暮春时节,气节越发得暖和,但夜中究竟尚有寒意,煦,你身子素来都只一般,年前又受过大创,还是谨
慎些好。”
裴煦听着凤曦温言细语,轻轻地叩击了他的头一下,便是道:“难道天底下还有比我更精深医术的人?何况我自己的身
体,自是比别人说的清楚。这一年来,那件事你颠来倒去地说了多少?到底儿,你却不愿去刺客那儿详问?”
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意,凤曦面色却是端整起来,凝视着裴煦,沉吟道:“这事究竟是谁做的,一概不甚重要,总之不脱
那几个贵人便是了。这刺客,那时动不得,日后却是一个名头,到时候再行收拾便罢了。”
听到此处,裴煦也有些索然,静静凝视着凤曦那尚是带着几分稚气的脸,温声道:“好了,这半天说下去。不说我这你
眼中的体弱之人。就是你,也得沾染上风寒了。我们且进屋去罢了。”
凤曦温然一笑,并不再言,只略微依偎着裴煦,扶着他往那房屋之内走去。
才行到半路,一阵喧闹之声却是远远响起,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有些疑惑:因着两人俱是喜静不甚喧闹的性子,而这府
衙之内住者寥寥,有多半早起晚归。事务繁乱,这半月来府中更是一发得安谧沉静,今日却不知出了何等事,怎如此喧
哗?
心中这般想着,两人不由略微停歇下来,凤曦看了不远处地护卫一眼。淡淡仰首道:“卫一,你且去看看。”
那暗卫默然不语。只恭敬地点头行礼后,后退三步,方是转身往那喧闹之处纵跃而去。不过半晌,这卫一便是提着一人
,回了过来。
裴煦凤曦两人细细地看了这人一眼。却非是那府第中地。裴煦当下便是皱眉问道:“你非是这府里的,却是哪里来的?
”
那人原是惊慌不已,但只抬眼看了裴煦两人。便是安下心来,此时听闻裴煦问话,忙忙跪下来说道:“殿、殿下,小人
是这定海城驿所的小吏。半个时辰之前,有一千里快马加急的打马过来,说是大约一个时辰左右,陛下的旨意便是要到
了。只是快马行路,极是耗费精神,这人竟是无法起身自来,便是说与小人了。这......”
听到这里,凤曦眉梢微微一挑,淡淡看了这人一眼,挥手止住他絮絮叨叨无甚条理的话,吩咐道:“这事我知晓了,明
迅你吩咐管事,与这人打赏,好生招呼些。另外,即刻通知城中掌事的褚无羁、黎澹等大人,着他们回来接旨便是。”
边上一人应了下来。
凤曦见着事大致无甚差池了,便是与裴煦对视一眼,顾自回到房中。
裴煦自小至大,两世为人,都是不愿有甚贴身侍女等照顾的,一应衣食起居,大多自行着装。这倒不是别的缘故,只是
居处多有机密文件,而那些侍女大半都不是那等能够
,方才如此。在裴煦的影响下,凤曦却也是这般行事一情景,少却一些侍女攀着裴煦,自又是一件好事。
两人回到房中,当下便是打点行状,褪下那些舒爽的衣衫,换上正式的皇子服饰并官员服饰,仔细上下打量,无甚不妥
之处,方是向那外头行去。
外头,早是有一干人候着了,看着裴煦与凤曦出来,自是又一番行礼致意。如此好是半天的功夫,眼见着官员都是到了
,那时辰越发得近了,众家官吏略略骚乱的声响,方是寂静下来。
当当当......驾......
