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狐情话 下——芊芊雨

想到这，水神不由又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告诉他火神出关后还要为他的不遵守天条而受罚的事情，不然那狐狸会怎样还是个未知之数。

这时被他拘使的土地前来传话，由他托梦请来的郎中快到了，请他们回避，以免被凡人视破仙踪。

水宝宝恋恋不舍地被同样不愿离开的水神拉着走开，躲到破墙后面侧耳倾听。

那郎中被土地托梦惊疑不定地来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何时有的破屋内，果真看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和一个愁容满面的少年，心中不由得诧异到极点。等到被告知那狐狸由于伤心过度才会病倒时，头发根不由自主地想要竖起来。

好在邢宣比较善良，骗了个谎话说是小狐狸看到他父母双双被猎人杀死才会急痛交加病倒，若是水宝宝在，指不定会把那郎中吓成什么样子。饶是如此，郎中也被吓得脸色青白。

任谁被一连几天托梦让来给一只狐狸治病，而且还真有这么一只生病的狐狸，若说不怕，那才是见鬼了。

幸亏邢宣的长相清秀，笑容也算得上和气，这郎中也算是胆大，不然也不会真的来这里，勉强定了心神准备帮小金狐治病。

真要治病时又犯难了，这是个畜生，怎么望闻问切？好歹给条胳膊能让他搭搭脉吧？

郎中犯了半天难，硬着头皮翻翻小金狐的眼睛，由邢宣掰了嘴看看舌苔，犹豫了半天，收回伸向小金狐前爪的手，低声问邢宣这些日子这只狐狸的饮食情况。

又硬着头皮仿着凡人急痛伤心的症状给小金狐写了药方，然后拱手匆匆而去，连诊金都不敢要。

等这倒霉郎中走远了，水神和水宝宝才从断墙后出来。

不用说，还是土地去抓药，也不知这老头想了什么法子，半天后，端了碗药法颤巍巍回来了。

小金狐连喝药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照以前给他喂水的法子，掰了嘴一滴一滴地往里滴。

水宝宝偷着尝了一口，哎哟那个苦喂，跳起来呸呸呸地吐，恨不得把舌头揪下来扔出去。水神皱眉，什么时候玩不行，非得赶着现在玩？

水宝宝被瞪，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更加万分同情小金狐，这么苦的药，舔一舔都苦成这样，他还得全部喝进去——赶紧坐到邢宣旁边，专心致志地帮着喂药。

治人的药能治好妖精吗？一人两神守在小金狐身边面面相觑，看着病得快死的小狐狸一口一口往外吐着黑色的药汁束手无措，看来让凡人治病的办法是行不通的，对于妖精，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仙家的丹药。

仙家最灵验的丹药莫过于太上老君的金丹，可惜那些金丹炼之不易，所以炼出后只供玉帝享用，别的神仙若想得一粒那是难之又难。还有各位海外仙翁的仙山上不少灵药也具起死回生的功效，可惜他此刻的法力只够驱使土地，哪有能力求仙药？

邢宣小心翼翼地捧起小金狐的身体，避开被吐湿弄脏的草垫，把他挪到另一个重新铺就的窝里，忧心仲仲地望着，低声说：“我帮火神守着他，可是他若死了，我怎么对得起火神？”

现在水神一听到火神的名字就烦，这些事还不是他引出来的？

水宝宝在一边后悔，后悔不该不好好修炼，不然至少能通知水神的那些下属，就算是偷，也能偷来一粒仙丹啊。

“你不是能通知那些……水宝宝吗？让它们上天帮你通知……”邢宣眼睛一亮，话还没说完就被水宝宝一番话说得泄了气。

“你以为所有的水宝宝都跟我一样有灵性啊？它们好玩好闹，才不管那些闲事，你给他们说的事在凡间还能记住，等修炼成云时就忘记了，再升级为水宝宝，只顾得争打胡闹了，又没大人管着，他们才不会帮忙。”水宝宝提起来就生气，不是没试过，可那些水宝宝现在一门心思想学他变成人，只顾在天庭捣乱，哪有功夫帮他传话，而且那些没有名字的水宝宝灵性更少，答应得好好的转脸就忘，气得红衣水宝宝恨不得拥有水神丧失的法力，把他们扔到北海冻成冰。

