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宝宝哼哼叽叽地说:“我饿啊我饿啊我饿啊我饿啊……”
黑暗中有人小声地哭:“我也饿──娘──呜呜──”
一声娘引发了其他的人痛哭,大家都又累又饿,再也撑不住,放声大哭。
侍墨没哭,抿著嘴,长长叹了口气,说:“你非说我是水神,我要是水神,早有神仙来救了,哪里会受这样的罪?”
水宝宝哼哼地说:“你就是水神嘛,人家这次不会错了。”
停了停又说:“不光我这麽说,同车那个小妖精不也看出你身上有仙气了?”
一片哭声中突然传出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就在他们身边,“我……我是人……我不是……妖精……”
侍墨顺著声音伸出手,拉住一个发著抖的瘦小身子,轻轻拉过来,声音很低地说:“你别怕,我家本来也有个小妖精,
是狐狸精,不过还没变身,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是妖的。”
那少年身子抖得更厉害,吓得小声地哭。
水宝宝不再喊饿,过去逗他,“喂,告诉我,你到底是什麽变的?”
侍墨又骂:“你别那麽大声,吓著他怎麽办?”
水宝宝不乐意地说:“墨墨你怎麽老这样?对金毛你也没温柔过。”
侍墨不理他,轻轻揽住少年的肩膀,轻轻地问:“你是什麽变的?”
少年只是发抖,小声哭。
侍墨说:“告诉你哦,那个穿红衣的,跟我长很像的家夥,以前是天上的水宝宝,现在变成人了。我都把他的来历告诉
你,你还不相信我吗?”
黑暗中突然闪出两道淡金的光,转眼消失,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若不是侍墨就搂著那个少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
侍墨可真吓了一跳,却没推开少年,而是把他的头搂进自己怀里,悄悄地说:“你千万别睁眼啊,叫人发现了就惨了。
浅红,你……算了,你的衣服撕不掉。”
“兹拉”一声,侍墨撕破自己的衣襟,替少年绑住眼睛。
少年的身体僵住了,然後重新放软,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抱住侍墨。
黑暗中能视物的水宝宝不乐意了,吆喝著说:“喂,你怎麽回事?松开他,他是我的!”过去一把揪住少年领口就想往
外扔。
侍墨怕惹出事被别人发现少年真正的身份,急忙听著动静抓住水宝宝的胳膊,“浅红,到我怀里来,我抱抱。”
水宝宝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喜出望外地问:“你不再生我气了?”
侍墨差点没再次吐血,忍著揍他的冲动说:“嗯!这会不生了,待会不知道还生不生。”
水宝宝八爪鱼似地缠住他,腻声说:“我错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好墨墨,你饶了我这一遭吧,啊?”
侍墨身上寒毛暴立。
少年身子动了动,又停住了。
突然门口铁链叮当地响,火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大门打开,几个人举著火把,把饭菜碗筷摆了一地。
“快点吃,不然就没有,饿肚子吧你们!”
侍墨飞奔过去,抢了三四个馒头,刘颀抢了两碗粥,水宝宝起得慢了点,抓了两手空。
大家就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抢命似的吃东西。
那个不知是人是妖的少年眼睛被蒙住,吃起来不方便,侍墨便在自己吃的同时不忘给他嘴里塞。刘颀则端著粥,自己喝
一口,喂他喝一口。
水宝宝看著一肚子酸水,气得要命。
侍墨给少年喂了几口馒头,转脸看看鼓脸生气的水宝宝,抿了抿嘴,揪下一块馒头塞到他嘴里。
吃的东西很快被收走了,随著铁锁!当一声响,房内重新恢复了黑暗。
没吃饱,但也减缓了饥饿,侍墨拉著水宝宝,带著少年和刘颀,慢慢地摸到一处没人的角落,躺了下去。
室内传来悉嗦响声,大家慢慢地静了下来。
少年紧紧贴在侍墨身上,身子的颤抖微微平缓些。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行人又被粗暴地赶进车里,还是被捆绑著,但是比昨天绑得松了许多。
车窗被人从外面钉死,车门也在外面插上了销子,车厢内的九个人怀著恐惧被不知名的命运带到一个令他们生不如死的
地方。
侍墨他们终於知道自己被带到什麽地方,当看到那一个个穿著朴素的道袍的道士时,他们知道他们受了三四天的罪,最
终被带到一个道观。
不知是人是妖的少年脸色变得惨白,手指死死地扣进了侍墨的皮肉,几乎把他扣出血来。
水宝宝也一反常态,修眉紧皱,不时地吸著鼻子,闻著空中的味道。
另两辆车上的人和他们关在一起,侍墨悄悄数了一下,连自己一共二十八人,最大的不超过十七八,最小的最多只有十
岁。
刘颀用脚轻轻碰他,“我说,这里好像很邪啊,我怎麽觉得这麽害怕?”
