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你是班长啊。”
“班长?班长怎么了?就不可以有朋友,就不能和别人正常交往了?就该被人另眼相看了?”
“你别生气嘛……他说你性格不同,跟我们合不来。反正你也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嘛。再说,你去了,谁敢当面赶你啊?
他们不喜欢你也还有我嘛!”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寒祈心转过身像是要离开。聂朝颜急忙拉住他:“寒,你不要再这么高高在上了,应该深
入同学中去啊!”
“说得真轻巧,你我换个处境试试,看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他们不正儿八经地了解我却喜欢胡乱猜疑我的肠子有多少道
弯,报复心有多强。没错,我报复心是很强,但不至于跟他们一般见识。”
“那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聂朝颜把新买的挂坠套进他的脖子就一步三回头地朝他笑著离开了。
聂朝颜和寒祈心,小学一年纪就认识的。一直以来的升学都被分到同一个班级,以他们的交情,来到再陌生的环境,不
出两三天,全校都会知道他们的友情坚不可摧。寒祈心想不到有一天会连聂朝颜也与他隔离。
他望著窗外,小猫朝他叫了一声,他没有反应。等他回过头时,猫已经悄然地走出了房门。广场正举行著焰火晚会。价
值五万左右的礼炮说什么也够看了。他却没有跟随奔星、紫电一同去凑热闹。因为他还有工作需要完成。
路过超市门口,娃娃机旁歇著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背篓里的小男孩约莫一、两岁。她的三、四岁大的女儿笨拙地爬上
机器摇晃著把手希望它也能像旁边那台一样地动起来。她的母亲显然无法满足他她的小小欲求,只能无力地摇摇那原本
就耷拉下的脑袋。乱蓬蓬的头发扎成的麻花辫大约也有许多日子没有梳理过了。
寒祈心听到自己的胸膛内打鼓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在兜里摸索著硬币──没有!
“小姐,换一个硬币好吗?”
“请稍等。”
……那枚硬币顺著洁净的金属投币口滑了进去,兔子开始压著跷跷板唱歌了。女人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不可思议地笑
望著他,张大了嘴巴似乎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她从地上站起来,伸出的双手像要抓住他的衣袖,却颤抖著没能实现。
寒祈心对著她现出柔和的一笑,这一回,他不会杀死看到他笑容的人。他不觉得这么做十分正确,但再重来一次,他仍
会这样做。胸口有一股东西在充溢,一直上涨,他急忙掉转头离开了。
睡觉的时候大约是凌晨,起床时发现已经是七点,紫电和奔星却还没动静。看来他们不是玩累了就是忘了他这天一整日
都要呆在学校,以为不用补课么?
寒祈心急匆匆吃完早点就向学校快跑起来。离学校大约还剩50米时,一看手表,时间到了!等著听葛老师的“你早”吧
!
奇怪?一向守时的肥猪老师怎么还没到?这回该我们对他说“您早”了。寒祈心暗自庆幸著自己不赖的运气坐到聂朝颜
为他占的位子上。在座的是从各班筛选出来参加补课而重组的精英分子,补完第一堂课才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教室继续
上其他课。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堂无师之课,寒祈心回到教室就看到黑板上赖老师写给他的留言:上午自习,班长管理好秩序。
再看看闹哄哄的教室,他只好传话给聂朝颜:务必帮忙把后面几排督促好。
“我不要嘛,甘霖也是班干部,为什么一定要我……”寒祈心又怎么好意思拜托不太熟悉的同学呢?却也不知哪里来的
火气,朝她吼道:“你有没有责任心啊!”
全班都静下来了,等著看好戏──他寒祈心真是“反”了!所谓的“情比金坚”也就被这么一阵小风给刮断了。聂朝颜
的泪水中饱含著委屈,她大概万万没想到寒祈心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直以为他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所以这次,她没有像从前任何一次一样主动向他道歉──她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作为他的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不
仅连一点特权也没有,反而还会得到比别人更严厉的斥责。
寒祈心更不会向她道歉,即使真是他的错。在记忆里,从没向人说过对不起,只有真的感到抱歉的时候,他会笨拙地将
十指并拢,像虔诚的僧人一样恭敬地鞠上一躬。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很有趣。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等待,等著
她想通以后心平气和地招呼自己。
这是一堂写字课。曹斌写完作业把写字本交给科代表亦就是寒祈心的同桌杨少波。看著还在埋头苦练的二人,曹斌得意
地打开自己的作业:“我的字──好看吗?”“不如平时作业中的好呢。”
说著说著便扯开了话题:“你们最喜欢吃什么呀?我来猜吧。”寒祈心提起眼睛对著前排的曹斌说道:“现在上课时间
,把头转过去。”
“我知道你最喜欢吃方便面──对吧?女生的消息最灵通了。杨少波你猜我喜欢吃什么?”
