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说完,沈允脸上微微显出笑意。对肇飞道:“将军,可是于这战局有了些想法。要参详一番?但路上冷山便是说了
,这晚餐你却是未曾吃的什么,此时想出事来了,还是吃些东西再说事罢。”
肇飞听得沈允的一番话,当下紧绷的脸也微微缓和。沈允、伯梁俱是与他一同处事近十六年的。沈允年龄比肇飞大八岁
。素来都是极关心他与伯梁的一切,这也使得肇飞与伯梁对这沈允如父亲一般敬重。
也因为如此,肇飞看着那些食物送来。倒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默默的进食一些,方是慢慢地饮下一碗热汤,抬眼看着
沈允与伯梁,有些叹息道:“沈大哥,伯梁,这一次我一点把握都无。”
伯梁与沈允听出肇飞话语中隐隐显露地黯淡,都是皱起了眉头。沈允素来沉稳,处事谨慎不露分毫,听着肇飞如此说来
,心下自是思虑起来。而那伯梁,本就是鲁直汉字,豪迈之极的人,早是听着军中的话说这一战是赢定了的事。他虽是
粗中有细的人物,但这些天听着多了,心里眼里便是有些轻蔑夏军了。
此时听闻一向视若神明的将军肇飞,突兀地说出这等丧气话来,不由嚷嚷开来了:“将军!这夏军除却那宣牧还是个人
物外,还有什麽狗崽子称得上是个东西地?要不是这么着,这一趟的差事怎么会争得连那纯喝奶地皇子都是上来抢功劳
?”
沈允听着伯梁声音越发得高扬,眉间一皱,便是低声喝道:“好了,你嚷嚷着什么!是想让全军都晓得你眼中的皇子是
什么模样的?将军这般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不论什麽,且听将军说了再谈就是!”
肇飞看着伯梁低头呐呐不能言的样子,便是对沈允摆摆手,叹道:“好了好了,沈大哥,你光说这伯梁嗓门子大,你也
差不得那里去啊!得,我也知晓这话说来,楚军上下听到了,满是以为我这将军这麽多年楚都待得多了,连一点胆气都
没有。但,就是这么着,我还是得说一模一样地话。”
伯梁听着话,细细想来,却也是离了那一层飘忽地猜测,低声道:“将军您这么一说,我想想也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嗨
,就是说不出来的那种!”
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肇飞也不说别地,只将这两郡一城的一些可忽略的民政之事一一地说出,又取来燕国的
信息宗卷,将期间的事一一道来。这伯梁与沈允这麽多年里沙场征战,京都驻守,自是或多或少清楚其中的意味,这般
想来,两人的脸色越发得苍白起来。
而肇飞看着两人神色渐渐变了,又叹了一口气,取来地图,将这夏军一并的驻军细细地详说了。三江郡、临江郡地处郁
山郡之下,与遂源郡相接,原便是那等关门无数的地儿,但期间最为着重的四大关:盟关、临关、远关、钟关,除却在
遂源郡的远关尚在楚军手中,另外三关俱是落在夏军手里了。
盟关自不必说,乃是三江郡里的,落入夏军手中无话可说,但至关重要的钟关和临关落入夏军手里,却是夏军趁着楚军
不备,偷袭而得的。
钟关地处三郡之中,乃是遂源郡与临江郡、三江郡中最为重要的关卡,这一会为人所制,本就是一件极难为的事务。而
临关的失去,更是另肇飞无法得到切入点,一发得难以下手。
这般下来,虽然三人百般细思,仍是不得入手。
肇飞无奈之余,想起另外的一件事,心中才是安慰一些:也罢,这固守之策,好歹能使得那一件事顺利进行,这也算是
不幸中的大幸了罢。
如斯商讨之后,肇飞立即签发君令:各城各军,不得擅自出军,一律坚固城防,拒敌于城外,若有不听军令者,立斩无
赦!
