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殊一个闪身,拍出一掌,紧接着在他屁股上就是一脚,男子一个趔趄往前冲了出去。好不容易站定,他又好气又好笑
地说:“小亲亲,你出去才没多久就学会武功了啊?”
“谁是你的小亲亲!本官是当朝一品大员,你最好放尊重点!”严殊平时最讨厌这种乱搞关系的人,嘴上风流是情趣,
身体上风流那是不负责任!他认为自己属于前者,而这个轻佻的男人,则是属于后者。以严殊本来的长相,很容易将他
联想成花花公子的形象,不过正因为他在女性中间十分讲究分寸,所以许多一开始对他存有戒心的男士后来都对他很尊
敬。不过拿这种人和风流倜傥的严殊来比,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对于这种人,他不会像对九方烟一样客气。只用口
水来修理他,似乎太过微不足道。
然而这个紫纱男却还是没有死心,反而吃吃地笑了起来,仿佛这件事情很好笑似的:“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当然知
道你是一品!不然怎么配得上我呢?”他说着,又一步一步接近严殊,满面堆笑地求和:“宝贝,不要闹别扭了,让我
好好疼爱疼爱你……”他张开双臂朝严殊扑过去,不料却扑了个空——奇怪,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只要我勾勾手指,他
就乖乖贴到我身上了。难道真的生气了?不就是玩弄了一个太监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继续哄骗严殊,企图让宰相回心转意:“起菡,不要生我的气了,我以后再也不乱来了还不行吗?”
起菡?他知道燕起菡这个名字?这么说来,难道这个人真的和宰相……严殊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怎么投
胎投到这么个没节操的男人身上?一看就是一对狗男男!现在你老子我是严殊,不是燕起菡,所以对不起了!我要和你
划清界线!
“你别乱叫我的名字,我可不认识你。”严殊随便朝他翻了个白眼,却将这男子个电到了一般:“哎呀呀!你真是无情
!你真是越来越高傲了!都是我平时把你宠坏了!好了好了,那大不了以后我不让你在下面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严殊不禁嗤之以鼻:“不在下面?”看那男子一脸灿烂地点了点头,他脸色一正,吼道:“滚!”
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吼给吓退五六步,紫纱男子望着严殊悻悻离开的背影,不由兴奋地追了上去:“我爱上你了——小菡
!”他一个猫跃刚要将严殊泰山压顶,岂料严殊却猛一转身,冲天就是一拳将他打飞出去。
他连连咳嗽着爬起来,有些委屈地说:“你来真的啊?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厉害的武功?”
严殊斜了他一眼,凉飕飕地说:“这不是什么武功,是散打。” 虽然严殊知道古时散打称之为相搏、手搏、技击等等,
是武术的一个主要表现形式,但他偏偏就要用他们不知道的新名词。
“散打?散打很厉害吗?”
“是啊,你不是亲身试验过了吗?”严殊瞄了他一眼,忽然浮现出一个邪恶的想法:“你要是想学,就赶快拜我为师吧
。”
想不到这小子果然叩倒在地,恭恭敬敬:“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九方绯路一拜!”
九方!严殊的嘴角冷不丁抽搐了一下——他也是九方家的人?难怪这么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样子。不过我该怎么确定
他的身份呢?
严殊在九方绯路跟前踱了两步,乜斜着问道:“乖徒弟,告诉为师,你在家排行第几?”
九方绯路忍不住笑笑:“师父您忘了?除了大哥是皇上,我还有二哥九方烟,我当然是老三了!”
“哦,”严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很好。”
“嘿嘿……”九方绯路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又蹭到严殊身边,在他耳边低低地问道:“这下玩够了吧?快点进
去吧,我等不及了。”
只听“咚”的一声,严殊一下将他撞到了廊柱上,并对他竖起了中指:“我跟你约法三章:第一,不准用奇怪的称呼叫
我,要叫大人或者师父;第二,不是我叫你就不准靠近我;第三,看见我要给我行礼。”
“啊?”九方绯路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严殊可不在乎他是什么皇亲国戚了,反正你两个哥哥我都照样耍,还怕你小样
不成?
“啊什么啊?你要是不遵守,我就告诉皇上你对我不恭!看他怎么处理你这个宝贝弟弟。”严殊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挑
了挑眉毛。
九方绯路果然是惧怕他的皇帝哥哥,没了意见。只是他越发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这样对我,难道他忘了,当初是他先引
诱我的,他过去一直都不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现在却扬言要告诉皇上,难道他……看上皇兄所以对我不屑了?
严殊可不管他想些什么,把这个小王爷搞定之后,似乎胃口也不是那么差了,倒是刚才打他打得很累,胸口一点热热的
,要不是自己吃痛,而且叫太医绑得很牢,这会儿准又倒下了。于是他又想找点东西吃,补充补充能量,就问:“绯路
,你知道御膳房在哪吗?”
“御膳房?你想干嘛?”
