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一阵凉风吹过,焦毁打了一个寒噤。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而且是冲著自己来的。
他知道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冷静,只有冷静才能准确地把握住时机。刚才的尸体早已被人抬走,他知道褚彦帛之後又有
得忙了,而他却提供不出有力的证据来揪出凶手。甚至在青冥那里稍有不慎就让自己变成死尸。他不敢对青冥的担保存
有多少奢望,只盼望青冥晚一点在组织揭穿他的身份就算大慈大悲了。
忽然一条人影从窗户闪过,随即听到洛可一声惊呼。焦毁猛然冲进房间,洛可躺在地上,面无血色,眼睛里充满了
恐惧;站在洛可前面的男人,脸上蒙著一块黑布。洛可为什麽突然又回到了房间里?蒙面人避开焦毁冲向洛可,一道白
光向她的头部罩过去。焦毁横过去一挡,随即踢出一脚,这一脚正踢在蒙面人胸上,被踢得倒退了三四步,他虚晃一刀
,踹开後窗逃了出去。焦毁不想让他逃走,可是他身形刚刚掠起,就听见洛可叫了一声。他不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
里,转过身把洛可扶到了床上。
这时青冥进来了:“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我把她交给你了……”一句话未说完,焦毁的人影已经窜出了窗子。焦毁追到後面的棕树林,那个蒙面人早已没
了踪影。他扫视著四周,心里有些茫然。前面的房子里,住著和刚才那个死者同行的人们。现在,他们的房间里都黑著
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焦毁忽然发现有一个房间的门没有关好。这个时候,人去了哪里呢?还是睡觉前忘了关
门?焦毁悄悄地向那闪没关好的门走去。
屋子里很暗,什麽也看不清。嗖!嗖!两把飞刀从门里打了出来。焦毁一跃而起,刀从脚下飞过,幸好它们没有追
著敌人不停跑,还可以拐个九曲十八弯的高级功能。焦毁身形一落,一个抢背,钻进了屋里。一道寒光迎头劈来,焦毁
就地一滚,长刀砍在了地板上。客人弃了长刀,又拔出两把匕首,向焦毁的胸膛刺来。眼看焦毁就要被对方的匕首刺中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客人应声倒下。他身後站著一个人,这便是青冥。青冥吹了吹枪口的火气,笑微微地对
焦毁说:“你好像知道我会来呀?”
焦毁咀起嘴巴故作惊讶地问:“哦?何以见得?”
“为什麽不躲他的刀呢?”
“那你为什麽会知道他要杀我呢?”
“这你最好去问问那位漂亮小姐。”
“洛可?这跟她有什麽关系?她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青冥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不是要保护她吗?她没事还找你干嘛?”这话似乎有道理,反而让焦毁更不明白了:他
到底在保护一个什麽人?
39
青冥继续说:“她可是一个狠角色,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她?”焦毁显出怀疑的神色:“除了漂亮,我看不出她还有什麽能耐。为什麽有人追杀她?”
“你应该在小学时代就学过什麽叫做「拟态」了吧?有许多虫子都能把自己伪装成树木天生的一部分来逃过鸟儿的
捕食。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了。”
焦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他表示感谢。青冥猛地把头一沈,在焦毁的下唇轻轻舔过,然後满意似的笑著:“酒菜的
报酬我已经拿到了。”
焦毁想搭一句:这麽便宜?可是有便宜为什麽不占呢?他於是没有说出口,只对著青冥淡淡地笑了一笑,浅得如同
太阳中即将散尽的薄雾。那时候的雾气,折射著金色,光芒点点。青冥看得痴呆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焦毁一回到洛可的房间就被那美女叫过去。她爬起来牢牢勾住他的脖子,连连埋怨他护花不利,让她受了惊吓。
“我要罚你。”
焦毁没辙,只得问她打算怎麽罚自己。
“嗯……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麽问题?”
洛可那双魅惑的明眸再次注入焦毁的视野,焦毁只觉得被她纤纤玉指撩过的脖子一阵酥麻,转瞬间浑身都传来那股
惊心动魄的电流。难道这就是她的可怕之处?可是我还是不觉得她有什麽不对劲啊……正当焦毁傻愣愣地体味著洛可带
给他的心惊肉跳,快要迷失的刹那间,洛可的尖叫伴随著枪声一同奏响。她的左手很荣幸地挽留住那颗飞来的子弹,鲜
血一滴一滴沈重地落到地板上,溅出美丽的墨水图。焦毁的神志完全清醒过来,他冲门外开枪的青冥恼怒地喊道:“为
什麽伤害她?”
很快,对面那几间房间的人也都冲了出来,并且用枪指著青冥的头颅。
青冥没有理会焦毁,冷冷地对洛可说:“开始杀了你一名手下,本以为你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你反而变本加厉,连
焦毁也要杀。”
“哼,”洛可冷笑一声,扔掉手里的微型注射器换成一把匕首架到焦毁的脖子上对青冥说:“你错了,我开始并不
只想杀焦毁,我要铲平你们「血色」,尤其是你首当其冲!”
