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翔莫可奈何抓抓头:“洛兄…那,我再去买一份?”
洛彦看着他站起来默默收拾,突然想到自己是投奔而来,对方二话不说就将他收留了,自己不说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
摆脸色确实也有些那个啥。因此摆手道:“算了算了,你把那个鸡拿过来。哦,你家有可乐么?”
何翔把菜拿过来放在茶几上:“可乐?没有。”
洛彦一挑眉毛,何翔立即起身道:“我这就去--”
“得了,你坐下吧。”洛彦虽说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惭愧,出口还是不饶人:“这是你家吧,别弄得我鹊占鸠巢似的。
”
“是鸠占鹊巢。”何翔好心道。
洛彦翻个白眼举起手来虚晃一下:“找抽啊你这人!”
何翔立即住嘴,恭恭敬敬把筷子递到他手上。看着洛彦不咸不淡的吃着嚼着,何翔心里突然同情起莫全来,能忍人所不
能忍,莫兄真是人中豪杰啊…
“我知道你想甚么,就不要露出那种猥琐的表情来。”洛彦吃完了放下筷子来。
“啊?”何翔一愣。
“你想问甚么就说吧,别一脸憋出便秘的样子,我看了倒胃口。”洛彦挥挥手。
何翔有些不安,随即小声道:“洛兄…与莫兄是否有所不快?”
“不是有所不快,是很多不快。”洛彦打个呵欠,“不过合则来不合则散。千里搭长棚,哪儿有不散的筵席。”
何翔颇有些伤感:“这可真是…想不到。”
洛彦眨眨眼睛:“有甚么想不到的,难道你真以为有天长地久海枯石烂?那些不过是骗无知青少年落入早恋黑洞的最佳
借口,你我都是成年人,还相信童话?”
何翔认真道:“可我以为,总是有真情的。”
“真,当然真。”洛彦苦笑两声,“可谁说真的就不会变?这是两个概念。”
何翔愣了片刻才道:“难道是…”
洛彦瞟他一眼:“你想说甚么?我们当中谁变了么?其实我们谁都没有变,变的是环境。把一切统统推给社会,我们才
能心安理得继续醉生梦死。”
何翔听得一头雾水:“洛兄?”
洛彦不理他道:“何翔,你好歹也是写小说的,怎么一点儿想象力都没有?”
“二位一直都是相亲相爱,亲密无间叫人羡慕,现下突然说…确实叫人难过。”何翔叹口气。
“相亲相爱?亲密无间?”洛彦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何翔说不出话来,洛彦收敛笑容道:“是,我们是最佳拍档,只不过…嗨,算了,就这么着吧。”
何翔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洛彦却看着茶几上的饭食道:“不过何翔,今天多谢你。”
何翔抿着嘴唇没有回答,洛彦又道:“我觉得这个时候儿应该通过诸如绝食失眠、抽烟喝酒扮颓废、甚至酒后乱性堕落
之类的自残行为来表示我心灵受到严重伤害,但是怎么办呢?我肚子还是会饿,身体还是会累,还是想过得开心快乐。
所以,谢谢你没让我流落街头丢人现眼。”
何翔抓抓头:“其实也没甚么打紧,换作任何一人都会如此。”心里却道,你没去别处来了我这里,我自该负责到底。
“就比如吃饭吧。”洛彦看着他轻声道,“你写小说看电视电影一定知道这样的经典情节吧?为了避免想起以前,有的
情侣分手之后坚决不去以前共同到的店,一旦吃到有甚么回忆的食物,就会落下眼泪流出鼻涕。真是毫无形象,恶俗到
底。”
何翔不置可否,静静听他说下去。洛彦揉揉头发:“我也挺想来这么一出,但是你想,我和他一起六年多,还有甚么东
西没吃过?除非天天鲍参翅肚,不然就是绝食,你以为呢?”
何翔轻声道:“无论如何,总要活下去。”
“本来就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事情,我还要活得更好。”洛彦抱着膝盖,笑着昂起头来。
何翔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该鼓励表扬他一下,出口却是:“洛兄…是否无法挽回?”
“那倒也不见得。”洛彦露出笑容来,“我们相处这么久,也不是没有过危机。莫全那个人,真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我有甚么他都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有几次我半真半假制造些紧张空气,他都是以不变应万变,甚至出门前还给我
着装建议,你说气不气人?”