“……”
“不对不对,还有一次机会哟!”
“……”
“哈哈……那你还是猜猜寒祈心喜欢哪个女生?”
“谁?”杨少波丝毫不顾同桌情分,好奇地打探著。
“你很笨啊──聂朝颜啊!好明显的一对,最近在冷战。”
“你给我坐好。”
“被我说中了吧?”
“我和她只是朋友。”
“没别的关系?”
“好朋友。”
“不止吧?”
“再说一遍:我和她不可能超越朋友关系。”
“解释等于掩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不是那个。”
“我同性恋可以了吧?”
“啊──哈哈哈……”曹斌几乎笑出眼泪,“同性恋?你恋什么?”
“火凤。”
“火凤是谁?好像女人的名字。”
“错!凤凰凤凰──雌者为凰,雄者为凤。取名火凤,一点也没有女气的嫌疑。”不知不觉中,寒祈心也违反了课堂纪
律。这天的值日班长是文戮,他向来执法如山的,日志里肯定少不了寒祈心的大名了吧!岂料这个文戮也是个怕事的,
要不是寒祈心到赖佩遥那里“自首”,赖佩遥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到寒祈心违规的事件。
于是文戮留给寒祈心的印象从此也就是个怕报复的胆小鬼了。小小年纪,竟都懂得了如何地巴结讨好,可惜他们那些虚
假的马屁全都拍在了马腿上,不小心反而可能被踩上几脚。
“……那你为什么上课闲聊呢?”
“不知道。”
“因为聂朝颜和你吵架了吗?我都听说了──这样脆弱的友谊是否能称得上真正的友谊?”赖佩遥早就看聂朝颜和寒祈
心一起不顺眼,想借机推他一把。
“老师,我知道你总觉得我比她有理,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总不希望失去她。她的才华您也是很欣赏的。没有别个演
讲员能像她一样不用写稿子就直接上台还可以将对手全部挫败的。”
“你真厉害,想扯开话题,不跟你争,你爱怎么办怎么办,总之老师支持你!”
“……”
“那么下周的联欢会还是你们两个主持。”
“是,我在准备中。”
“等等……你的头发好像过分长了点,该理发了。我说过,要穿袋袋裤、留长头发什么的,除非你们哪天看到我也那样
做了。你可不能起不好的带头作用。舍不得的话我会帮你剪,我可不管剪得好不好看。”
“我是没时间啊。你给我点时间吧。”
“行,我的语文课给你。”
“……”
“还不快去!就是下一节啦!”寒祈心觉得他有些古板且荒唐,但不想领教他剪头发的技术,掉头溜出学校的时候发现
只有奔星一个人盯著他,大惑不解地刚要问,奔星已经怒气冲冲地向他叫了起来:“你跟我一起回总部!”
“回总部?可是紫电呢?他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管!”奔星气势汹汹地拉著他到车站候车,一口气灌下四听可乐捏扁了最后一个罐子丢进垃圾桶才不屑地说道
:“让我找到,一定亲手杀了他。他最好藏得安全一点!”寒祈心疑惑地看著他,没打算再问下去。
车子在站上停下来,寒祈心跟著奔星进去,等待几分钟,车子开动了。车厢里是一贯的沈闷气息,安静却死板。沿途有
一片绿荫,感到寒意逼人,再绕入要道时他们下车又换了一辆巴士。每隔一段路程总要重演这一串动作,这对于掩护自
己的行动路线也是很有必要。
曲曲折折晃荡了好半天,到达本厅时真的是晚间了。这里的戒备看来并不森严,事实上因为他们的高级阶层都不会长驻
此地,除了那个部长室的胖子。那也只是作为统帅的替身而留在这里发号施令,如同媒介一样的作用──上司与下属的
沟通。
奔星踢开门,腾地拍响那只办公桌:“告诉统帅!我和紫电已经彻底决裂!所以请不要再让我们执行同一个任务了!我
甘愿接受组织的制裁!”
这时火凤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部长室,对奔星严厉地说道:“胡闹!我不管你们两个之间怎么回事,这个任务你们
必须完成!你这样冲动成得了什么事?再不把紫电找回来,你迟早要出事的!部长室是让你大吼大叫随便撒野的地方吗
?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
寒祈心在门外听到火凤的声音,意识到应该马上离开,正要掉头溜走,却一头撞到了火凤的胸膛上。
“你要去哪儿?”