“你快放开焦毁!他加入「血色」才没多久,那些事情与他无关。”
“那就算他倒霉。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青冥急了,反而让焦毁觉得好笑。焦毁对青冥说:“青冥,你认为她杀得了我吗?不如咱们打个赌怎麽样?”
洛可被激怒了:“命都没了还打赌?你说我下不了手吗?”
“不是吗?难道你杀得了我吗?”
“你……未免太自信了点!”
“自信总好过自卑。”焦毁猛一抬腿把洛可踢翻在地,用手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完全没有了怜香惜玉的雅兴,还
自说自话辩驳道:“不过如果你在我之上,兴许自卑也比自信好。”青冥见状也立即摆脱了其他人的围困,招来了附近
潜伏的组织力量,将这帮人一举拿获。据青冥所讲,这个洛可是曾经在「血色」当所长的闻人火凤的徒弟典子的姐姐,
黑手党老二的女儿。为了报杀妹之仇才接近焦毁,并且打算铲平「血色」。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在黑手党的杀手世界
里,避免被暗算的方法就是抢先一步暗算对方,凯歌与挽歌永远只能二选一,杀无赦是他们唯一的进行曲。黑手党和「
血色」不同,黑手党绝非一个简单的刑事犯罪组织,实际上黑手党除了牟取暴利外,还企图控制经济。黑手党就是通过
走私、贩毒、操纵建筑业、收取保护费等手段积累庞大财富的。在黑吃黑的世界里,弱肉强食体现得更加露骨,「血色
」处於下风,不想归顺,就只有灭亡,然而洛可不会轻易原谅他们,最後的结果只有把洛可他们毁尸灭迹。
焦毁挠有兴致地打听道:“那麽那位所长现在在干什麽呢?他以前是所长,就是说现在不是咯?是不是就是因为这
件事情受了处罚啊?”
青冥警告他住嘴,“不然把你放逐到「浮尸之颠」。”
“「浮尸之颠」?什麽地方?”
“是牢狱。不过它现在……哼……已经名存实亡了。”青冥小声地嘀咕著,脸上浮起一抹得意之色。可是他的话还
是被耳尖的焦毁听到了,“为什麽说名存实亡呢?”
青冥神色有些慌张:“别问了,行了,别问了好吗?你要什麽我都答应你,只是别再问这种事了。”过後,他的目
光也黯然失色。焦毁问他是不是做了什麽坏事。
“都叫你别问了!”
焦毁愣了一下,马上就轻快地说:“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生气啊,看来是非同小可呢。我先回去了。”“毁……
”青冥叫住他,面带歉意地冲他点点头:“刚才真是对不起,你不要放在心上。”焦毁向一边歪了歪嘴,“我没往心里
去啊。”青冥还想说什麽,焦毁已经爽快地留给他一个背影。洛可一行人的尸体都处理掉了,青冥明著里是保护焦毁,
实际反倒是焦毁代他捡回了一条命,他心里於是更看重焦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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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拉开车库的门,焦毁进去开著小飞虎回到了褚彦帛家。褚彦帛也是刚刚
到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情形又加班了。他无精打采地爬上楼梯,看见正在开门的焦毁,仿佛一下抹了几圈清凉油
,顿时拨开云雾见青天,他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你一整天都上哪儿了?害我浪费坐车的钱。”
焦毁漫不经心地乜斜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反问:“你开自己的车就不会花掉汽油钱吗?”
“可是我坐公车的同时,我自己的车却仍然在消耗汽油。”
“给你一根绳子就往上爬了?我告诉你,我早上一出门就去了加油站,你还敢说油钱是你付的?”
褚彦帛被问得哑然无声音。焦毁从口袋里捣出几张票子甩到他胸前:“给你的房租!”褚彦帛战战兢兢地捧著那堆
纸片,显得更加滑稽。
“现钞啊!你哪里来的钱?”
