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粪石书局（第二部 出书版）副店剋星 下 BY 百弓

文案：

有些事就是挡不住，像是辛辣的八卦，

尤其对象还是那完美无缺、谜一般的宋奇伟。

不知死活的菜鸟店员施展戴氏爱情风格，

让魔鬼副店毫无招架之力──

第一次有人敢不要命地缠着他、

第一次有人被一再拒绝还是勇往直前、

第一次有人义不容辞地看透他盔甲下的软弱……

嗯，马粪石书局店员一致裁定──

性别只是跟虾米一样小的问题！

但是，这盘棋最後到底是谁叫「将军」？

他一直在寻找着谁，他的起伏震荡、他难得的极端、他平淡生活里的无悔冲动……

……

第十一章

佩蓉曾问过正吃着宝咖咖的店长：「老大，你的情史其实很丰富吧？」

「丰富啊。」丰力富。宋晋宇在心里想。

「你不会有一天抛弃我们伟祥，去跟别人在一起吧？」佩蓉问这问题是基於道义。店长如果曾经像蜜蜂一样到处采蜜，不见得要定在伟祥身上。

「才不会咧。」

「那麽确定？」

「确定啊。」

「为什麽？」

「因为勃起。」

「我要扁你。」佩蓉开始在拳头上呵气。

「我说真的啊，看到伟祥的时候，全身上下该勃起的不该勃起的都勃起了啊。」宋晋宇眼里闪着亮光。

「给我说地球话。」

宋晋宇举起没拿饼乾的手，捏着食指和拇指在空中画出一条平直的线，说：「这是遇到伟祥以前的我。」我的总和，我的所有。

「遇到伟祥以後，就变成这样。」宋晋宇的手往上举，手势夸张地画出上下激烈震荡起伏的曲线。

佩蓉双手环胸，相当佩服地点头如捣蒜：「我看得懂你的比喻。」

「真爱需要性冲动啊，哪天你也勃起了就知道罗。」

「我拜托你说火箭升空好吗？」

「那是高潮吧？」

「……我去上书了。」

当天，敏恩就站在附近，把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佩蓉走了以後，宋晋宇冲着他笑，还眨了一下眼睛。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样子。

就算宋晋宇其实什麽都不知道，也能轻而易举让人相信他什麽都知道。他由内到外散发着逼人的自信，不认识的人总以为他掌控大局，就算事後发现他其实只掌握了自己，也会一样佩服羡慕他。

因为掌握自己也不容易。

敏恩一直很好奇宋晋宇小时候到底是什麽样子，让宋奇伟在梦里呼唤的那个哥哥手里握有什麽别人无法取代的力量。看到宋晋宇一眨眼，他开始有点懂了。

渴望自由和辽阔天空的孩子，会把宋晋宇这种生物供在心里默默膜拜。

像他自己这种呆板的人，这方面的确比不上。

男人的心理和女人的心理究竟有多大的差距，敏恩一点都不懂，也许每个人的心理和别人都或多或少有差距，端看有没有人愿意花时间深入地挖掘。

敏恩知道表面上宋奇伟是种类似水晶的存在，碰上去硬硬的、冰冰的，有种超凡脱俗的美，但内里他有更柔软的部分，只是外壳太过厚实坚硬，谁都碰不得他的心。

敏恩不懂的是，宋奇伟在他面前的失常代表什麽，脸上的红晕，因为无措反而抿得更紧的嘴唇，眼波里有时像是求救的讯息，是真的冲着他来，还是像上次睡着时一样，只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他和宋奇伟到底算不算真的认识对方，他和宋奇伟亲近的那些时刻，现在被摆在对方心里的哪一个角落？