何翔说不出话来,洛彦叹口气抱紧膝盖:“也许你会觉得奇怪,这样儿两个人居然是情侣?但是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
为甚么,在外面怎么玩儿怎么疯最后还是会回去,也许就因为知道他总是在那里,而我…其实并没有离开过。”
何翔深吸口气:“洛兄,相濡以沫无非也就是如此。”
“但是这一次不同,不是我,而是他。”洛彦笑笑。
何翔愣住:“你说莫兄他…”
“虽然只是一个想法,只是一瞬间的动摇…但是我接受不了的。”洛彦缩着脑袋道,“是否觉得我小心眼儿?或者太过
苛刻。毕竟,他从来不计较我,而我却睚眦必报。”
何翔低头握紧双手:“这也…不可同一而论。”
洛彦舒口气:“我们从没说过未来,也不回头张望曾经,我们所有的,也不过就是今天。”说完看着何翔道,“所以我
们比起男女来说,更加不幸,宛如受到诅咒。”
“啊?”何翔顿时有些不安,“不要如此悲观…”
“不,不是悲观。”洛彦呵呵笑着,“压力偏见甚么的就不说了,维系我们这种人的无非就是感情或是金钱。金钱…我
和莫全毫无金钱纠纷,各自生活。当然,住的地方以及吃饭水电这类公共开支都是莫全支付,我是脸皮厚不去问而已。
而感情…”洛彦低下头来眼睛溜着沙发边缘的流苏,“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么说来,并不是一时气愤,或是…以退为进了。”何翔心里有些难受。
洛彦笑笑:“一时气愤就会打他一顿,以退为进就会留书出走。”
何翔看看他,嘴角动了一下,没有说话。洛彦却笑了:“何兄,有酒乎?”
“真的?”苏明浚在电话这边皱着眉。
陈愉小心的看看浴室:“当然,中午回来之后和没事儿人一样说笑,只是忘记跟我把钥匙拿回去,所以下班之后我只好
又到他门口等着。他回来见到我还惊讶了一下。”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苏明浚叹口气,“陈愉,他吃饭了么?”
“不像在外面吃过,但是回来也没吃甚么。”陈愉小声道,“他现在在洗澡,我就赶快给你打电话。”
“他为甚么把家里钥匙给你?”苏明浚突然想到,“难道…对对对,洛彦有没有留信甚么的?”
“啥都没有。”陈愉有些气恼的抓抓脑门,“洛彦学长住的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过据我看,他并没有把所
有东西都拿走,好多衣服甚么的都还在柜子里。桌上也还放着些擦脸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么,也许只是吵架罢了。”苏明浚松口气,却又想到中午莫全说的话,总觉得不安。
“我也觉得是…但是--”陈愉吞口口水,“莫全学长却不以为然,他给我钥匙也只是为了让我回去看个东西。”
“甚么?”
“浴室架子上有没有一只黄色的橡皮鸭子。”陈愉嘟囔一句。
“橡皮鸭子?”苏明浚也觉得奇怪,“难道是洛彦的东西?”
陈愉哦了一声:“洛彦学长喜欢黄色和可爱的东西倒是很出名…”
“他是喜欢黄色和美丽的东西。”有人打开门走过来扬声道,“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为甚么他会那么喜欢这只奇怪又丑陋
的鸭子。”
“莫,莫老师,呵呵,呵呵。”陈愉捂着电话一脸讪笑。
莫全没有戴眼镜,上身赤裸着,头发上的水滴犹自滴下来,沿着身体的线条滑落。陈愉看着他,不由自主再咽口口水:
“莫老师,我…”
“和明浚说话呢吧?”莫全擦着头发走到冰箱前,打开拿出水来喝一口,“没甚么,你继续。”
陈愉赶快和苏明浚商量一句挂了,就又转头对着莫全道:“莫老师,那个,你没事儿吧?”
“我挺好的。谢谢。”莫全背身对着,声音没有甚么起伏变化。
陈愉歪着头看他眼:“明浚学长交代我今天晚上住在这里。”
莫全喝水的动作稍微停顿一秒,随即恢复常态:“随你。”说完擦着头发回屋去了。
陈愉看着他的背影握起拳来,莫老师,你真是坚强啊,我的偶像!赶快告诉苏明浚他已经同意,苏明浚心里道,莫全,
你可别出事儿啊!
另一边的洛彦喝得满脸通红,正在大骂莫全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何翔满屋子追着他,就怕他伤到自己。
这一边屋里的莫全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摇头抓过纸来擦擦扔进垃圾桶。喝水,看书,关灯睡觉。
二十七
陈愉睡在客厅,有点儿胆战心惊,又有点儿兴奋激动。若是莫老师想不开弄个自杀甚么的,自己该怎么应对;若是莫老
师心里憋屈发展到极端提刀杀人,那自己岂不是第一个倒霉?这就又惊又怕的了。再转念一想,自己身上背负着明浚学
长的嘱托,也背负着洛彦学长的幸福,更重要的是背负着自己偶像的安危,怎能不莫名兴奋?
陈愉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这是一个高尚纯洁的夜晚,这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夜晚,这将是一个永载
史册的夜晚!陈愉激动得双眼都迷漫着为未知的浪漫和冒险热情而迸发出的泪水,他辗转反侧,总认为有甚么在黑暗的
角落中无声的酝酿着,一定有甚么在幽冥的转角处悄悄萌发着。
但是!
为甚么这么久了,莫老师的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难道他没有甚么想法已经入睡,甚至梦中还是草长莺飞的阳春
三月,阳光明媚耀眼?