“你忘了我是干什麽的了?我是杀手。”
褚彦帛听罢,把钱往桌子上一摊:“我才不要你的黑钱呢。”他满以为焦毁会大发雷霆骂他自命清高。可是焦毁连
屁都没放一个,满不在乎地拿回去说:
“不要拉倒。”样子很是不屑。褚彦帛急忙伸出双手,一脸赖皮地嬉笑著:“还是拿来吧,不拿白不拿,拿了不白拿。
”焦毁很是诧异:这家夥虽然没有爆发户那麽富裕,但也不至於缺钱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至少他电脑的鼠标是无线遥控
的,他喜欢趴在床上不用起来就能聊天,因为显示屏离床位比较远,他还同时准备一个红外线望远镜。焦毁看褚彦帛老
是一副虚脱相也就总是不忍心叫他从被窝里出来,毕竟他睡得实在太少了,偶尔请个病假窝上一两天也不为过。这种时
候,褚彦帛就往往会拉住焦毁的手,一眼不眨地望著他,那目光的温度超过了应有的界限。幸而焦毁还宛转地以为他是
想让他的温温吃醋,而没有转什麽别的念头,不然这三位老哥定是要闹得掀掉屋顶,至少还要疯掉一个。
“用来干什麽?”焦毁最终还是阻挡不了好奇心的驱使而开口问了。
“去参加公益活动嘛。”
“你用我的钱去参加活动?而且是公益。彦帛啊彦帛──你可真能讽刺我啊!”明知道彦帛没那个意思,但焦毁还
是不失时机地找茬儿,这让褚彦帛叫苦不迭。越解释越解释不清──解释不就等於掩饰吗?他还有什麽好说的。殊不知
,普通意义上的犯罪在杀手的世界里却成了一种荣誉,在他们的法典中,杀人放火抢劫都不是犯罪,也就谈不上用“公
益”去讽刺他们。
焦毁从褚彦帛的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出来倚在靠背上随便翻了几页丢到一旁说道:“今天早上不上班了?”
在镜子前已经拍得满脸肥皂沫准备剃胡须,褚彦帛用手指在嘴边擦出一道缝:“早上休息,我要用来睡一觉。你是
不是想让我带你出去啊?如果你想的话你就说嘛!虽然你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但是你不说我怎麽知道啊?你说了我才
知道嘛。小毁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让我陪你出去啊?”
焦毁目无表情地对卫生间里的人说:“我想要一只马甲袋,脸盆也行。都什麽年代了,还说这种话。”
“什麽叫「古董」?放得久远了才值钱嘛!就像你最喜欢崭新的钞票一样,我还是更喜欢古钱币。你那些新货币要
等上好几千年才值钱,我的就不用等那麽久了。”
“谁说我不喜欢古货?”
“我看你喜欢的是古惑仔吧?”
“新钞票上的细菌应该比以前的少吧?你再瞎掰,我咒你刮出一道笆。”话音刚落,褚彦帛一声怪叫之後用颤抖恶
心的声调说道:“世界上最毒的不是妇人心,而是你这张乌鸦嘴不吉利,坏事灵验得很!”
焦毁口轻飘飘地一旁说风凉话:“我要是有那麽灵验,这世上就不会有我看不惯的人了。善男信女还拜什麽玉皇大
帝,拜什麽十八王公,拜什麽妈祖?或者祈祷什麽耶和华保佑?”他顺手从空著的围棋盒子里撕里一片创可贴跑过去“
啪嗒”一下给褚彦帛按牢了:“刮脸的时候不要说那麽多话。”
“是你先跟我说的,我能不回答吗?不回答肯定会被你拿什麽威胁我。”
焦毁蹙眉一瞪:“我威胁你?懒得跟你争论。”
“是你争不过我吧?”
“我只说不要说那麽多话,没让你不说话。你的理解能力也太差了吧?”
“读的书不多,文化不行,确实不大理解。”
“是啊,你「文化」不行,但是「腐化」就绝对过硬不用人教。”焦毁觉得褚彦帛故意贬低自己的文化水平实际是
对他焦毁的藐视。在焦毁看来,褚彦帛是个很懂道理的人,才不是什麽读书不多没有文化。焦毁一时气愤,也就得寸进
尺更加刻薄地讥笑了褚彦帛一番。他无法忍受别人把他当作疯狗乱咬人那样不予理睬,而采用这种随声应和的对策。他
不希望褚彦帛也这样鄙视他的行为。难道这些就真那麽不可理喻吗?只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他就这麽经不起玩笑吗?他
自己不也经常嘲弄别人吗?我都从来不会真的跟他计较……这是不是说,我该反省自己了呢?
褚彦帛倒没有他想得那麽多,褚彦帛因为敬重焦毁,到了什麽都肯听他的程度,觉得焦毁讲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
,每一句他都愿意接受,并不是因为不耐烦而产生的抵触。可是焦毁和他一样,刚刚从外面回来,怎麽可能又要出去呢
?即使在别人身上成立,在焦毁这边也不会成立,他要求自己不做多余的动作,如果回来又马上要出去,他是不会中途
回家的,除非忘了带东西。这次是例外?没有破例的记录存在过。所以实际还是褚彦帛比较想约焦毁出去泡茶座。焦毁
当然不会同意。他把褚彦帛赶到床上逼他睡觉:“不然下午工作又没精神了。不可以让歹徒逍遥法外。”
“我不困。”褚彦帛虽然特别困,也为焦毁对自己的关心感到高兴,但是依旧嘴硬:“我也不能让你这个刽子手逍
遥法外。”
焦毁关上房门冲里面的人阴恻恻地说道:“别把我的关心当作废物,烂在泥里踩在脚下。”
褚彦帛笑了,也对门外的人说:“你也不要错把担心当关心。”
什麽担心?焦毁有点不悦,觉得自己挺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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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银华家里的女仆被杀了。这是褚彦帛一周以来一直在追查的案件。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