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狐情话 上——芊芊雨

这个火神跟平常不一样了。

他心里如是想。

火神低声问：“我怎么跟平常不一样了？”

小金狐不加思索地回答：“你这样子好吓人，就像要吃了我一样。”

火神低低地笑起来，提起另一只手，罩在他头顶，淡淡红光洒下，小金狐长满美丽的皮毛的身体渐渐褪去，变成有着金蜜色光滑肌肤的人身。

火神的手臂微松又紧，让那个柔软的身体下滑，卡住了他的腰，用力地箍在自己腰间。

他继续注视着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怎么舍得吃你……”

小金狐觉得他的目光奇怪极了，几乎跟他放的火一样烫，凡是被他触到被他盯着的地方都有种火灼感，就像又被他放火烧。

他不安地扭了一下身子，想从那铁棍一样的臂膀下挣出来，又哪里挣得动，这种搂法，倒像以前爹爹搂娘似的，恨不得把身子揉成一块的楼抱。

水宝宝在旁边着急，小声催促：“笨蛋，你亲啊，你怎么不亲啦？哎呀你个这傻子……”

他急得又是搓手又顿足，猛地碰到水神的身体，立即想起水神离魂的事，心里顿时又悲切起来，抱住水神的身体不再旁边那一对。

小金狐的耳朵尖，听到水宝宝的话，眨眨眼睛，扭头看看他，见水宝宝正苦着脸，轻轻吻着水神的脸，赶紧学样，回到头大着胆子去亲火神的脸。

一亲之下，觉得还是变成人形亲人比较好，至少嘴巴是平的，而且软软的，亲起来比较舒服。

而且火神的气味也好闻，热热的，比一身清凉的水神暖和，比在刚开始躲在小羊身体里吸人精气时由于法力不高，被那些凡人死压着亲时的味道也好闻不知多少倍，甚至……

他心里不无难过地想：甚至比邢宣的味道也好闻好多好多倍……

小金狐金色的目光有点湿润，抽了抽鼻子，心里酸酸地：要是墨墨把宣宣带回来就好了，我天天这么亲……那么亲……

想着想着，眼前神情复杂盯着自己的火神的脸渐渐模糊了，渐渐变成邢宣的面孔——

小金狐死死闭上眼，摇摇头再睁开，没错，眼前是邢宣的面孔，又温柔又忧伤地的看着他。

正是以前他脸上经常出现的那种神情。

小金狐迷惑了……

第二十一章

小金狐痴痴地看着邢宣的脸，这么多年了，他的记忆里除了邢宣临死前那种哀伤到极点的表情外，就数这种表情出现得最多，可惜……都不是对着他的。

记忆里也有邢宣对着自己看的时候，但就像风一样，只是扫了那么一眼，就算水神气急要揍他，他护着他时，那眼睛也是怔怔地望着水神。

小金狐的眼眶一热——这么久了，他终于这么看我了。

明知道他不是邢宣，明知道他是火神变出的模样，可是……

被假像这么看一眼，这么多年的相思也算是值得了。

这种时候，用不着跟别人学，他痴痴地看着，然后慢慢地半闭了眼，一滴眼泪从长长的睫毛下渗出，然后被两片温暖的唇吻干。

那唇羽毛似地轻沾他的脸，眼、又移上额头，再次转移，触到唇。

小金狐轻轻地张开嘴，让那越来越烫的唇由浅及深的吻。

从来没有人这样亲过他，仿佛是在亲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仿佛把魂魄吸出来的感觉，心忘记了跳，气忘记了喘，血液似乎全部冲到头顶，脑子里嗡嗡的响……

