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军服的女人发出不成声音的惨叫。绿色的火花四溅,舰桥的照明瞬间暗了下来。罗列着一些意义不明数字的辅助荧幕和几个发出噪音的显示设备突然就消失了。
“确认一下感应器!现在应该已经正常运作了。”
三四郎隔着紧靠着椅子,瞪大了眼睛看他的女性大声叫道。原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正回过头来看着三四郎的青年和大个子男人听到他一声喝,便把视线落在自己前面的仪表板,发现感应器就如三四郎所说的已经正确作动了之后,就立刻埋头做自己的工作。
“防护罩升起来了。”
当青年沉稳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原本一直响着的警戒警报也停止了,闪烁着的警急警戒灯也从红灯变成绿灯。将他们震得站不住脚的晃动停了下来,只剩下微微的余振。焦耳伯尔努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呼!”
大个子男人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回过头,看了看三四郎,又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青年。
“太好了,没事了。事出突然,花了不少工夫。”
男人大概比三四郎还高出一个头吧?这个不管是胖瘦或高度都相当有看头的大块头男人,用厚厚的声音说完话,便愉悦地笑了。
“我叫洛德。别看我这种体格,我可是一个文官哪!请不要弄错了。”
“真是的!离子风暴虽然难以预测,可是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来得这么突然的。我叫珊德拉。第二组搭档,你们好。”
红发女人接着对两个人笑道。她那红得像火一般燃烧着的头发,和同样是红色的长睫毛以及被睫毛圈起来的灰色眼睛真的非常漂亮。三次元的肢体将军服底下的胸部和臀部部分绷得紧紧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迷人女性。
“我是三四郎。请多指教。”
眯着眼睛看着站在旁边的美女,同时一边自我介绍的三四郎,转脸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青年,他这时才想到,刚刚因为发现自己的搭档竟然是个男人而产生的惊愕,及紧接着发生的警报引发的骚动,使得自己连青年的名字都忘了问。
“我正式的名字很长,就请你们叫我凯伊好了。”
嘴角带着浅浅笑意轻轻地点点头之后,自称凯伊的青年又立刻坐了下来,面对着仪表板,同时对洛德说道。
“刚才你们说撤下了防护军进行计器的检修?为什么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而且也没有等另外一组的成员醒来?”
“有些事情我们实在无法理解。”
“喂!”
洛德随着凯伊把视线落在板面上,正待开始说说,这时三四郎插嘴了。
“什么事情无法理解?”
凯伊无视于三四郎的存在,要求洛德做说明。洛德瞄了三四郎一眼,露出为难的笑容后耸了耸肩,继续说下去。
“轨道脱离了原本已经设定好的座标,可是我们却找不出原因……”
看到凯伊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和珊德拉一起站在不远处的三四郎语气中夹杂着恶意的不平,把身子往前探。
“喂,你!”
“我叫凯伊。”
因为三四郎那不寻常的声音而终于回过头来的青年,用他那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完便又转回头去面向洛德。
“轨道脱离?请你更具体的……”
“凯伊!”
三四郎吊起眼睛,粗鲁的声音打断凯伊的话。
“等一下,三四郎。如果再让你们俩抬杠下去,事情更难以处理了,让我来替你说吧!你想问的是这件事吧?”
珊德拉轻轻地制止了就要跟对方杠上的三四郎,然后看着凯伊。
“凯伊,你为什么不把护目镜拿下来?”
是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这个自称凯伊的青年戴着一副将他的半个脸都遮住的不透明护目镜,使得外人根本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
“珊德拉说的没错,你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
三四郎那眼神锐利的眼里写满了焦躁。
“我要怎么样都不关别人的事吧?”
凯伊的回答在语气或意义上都显得相当地冷淡。
“你这个混帐东西……”
三四郎紧绷着嘴,目光凌厉,洛德赶忙制止了他将要爆发的气势插嘴问凯伊。
“难不成你的眼睛不太好?”
“不是。”
“那么,是基于宗教或习惯上的理由?”
“也不是。”
凯伊不把三四郎的不悦放在眼里,以沉稳的声音否定了洛德和珊德拉的问题。三四郎则极力压抑即将爆发的脾气,瞪视着他。
至于要问三四郎为什么对凯伊的护目镜会那么地不耐?其实因为他非常敏感地察觉出,凯伊之所以要遮住自己脸孔的理由,而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其理由不在于洛德和珊德拉所想的那些不得已的理由,凯伊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的脸罢了。三四郎从凯伊那不自然的态度中,看出了他对其他人的顽固抗拒。
“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是不是可以请你把护目镜拿下来让我们看一下?你戴着护目镜我们几乎看不到你的脸。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何不让彼此好好打个招呼?”