「你会为了什麽事推开一个人？」有一次，趁筱萦来家里玩，敏恩这麽问。她正倒在沙发边看漫画。

「挡路。」

「接吻到一半时，你会为了什麽事推开一个人？」敏恩把问题修改了一下。

筱萦抬起头来靠在沙发上。「你们上垒了？」

「可是被推开了。」

筱萦赶紧坐起身子，眼睛睁得像十元硬币那麽大，脸上的笑容彷佛她的孩子得了科展名次。这个和牛一样迟钝的朋友总是会不定期给她惊喜。

「那也不错，总是有上垒。」

「我想知道他推开我的原因。」

「也许是自制力发挥了作用，也许觉得时间地点不对，也可能只是害羞。我是说，你真的亲了他，那个副店长？舌头伸进去了？」

敏恩点点头。

「好家伙，动作很快嘛！副店长没有挣扎吗？」

「没有挣扎，好像也不是很愿意的样子。」

敏恩努力回想那天的情形，但是发现到了地下室尽头以後，他的记忆只剩下那一股想占有宋奇伟的欲望，不知道为什麽就是在那个时候，那股欲望达到最高点。

他没心思注意对方说过什麽，不过应该没有「是的我愿意」或类似的话。

「干嘛那麽想呢，那位先生看起来就像被非礼时会咬断人家舌头的人，可是你的舌头还安好吧，表示他愿意，说不定还喜欢和你接吻。」

「真的是这样吗？」敏恩觉得胸口开始暖暖地发热。

「发生过这种事，再说对你没意思的话，不管怎麽样我都不会相信的，因为根本不合常理。」

至少筱萦是这麽推论的。

一个礼拜过去了，宋奇伟看到敏恩还是会脸红，那是因为地下室里的亲密行为在他的脑子里拖了个长长的尾巴，让他不时感觉到当时的画面在蠢动，想要跳出来狂舞一番，他害怕到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绪和行为。

他漫长的人生里自然也有过不少失误，例如前几年，他错估某畅销作家的新书销量，一口气进了三百本却卖不到一半，这让他懊恼了一个多月才释怀。

那麽戴敏恩所造成的惊吓，也是差不多一个月後就会烟消云散了吧？毕竟只是个失误而已。

宋奇伟开始催眠自己。是失误，是失误，失误失误失误。

既然是失误就要纠正，即使他不想承认让他产生这种失误的人是一个迟钝的蠢蛋，还是得纠正，他不能用这种德性去管理旗舰店。

现在这种情况就叫危险区，戴敏恩的行为已经等於大方地跨进他放满地雷的区域了，糟的是地雷没有爆炸，地雷为戴敏恩的到来欢欣鼓舞。

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戴敏恩脸上挂着和平常一样对什麽都毫无罣碍的表情，伸出手穿进他的胸膛，握住那火热跳动的东西，笑着对他说「将军」吗？

当然不行，他得派出所有手下战到最後一兵一卒，不对，他乾脆直接把戴敏恩踢出这盘棋吧，从此一劳永逸。没错！

他知道自己不久就要去旗舰店了，戴敏恩留在这家分店，跟他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不管，早个一星期也好，一天也无所谓，他要缩短自己和戴敏恩可能在一起的时间！

宋奇伟开始在店长室里翻找起来，什麽东西放在哪里他都一清二楚。

他知道他必须拿出这东西。

抽出一张四边平整的Ａ４纸张後，他先坐下沉淀呼吸，然後打电话叫敏恩上楼，自己坐在办公桌後面等着。

离职申请书意外地草率，一张Ａ４的纸就解决了。仔细一看，一堆标有头衔的签名栏就占了纸面一大半，对於一个想要离职的员工，公司只想知道他的基本资料和离职原因(这格大概能写十几个字)。