第五十九章

“大人，金毛是不是会死掉？如果他真的要死了，咱们想个办法，也让他投成人胎，每次转世的时候咱们去看他。”水宝宝终于说出了泄气的话。

看来逆天施法，纵然能救回小金狐一时，却救不得他一世。本来司命用的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破釜沉舟的法子，想以此让小金狐逃过百年的雷火击杀，没想到牺牲了这么多，小金狐还是要命归黄泉。

邢宣对小金狐的感情也很复杂，他虽不接受小金狐，但得知他为了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所以真心怜悯小金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水神忧虑地望着小金狐瘦成一把骨头的身体，用手捂住了眼——投胎？只怕他这一死，从此魂飞魄散，再无投胎的可能，逆天施法，终究还是斗不过天吗？

“大人，大人？你……你也在哭？”水宝宝震惊地看着水神修长手指下渗出的液体，“宣宣，你看我家大人是不是在哭？”

邢宣的心思要比水宝宝慎密得多，看到水神的眼泪，略一思索，不由面色大变，直接猜到最不好的结果。

水神对着他轻轻摇头，示意别让水宝宝知道，不然恐怕又出事端，然后努力用正常的语气说：“我怎么会哭？只不过……心里烦恼，感到燥热罢了，这是额上的汗……”

说到这手已经被水宝宝扒开，满手的眼泪揭穿了他的谎言。

水宝宝震惊地望着水神满脸的泪，又僵硬地转头去看邢宣，看到的也是满脸的泪，又迟缓地去看小金狐，后颈僵得能听到咯咯声响。

他的眼睛本来是凤眼，此刻瞪得成了圆形，他的眼神本来清澈如秋天的明湖，此刻渐渐地布上血丝，好像全身的血都进入眼瞳，脸色却变得苍白。

“浅红，你……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救他，你别急……”水神怕他急出什么事，赶紧哄劝。

水宝宝呆呆地说：“还有什么办法……你都哭了……”

邢宣擦去眼泪，劝道：“你别难过，他是被火神喜欢的小妖精，应该不会死。实在不行，咱们再回那座仙山，求那位神仙救他……”

水神的脸抽搐一下，然后说：“是啊，实在不行，咱们去找司命……那小子上次能把他救活，这次也一定能救回来。”

水宝宝的眼中亮光转瞬即没，悲伤地说：“你们把我当傻子，他本来就是逆天救回来的，而且司命大仙赶咱们出来的时候，我听见他跟大人说的话，叫你不可把事情真相全部告诉他，他若是自己想出来的没事，不然……”眼泪一颗颗流出，掉到无知无觉躺在地上的小金狐紧密的眼中，掉在半张的嘴中，“他没救了……我知道……金毛要死了……”

水神和邢宣本来就已经很难过了，还得忍着难过劝哄更加难过的水宝宝。一仙一人说得嘴巴都快磨破了，还是制不住水宝宝伤心，眼泪先是晶莹透澈，后来慢慢带了浅浅的红色。

水神真的急了——水宝宝是水变就的，生来就具有回收自己本体水珠的本领，以前哭出的眼泪和打架破碎的肢体都会自动收回身体，自从被水神的血喷入而有了灵性，更加视他的血和液体如至宝，一滴也不肯失去，此刻他的眼泪越流越多，甚至带了血，却有相当一部分没有收回，眼见着他的小脸越来越苍白，形容越来越憔悴。

水神大喝一声：“浅红，不准再哭！”