第二十二章 暗行离间
研墨细绫纸上,狼毫笔沾染上极细腻的特殊墨水,舒然斜,写下一行行文辞,极是清和浑然。
凤曦看着那笔上流淌出的一个个妙曼的字眼,也不多言,只细细看了半晌,便是转而凝视着裴煦那沉静温然的神情。痴
痴然得凝视许久,带着裴煦勾画完最后一个字眼,搁笔而笑时,凤曦他才端去一杯清茶,温言道:“先吃些热茶。”
微微一笑,裴煦淡淡然笑着,看着那纸上的字眼干涸之后,便是细细地收好、封锡,而后才是转身接过这一杯茶,启盖
,略略吹去茶上的浮沫,才轻轻啜饮一口,放在案上,笑言道:“好了,那楚国皇子边上我们已是打入一个暗探,虽不
能参与多少机密事儿,但若是挑挑话儿,勾起一些急功近利的心思还是容易的。便是楚王那里,也是日夜有意无意地挑
上些事来,想来,这件事不久后就可了结了。”
说到这里,裴煦心念微微闪动,却是有些叹息般的吁出一口气,半晌,才是走到那窗边,推开窗牖,凝视不语。
凤曦将那一个已是封好的卷宗交予外面的明迅,又嘱咐一句,回过头来看到这幅景致,不由一愣,举步走到裴煦的身边
,淡淡笑着问道:“煦,怎么了?”
伫立凝神细思少许,裴煦才微微仰首,看着远山一带,丝丝岚气与漠漠寒林交合,凝聚成一种淡紫的色调,极是缥缈瑰
丽,口中却是漫言道:“曦儿,这一场战事。却是我们胜之不武。全凭着暗地里的行色调动出来的。虽极是便利有效,
但切莫沉迷于此,只想着保全实力而暗行诡秘,不然那楚国皇子便是你将来地模样了。”
微微愣怔,凤曦看着裴煦那俊秀清逸地容貌,眼中闪过一丝炙热的光彩,沉声道:“若不是这件事不得有一丝谬误差池
,我愿是想要亲身与那楚国名将肇飞一比高下的。”
低头,裴煦叹息一声,转而凝视着凤曦。道:“这便是好了,记得,名利客处官场上,阴谋狠辣虽是少不得,但煌煌正
道却也得支持着住。因为,人总是想着一些光芒的东西呵......”
说这话。裴煦的声息越发得淡了,低得似乎不可听闻。
--------------------------
而此时。楚国的两方面却都是越发得激励起来。
楚都之中,楚宫浩浩茫茫占了庞大楚都的十分之一。五国帝都,夏都夏宫轩昂有天然画卷之意,燕都燕宫宏伟有张扬神
飞之感,蜀都蜀宫素来瑰丽华彩。周都周宫乃江南水乡秀丽隽永之极。而这楚宫却是以玲珑奇巧出名,虽是庞大的宫群
,但每一座宫殿都是玲珑有致。风采独具。
其中的流霞殿,地处暖云河畔,一池的碧色荷叶,极近风流。时近初夏,粉色地菡摇曳生姿,丰采流丽,好生的一个去
处。除却这一端,流霞殿全以水晶碧玉装饰,风姿也是楚宫最精致玲珑的,加上那赵孜的生母柳妃国色天资,宠冠后宫
,这流霞殿自是成了楚帝赵昊素来逗留之处,常年便是喜乐之极的。
然而,此时的流霞殿,却是一副沉郁死寂地氛围,宫女侍从俱是撤离了,只剩下那柳妃哀哀戚戚地跪趴在赵昊膝上,哭
诉不已。
赵昊细细地抚慰良久,见着柳妃还是哀戚不已,半句话都是未曾说的什么,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怒气,道:“好端端地,
你这又是做什 ?”
那柳妃心思灵巧
聪敏知趣的,听着赵昊话语间有些不忿,才是微微仰粒珠泪自秀丽娇娆的脸庞上流过,极是楚楚可怜。
赵昊看着如此,痛惜之情早是掩过了那一丝愤然,当下便是取了丝巾,细细地拭尽柳妃粉脸上的泪珠,温言安抚道:“
好了,好了,有甚事你这般伤怀,尽管与孤说一声,别的说不得,只要孤做得到地,自是会让你安怀地。”
那柳妃拭尽眼泪,神色仍是极近温软,微微仰首,那一丝楚楚可怜的风致更是越发得入骨,只软声曼语道:“陛下,臣
妾微薄之身,能得陛下的怜宠,原是不得说半声不好地,但,但,今日我晨起想摘些花儿,做一家乡小点与陛下一尝的
。未曾想到,那边几位姐妹说着话儿,竟是牵扯到孜儿身上。臣妾原是母子天性,心怜儿子,细细地听闻一番,姐妹们
却是怜悯孜儿,说是在军营之中,多有他人牵扯,全意儿不愿让孜儿立功,暗中下令使那将军不发军,不攻打,好使得
陛下撤了前营大将,再行派人夺了这功劳。臣妾,臣妾......”