寂静之中,长街上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声重似一声,越发得近了。
一众官吏听到这马蹄声,心中越发得生出几分翘首以望地心思,目光更是一发得盯着门口不言。
裴煦与凤曦见到这景象,便是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皱眉,这二三十人,大半都是新近提上来做事的,看着样子,心志却
是不甚坚定沉静,怪不得明部交予自己地信息却无一人评得上的。
这般想着,门口马蹄声急促之极,眨眼间,便是有一着黄衣的男子从一黄锦马上下来,极漂亮地落地,脚步轻快,入了
府门。
不多时,后面边上的十二人也是随着下面入门,领头的男子扫视周遭一眼,与这凤曦行了礼,方是起身双手捧上圣旨,
启封宣读道:
“滋大皇子凤曦,体察朕心,骁勇善战,精干过人。清定海城水患,救黎民于安危之际;灭楚国十五万余之敌敌,得楚
良田人畜不计,功莫大焉,着封为澹郡王,赐定海城为食邑......余者各官吏,自行上表奏文,回京再定赏罚......另
,着澹郡王安顿事务,于十日内起身回京。”
这长长地旨意一一念下来,众人低首下跪,好是半天地功夫方是听毕。但这夏帝的旨意除细细地赏赐了凤曦一人外,还
将一众随凤曦之而来的官吏平升一级,又许诺由凤曦上表再行恩赏,众人听着却也不觉难过,只是心中热腾地生出一宗
想念,看着凤曦地眼神不由越发得炙热起来。
凤曦也不管别的,先行接下旨意,且先请裴煦作陪,与这男子进单独的小客厅说话,再行打发了这一众恭维的官吏,方
才吩咐了侍女送来茶点,自己进了小客厅。
果然,这男子先只与裴煦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见着凤曦进来了,便是又取出一密旨,交予凤曦,方是推辞身体疲劳,只
说陛下吩咐:殿下尽早将写一密折,由他带回,便是告辞离去。
裴煦看着样子,与凤曦对视一眼,便是笑着领这男子于边上的一个清净院落去了,路上一番笑谈,只这男子顾左右而言
之,也无甚奈何。
第二十章 不拘君命
明净的烛火在桌案上摇曳不息,点点光火,微微曲卷,朗幽静的空间添上一抹微黄的色调,淡雅如原木刷上清漆般光彩
雅致。
裴煦与凤曦两人端坐在塌边,神色俱是有些困顿,绕是手边的茶越发得冰凉,两人仍是默然不语。
沉寂良久,裴煦方是悠悠叹息一声,低头啜饮了一口冷茶,温声道:“看来,你的父皇却不是轻易之辈,若只这圣旨也
便罢了,只是这密旨,我却不知是说他看出了你的机心能干,着意磨练,或是说刻意使你远离京都......”
凤曦闻言不由一笑,温软的神色间隐约有张扬的气势,道:“若是生我的男人这般简单,就是太过单纯了。不论如何,
他待我却是不错的,否则也便不用如此着意。如斯情况下,还是想着安危之事,便也是将父与子,帝王与臣子之间做得
极平衡的了。”
沉默半晌,裴煦也幽幽叹息了一声,眉眼间便隐隐生出几分怀念与熟捻。这等决策,还真真有几分前世自己的心念,也
难怪,上位者的心思大半便是相同的。那夏帝所想的,所考虑的,却是比之自己更温和,更牵念了许多。
这般想着,裴煦心里却是微微有些莫名的滋味儿,说不清道不明地,细细思索良久,在凤曦的眼神下,裴煦不知怎麽的
,偏了偏头,只低首沉吟着说道:“罢了,反正这密旨已是将一并的定海城乃至楚国归属于夏国的地方军政大权全盘交
予你施行了,又勒令八万精兵援助两郡,之后别的。都是虚言。却不必如此计较了。毕竟,那位荣皇贵妃也不是简单地
。”
这一番话说完,两人心中俱是有些沉寂,凤曦淡淡看了这密旨一眼,道:“也是,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一密
旨地意思,想来明眼人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十天之期原就是思虑局势之意。只是这边的局势。就是天大的命令也是
挪不走这时的我。”
裴煦淡淡颔首,凤曦既是决定了,他自是无甚不可的,想想现时的局势,便是他这当初的设计者,也是极惊讶的。只是
这惊讶。主要是放在局势发展如此顺畅这一点上,如此一想。裴煦脸颊上微微生出几分笑意来:“不错,这三江、临江
两郡收拢之后,此后,若是越过那遂源、远波两郡,便是可直达楚都。周国与楚不相接界。自可暂且不论。蜀国一向文
弱处事,这一代蜀帝更是长于深宫,不善武事的君主。大半情况下也可抛弃不论。燕国这时已是涉足其中,若是真有倾
力扶助楚国之愿,楚人也不会相信。如此说来,这军政两事,政务上地却不必过多思虑了。”
听着这话,凤曦摸摸颔首,微微叹息着说道:“即便只是军事一道,这预计的策划实现可能也不甚容易。楚国虽是国小
,但民众稠密,若是僵持着,不说我那父皇不会将我长期放于边疆,便是楚国也可蚕食着这两郡土地。其次,燕国一事
若是不得控制,恐也将成为败笔,一发得使事态
烂。偏偏那肇飞不是等闲之辈,事务尚未全盘接手,便是下令加固城防,严禁擅自发兵。”
裴煦听着凤曦的话,眉梢眼角不由微微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只温言道:“这又如何,若不是这肇飞如此明晰局势,怎
能行那计策?”
说到这里,裴煦的神色微微一顿,恍然想到自己的身世,绕是心性坚定冷肃,却也微微有些荒谬离世之感,良久,方凝
眸看着远方,幽幽道:“举世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当来攻伐地楚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全凭气运得了两郡,而只
这肇飞一脉不以为然,战战兢兢地防御,到时候,楚人会如何想?那皇子又会如何想?”
