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狐情话 下——芊芊雨

压倒花王姚黄而不自知的少年无视一个个黑着脸杀气腾腾围上来的和尚和游客，自言自语地说：“我是狐狸精不假，可是他现在是凡人，如何知道我的原身？”

第六十一章

小金狐和水宝宝死缠活赖地非让司命说出小羊转世后的下落，又磨着他去找。

可能是小羊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情谊感动了司命，在阴司一番通融打点，小羊第一次投胎转世一帆风顺，享寿七十载。

这一次他们去看，正赶上小羊的第二次投胎为人，又是一个富足人家，听说出生时红光满屋，他们来的时候正赶上小羊被抱到外屋请人算命。算命的人讲，此婴乃大富大贵之命，那家父母大喜过望，厚赠算命先生。

小金狐扁了嘴，瞧着那襁褓中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儿嘴里嘀嘀咕咕，水宝宝伸耳细听才听清他说的居然是“讨厌啊，怎么非得这时候投胎啊，长大还得十几年，又让人家等，人家最讨厌等了，以前等，现在等，以后还得等，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把他偷走……”

水宝宝一巴掌打下，喝道：“偷他干什么？”

小金狐揉揉脑门，“我决定了，小羊为救我，献出内丹，转世为人，此恩我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此后他生生世世为人，我生生世世……嗷——”

水宝宝又是一巴掌打下去，“他不救你到候天雷打下来也是死，你以身相许，许个屁！你看他的命多好，上辈子状元取了个公主当老婆，这辈子又是大富大贵，又是好几个老婆，你把他偷过来，是他当你老婆还是你当他老婆？你偷他出来，他还能大富大贵吗？你没见我家大人下凡，火神搞鬼，害得我家大人吃那么多苦……”

小金狐继续揉脑袋，这一下可比上一下打得疼多了，“那你也得到你家大人了，要不然，他跟邢宣好，哪有你的份，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咚”第三下又打到小金狐的头上，伴随而来的是水宝宝的淳淳教导：“我跟你不一样，就算大人跟邢宣好，我也会夺他过来，你忘了我家大人说我们是天缘吗？你可不同，人家好好的命线，跟那凡女生生世世为夫妻，你中间插一杠子，就是跟月老过不去，你再闯了祸，还以为火神跟司命大仙能帮你啊？再说，火神大人为你付出的也好多啊，他又是散仙元，又是渡仙气，还分出仙魄给邢宣，让他喜欢你，你怎么就不想着对他以身相许啊？”

小金狐先是板着脸，一脸“你再敢打我一下试试”的表情，等听了水宝宝后面的话，脸上露出思忖的神情，咬了下唇。

水宝宝的手再一次举起来，轻车熟路地再次打到小金狐的头上，嘴巴刚张开，就见忍无可忍的小金狐怒目圆睁，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他们被司命用了隐身术，在屋里一个追一个逃，屋内丫环婆子一大堆，每撞一个凡人，那凡人都露出诧异的表情，面面相觑。孩子本来在哭，此刻睁着黑黑的眼睛看着他们，先是露出思忖的神色，然后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快乐的咿咿呀呀的叫声，两只小手还一扑一扑，似乎想扑住来回从他身上窜的小金狐。

小金狐注意到了，立刻停在抱小孩的奶娘头顶，拧过身，垂下尾巴，用尾巴梢扫小孩的鼻头和嘴巴。

小孩立刻不扑了，用力揉自己的口鼻，拼命地扭头，想要避开那作恶的尾巴。

小金狐哈哈大笑，正笑着，脖子被谁一把揪住，耳畔响起水神的声音：“你这坏狐，连小孩也要捉弄。”

小金狐嘻嘻笑道：“捉弄他好有意思，你看，我不弄痒他，他还不乐意呢。”

果然，小孩的口鼻不痒了，反而要咧嘴哭，小金狐重新跳到那妇人头顶，探下身子，伸出一只前爪摸摸小孩嫩嫩的脸蛋，嘻笑道：“宝贝小羊，快点长大，然后我来找你，以后我是你生生世世的朋友哦，你别太感动了，要是感动得以身相许，我可就……嘿嘿嘿，不要白不要……”

“色狐！快滚下来，我要监督你，不准你寻花问柳坏人姻缘。小羊你别怕，这狐狸有我看着，不会勾引你的。”水宝宝开始伸张正义。

小孩的黑眼睛又望向一脸正义的水宝宝，快乐地啊啊大叫起来。

水宝宝也乐了，凑过去一起摸他的小脸，用商量的口吻说：“小羊，等你成大了，我跟他一起勾引你行不？”

水神和司命、邢宣都没有进屋，远远地从窗户里看着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子。看了一会，嫌凡人烟火味重，司命远远避开，水神想了想，跟上。

司命揶揄的地看他，“你那浅红也打算红杏出墙，你不紧紧地盯着，跟着我做什么？”

水神老脸微红，神情颇为羞恼，低声吼：“你若想你的仙山变成荒山，就继续取笑我吧。”

