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穿越）上——榊原茜

他其实知道戴歆不肯睁开眼睛的理由。那样骄傲的人，之前一直不肯给他看到脆弱崩溃的表情，现在已经好了太多。可

是还是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慢慢的继续吻着眼角那一抹绯红，不怀好意的一再悄声重复。不过事实证明那只是

作茧自缚，当对方终于睁开眼睛，看到晶亮瞳仁外蒙着的那层泪光的时候，脑海里有一根弦嗡的响了起来，立刻失去思

考能力，身体紧绷得开始发疼起来。

戴歆看来也已经快不行了，身体开始在小齐的压制下不安的骚动。齐萱一根根放开和他交缠着的手指，沿着他的身体滑

下去。只是舌尖在尖端轻轻振动了几下而已，还没有来得及含进去，就已经被射到了脸上。

……敏感成这样？

有点愕然，抬起头的时候，被对方遮住了眼睛。戴歆的声音难得的慌乱而尴尬，低声说：“对不起……”

“哼，帮我擦掉，就原谅你。”

其实没有立场这么说，自己的身体也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戴歆用衣袖替他擦了擦脸，低头看看他正在犹豫，齐萱

一把抱住他倒回床上，小声说：“就这样就好了。”

“可是……”

“嘘，不许动。我警告你，绝对不许动啊。乖乖的当抱枕就好了。要做什么的话，等你好了再说。”

怀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出声来，抬手回抱他。身体虽然还是很亢奋，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安宁。把脸埋在他肩窝

里，虽然勒令人家不许动，自己倒是蹭来蹭去。过了很久才渐渐冷静下来，吁了一口气，苦笑着抬起头，说：“呼，差

点死掉。”

彼此心里都有了共识，不再有导致类似局面的举动，接下来的亲吻和拥抱就都适可而止。各自去整理一下自己，正好赶

上下人来请开饭。午饭的菜单是昨天小顾就交代好的，齐萱看了看，跟一个职业营养师会开列的菜谱没什么出入。厨子

的手艺很好，于是不由得多添了半碗饭；饭后送上来的汤也很好，结果半碗之后，又是半碗。

应该不是菜的关系，是心情的关系吧。

他去厨下找开水，打算自己动手沏茶。厨子笑嘻嘻给他一小篮橙子，说是“顾大姑娘昨天拿来的”。这时候能有这东西

倒是希罕得很，小顾这家伙神通广大。接了来打算拿回房间，篮子装得太满，一只最大的橙子在路上滚落下来。不假思

索的伸脚，轻轻巧巧的把那只果子停在脚面上。曾经号称可以拉小提琴的右脚，虽然换到了另一个身体里依然灵巧无比

。少年时同窗们的一大消遣就是赤脚颠网球，这种事对他来说得心应手。兴之所至顺着颠了下去，右脚，左脚，然后膝

盖，大腿。最后用右脚外脚背把橙子领过肩膀，伸手接住，望着闻声出来的戴歆得意洋洋微笑。

即便以魔教教主的渊博，也忍不住露出一个讶异的表情，失笑说：“你这是在哪一个杂耍班子学的功夫？”

“啊，皇家银河马戏团。”

虽然是老实话，听起来却太像在开玩笑。戴歆接过他抛过来的橙子，皱着眉说：“这只不能吃了。”放在一边。小齐啊

了一声，这才想起橙子怕摔，里面大概已经烂得一塌糊涂。觉得有些可惜，灵机一动，说：“也别就这么浪费了。来，

跟我一起去借厨房。”

以上帝的名义发誓，齐萱并不是一个爱好家政的人。他只是跟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些朋友们一样，喜欢美味的食物，并乐

意为此付出心力罢了。在假日的下午悠闲的烤一只蛋糕来配上好的红茶，这是他以前很喜欢做的事情。所不同的是，以

往的这种时候，林戈常常会跑来捣乱；而现在在身边的戴歆，却只是好奇的静静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问。

习惯彼此的不可捉摸，也是相处的重要一环吧。

武林高手的身体，在做蛋糕的时候有很多的便利。这是齐萱平生第一次手动打蛋，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累，轻轻松松就成