双臂紧紧地攀住了那具高大健状的身体，努力踮起脚尖……

这种从来没有尝过的热烈的亲吻带来一种又冷又热又舒服的感觉，似乎又被他放火烧住，血液几乎沸腾的感觉，身体强烈空虚的感觉——

小金狐迷乱而难受地半睁了眼，眼前一阵阵血红发黑，火神沉醉的表情突然变得惊讶……

身子向后一仰，软软地挂在火神的臂弯上，一眨眼的功夫，漂亮柔软的身子重新变成一只狐狸，死了一样垂下来。

火神哭笑不得，嘴唇微微张开，牙间咬着一颗淡金色流光溢彩的珠子。

身上突然一凉，小金狐眼还未睁，嗷地一声窜起，一头撞上个什么东西。

更多的冰凉洒下，而且还有一个硬硬的东西砸在头上，死疼死疼，一摸，头顶起了个大包。

小金狐定睛一瞧，水宝宝正手忙脚乱地抖衣服，再看那硬的东西，居然是自己吃饭用的大海碗。

这情景分明是水宝宝在用水泼自己。

小金狐破口大骂，用力抖着身子，过去那种水珠四溅的情况没有发生，原来自己又变成人身。

身体变成人形，并不是太舒服，至少抖身上水不如当狐狸时抖得干净。

水宝宝扔过来一块布，“笨蛋，变成人就抖不成了，要用擦的。”

小金狐顾不上再骂，手脚并用，把布铺开，然后躺上去打个滚，身上水去了大半，再一滚，只余零星半点。

水宝宝笑得直不起腰，“哎哟，我的肚子，你怎么不用手呢？”

小金狐伸出手看了看，双手合掌，把布头扯起来。

水宝宝又笑得不行，亲身给他示范，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小金狐笑咪咪地说：“这样是比当狐狸时好点，当狐狸时我想拿个什么东西，都得用嘴咬的。”

水宝宝说：“可不是，我当初下凡的时候也不会这些，都是墨墨教的我……”

说完脸现忧色，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小金狐可不管这些，东抓抓本抓抓，玩得不亦乐乎，又看到水宝宝身上的衣裳，一把扯开，“脱下来我穿穿，肯定比你好看。”

水宝宝乖乖地把衣服脱了，帮助小金狐穿上。

小金狐站起来，转了个圈，问：“怎么样怎么样？还行吧？”

不同于上次变形单独留个尖耳朵，这次狐宝宝两个耳朵都尖尖的，可爱得不得了，只是衣服后面一个大鼓包，还一动一动的，实在不怎么好看。

水宝宝瞧了瞧，一把摁下去，“狐狸尾巴收好，藏到腿中间去。”

小金狐依言，捣鼓半天，尾巴还没弄消停，袖子又跟衣带搅在一块，等他发现时，两只手腕已经被紧紧缠住，只弄得满头是汗。水宝宝也前来帮忙，好不容易连撕带扯，解放了双手， 头发又跟带子乱成一起。

最后弄到小金狐气急败坏，连咬带拽地把自己和头发从衣裳里救出来，用力把衣裳团了团，砸在水宝宝脸上，“给你的破衣裳，我不穿了！！”

跪趴在炕头，尾巴摆来摆去，郁闷得一口咬住翘了角的席子。

水宝宝穿好衣裳，纵身趴在他身上，一会摸摸他光洁的背，一会摸摸他的狐狸耳朵，再一会伸到后面，摸摸大尾巴。

玩得不亦乐乎。

小金狐郁闷地说：“别摸我，不舒服。要摸摸你家大人去。”

水宝宝脸色一黯，果真不再摸。

小金狐调过脸瞧他脸色，“生气啦？我错啦，不该说这话，你别往心里去。”

水宝宝长长叹口气，从他身上翻下来，不留神碰到了邢宣的身体，支起一只胳膊看了看，又回头说：“你真那么喜欢他啊？”

小金狐也支起身子看，点点头。

“你别喜欢他了，他就算回来也肯定不会喜欢你的，肯定还是会喜欢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偏偏又对他怀着那叫什么？歉意？到时候我肯定会很不高兴呐。金毛，听话，别喜欢他了好不好？”