那声音仿佛在他体内升腾,迂回地缠绕在头顶。
“赖佩遥来家访,说你出了学校就没再回去。我说过,有什么行动要先向我汇报。可你,连邮件都没有发给我。奔星对
你的监视已经解除,紫电又不知去向──你给我小心点。外面住不惯的话可以回来住。”
寒祈心并不指望他再加一个“我随时欢迎”的后缀,结果也确实如此。
他想传达什么意思呢?明明在集团有这么高的地位,却还总是一脸的漠视,但似乎希望我回去……我想什么啊?误解了
吧?他随便讲的一句话就叫我琢磨了半天,其实根本没意思,我却把它当真言一样供著……丢脸丢到家了!这些若即若
离真的是我的错觉吗?
似乎……忘了做什么事情?寒祈心单独在走廊里挠挠头,“啊!还要理发!”他匆匆地跑出去,几束白光直射过来:“
哪里来的小毛孩?”戒备员们不容分说地就要抓人,寒祈心不知该如何答对,稍作后退,悄悄从背后抽出一条纤细的鞭
子扫落了他们手中的枪支。
那鞭子虽是细,却比普通的鞭更长出一大段,因此在分量上不输给它们,力道也是十足的。谁都看得出:耍弄这样一条
绳鞭只是需要更高的技巧,否则把自己绕个焦头烂额反倒成为一个笑柄。
“不好!有敌人来袭!快请求支援!”
寒祈心想要争辩,但是即使在内部,也必须让尽量少的人认识他。真可恶!
“等等!你们看他的戒指──莫非是百里?”终于有个识货的家伙发现了玄机:寒祈心左手中指上戴的镶著红榴石的戒
指,做工令人叹为观止,听闻这枚标有组织内部徽标的价值12万人民币的宝石原产自非洲,由香港著名珠宝师设计,18
位高级珠宝师联手精心雕琢成功。
除此以外,还有辟邪手上的月光石戒以及白虹手上的紫水晶戒,都可以证明他们在组织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而这血色三
大高手之中,百里却是最弱的一个。如果不是火凤的徒儿,他或许只能算个二流杀手。但是假设不成立,他于是稳稳当
当地爬上了比一流杀手更高的特级位子。
“百里?”戒备员们有些惊愕:传说中的二死神就是这样一个瘦不啦叽的小毛孩?国际大玩笑!但是谁也没有见过百里
本人,每次都是秘密召见,以教官闻人火凤的水准,要他成为“百里”也不是没可能。而且他刚才那鞭法──真的是百
里!戒备员确认到他的身份后反而加大了攻击力度,并且恬不知耻地抵赖说:“谁知道你的戒指是不是伪造的。”
寒祈心无心争辩,只又是一鞭子,为自己扫出一条通道,本想走了就好,心里却又不服气:给这些蛮不讲理的蠢货一点
教训。
正要飞腿踢出去,已被另一条鞭子狠狠地打了下来,一屁股摔到地上。寒祈心觉察到自己大意的时候已经迟了,那条王
蛇鞭灵巧地绕进了他的脖子,并且正向主人收紧,令寒祈心逐渐陷入窒息的困境。
他用残存的意识分辨著身后这个人的身份:不是辟邪就一定是白虹,只有这两个人能瞒过他的感觉,还能出其不意地捆
住自己的脖子。他们训练急速奔跑是在铺在地面的宣纸上进行的,以不踩破宣纸为目标,控制落地时产生的震动以及力
量,所以觉不出他们的脚步。
终于顺著绳子拉力的方向判断出对手的位置,又听到戒备员惊讶地叫了一声“白虹”,寒祈心随即腾出左手向后射出一
枚三寸见长的银针,直窜向白虹的面部。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它要扎入白虹的鼻梁时,他用两掌夹住了飞来的暗器。当
他意识到上当时,寒祈心早已趁他松手之际将王蛇鞭抽入自己手中反扫了他一记。
白虹拉住自己的王蛇鞭懊丧地说道:“臭小子,这上面根本就没毒,你耍我!”
“是你笨,就不可以用一只手接住吗?”
“哼,”白虹嗤笑一声,“给你点甜头就自以为是了,我不“大意”的话,你就等著去见上帝吧。”
“住手。”寒祈心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火凤的声音?他不是早回去了吗?然而白虹竟然也听见了,还这样说道:“是
火凤啊。放心吧,我不会杀死他,这只是统帅对他的一个测试。”
“什么测试,太胡来了。”火凤平和的语气中夹杂著些许不满,反而白虹好声好气地向他解释:“紫电、奔星没能继续
监视工作,统帅有些担心百里的安全,所以瞒著你做了个测试。”
“没别的事情,我就带他回家了。”火凤好像不愿理会,朝寒祈心说道:“跟我回去。”
“这算是命令吗?”
“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各走各的。”
“等等──你连请求也不愿接受吗?”
请求……寒祈心觉得心脏忽然往下一陷,一种莫可名状的疼痛填充了心脏原来的位置,脸上显出犹豫窘困的表情,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