说着,那柳妃更是哭泣不止,那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滑落下来。
赵昊听着这话,脸面上便是一阵铁青,看着柳妃悲伤欲绝的模样,心中更是愤恨不止,当下里细细地安抚柳妃一番,便
是挥袖而去。
柳妃泪眼朦胧,眼见着那赵昊走了,方是自取来丝巾,拭尽眼泪。低头思虑半晌功夫,她慢慢起身,掀开内室的软红消
金折花帘帐,打开那梳妆盒,取出夹层中的那一张软绢纸,细细展开看后,方是慢慢收起。
凝视着一方天空,柳妃幽幽叹了一口气:孜儿,这一场战事,你必须要好生得个天大的功劳来,不然的话,你我娘俩日
后可是难走的了。
“睢安,你看的能确定柳妃会按着你说的话来做?只是为了你可能的效忠么?”楚国宰相府中,一个小小的书童写着信
笺,写完之后,方是皱眉问道。
灯火之中,那名为睢安的男子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卷册,略带几分慵懒般笑道:“她自是会的,这柳妃可是楚宫女子
之中最杀戮决断的,否则,她凭着那一份姿色,尚是不能让楚帝如此。再说,我堂堂楚国宰相,若不是根基不稳,何至
于与她这一后宫之人牵扯上呢?”
说话间,睢安唇角似笑非笑,那端丽非凡的模样,令人心中一颤。
第二十三章 鬼魅行迹
大帐之中,灯火通明,一股子如兰似麝的香雾自炉鼎之开,与那浓郁的酒香交合,竟是生出一股子靡靡然的感觉,令人
觉得一阵飘然。
此等香雾之中,有如玉美人歌舞相和,有清酒盈杯佳肴飨与,十来人盔甲俱无,或坐或横,持箸举杯,呼喝往来,谈笑
嬉闹肆狂无忌。
楚帝幼子赵孜踞高位,看着这靡靡然的景致,原极清明的眼眸也微微有些晃动,端起一杯天一阁出来的极品春浦酒,当
下里便是扬起脖子一径儿饮尽。
边上的一个舞姬看着赵孜那堪称俊秀的容貌,原便是陶醉的心思越发得深了,身子骨不由微微一弯,竟是任凭这赵孜伸
手在躯体上抚摸揉捏。
这皇子在上面做出些端头来,下面那一干被酒色冲昏头的,自然也是呼喝拉扯住一二个舞姬侍女,任意肆为起来。
只这一端作罢,那大帐之中更满满都是靡靡之音,散落在营帐之外,更是惹人。
肇飞原是细细地筹划这一战事的。数日以来,他苦思急虑,仍是猜不透这夏国皇子为何迟迟不曾出兵攻楚。毕竟,楚国
大军未定,各城郡关卡又是不甚艰难的,这夏国的皇子凤曦若是有他先前所想的那般水准,怎猜不透其中的机巧?
但显然,这一段时日,那夏国皇子凤曦虽是紧锣急鼓地准备打理着与大军一战的事儿,但一概的偷袭探察之事都是俱无
的。这代表着什么呢?
肇飞心中细细地思虑,但百般思索,还是无甚头绪可言。罢了。不想这些了。这后方地粮草也是快到了,要好生打点料
理方是。除却这一件事,这战役地三个突破点,却是得小心提防着,若是被攻破之后,来个前后夹击便是......