司命微微一笑，随处四望，不期然迎向正向这边望过来的邢宣的视线。

水神没有注意邢宣望过来的目光，他眉尖微蹙，似在想什么心事，被司命碰了一下，愕然抬头，看到司命微挑眉示意，顺着示意的方向看去，邢宣的目光已经调开。

水神出神地看他一会，回头问道：“你和他都说浩空维淳把对金毛的感情注入他的体内，我怎么没有看出他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跟你认识这么久了，也没听谁说过你有这个本事，能左右凡人的情感，你是不是在骗他们？”

司命笑道：“你终于看出来了？”顿了顿又笑：“其实那邢宣早已有了疑心，迟早瞒不过他。还在我的仙山时，他就说过，神仙不能左右凡人的感情，而且你们下山这么久，要是我真能把小火的感情注入给他，依小火的热情，那邢宣不早就同小浅红对你一样，把那小狐狸吃得骨头都不剩……”

水神本来一脸鄙夷，听到这顿时面红耳赤，一把揪住司命的领子，“你还敢说……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我的笑话就那么好看？你等着，你的仙山非但保不住，你那些秃鸟烂桃，还有你那徒弟小黑，我一个个都饶不过，别以为我现在法力低微就奈何不了你们，天上人间敢惹我水德星君的还没几个……”

司命笑道扯开他的手，搂上他的肩，俯到他耳边低声嘀咕，“你别急，其实我这次已经＃￥！￥％￥＃……￥……”

水神的脸由怒变喜，低声道：“真的？”

司命细不可闻地笑着，不怀好意的目光远远投向跟小金狐争先恐后调戏可爱凡人小孩的水宝宝。

第六十二章

两个小坏蛋玩转世的小羊玩得不亦乐乎，被司命和水神强行带走时极其恋恋不舍，频频回头，直到回到以前住的地方时还不时回头妄想再看一眼。

小金狐姿态优美地蹲在地上沉思，一只不知死活的蝴蝶翩翩落在他左耳尖上也不自知。水宝宝过来赶走了蝴蝶，问他想什么？小金狐无比幽怨地回答，他想生个小宝宝玩。

水宝宝吓了一跳。

小金狐哀怨地报怨：为什么不让我把小羊偷出来，你看他多好玩……软软的小手，嫩嫩的小脸，没牙的小嘴，流口水的样子也好可爱……哎呀真想把他一口吞掉……

水宝宝大惊失色，立刻劝他，吃人是所有坏事中最坏的一件，吃人的妖精是不能成仙滴。

小金狐斜眼上下打量他，眼珠转了几转，突然满脸堆笑，人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他膝盖上，热切地说：“宝宝，你跟墨墨生个孩子吧，你们俩都这么好看，你们的宝宝一定比小羊还可爱……”

“咚”，小金狐被水宝宝一拳头打中鼻头，这可是个要紧的地方，直打得小金狐鼻涕眼泪一起流，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水宝宝跳起来骂他：“你以为你傻我就跟你一块傻啊？我是男身，大人也是男身，两个男身怎么生宝宝？你能生，你生一个去！”

这下揍得狠了，小金狐捂着鼻头哎哎哟哟酸得难过，水宝宝踢踢他，“真打疼了？哟，还挤出眼泪来了，你就挤出一天河的眼泪我也不信你是真哭，你最狡猾了，光骗我。你就挤着吧，我懒得理你，我走了。”

水宝宝走开了会小金狐才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哼哼叽叽地发誓要报仇，眼前突然一黑，努力半天才看清是邢宣，呜咽着把脑袋伸到坐下来的邢宣的腿上，让他爱抚自己的毛头。

邢宣轻轻抚摸着腿上那只毛茸茸的脑袋，用小金狐最喜欢的手法轻揉他的耳根和脖颈。

小金狐舒服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哼哼声，要不是鼻头还难受着，都想这样睡着了，被人爱抚地摸着真舒服。

“我要走了……”邢宣似自语，又似宣告，眼睛痴痴地望着不知名的地方，神情恍惚如梦，“我要走了……”

小金狐猛地睁开眼，诧异地抬眼看他，邢宣垂下眼皮，温柔地望着他，又重复一遍，“我要走了。”

走？走哪去？不跟我们住一起了吗？为什么？因为水神不接受你的感情吗？你那天不是说已经放弃了吗？还跟水宝宝保证过，难道你在骗我们，其实心里还在喜欢他？但是既然喜欢他为什么又要走？

小金狐眼中立刻闪过许多的疑问。

邢宣似乎看出他所想，嘴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眼底却孕含着浓浓的悲哀，他温柔地摩挲小金狐的头顶，低声说：“我要走了，你会想我吗？”