“早上起来还没吃东西就被你二哥给打断了。”
“你要去偷东西吃?”绯路的惊奇程度不亚于在他这个时代看见飞机,因为他记忆中的宰相,是个食量不大的人,就算
早饭不吃,也绝对不会干去御膳房偷吃这种有失体面的事。
严殊为他不负责任的措辞而皱了皱眉头:“什么偷吃?我是光明正大进去检验食物里面有没有毒。今天可是庆功宴,更
要严加防范。”
绯路忍不住耸肩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他不知道宰相竟然变得这么幽默了,比起从前不苟言笑的他,似乎现在来得更可
爱。反正一早应邀进宫来也没事可做,不如就陪他去好了。绯路于是一口答应了。
第十三章
“大人!”大内总管终于找到了这里,他看到绯路,恭敬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便小声催促严殊去换衣服:“大人,您怎
么到处乱跑?皇上正等着呢!请快一点。”
“那也等我吃点东西再说。”严殊不怎么情愿地推脱着,皇帝不是刚被我气走吗?怎么又要找我?再说了,我的行踪关
他屁事。
“老奴正要问相爷呢,我派小太监送去的早膳,您都还没碰,人就不见了,是饭菜不合胃口?”
“我压根就没看见什么早饭,你派来的不会是刚进宫的实习太监吧?连路都不认得,还给本大人送饭?”
大内总管拼不过他的嚣张,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再次催促他:“大人,皇上马上要祭天了,您快别忙了!回头向皇上
要一头烤全猪还是烤全羊全凭您一句话!”总管说着,顺便也催促了绯路一下:“三王爷,您也快去准备准备。”
“祭天?好像是大事。”严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终于跟着公公一起去换衣服。
“大人,请先到浴池沐浴。”
“啊?这么烦?喂,不用吧?我身上有伤,不能碰水。”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烟雾腾腾的池子已近在眼前,让他不由有
些动心:是温泉啊……自从上次从日本回来之后就好久没泡温泉了,这是个好机会。
“大人,听说您中了毒,在这里面洗说不定还可以祛毒。”
“是吗?”严殊更加动心了,温泉的效用,他不是不知道,什么烦恼和疲劳,只要在里面一泡,浑身都轻松。他三下五
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扒了下来,爬下池子。伤口碰了水,有点痛,不过慢慢的就觉得很舒服了,太医给我用的那个药真
不是盖的,一分钟起效、三分钟见效、七天变成百变金刚啊!
这时来了一群宫女,朝着池子就撒下花瓣。
“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还要放这种东西?”严殊忽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祭天不是只要天子去祭吗?我在这洗澡
瞎起什么劲?”刚才皇帝莫名其妙气跑了,严殊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该不会拿我当
牲口来祭祀吧?我才不要当祭品呢!
“相爷,您这是什么话?祭天的事,不是您事先就和皇上商量过的吗?刚才要不是您折腾着说要什么牙刷,早该来了。
天子和百官都要斋戒沐浴。本来是由皇上和皇后与舞队同舞的,只不过皇上尚未婚配,皇后的位子空缺,就有劳大人带
领舞队了。”
严殊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那也用不着用给皇后洗澡的方式来给我洗澡吧?我是功臣的代表,可不是后宫的代表。
”
“大人您说笑了,这池子只有皇上能来,皇后可不在这外面洗。”
等等……他说什么?只有皇帝能来?严殊下意识地四下一望——他竟然没发现,皇帝就在远处,和他呆在同一个池子里
!那我这是皇帝级的待遇了?
“皇上听说温泉可以治病,所以才破例叫大人一同沐浴。”
严殊不由窃笑:我还以为他想让我当他老婆呢!他舒了一口气,格外轻松。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洗澡了。他于是把这个
身体上上下下洗了个舒坦。毕竟现在这个身体是他在用嘛!虽然比起自己原来那个身体是丑了一点,怎么也得爱护一下
。上岸的时候,皮肤变得像煮沸过的一样红通通的,一件内袍罩了上来,外面加的是一件白色镶银丝绣牡丹山河的长袍
,黑色嵌白玉蟒带,显得贵气十足。严殊对这身行头还比较满意,他见麒真身穿大裘,内着饰有日月星辰及山、龙文章
的礼服从那边缓缓而至,便闲话道:“其实皇上也蛮体贴的,怎么没有老婆呢?”