水宝宝一愣，抬头，水神迅速揽过他，低头吻了下去。

邢宣的眼神突然又变得悲哀，他记得，上一世，还是凡人的水神就是用亲吻帮助因故灵力消弱的水宝宝恢复灵力的。

等水神抬头，水宝宝脸色好了一些，邢宣也把头别开。

就这么看着小金狐慢慢死去吗？

水宝宝伤心的不得了，看着豪无知觉瘦得不成样子的小金狐，想起从认识他开始的那些又吵闹又热闹的事，这只狐狸很狡猾，刚加入他们时由于弱小又没靠山，曾被他们狠狠欺负过。后来大家熟了，彼此有了感情，他的胆子也大了，偷鸡摸狗想要作恶，偏偏又打不过那些鸡狗反被啄咬。再后来出了那么多的事，他的本事也长了，居然敢拿棍子揍他……

水宝宝伤心地扁嘴：“金毛，你起来，跟我打架啊，你不是一生气就迁怒于我吗？你起来啊，跟我吵，跟我打啊。”

水神摸摸他的额，这小子是不是真的傻了？

水宝宝继续伤心，“我现在都挺怕你了，你一拧眉我就想躲，怕你搔我两把，你一瞪眼我就要跑，不然你肯定会打我，我现在都打不过你了。不过如果你能醒，你就是把我打死，嗯，我不会死，你就是把我打散了，我也不会生气，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跟你打了。你起来啊，好起来啊。”

邢宣回头看看他们，眼中又噙满了泪。

拨弄着小金狐的尾巴，“你看，你的尾巴因为你生病都没以前漂亮了，以前我多喜欢你的尾巴，每次都想把它剁下来占为已有，每次对你说你都要生气跟我打一架，现在你怎么不生气了？”又拨弄他的爪子，“你现在挖我我也不叫疼了，你挖我两下啊，挖啊。”又捏他的嘴，把半线的尖嘴捏得合住，“每次我嫌你吵捏住你的嘴，你都气得不得，非要咬我两口才甘心，我现在又捏住了，你怎么不咬我了？”

水宝宝声音哽咽，轻轻拍了小金狐瘦得凹进去的脸，“我现在打你了，你还手啊，你还手啊，你怎么不还手啊？”

水宝宝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小金狐，手劲越来越重，打得小金狐的头无力地滚来滚去，打得嘴角冒血，水宝宝越打越生气，咬着牙叫：“你不是吃一点亏都要还回来吗？我现在打你，你怎么不还手？你就想这么死了？火神那么厉害你都得还手，司命威胁你你都敢去现在我揍你你怎么不还手了？你还不起来还手吗？那我就干脆打死你算了，让你做鬼都当个气死鬼……不，反正你死了就魂飞魄散了，也不怕你再报复回来，所以还是打死你算了，打死你，让你死都是吃亏吃死的……”

小金狐的嘴边流出好多的血，颜色黑得发紫，带着浓烈的妖腥味，闻之欲呕，水宝宝也不怕自己的手若是打烂沾上妖血出事，水神却怕，和邢宣拉了好几次也没拉开，最后从背后死死抱住水宝宝，把他的两只胳膊用力圈住，“浅红，你这样会真的把他打死的。”

水宝宝的胳膊动弹不了，腿却能动，身子被拉得站起来往后退的同时，狠狠地一脚踹过去，正踹中小金狐的肚子，“嘎嘣嘎嘣”两声响，小金狐的身子远远地飞了出去，形成一条弧线，又重重地摔在地下。

水宝宝转身趴在水神怀里放声大哭，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好像被踢飞的不是濒死的小金狐而是他自己。

邢宣在第一时间扑过去察看，小金狐嘴角已经不是流血了，而是往外呕血，一口一口的黏稠腥腐的黑血往外呕，呕得身上身下全是。邢宣顾不上许多，急忙双手轻轻捧起，放在臂弯，一只手按在原本是白色现在被血染黑了的胸脯上，还好，手指尖还能感觉到微不可触的心跳，顿时松了一口气。

再看小金狐的惨状，心中突然痛不可当，转头大骂：“死浅红，你若打死了他，我就拧掉你的脑袋喂狗！”