侍墨压低嗓音说:“我也很害怕,这里明明是道观,可是我怎麽觉得好像大晚上的,来到坟场一样。”
不知来历的少年终於受不住了,轻轻哼了一声,软软地晕倒。
侍墨扭动著身体,让少年从他与墙壁之间滑落到他的腿上。
水宝宝拧过头,目光炯炯,咬著牙低声说:“我知道了,他们是想把咱们练成丹!”
侍墨一愣,“练丹?”
水宝宝说:“我能感觉到,这里不止咱们这一批人,应该还有不少……”闭上眼感觉了一下,睁眼说:“他们正练著丹
呢,应该过些日子就轮到咱们了。”
他的声音不小,旁边几个少年听到了,惊慌失措地哭出声。
侍墨也被吓著了,心里一片混乱,喃喃道:“练丹?为什麽拿咱们练丹?”
水宝宝说:“有些道士想长生不老或是练出仙丹,常常会捉一些有灵力的妖精来练,咱们又不是妖精,他们为什麽捉咱
们?”
侍墨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练丹?是不是像太上老君那样点著一个八卦炉,然後弄些硝石红汞黄硫的练上七七四十九天
?然後就出现一粒金光闪闪的仙丹?
刘颀问:“他们怎麽练丹?”
水宝宝脸色发白地说:“把人装进丹炉里,外面用火烧……墨墨,我是水,在别的地方烧不过是疼一疼,然後就可以重
新上天修练,可是在丹炉里,我出不去,我的灵力会被练化的,会和别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变成丹的,我不想那样……
呜呜……那样我会消失的……呜呜……”
第一百三十九章
侍墨这下真的吃惊了,“消失?你是说你会死?”
水宝宝哭丧著脸说:“如果我是以前的水宝宝那就不会,我们的灵力谁也夺不走,那是上天赐予的,可是我现在不算是
水,跟人差不多了,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会不会死。”
侍墨盯著他,“你不是天上仙童吗?怎麽没有神仙来救你?”
水宝宝小声说:“天条规定,没有玉帝圣旨,神仙不可以随便下凡,他们……已经触犯了天条……估计现在已经回去了
……现在只有你了,你是水神大人,天上人间的水全部归你统管,能救咱们的只有你,可是……呜呜,你又死不承认你
是水神……呜啊……”
侍墨低声怒道:“我都说了八百遍我不是水神!”
水宝宝说:“你就是!”
“我不是!”
“你就是!”
“我说了我不是,我的血连刘颀的手都救不了。”
“你就是,你的血让金毛能说人话,还有,我体内有你当神仙时喷出的那口血,你的血和那时的血一个味道。”
“那前几天金毛喝了我的血怎麽变不成人?”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水神!”
“……”
“……”
“那你当初为什麽错认邢宣是水神?”
“我也不知道,他当时身上有水神血的味道,谁知道是不是你受伤了,刚好血抹他身上了。”
“你……”侍墨说了一个字又住了嘴,心中闪电般回想起第一次见水宝宝时,他的手磕破了,似乎是抹在邢宣的身上,
还被王伯臭骂一顿。
“再说又不是所有的神仙都能救死扶伤,那得经过专门的修练才可以,你修练的治水的本领,不是治病的本领。”
“……”侍墨头疼,这麽说,水宝宝说的也不无道理,难道他真的是水神?
“还有,我是水宝宝,只有水神给我起了名字,我才能听水神的话,你给我起的名字,你的话我就算是不想听也不行,
除非我放弃水宝宝的身份,才去掉了你法力的约束,不然,我现在还是不能见你,也不能在你能听到的范围内说话。”
刘颀看著越来越慌乱的侍墨,轻轻问:“真是这样吗?你不让他开口,他就不能说话?”
侍墨慌乱地说:“我……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他自知理亏……”
刘颀一直看他,慢慢地笑起来:“也许真的有可能哦,你不是在牢里都用雷把那个县太爷的小舅子都给劈了吗?”
侍墨说:“那……大家不都说想让他死嘛?”
刘颀慢慢地说:“可是,那雷是在你刚说完後打的。”
侍墨不吭声了,他又想起过年前李奶奶被官差打伤时自己急怒之下发出的诅咒,那诅咒事後证明也灵验了,难道……?
“不可能,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我想的那样,比如说我现在希望我赶紧离开这──上天,求你把我们都放了,别
让我们烧死──你看,你看,怎麽没有灵验?怎麽没有灵验?”
刘颀也开始纳闷──是啊,怎麽没有灵验?疑惑的目光重新投向水宝宝,水宝宝正在那个少年身上擦眼泪,顺便吓人家
:“告诉你哦,你也逃不掉,你肯定是妖!你身上的妖气我都感觉到,稍微有点法力的道士也能感觉到,像你这样的最
受欢迎了,以前我变成雨待在凡间的时候没少见道士捉你这样又有灵力又没什麽本事的小妖。还不告诉我你到底是什麽
?有几百年的法力?”