小金狐没好气地说：“那你别喜欢墨墨了呗。”

“那不行。”水宝宝噘了嘴。

“那你还让我这样！！”小金狐也噘了嘴。

水宝宝回身平躺，呆呆地望着屋角一个沾满灰尘的蜘蛛网，沉默好一会，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浩空维淳大人挺喜欢你的，你也喜欢他吧，啊？”

小金狐激动地坐起来，比手划脚：“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喜欢我？”

水宝宝说：“你别急，听我话……天上天规特别严厉，不准神仙动凡心，更不准神仙跟凡人有染，火神大人刚才那么亲你，回到天上指不定又要受什么罚呢。其实他是真的喜欢你，要不怎么会连着几次拼着受罚都要救你呢。”

小金狐撇撇嘴：“别骗我了，他受罚？我哪次看他都好好的，每次都是我倒霉……就拿他刚才亲我来说，他都把我内丹给吸出来了，这叫喜欢我？呸！”

水宝宝认真地解释：“他真的会受罚，就算这几次是好好的，但是事情一败露，数罪并罚，指不定会造什么刑呢。听他们说，上次他挨了三十打神鞭，身体还没复原呢。”

“我看他好好的……”

“打神鞭好厉害的，一般的神仙若是挨了，可能都会神飞魂散，他是比较厉害的，不过也吃不消，现在他都不敢沾水了，什么水都不敢沾。”

“……好像是哦，他说过他不能挨水……”

水宝宝一脸你看我说中了吧，然后又说：“他把你的内丹无意中吸出来了，你晕倒后，他又输给你好几口仙气，他上天的时候我看他脸色差极了，差点驾不住云。他要不是特别喜欢你，怎么会渡给你仙气？那是他的修为啊，他都不知道要潜心修练多久才能补回来。”

“……”小金狐翻过水宝宝，屁股一顶，把他顶得向里，然后趴在邢宣身上。

水宝宝继续说：“他对你这样，可是宣宣怎么对你？死之前连看都不看你一眼，明明可以复活，偏在那阴间等，还把我家大人骗过去……这些事如果换了我，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小金狐把脑袋扎进邢宣的腋窝。

水宝宝又说：“我家大人就算把他劝回来，活了，他肯定也会跟以前一样，用那种恶心死人的目光看着我家大人，而且一门心思示弱，就跟以前一样！哼！越想我越生气，都想把他身体破坏了……”

“你敢！”小金狐再也忍不住，抬头大声喝道。

水宝宝吓了一跳，变成人的小金狐发起脾气是很吓人的。

“你再敢挑拔一句，看我会不会过去咬墨墨！弄坏他的身体，他也回不来！”

小金狐气得脸红脖子粗。

“我就是喜欢宣宣，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你把火神说得再好也没用，我不喜欢他！”

水宝宝鼓着脸看他，抿起了嘴，过了一会气哼哼地说：“那他亲你的时候你怎么那样？别告诉我说他是变成了宣宣的模样，后来他变回的火神，你还是跟他亲……别说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后来睁开眼睛了又闭上了！”

小金狐从邢宣身上窜起，一头扎进堆在墙角的被子里，半天不出来。

水宝宝还在气愤地说啊说，说了半天不见小金狐有所反应，一把揪住他的尾巴往外拖，“出来，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把头伸进被子里就能装听不见……”

小金狐双脚乱蹬，最终还是顶不住尾巴被揪的巨疼，被拖了出来。

出来后一反常态，没有跟水宝宝闹得天翻地覆，而是捂着尾巴根默不出声。

水宝宝踢了他一脚，“跟我吵啊？你怎么不跟我吵了？”

小金狐默默看了他一眼，眼中盛满了不安。

“你怎么了？被我揪疼了？”

小金狐抿了抿嘴，还是不出声，很委屈地看着他。

水宝宝咬住了嘴唇，挪过去抱住，在他屁股上揉了揉，“对不起啊。”