这一声暴喝吓得专心致志地哭的水宝宝一哆嗦，也让正在劝慰他的水神一愣，邢宣接着骂道：“他现在快死了你还这么对待他，你忘了你魂魄离体的时候他怎么对的你？若不是他，水神怎么会记得你？你不感激他你恩将仇报，这样的做法，与禽兽何为？”

水宝宝被骂得哑口无言，水神也很不自在，分辨道：“他是想让他好起来……”

邢宣怒道：“好起来？好牵强的理由！为了他你连是非也不分了！”还想连继续骂，看到水神羞愧尴尬的表情，又住了口，低头又看小金狐。

小金狐的黑血已经不再呕了，嘴角边挂着的黑色血涎正慢慢变红，不知怎的，手指尖感到的心跳似乎比刚才强了一点。

邢宣一愣，他僵住的表情被水神看得真真的，心里一紧，问：“他……怎样……”

水宝宝顿时急了，“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拳打脚踢地想要挣开水神的制梏。

邢宣愣着，不相信地把手指挪到小金狐的鼻尖，这鼻息似乎也比刚才重了一点。邢宣还是不敢相信，干脆把小金狐举高，用自己的耳朵贴在沾满血的胸脯上，耳畔传来的心跳声似乎一下比一下有力……

邢宣慢慢抬起头，呆呆地看向水神和水宝宝，怔怔地说：“他……他……”

第六十章

“金毛啊，幸亏是我英明伟大，想起你在司命那差点丧命时小黑对你的那通打耳光，所以照着做，果真把你给打活了。嘿嘿，你说你什么毛病？吃药好不了揍一顿就好了，你修的什么妖法？挨打的妖法？”

水宝宝眉开眼笑，信口胡诌，把自己的无耻的殴狐行为拔高到伟大的救狐行动，而且趁大病初愈的小金狐没力气还手，逮着人家的耳朵啊嘴巴乱捏一气。

小金狐也不生气，反而很感激。可不，他病得快死了，听说连水神都束手无措的哭了，水宝宝一通打反而把他打活了，虽然清醒后身上痛得要死，胁骨也断了好几根，可是这些疼痛跟魂飞魄散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所以就容忍了水宝宝的行为。

水神撇撇嘴，聪明地选择了隐瞒真相，不然那眦目必报的小妖精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万一气得太狠再死翘翘了，那水宝宝还不得哭死？

神出鬼没的在小金狐呕完黑血后不久凭空出现的司命站在水神旁边，脸上似笑非笑，“浅红，以后再也不准欺负我们小黑，不然……”后面的话悠然而止，警告意味十足。

水宝宝扮了个鬼脸，笑道：“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我喜欢他还来不及。”

司命微笑了，望着被他施法救助后愈发有精神的小金狐，“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你的造化真的不小。”

小金狐眨着眼睛回望司命，这个神仙一直让他从心里感到害怕，而这次，神仙脸上那令他胆寒的神情不见了，并且目光温暖，看他就像看那些鹤啊桃啊貂啊什么的，这令小金狐不由得把以前那些惧怕和厌恶之心消失了大半。

被这些事情弄得迷惑不解的水神皱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一会挤一点跟……后面的话着实不雅，实在不该从他这高洁如月似的神仙嘴中吐出，于是咽回去。

司命莞尔，问他咽回去的话什么，水神板着脸，调开头。

水宝宝低声问小金狐：“猜一猜，我家大人没说出的话是什么？猜出来算你聪明。”

小金狐没好气地虚弱地回答：“还用得着猜？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是屁就是屎，所以才不肯说出来。哼，你家大人就会装模作样，表面上看着优雅漂亮，一肚子……小心眼。”

司命脸上笑意在听到这些话后更浓了，水神脸都红了，又不能在别的神仙面前跟个小妖精计较，咬了咬牙。

司命笑够了，这才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

他在得知火神与小金狐的纠缠后，就翻开小金狐的命册查看他们的牵连到底有多深，发现那狐妖自百年天劫后就空白一片，忍不住再翻火神的命册，自狐妖天劫后，火神会跟雷公交恶，大打出手，违反天规，被打入天牢。由此推测，火神与雷神的争斗是为了那两只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