感觉起来有点冷淡哪，这张表格。敏恩到了店长室以後，看着店长办公桌上的申请书，恍惚地想着。

「你还在拖什麽？快点拿笔来填完。」

宋奇伟坐在办公桌後面，像一个盯着孩子订正作业的妈妈，有种绝对不会轻忽怠慢的气势。

敏恩身上穿着围裙，袖子卷到手肘上面一点点，他在地下室里吻了副店以後，自己心里知道会有一阵风波，只是没料到是离职申请书。

宋奇伟就把表格摆在桌上，像在吩咐他做什麽例行的杂务一样叫他填完，还说这文件急着盖章上呈。

这倒不是什麽用速度迷惑人的把戏，宋奇伟当然不是希望敏恩被急躁的语气干扰，情急之下迷迷糊糊就写出「离职原因：生涯规划」之类的烂理由，然後还贴心附赠亲笔签名。

宋奇伟摆明要他心甘情愿写这表格。

因为是我要求的，所以你必须做。宋奇伟的表情不经意泄漏了这样的自信。

「但是我并不想辞职。」

「那不是问题，快点写。」宋奇伟打定主意行使他任性的权利。

如果是在其他场合，敏恩想，如果是其他事情，他会优先考虑让宋奇伟满足所有任性的要求，但是这次不行，他得站出来抵抗一下。

「不是你的问题，但是我的问题啊，我在这里很好，不想辞职。」敏恩好声好气地说。

宋奇伟愠怒地看着敏恩，除了生气他抗命外，也有点生气他把平常都双手免费奉送的宠溺和温顺收到背後，露出淡淡的不愿让步的表情。这可能在心灵深处让宋奇伟有点受伤。

敏恩多少也猜到了，宋奇伟会直接把表格放在他眼前，某种程度上表示走投无路，无计可施，只能直接威胁。可惜他戴敏恩不怕威胁，如果宋奇伟真的装出样子凶起来，他只会觉得非常可爱。

「你不能捏造不好的纪录让我离职，因为你很一板一眼，只要我守规矩，你就根本没辙，对吧？我只要坚持不签就行了。」敏恩认真地说出中肯的分析，说完还轻轻拉开嘴角。

「你来这里为的根本不是工作。」

宋奇伟的口气好像在说这本身就是一种罪，只是公司规章里没有写，他无法因此定敏恩的罪罢了。

「是，我是为了你来的，但是我没有犯过什麽大错。」

没有犯过？宋奇伟恨恨地想着。当然有！你抱我吻我，这就是错！不过天杀的公司规章没有写而已！换句话说，如果我是董事长，你会被拖出去砍头！

「因为被亲几口就这样，不太好。」

而且当下还很陶醉，结果却马上翻脸不认人，这更不好，不过敏恩知道宋奇伟的个性，所以不怪他。

被猜透心思的宋奇伟更是瞠目怒视敏恩。又是那种表面上很像要生气，其实根本就是害羞的表情。

敏恩觉得自己还是该留点颜面给宋奇伟，毕竟他是上司，又习惯性地高傲了那麽多年，现在跟他说「你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敏恩觉得这都近乎残忍了。

「不过如果你真的那麽不舒服，我签了也没什麽不可以。」

真是奇怪的转折，但是敏恩真的去拿笔了，手也放在表格上，低头浏览着。宋奇伟觉得幸运之神降临了，只要敏恩写完，不，只要签名就行了，其他的他甚至可以代劳，只要敏恩名字一签，他就不会通融了。

但这会敏恩又抬起头。

「我走了以後，我们可以私下见面吗？」

刚才的转折还没跟上，这个转折宋奇伟又慢了半拍，他拖了几秒才了解问题，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行。」

结果，敏恩轻轻地放下了笔。宋奇伟好像看到悬崖顶端的人放开吊在半空的人赖以维生的绳索一样。

「你做什麽？快写啊。」他催促。快把绳索重新抓好！

敏恩只是摇摇头。

这个男人其实很偏执吧？宋奇伟心里开始这麽想。

没错，否则有多少人会为了谈恋爱随便放弃花了几个月经营，开始要稳定下来的工作？戴敏恩虽然几乎什麽都顺着别人，少享福一点、多工作一点都不会计较，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坚持。

他之所以不计较，也许只是因为他有富贵在天的豁达，但也可能是因为他通常只把焦点放在单一事物上，其他东西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如果没有那个单一事物的出现，他就会让人觉得生活毫无目标，对未来没有野心。

但宋奇伟有时又会觉得用没有野心描述戴敏恩很矛盾，因为他在面对自己时，永远都是全心全意，充满渴望的。

他的野心就是自己，宋奇伟这个人。

宋奇伟记得哥哥曾经说过一句很荒诞的话：「爱情的开始是性冲动。」

当然戴敏恩应该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想来一炮的人，可是他的生活很平淡，振幅起伏大多不激烈，所以当他感受到前所未见的振幅高峰时，他不会去错失这种真切的感觉。