小金狐思绪电闪，立刻想起水宝宝酸溜溜地说过好多次邢宣守在奈何桥死乞白咧地等着水神和他的下一世——

“你是要死吗？你还想在奈何桥等他？”其实他并不想问得这么直接的，但是话就这么问出来，然后心里就莫名的有点忧伤。

“我……”邢宣沉吟不语，慢慢地抬了头，望向不远处的房舍，那里面，有跟他无缘的水神。

“我不想死，但是，也不想这么痛苦地活着……”邢宣重新垂下眼皮，注视着显得很难过的小金狐。

“你不是说已经想开了吗？而且火神把他对我的喜欢转移到你身上，你现在应该喜欢我了，怎么还喜欢他啊？”小金狐不知怎么，突然心如刀割，觉得他若是离开，自己似乎会很伤心。

邢宣沉思着，慢慢说：“我对你的感情只有怜惜……只有喜爱……”

“喜爱不就是喜欢吗？”小金狐焦急地问。

“不是……”邢宣轻轻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让人看了心酸的微笑，低声道：“喜爱是……像喜欢自己亲人一样的喜欢，但不是真正的……比如，我喜欢我的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但是他们不在了……我虽然伤心，却没有想着也去死……喜欢，真正的喜欢和这不一样……喜欢他，从心底有这么一个……身影，看不到他就牵肠挂肚的，想起来心里就柔……就疼……瞪你一眼，就恨不得死了的……看你一眼，心里就暖和，比什么都高兴……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看着他，触着他，一时半刻也不想离开……这样的，叫喜欢，但不是爱……”温柔地看着急切地想说什么的小金狐，轻轻用手指点住他的嘴，没用力，力道很轻，但是很坚决。

“以前我对他，只是喜欢，只想我一人拥有他，容不得别人分享，这不是爱，爱……是心里有他这么一个人就够了，他喜欢的，让他去做，他爱的，让他去爱，只要远远地看他一眼，知道他好好的，很快活，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这样的爱，太苦，有的时候，压抑不住，所以，我要离开这……也许，终其一生不再见……也许……”

邢宣说的话小金狐听不明白，委屈地问：“是我以前喜欢你，可是现在忘了你，所以你生气了？如果我想起来了，重新开始喜欢你，你是不是就觉得平衡一点，就会留下？”

邢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把他抱起来，让他毛毛的耳朵贴近自己的脸，低声说：“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喜欢是没有比较的，你当年说喜欢我，无非是因为我对你要比他……对你稍温柔一点……这么多年，你的心智也应该长大了，应该懂得真正的情……你这么可爱，这么机灵，又命运多舛，受了那么多的苦，应该由一个很强大的……从心里疼你，怜你，保护你……喜欢你……爱你……这个人，不是我……”

“那是谁？”

邢宣缓缓道：“他为了救你，瞒过雷神，断了自己的神剑？他为了救你，瞒过索魂的阴差？他为了救你，分魂散魄，回到天庭重新修行？他为了保护你，分出自己的法力，这个为了你做了这么多的……问问你的心，你知道他是谁……”

“哼！他烧我啊……”小金狐挣扎地跳到地上，气呼呼地嚷着：“他烧了我一次又一次，烧得我浑身都是大泡……仗着自己是神仙，仗着我打不过他，光欺负我，破坏我修行，我修魔时他废我魔功，我吸人精血时他把整条街烧了，还困住我，我这么爱跑爱跳爱逛的狐，他就把我困在这方圆一里的地方，还动不动让我饿肚子……你不知道，我跟小羊吵架他一气走了，就剩我自个，连个老鼠后来都没了，我沦落到吃过往的飞虫的地步，最后连飞虫都不来了。哼，别以为他后来给我弄吃的，动不动就变成你的模样哄哄我亲亲我我就会原谅他……”

小金狐一边叫一边跳，眼睛明亮而生动。

邢宣一直等他叫到没力了才悠悠开口，“真的……这么讨厌他？”

“讨厌！”小金狐用力用尾拍地，表示自己真的很讨厌很讨厌火神。

邢宣也不吭声，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直看到这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垂了头，甩甩尾巴，哼哼叽叽地说：“好吧，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是挺讨厌他的，后来嘛……后来嘛……”

眼前似乎飘过火神温柔的火暴的怜悯的开心的痛恨的嘲弄的……诸多神情的脸，想起了他温柔地捧着自己的脸，想起了他附身于邢宣却动弹不得的尴尬和郁卒，想起了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他有苦说不得气得把被子蒙在头顶上幼稚的举动，想起了他绘声绘色形容地狱酷刑吓唬自己的无耻行径，想起他痛殴司命，想起了他捧着复活后的自己欣喜若狂的表情……

后面的……就只有道听途说了……他为了让自己复活，拼命渡仙气给自己，散了部分仙元，让自己能固住小羊的内丹，为了让自己开心，抽出仙魂分给久候奈何桥，被桥下恶水侵体导致魂魄不全无法回阳世的邢宣，为了让邢宣爱上自己，又抽出自己的情感注入他体内，做尽这一切后回到天庭忍受无尽的寂寞重新修行……火神犯了这么多的天条，纵然水神和司命不说，小金狐也知道他出关后不会好过……

邢宣伸出手，接住小金狐顺腮流下的一滴泪，“你想起来了？”

小金狐一怔，“我……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