大内总管满眼不妙的神色对着他,仿佛责备他不该如此不敬地向君王问这种问题,而麒真却不以为然,很直率地告诉严
殊:“因为先帝曾经对朕说,要完成为父的心愿,趁你还没有心上人的时候,最适合成就霸业。所以朕只管打仗,从来
没考虑过后宫的事。”说完,两个人倒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严殊又想起一件事:“呃,皇上,今天祭典完后,臣想请假一些时日。”
“相国要告假?”麒真没说准,也没说不准,只是这样重复着问了一遍。也许是因为刚泡过温泉的关系,严殊觉得他周
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看起来又是神新气爽。
“是,臣想好好养伤。”
“也好,”麒真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说:“你为国事操劳,是该休息休息。等宴席散了,朕派人送相国。”
“多谢皇上。”严殊应承着,跟在麒真旁边,一同来到宫门。外面文武百官以及车马已经守候着,麒真跨上马背,看严
殊坐进了轿子,便发令前往祭台。
第十四章
一路颠簸晃荡,严殊在轿子里就快睡着,听见有人在轿外叫他,并为他拨开帘子,他才醒了醒,探出身来。其他人早已
准备就绪,整齐地排列在祭台下。严殊抬头一望,站在祭台上的麒真正朝他使着眼色示意他过去,他于是来到了麒真的
身旁。不管怎样,跟着皇帝总归比较保险。
礼官从笼子里放出三头雄鹿,它们就撒开四条腿向四方奔逃起来。九方麒真、九方烟和九方绯路各执一张弓,上了弦,
朝这三头鹿瞄准。只听一阵短促的弓弦弹动的声响,前方慌张逃跑的两头雄鹿便一声不吭倒在了空旷的场地上,从伤口
下渗出斑斑血迹。只有一头鹿幸免于难,因为九方绯路射出的箭偏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恭喜皇上!恭喜烟王爷!”少将天雷将两头鹿堆在一起,拖到祭台上,九方烟和九方绯炉便走下台去。严殊在麒真的
旁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两头鹿的伤口,那两支箭都势如破竹,披靡无敌,其中一支早已穿过鹿的胸膛不知去向,另一
支也并不逊色,虽然还扎在鹿的身上,但连箭羽都已经没进了肉里。飞将军李广也不过如此吧?
看着这血淋淋的伤口,严殊不禁感到胸口一阵抽痛,仿佛是一个危险信号在提醒着他什么。奇怪,为什么会觉得痛呢?
难道我看到伤口会产生共鸣吗?我又不是魔神坛斗士!不过,这两个人都有如此高超的箭法,如果有意要射杀我,那简
直是易如反掌。严殊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莫非杀害我的凶手,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不,应该说是杀害燕起
菡的凶手。至于杀我严殊的人,这辈子恐怕都很难知道了。究竟会是谁杀了宰相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会不会……严殊摇了摇头,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如果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那从昨天到今天,他们都有很多机会
弄死我,可是为什么却没有这么做?
未等他盘桓清楚,麒真已经剖开鹿的肚子,焚烧起积柴。只见他手握着雪亮锋利的金黄色弯刀,动作麻利,一头肥壮的
鹿须臾之间就被他肢解开来,一块块肉光滑剔透,一堆骨头剔得一干二净,让严殊看得目瞪口呆。他一向自命十项全能
,从没想像过一位穿着华贵礼服,头顶流光冕的人,会有如此野性的举动。不,光野性谁都办得到,皇帝也不例外,真
正厉害的是他的熟练程度!严殊此时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麒真,那就是——彪悍。彪悍得令他肃然起敬。
鹿和其它牲口很快就被烤熟,芳香四溢。这让还没吃过东西的严殊肚里的胃液一阵翻滚,饥肠辘辘、蠢蠢欲动。此时此
刻,他觉得这是他一天中最饿的时候。肚子里空得叫人发慌。本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祭典现在在那堆肥得流油的烤肉面
前也黯然无光。但是如果在这种隆重又正式的场合连这点定力都没有的话,似乎太对不起自己的一世英明。毕竟现在,
可不是那个属于自己的庆功酒会,当然要奉行“大事不糊涂”的原则。
虽然说要从天神口中抢走这些美味对他严殊来说也不是什么登天难事,比起愚弄政府要员,愚弄老天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他还是决定不欺负天神,否则就有违君子之道。
说到酒会,这也真是巧合,粗略说来,今天也有庆功酒会吧?只不过赞助者是皇帝而不是总裁,而且严殊也料定不会有
葡萄酒,鸡尾酒和香槟,威士忌、白兰地就更不会有了。所幸严殊也不挑食,他现在只想要一个巨无霸就可以了。要是
来杯咖啡或者牛奶也不错,点心嘛,避风塘的就可以了……
严殊靠着自己画饼充饥的才能终于熬到了头——吞口水已经吞饱了。到了向天神献舞这一步,舞队在他和麒真的后面,
等待着他们发号施令。严殊朝身后瞥了一眼,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的。这么多人都要看我出丑么?他地望了望天,露出
一抹狡黠的微笑,老天爷啊老天爷,我已经放过你一马,没有吃你的鹿,你却还要我跳舞,未免欺人太甚。既然你想看
,那我就跳个领先五百年的舞来给你这老古董开开眼界!
乐声响起,他二话不说就拉过麒真,轻快地绕圈一周。令麒真感到讶异——之前说好跳的舞不是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