少年吓得抖成一团,拼命往侍墨怀里钻,恨不得钻他肚子里去。
侍墨怒道:“浅红你别再吓他好不好?”
水宝宝噘嘴,“如果不吓他,我自己就害怕了嘛。”
少年连哭都不敢大声哭,脸埋在侍墨衣服里,小声地呜咽。
侍墨想起金毛,那也是个妖,可那是个多麽聪明的妖啊,什麽都敢做,被人抓住了也要想尽办法地逃,当初没少在自己
手中受罪,这也没改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而眼前这个,明明他们已经知道他是妖了,可死活不承认,而且也不想法子
逃跑,看他已经修成人形,应该有点法力了吧,为什麽不逃呢?
忍不住就问:“你到底是什麽变的?说出来,我不告诉别人。”
少年泪眼模糊地看看他,低声说:“我是……人。”
第一百四十章
侍墨直叹气,怕成这个样子了也不敢说实话。
不过就算说了实话又能臬怎样?自己还不是自身难保,难道还能救他?
那边水宝宝已经开始问别人,“你们是怎麽给抓进来的?”
也许是死到临头,大家也不想再隐瞒,纷纷说起自己被抓的经历。
只有一个是因为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而被村里人赶出来,其余的却是因为父母让他们故弄玄虚,弄来骗人钱财的。
水宝宝问:“不干净?什麽东西不干净?”
侍墨说:“鬼啊。”
“鬼?”
“嗯。”
“为什麽要说鬼是不干净的东西?”
“因为……他们很吓人。”
水宝宝惊奇地说:“吓人?鬼有什麽吓人的?有次我们几个被罚到地狱,那些鬼好可怜,不过小判说他们在世上做了坏
事才会受罪,我看他们一点也不吓人。”
对於水宝宝的胡言乱语,侍墨刘颀已经免疫,别的人却纷纷向後躲。
侍墨忙解释他得了疯病,老是说些疯话。
这时门突然开了,进来几个道人,眼睛一扫,也不说话,拿出一些画著奇异红道的黄纸一张张贴在被绑少年的额头。
等贴到那个据说能看到不干净东西的少年额头时,黄纸突然变色,纸上红道也隐隐发出红光。那名道士不分由说,一把
揪住少年的头发,喝道:“这个是!”向後扔出,另一名道士接住拖著就往外走。
那个不肯承认自己是妖的少年顿时抖如筛糠,嘤咛一声昏了过去,这时道士已经来到他们近前,一张黄纸“啪”的一声
,贴到最前面的刘颀额上。
紧接著第二张向水宝宝额上贴去。水宝宝头一偏,说:“什麽鬼东西?”
道士也不说话,大手一抓,抓住水宝宝的脖子,“啪”黄纸贴上。
异象突然发生,一道红光直冲房顶,照得整间屋子通红一片,与此同时,水宝宝也惨叫起来,“啊──”
侍墨心一紧,松开怀中小羊妖,飞起一脚,居然踢得道士後退一步,因为双手被缚在身後,无法伸手,干脆用嘴把黄纸
从水宝宝额头撕掉,水宝宝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道士顾不上骂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这个……这次让咱们遇到了……快去叫师傅……”
侍墨用身子护住水宝宝,颤声说:“他不是妖,他是仙童,你们别抓他……”
道士冲过来,抓著他衣襟一把扔到墙上,扔得他险些背过气,骂道:“你是个什麽东西?居然敢踢道爷?把你当柴烧了
看你还敢不敢踢老子!”
水宝宝软成一滩水,动也不动,被另一人拖了出去。
那道士又拿了一张黄纸,说:“这还有一个。”贴到那晕倒的少年额头,只见一道白光,少年的身体消失了,一只小羊
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道士激动地都说不出话了,高兴得又是跺脚又是捶胸,好半天才大吼:“师傅!师傅!咱们抓到一个妖!”
屋中少年一阵混乱,有的哭有的往外跑,有的眼一翻晕倒。
刘颀也吓得直哆嗦,眼睁睁看到一个人在面前变成羊跟小狐狸说人话的刺激非同日而语,一阵後缩缩到在地上呻吟的侍
墨身边。
道士眼一扫,看到他身後的侍墨,狞笑著说:“实在想不到这批货居然这麽多好东西,还有最後一个,看看是什麽。”
黄纸拿在手中,举掌一拍,黄纸正中侍墨额头──
侍墨只觉额头一阵发紧,一股火烫的感觉霎时从额间直传到脑中,第一个反应便是“烫死了。”
忍不住张嘴“啊──”地惨叫起来,用力挣扎著想把黄纸从额上晃下来,那黄纸却纹丝不动,他拼命地摇著头,在地上
打著滚,火烧的感觉越来直严重,他觉得自已已经变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