功了。面粉有些不合用，不过应该也还好。把那只摔坏的橙子切碎了放去，没有蛋糕模，用一只大碗代替。这个位面当

然是没有烤箱的，跟厨子商量了好一阵子才用三只锅搭起了一个临时烤炉，要怎么保持200度的温度却让人大伤脑筋。最

后也只能靠直觉办事，虽然厨子说火力大概达不到，不过看看齐萱运起内力拉动风箱的样子，立刻改变了判断，忙不迭

的让小齐轻一点，不然蛋糕铺只怕立刻要改铁匠铺。

克难的香橙蛋糕在小半个时辰的忙活后终于出炉，期间戴歆因为终于笑不可抑，而躲开去泡好了红茶。这个位面的第一

只蛋糕，虽然在贴近碗的地方略微有一点点糊，端出来的时候依然异香扑鼻。齐萱兴高采烈的把蛋糕切给大家分享，见

者有份，每个人都是同等大小的一块。蛋糕不算甜，稍微不够轻浮松软，不过对于第一次吃的人来说，已经足够美味了

。唯一可惜的是红茶不是阿萨姆，茶具上倒没什么要挑剔的。齐萱得意洋洋的看着蛋糕被吃得干干净净，忽然觉得，就

算自己就此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去开一家点心铺，大概也能衣食无忧。

这个不伦不类的茶会拖了一阵子才结束。长日无聊，倒是午睡的好时间。这种作息齐萱是习惯的，不过最近睡得太多，

所以午觉能免则免。让厨子帮忙在灶下烧了长长的炭条，坐在房顶上对着后山在宣纸上画素描。很久没有做这种事，兴

致高昂，画完一张风景之后，溜下屋檐从窗户摸进戴歆房间，打算趁人家入定的时候悄悄画一张人像。

戴歆的确在运功疗伤，却没有趺坐，闲闲盘起一条腿半倚在榻上，不知道是在入定还是在打盹。不过当模特是这个姿势

比较好，齐萱静悄悄坐到对面开始画。谁知刚勾了个轮廓就把炭条弄断了，轻轻喀的一声，立刻知道要糟糕。果然戴歆

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正举着炭条取比例的架势，诧异的问：“你在干什么？”

“嘘，不许动。”

这句话说出来，两个人都立刻想起了上午那句“不许动”。戴歆轻轻咳嗽一声，转过脸佯装观赏山色。齐萱咬着牙看了

他好一会儿，撕掉刚才画好的草稿，刷刷刷几笔勾了个Q版娃娃。虽然是一张表情无辜的包子脸，嘴角那个要笑不笑的样

子倒是像极了眼前的家伙。繁复精致的黑色长袍，小小拳头里握着小小一把弯刀。天魔刀倘若有灵，知道自己被他画成

这副样子，只怕会自动飞起来追杀。

大概是端详那张画时的笑容太过诡异，戴歆终于忍不住起身过来看。齐萱翻腕收起那张纸，笑嘻嘻说：“要看么？来抢

啊。”

戴歆哼了一声，伸手就来摘。齐萱侧身躲过去，撤了半步，让画保持在身体远侧。关于怎么样保护一个东西不被抢走几

乎是他毕生研究的课题，虽然现在不是在踢球，不过老实说齐萱同学的篮球打得也不错。当然以前碰到的任何对手都没

有这样精妙的步伐，戴歆轻飘飘一转已经到了他身后，依然是简简单单的伸手一摘。齐萱来不及收手，脚下发力向前窜

出一步。戴歆指尖从画纸边缘掠过，只差一点点没有抓住。他变招当然是一等一的快，反手就来叼齐萱手腕。齐萱半转

过身子沉腕避开，结果又变成了近身小擒拿的较量。两人都有默契，只用了两成力量，指掌翻飞斗得花团锦簇，却只是

精妙迅捷而已，就算不小心带上了也不会伤人。终于还是戴歆抢先变招，左手一领齐萱眼神，右脚忽然无声无息踢出，

正中齐萱右手脉门。他手上微微一麻，画纸脱手，戴歆一把抄过，看着他微笑不语。

“……犯规！”