小金狐的脑袋架在水宝宝肩上，任他的手温柔地揉自己的尾巴。

过了好一会，低声问：“宝宝，墨墨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水宝宝歪了头看他，看不到他的脸，就咬咬他的狐狸耳朵，说：“我才不告诉你。谁让你刚才凶我。”

小金狐晃了晃他，“说嘛——”

“嗯——好吧，我说。”水宝宝想了片刻，“他亲我的时候我特高兴，恨不得跳起来大叫几声……特别特别地舒服，特别特别地舒服……”

“有没有那种一会冷一会热的感觉啊？还有好像魂魄都被吸走的感觉？心有一阵不会跳了，也不知道喘气了，就像要死了一样，但是还有知觉，知道他在亲你，身上还麻嗖嗖的，从头窜到脚，又从脚窜到头？后来心跳得特别特别快，眼前红得像血，又有好多好多亮晶晶的东西在飞……”

“有啊有啊，你怎么知道？我告诉你哦，在天上的时候我动不了，但是知道他对我干什么。我那时候最喜欢他亲我了，一亲我我就好像要飞到九霄云外，哎呀身上轻飘飘的，一会麻一会酥，嘿嘿嘿……”

“完了，宝宝我好象——”

小金狐一脸震惊和恐惧的表情，身子都僵住了。

水宝宝听他说得郑重，不知发生什么事，赶紧推开他跟他面对面。

“你怎么了？”

小金狐一脸僵硬地看着他，眼神又是不安又是害怕——

“火神亲我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感觉……”

第二十二章

连着好几天，水神也没能回来，水宝宝急得不行，心情恶劣到极点，不是骂小金狐就是骂邢宣，更多的时候忧心仲仲地看着水神的脸。

水宝宝那个样，小羊那天一生气也不再来，没人给小金狐弄吃的，小金狐只好继续抓老鼠、逮小鸟。

变成人的感觉和当狐狸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手是解放出来了，行走站立的重任全落到两条腿上，跑得也不如以前快，好不容易发现个吃的，往往还没等近前就已经把人家吓跑了。

这几天小金狐只能以秋虫为食，饿得头晕眼花，都快站不住了。

他可怜兮兮地去找水宝宝，让他帮自己弄点吃的，水宝宝正担心，哪里顾得上他，哇哇哇一顿大骂吓得小金狐捂着耳朵窜出老远，屋子方圆十丈内都不敢近前。

他虚弱地躺在秋日渐枯的草丛里，本来就挺瘦的，现在更是条条胁骨显露，小小的肚皮直瘪下去。

他摸摸肚子，觉得自己真的快饿死了，马上就饿死了。

饿得眼前的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晕头晕脑的小麻雀扑愣着翅膀落下来，落在他身边不远的草地上，东啄啄、西啄啄，啄草籽吃。

小金狐屏息静气，静静地等着，等到小麻雀离得近了，闪电般出手——

受到惊吓的小麻雀一振翅膀，飞到空中，再也不敢下来。

到嘴的吃的又飞走，小金狐伤心极了，连饿带气，眼泪都流下来，翻身趴在草地上哇哇地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后背上突然被一只冰得吓人的手摁住。

小金狐扭头一看，居然是水神。

水神脸色青白得透明，形容萎顿， “金毛……我没有把他带回来……”

小金狐像是没听明白似的看着了，眨了半天眼，眼泪汪汪地说：“我要饿死了——呜——”

水神魂归本体，脸色稍好一点，匆匆亲了水宝宝一下，就忙着给小金狐弄饭。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不一会就做出一锅粥。

小金狐本来饿得都快站不起来了，见到吃的，眼睛里发出了绿光，也不知哪来的劲，扑过去直接把脑袋埋进去，被烫得嗷嗷叫，就这也舍不得把脸从粥里抬起来，一边吸吸呵呵叫疼，一边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