凤曦沉默半晌,便是道:“楚帝临行前,将大约一半军队的掌控权交予给那皇子。”
比之权利、身份、野心,那肇飞又能奈楚国皇子赵孜如何?
想到那肇飞这些年来地经历,裴煦眼中闪过一丝淡淡地怜悯,幽幽道:“只盼那皇子赵孜还稍稍记得临阵斩将是为不详
吧。”
而此时此刻,两人所讨论的对象,却仍是皱眉勾画着全盘局势。
营帐之中,只一大案,上面笔墨砚台一色俱全,大半的面积却是被一册册的卷宗,大大小小的地图所占据。
肇飞乃是文人出身,虽于战场上悍勇之极,但究竟脱不掉那一身谋定而行地文人习性。而赖着这一点,这些年来他方是
能在战场上伫立不倒,屡建大功。
但这一次,肇飞细细地调来各方地宗卷信息,周密思虑之后,他却是逐步接近两郡被夺之前,那定海城之战,两城火烧
之役中的一些真相。
越是如此思虑,肇飞越觉得这一次夏国的主事之人,夏国大皇子凤曦地不凡之处。且不论那定海城洪涝之灾中所展现的
果敢精干,便是那等识人用人的天分也绝不是个轻易之辈。夺得临江、三江郡之后,能立时将局势缓和安静下来,全然
没有甚哄抢之事,就可见的这皇子的政事上的能干。
而这等人物,真是靠了运道,方是能在两战之后,大败楚军,夺取楚国两郡广袤田地?
然而,这么一想,这夏国皇子的军事天赋也过于强干,想到此处,肇飞也是有些不信,但为防万一,他还是下令,所有
郡城军队不得善自出兵。
但,这么些天细细地筹备战事,考虑战局之时,肇飞却是越发得确定了这一点。这非是别的,只是燕国占据三江城一事
,挑动了肇飞敏感的神经。
特别是知晓三江城驻兵不过三千余人,而盟关又被夏军占据这两事。不论如何,这样都是让自己不得不注意燕军的行迹
,并一举斩断了燕楚联合攻夏的可能。如果这还不能证明的话,还有甚可以证明的呢?
肇飞淡淡叹息,转瞬间,便是又低首看着地图。
遂源郡的遂安城眼见着明日便可到了,此时自己却还不能拿出个章程出来,那时候便真是难以安定军心了......
第二十一章 固守待隙
略黄而暗淡的火光在大帐之中摇曳不休,一壶烫得极热久,便是连丝毫的热气都无。提壶倒出一杯凉酒,琥珀琼浆般的
液体在目光凝视下摇晃不休,半晌,方是举杯饮下。
热辣的酒液,虽不复方才般的温度,但烈如火的味道仍是令肇飞感到一阵略带晕眩的爽快。提壶,倒酒,再饮一杯,肇
飞慢慢放下杯子,凝视着那微黄中淡蓝的色调,心下便生出一种嘲讽般的滋味。
“唉......”
一丝极微弱极淡然的叹息蓦然间自肇飞微掀的唇中吐露。
但这一声极淡的叹息悠悠而起,却是让肇飞原本恍然若失的心绪猛然一敛,微微怅然的眸色也沉静安稳下来。只是,待
得他低首凝视着案上那已是勾画点注上极多线条注释的地图时,那一丝沉重仍是占据了大半的心神。
淡淡扫视了地图最好一眼,肇飞沉思半晌,便是抬眼凝视这帐幕,淡然道:“冷山,现是什么时辰了?”
帐幕微微一动,不过半晌,便是有一淳厚淡然的嗓音恭声道:“将军,现已是戌时一刻了。”
肇飞微微沉虑,淡淡吩咐道:“时辰尚早,你且去请沈允和伯梁两人来,说我有事与他们研讨一番。”
那冷山毫无疑虑,恭声应道:“是,将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肇飞慢慢地闭上那一双早是布满血丝的眼眸,起身慢慢踱了几圈,心思便是有些沉静下来。
正在这时,一阵沉稳有致的脚步声在耳廓里响起。肇飞回身走到那大案边。淡淡看了那地图数眼,只取酒慢慢啜饮不语
。
待得沈允和伯梁两人掀开帐幕,便是看得如此的景象。
灯火非是不明,只是燃得久了,便是散出一抹暗淡地味道。堆积如山地卷宗,散落斑驳不定的沉沉阴影,森冷的寒洌气
息,虽是处在早夏时期,也令人浑身寒栗。
沈允心中微微一颤,与那伯梁对视一眼。便是直接走到那大案边上,皱眉看了这案上杂乱的宗卷地图,转头对这帐幕道
:“冷山,去取一壶热茶,随意一些点心小菜也送上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