这般想着,肇飞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丝灵感,似乎那楚国固守不攻的缘由有些线头出来了,但重头想来,百般斟酌。
却又无甚可思虑的地方。
好是半天的功夫,肇飞仍是想不出半点事来,只好长叹一声,坐下取茶自喝去。
正在这时,大帐的帐幕猛然掀开,一个人猛然窜了进来。
肇飞一惊。抬眼看去,却是看到那伯梁满脸焦急愤慨。急急地冲了进来,不由一愣,道:“伯梁,你这是怎么了?”
那伯梁也不管别的,当下嘿地一声将手上的一把大刀插入地上。赤目红脸地嚷嚷道:“将军。您该去那狗屁皇子那里去
看看!这、这都成什么了!”
肇飞微微一惊,皱眉道:“三皇子殿下做了什么?”
正是说着,沈允也是掀开帐幕进来了。看到眼前这一番景象,当下也是一声苦笑,道:“将军,这也难怪伯梁,这、这
三皇子殿下白日在军帐之中歌舞渲淫,那边上都是闹出来了,于军心大有不妥之处的。”
听着沈允的话,肇飞脸色便是一变,道:“竟然有这等事!这三皇子也未免太荒唐了!你们随我去那看看!”
说话间,肇飞随意地打理一下行装,看着无甚出格之处,连着 洗也不甚在意,只带着那伯梁与沈允,急步向那三皇子赵
孜地营帐走了去。
三人带着一些护卫,一番急行,不多时便是可看见那三皇子的营帐了。眼见着还有数百米的路程,就听到一阵嬉笑歌舞
之音,不少士兵探头探脑,面露淫秽之色地看着那营帐,低声不知窃语着些什么。
肇飞原是沉下的脸色越发得黑如锅底,当下一阵呼喝,让这一干士兵散去,自己却是脸如沉水,当下里便是掀起那幕帐
,伫立在营帐门口,
着不语。
这里面的温度被这冷风一冲,众人脸面上一凉,真是开口要骂,猛不丁地看到这肇飞冷肃的眼神,却是惴惴然不敢说出
半句话来。
赵孜看着这种情状,脸色微微一变,却是冷眼看着,手下那揉捏舞姬躯体地力度越发得大了起来。
边上一个男子,不知道是否是被酒色冲昏了头,竟也不顾那肇飞的脸色,冲口喝骂起来,一番辱骂之下,边上那些个无
甚胆气地见着也不由跟着讽刺起来。
肇飞一把拦住身后正是欲上来打斗一番的伯梁,看着那三皇子赵孜冷道:“三皇子殿下,这军营之中不可白日渲淫,非
殿下赏赐,不可饮酒,不可歌舞。您今日又是为何如此?”
赵孜挥手拦住那一干人的骂骂咧咧,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跺到肇飞的身边,冷笑一声,道:“食色性也,将军大人不会
连这个也不懂吧。况且,谁让我这么闲呢?”
面色越发得沉寂,肇飞看着这三皇子赵孜,一字一句冷言道:“殿下,请您自重!”
冷哼一声,这赵孜看着肇飞,脸上蓦然露出一丝笑意,凑到肇飞的耳边,低声恨道:“肇飞,你不必装出这一脸悻悻之
态。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地意思?告诉你,想要把我从这军中弄出去,你还不够格儿,等会你就知道,为人卖命不是这么
容易做地!”
听着赵孜的话,肇飞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子疑惑,看着洋洋得意的赵孜,不由道:“殿下此言何意,且恕臣下无知!”
那三皇子赵孜温言,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冰凉地笑意,眼眸往着肇飞的脸上勾了一眼,挑眉低声道:“到了这时候,你这
演戏的功夫还上场做什
?啧啧,就是戏园子里上等的戏子,功夫也不如你的深,这一脸的忠勇正直之情,真真是让人赞叹。”
说到这里,赵孜话语一顿,又细细地看了这肇飞一眼,回身走了几步,便是冷笑一声,道:“我说将军大人,您若是有
空闲管我的闲事,倒不如去自个儿的营帐之中等待片刻,到时候,不知道你这一脸忠勇是否能留下来?”
肇飞听着这三皇子的话,心中一动,眼眸却是森寒起来,当下便是冷声道:“殿下所言,下臣自然谨记,但这一事,下
臣且请殿下不要再犯,否则下臣一定上表于陛下。言尽于此,下臣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