「宋奇伟」这三个字出现时，是不是拉出一条几乎抛向天际的高峰呢？宋奇伟边想着喉咙边发痒。这种高峰是不是等於戴敏恩的爱情和性冲动？

所以他才要固执地追求自己。身上除了衣着以外没有一点城市人的气味，连所谓正统的约会说不定都不知道怎麽做的人，却老是说要交往，老是说喜欢。这种坦率和坚持，大概就是戴氏风格的爱情吧。

如果没有得到他想追求的，戴敏恩怎样都不会就范的。宋奇伟知道，这个憨直的好人其实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强悍，有韧性。

「也许可以喝杯咖啡。」他终於松口。

「每个礼拜？」敏恩喜出望外。

「就一次。」

「每个礼拜一次？」

「这辈子就一次。」宋奇伟不耐烦地说。

「有点少。」敏恩失望地说。

「不要就算了，那是我的底限。」

「这样啊，那就算了喔。」

「啊？」宋奇伟才发现事情不对劲，敏恩已经走到门边了。

「那我先下去忙了。」敏恩恭敬地说完，就想伸手打开店长室的门。

「不对，喂！等一下！」

开口留住敏恩以後，宋奇伟又觉得自己错了，敏恩正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搞什麽？明明应该逼迫他辞职，怎麽好像反而给了他筹码？

「你还没填这个！」宋奇伟拍着桌上的离职申请书说。

「你刚刚不是说算了吗？」

敏恩此刻的表情在宋奇伟看来简直是装傻！

「我是要你无条件填！谁跟你讨价还价！」

「不行。」敏恩用笃定的态度说。「做人可以处处礼让，但是要做到完全无条件的地步还是要看对象的。」

说完，敏恩竟然露出可以说是调皮的笑脸。

「副店想当我无条件的对象吗？」

宋奇伟的脸红了起来，至此他决定不再和戴敏恩罗唆下去。

「你给我滚出去。」宋奇伟恶狠狠地说。

「一下叫人家滚，一下又叫人家回来。」

「你最好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早上七点五分，宋奇伟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盯着自己，徒劳无功地试图厘清包在脑袋里那些软绵绵的东西到底出了什麽差错。等一下就要开月会了，他可不想在全体同仁面前失常。

今天早上已经是第Ｎ次！第Ｎ次梦到戴敏恩了！而且偏偏都是地下室的场景，交缠的唇舌、甜蜜的喘息、撩人的爱抚……！而且他和敏恩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有人从角落闪出来想要偷看。

他每次都在事情快要失控的时候带着尖叫的冲动醒来，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噩梦！

开会时戴敏恩那混帐就坐在伟祥旁边，所以不要看正前方。只要一直看着开会文件，表情自然就会严肃起来了。宋奇伟这麽提醒自己。

确认完这些细节以後，他装作若无其事走出小套房。再不出来会迟到。

宋晋宇正在翻报纸似地浏览宋奇伟的开会笔记，听到脚步移动声便抬起头，给弟弟一个甜美的微笑。

「今天要公布旗舰店的事啊？」

最近两兄弟没什麽交谈，只要哥哥一接近，弟弟就会别开头看向他处，做哥哥的神经再怎麽大条都知道，弟弟打定主意和他冷战。

「关於这个旗舰店啊，我早说了让小伟现在就接手是揠苗助长喔。」宋晋宇似乎想求合，煞有其事地说。「可是老爸说这麽好的机会小伟一定不会拒绝，我回来问你的时候答案也一样啊。」

宋奇伟已经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他去就是了，反正对其他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开会。」

宋奇伟冷淡地拿起开会文件和记录本就要往外走，没料到宋晋宇竟然从後面一把拖住他，两只手环到他腰前，在他耳边低声下气地说：「拜托啦小伟，我们不要吵架啦。」

那一瞬间，宋奇伟听到自己倒抽了一口气。(碰触我的背。碰触我的腰。碰触我的……)

哥哥的双手和抵在他背後的胸膛意图引起的并不是欢爱的情绪，他却是那麽觉得的。不知何时开始，他的身体变敏感了，一点点碰触都会引起轻颤。(湿软的。火烫的。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