实际上，当然并没有谁先旨声明不许用脚。而且一个以踢球为生的家伙抗议别人出脚，实在也有些搞笑。教主大人根本

没有理他，低头展卷，果不其然就是一呆。齐萱趁机把画抢回来，大笑着说：“看不懂吧？看不懂是应该的。”

他嘴里说着话，手上却很快的把画藏到身后，以防对方反抢。戴歆看了看他的神色，微笑后退，悠然答：“不光我看不

懂，大概你认识的人全都不懂……但要是他们知道了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只怕你的画摊，是可以赚上一笔了。”语气淡

淡的，这句话却分明是威胁。齐萱想了想被阿榕追着要画的境况，苦笑着乖乖把有点皱掉的画展平，双手递了过去。戴

歆就着他的手端详，皱着眉笑：“这个莫非画的是我？画得真糟，我看和穿了衣服的大阿福差不多。”

齐萱咳嗽一声，努力忍住笑，心想我要是真的找人做你的手办，大概会被很多人砍死。

其实他本人倒是真的出过手办。若干年前的亚锦赛，组委会挑了5位球星作代言，在官方片头动画里和吉祥物有精彩的互

动。每个人都有Q版的手办限量发行，据说齐萱的最受欢迎。虽然他一口咬定那是因为某死党早早结婚人气下跌的缘故，

但5个人里只有他有1：1的看板杵在举办城市的大街小巷，还差不多被偷光了，这就不是简单的一两个原因可以解释。当

然那届大赛他们拿到了冠军，很久以来国家队的第一个大赛冠军，全队有八个人入选第一阵容，但齐萱印象最深的，并

不是夺冠后的欢庆，而是自己因此被所有老朋友嘲笑，一连好几年，只要碰面就避不开这个话题的郁闷。

他弯腰把断掉的炭条捡起来，微笑着说：“你要是能好好的坐一个时辰，我就好好的画一张。”戴歆挑起眉毛看了看他

，没有说话，回身坐到榻上。依然是方才的姿势，微微垂下睫毛，很快便静下来，双手指尖闲闲相搭，气息就此流转，

虽然仿佛过于随意，仔细看去却是无一处无法度。齐萱自忖这份修行自己是比不上的，倒也没打算要比上，只是看他安

静用功，心里也不由自主的静谧平和下来。低头打底稿的时候，不知不觉嘴角带上愚蠢微笑，反应过来的时候微微一惊

，抬头凝望戴歆安宁的脸庞，却不由自主的，让那个笑容又扩大了一些。

那张画其实画得并不好。齐萱本来就不擅长肖像，纸笔都不合用，戴歆的神态又安静得难以把握。虽然很用心的画了整

整一个时辰，看上去却像是别人。忍不住和刚才的Q版画像比对，倒觉得那一版比较好。

他多少有点沮丧，戴歆却根本不在乎：“又不是要通缉谁，画那么像有什么用。”那个时代的画像只能确保每人一个鼻

子两只眼睛，倘若数量上跟别人不一样就能有点面部特征，否则免谈。幸好齐萱本来也没有要当这个时代首席肖像画家

的野心，画不像就画不像，反正活人在自己眼前，画像再好的确又有什么用。这次拉他的手戴歆倒是没有躲，只是似笑

非笑的表情还是叫人生气。偏偏齐萱的确不敢怎么样，探了探他的脉息就放手后退，叹了口气说：“谢天谢地，总算好

些了。”

戴歆微笑着看看他，忽然说：“要说狼狈的话，上午好像是我比较狼狈一点。”

齐萱一点也不想认真讨论到底谁比较糗的问题，苦笑着说：“哼，哈，今天天气不错。”