陈愉有些受挫的失望。
但是!
像莫老师那样外表沉静优雅的人,所有感情一定是严密的封锁在内心深处,所以一旦爆发出来,肯定是惊天地泣鬼神,
足以与TNT原子弹氢弹中子弹等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较高下。到了那个时候儿,文明就会中止,人类就会毁灭,地球将
被摧毁,宇宙陷入永恒的黑暗--
啊!!!陈愉无声的坐起来,冲着天空握紧拳头发誓:如果这毁灭性的一刻到来,陈愉他一定会大义灭亲,他有这个责
任拯救世界!
陈愉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和自豪,不觉化身为007蜘蛛侠蝙蝠侠咸蛋超人变形金刚等一系列超级英雄,他要保卫地
球和平!
但是!
首先该做怎么?
陈愉鼓足的气顿时泄光,颓丧的低下头来,看着莫全的房间无声哀叹:莫老师,您要怎么动静都成,给个信号也好啊。
虽然一切都是在黑暗中萌发的,也总会有蛛丝马迹让英雄觉察不对,这才能上演拯救大戏吧?
陈愉慢慢躺好,警惕的瞪着莫全的房门,不断告诫自己要耐心守候。如同保护着隐秘的卫兵,如同追查着绝密的侦探,
他必须小心,他必须保持高度清醒,他必须有充足的精力,以应付随时随地可能爆发的灾难。
在这个初秋的九月,陈愉第一次体会到了英雄的孤寂与伟大。他慢慢握紧双手,莫老师,一旦你变身成终极boss,我会
亲手将你的邪恶斩灭!
但是!
怎么还没有动静?!!
陈愉忍无可忍,最终决定无需再忍。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决定兵行险着,背水一战。潜入敌方阵营,将邪恶扼
杀在摇篮状态,也是方法之一。
打定主意,陈愉悄悄起身,屏气凝神走到莫全房门口,将耳朵贴上去。如果有甚么异常,立即破门而入!转念一想,自
己赤手空拳怎么能对付强大而神秘莫测的敌人?于是回到客厅,轻轻打开柜子,看到了正义的锤子!陈愉点点头,伸手
拿起来--重型武器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咂在因为怕发出响声而赤足的脚背上。
“呜…”陈愉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锤子跌落到一旁,在木地板上发生浅浅而飘忽的一声。陈愉
紧张的看向莫全那边…死寂的一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声音。陈愉舒口气,看来没有惊动对方。只是…脚背实在很疼啊
。
但是!
正义的事业总会伴随着流血牺牲,吾愿为第一人!
陈愉英勇的擦擦眼睛甩甩头,决定去找下一个武器。锤子是不行了,暂时放在那里,免得再弄出二次伤害或是惊醒大魔
王。柜子里还有锥子,陈愉拿起来比划两下,觉得不太符合自己这个地球卫士的形象,就又放下。还有铁丝,铁钉,卷
尺等等家用五金。陈愉看着自己翻出来的这一堆,毅然昂起头,这些都不是终极武器!转身溜进厨房,四下打量。拉开
顶上的柜子,不过是些碗筷,不好使用,也不雅观。陈愉蹲下,底部的柜子放着锅盆之类,也不顺手。陈愉颇有些无奈
的起身,突然有甚么宝物绽放了一下光华,陈愉凝神眯眼--刀!
那把菜刀在水台边的刀架上发出神秘玄妙的呼唤,月光下它闪着正义的白光。陈愉点点头,果断的过去抽出来,望天一
指,这就是我寻觅了多年的宝刀啊!
武林至尊,菜刀屠龙;案板不出,谁与争锋!
陈愉得意的哈哈大笑两声,有宝刀在手,遇佛杀佛,遇魔杀魔,直到杀出个太平世界,杀出个清静天下。天以万物与人
,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陈愉心中涌起无穷正义与勇气,手握菜版屠龙宝刀,脚踏疼字凌波微步,一个转身就要直取莫氏妖邪老巢主持正义--
一副眼镜闪着幽幽的光,一句无情之语宛如九天外飞霜:“你在干甚么?”
陈愉大脑空白两秒,闪现出“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两句来。
“你在干甚么?”眼镜推了推,那人毫无表情看着他,“大半夜拿刀做甚么?”
“宝剑赠烈士,红粉配佳人。”陈愉急中生智立即单膝跪下,“莫丞相,陈某知丞相素喜宝刀,近日偶得一刀,欲献恩
相!”说着将菜刀双手奉上。
莫全接过来看看:“果然好刀!难为陈校尉有心了。”
陈愉站起来擦擦冷汗:“莫相喜欢就好。”
“不过,陈校尉,这是我家菜刀吧。”莫全推推眼镜,“而且,我甚么时候说过喜欢菜刀?”
陈愉张大嘴巴一时无言,心想既然事情败露,也只能一拼到底,鱼死网破罢了!这么想着伸手就来抢刀,莫全轻轻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