戴歆没有答话，好像在仔细倾听着什么，过了片刻才说：“是啊，不错得很。”走到窗前望了望天，轻轻唿哨。青天间

一点黑影越变越大，俯冲下来。戴歆伸出手臂，那只鹰收拢双翼站在他手腕上，神态骄傲，可是教主大人伸手去抚弄它

背上羽毛的时候，神气活现的猎鹰也只是委屈的缩了缩头，没有避开。

相对的，齐萱只是稍微走近了一点点，它就警觉的瞪着他，作势欲啄。倘若不是戴歆手指加力摁住了，恐怕已经扑了过

来。

“……你的宠物？”

“不，郢的。通常没有急事不放出来，大概是有必须要立刻作的决定。”

猎鹰脚上绑着小小一枝竹管，里面的信纸薄如蝉翼，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戴歆皱着眉头看了几眼，扶着额角好

像在苦笑，把信递给齐萱说：“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

齐萱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魔教的人事部主管。

所以高级人员的政治婚姻，例行是要由他来筹划。

消息本身很意外，上官家那位长袖善舞的长公子来提亲，对象是阿榕。这种事当然郢只有拒绝，可是人家说其实只是想

和魔教和亲一把，娶谁都一样，只要是魔教有身份的人物就行。江南三大世家都向来以容止着称，上官修本人和楠也是

老友，齐萱当然知道这小子长得不错。上官家近年来专心做生意，没怎么卷入江湖纠纷，也不像慕容那样曾经和魔教打

生打死。这个位面没有什么双边贸易合作备忘录之类的东西，差不多就用和亲来代替。从利益共同体来看，这桩婚姻倒

是不坏。

可是魔教这帮女孩子，有谁适合一桩政治婚姻。

“……你怎么看？”

“他一定要这个面子的话，我过些日子挑个教众认了干妹妹，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其实上官无非是表一个和平共处的态，顺便再要个保证而已。这个保证倘若以联姻的形式表现出来，可以让他们心安一

点，毕竟不单是契约，还算是有一个人质在那里；不过就算联姻不成，按照萧家和上官家的私谊，萧家兄妹去斡旋出外

交关系也不是不可以。齐萱当然是有生意做就绝不打架的，想来郢那个唯利益论者也一样。这封信就是写来商量，问楠

能不能接手这件事。齐萱不用看完也就猜到了他的意思，苦笑着喃喃说：“不行也得行啊……不然谁家都来提亲，咱们

哪里有那么多干妹妹可以往外嫁。”

而且包办婚姻算怎么一回事儿，女孩子是要自己追的。

他提笔回信，写字这件事不像动手过招有楠示范，写得就有些乱七八糟。齐萱大概已经有十年没有用笔写过信了，何况

是毛笔，何况是文言。苦着脸看看戴歆，教主大人叹口气：“郢一定又会怪我管太多不肯信任部下。”接过笔来替他写

信。上司给部下当秘书，倒也史无前例。连猎鹰都有些诧异，转动眼珠看着他们俩，表情迷茫。齐萱笑嘻嘻的去厨房找

东西给它吃作为贿赂，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猎鹰同学终于放下架子好好进食，没再试图啄他。可是等它吃饱，戴歆的信

也写完，竹筒绑回它脚上放它飞走，教主大人若有所思的那句话，却忽然让目送猎鹰离去的小齐，稍稍吃了一惊。

“以前它最肯亲近的人，除了郢，就是楠。”

动物的直觉，果然比人要灵敏么……

“那么，郢……”

戴歆淡淡答：“难道你觉得，郢会有不知道的事情？”

小齐心想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你们这帮家伙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举起手苦笑，什么都没有说。教主大人打了半个呵

欠，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又笑了笑。

“不过你可以放心，至少阿榕决不会知道这件事。”

齐萱耸耸肩，决定放弃这个话题，去厨房看看晚饭的菜色。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的生活只剩下吃和睡可以关心，稍微有

点沮丧。刚才他去厨房拿肉喂鹰的时候已经交代过厨子要准备的东西，这时挽起袖子准备试作德式牛肉卷，看起来倒也

像模像样。这个位面还没有洋葱和土豆，不过反正也是胡来，勉强用大葱和红薯代替，想来也不会出现太诡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