“很抱歉……”
面对洛德的要求,凯伊虽然很有礼貌地回应了,可是他仍然无意拿下护目镜。
“我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拿出规则来压人,不过,如果你没有特殊的理由而继续遮掩你的脸,你的态度就违反了服务规定了。‘乘船人员情报公开义务规定’。你总该知道吧?在只有四个人的团体中,彼此的不信任是会要人命的。”
代替洛德说话的珊德拉情理兼顾的说词,似乎总算让凯伊有点动摇。
尽管如此,凯伊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才把手伸向护目镜。
凯伊拿下护目镜,慢慢地抬起脸来,其他三个人见状不禁都倒吸了一口气。
“啊……?”
珊德拉的眼睛因为过于惊讶而睁得大大的,不由得发出叫声。
“万花筒之眼……!”
洛德看着凯伊的脸,以难以置信的声音喃喃低语。
“这么说来……”
三四郎已经忘了刚才的愤怒,凝视着凯伊的眼睛,茫然地接着说出了洛德和珊德拉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是在月球上出生的?”
在这个时代,人类的生存场所已经不止于地球了。
在时空跳跃航行法被发明出来之后,刚开始只有极少数的人前往新世界,后来就有许多人追随前人脚步。于是人类迎接了第二个大航海时代,足迹遍及大小各种行星。
就像以前一艘从欧洲出发的船漂流到美洲大陆,后来在该洲建立起当代规模最大的摩天楼一样,人们循着冒险家留下的小小足迹,后来者慢慢地打稳了基础,在抵达的行星上建起第二、第三栋的摩天大楼。
在他们的时代里,宇宙飞行再也不是冒险家专属的,必须搏命一赌的生死之行了。
怀着像烈火一般燃烧着的开拓者精神,定居在太阳系外的行星上的人们,经过几代的世代交代,稳稳地扎下了根,对在当地出生的后代而言,他们的母星已经不再是地球了。
在行星上出生的孩子们,历经漫长的岁月,为了适应该行星上的气候、风土,很自然地在自己的身体构造上做了改变。位于银河系一端的太阳系第三行星海中诞生的直立两脚步行的生物慢慢地适应了不同的环境。
有身材瘦长,出生于低重力星球上的生物,而昼短夜长星球上的人们则拥有像猫一般的瞳孔。更有的生物在头上长了角,形成感觉器官之一,也有些星球上的人类长出了耳朵或尾巴。
虽然基本上的构造几乎没什么改变,但是从皮肤颜色或手脚平衡之肉体上的变化,到操控以前所谓的超能力的力量,或者各种喜怒哀乐的表现、感觉的接受等精神部分都有不同的改变,被称为人类的生物的范围于焉扩大。
在这些多彩多姿的人种当中,有一种人就叫月人,人类开始进行最初的殖民工作时的第一考量,当然是地球唯一的卫星月球了。人们在月球表面建造了巨大的圆顶,使空气得以在里面循环,从此就在月球干瘠的表面落地生根。
原本以采掘矿物资源为目的的月球开发计划,在发现其他更适合生存的星球,加上可从其他星球上获得更多的矿物输送之后,很快地就失去了当初存在的意义。质量小,几乎没什么特产的月球顷刻间疑似地球化了,形成了一个目前拥有军事、经济据点和高级别墅享乐区两种容貌的星球。
与其他的星球比较起来,和地球之间相对的几乎算不上有任何距离的月球,或许是人类移居时间最长的地方吧?然而在当地成长的人类产生了一些变化,使得他们被冠上了月人的称号。
修辞学上不是有一种精神错乱的说法吗?
在人类认为绝不可能在月球上住人的时代里,月球是一个神秘的星球,也有人说月球会让人疯狂。有人窃窃私语着,魔女总在月球上集会,让人们忘了谨慎,勾引出潜藏在人类心底的欲望。
这是从认定月球不能住人的时代就流传下来的说法,不过,月球上似乎确实含有颠覆人类理性的成分存在。
月人的性格就像精神错乱者一样。
他们注重享乐,对贪求快乐一事丝毫没有抗拒的能力。据说他们以性爱代替打招呼,不管是用什么形式?什么样的组合?只要能给自己快乐,他们完全地接受。人们说月人就是这样的人种。
他们是使用自己的身体享受快乐的专家,月人和享乐主义者被当成同义词使用。月人等于没有包括地球人在内的其他行星的人们几乎都拥有的性道德观念。
他们在外形上跟地球人几乎没什么差别,但是因为月球的重力只有地球的2.7-2.8而已,所以他们的体型都是纤瘦而优雅的。月人不管是男是女都长得极其美丽,这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事情,而其纤细的容貌和奔放的性格两种不平衡的组合,更让人觉得他们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气质。
他们的感觉非常地敏锐,只要接触到别人,就可以感受到别人的情感和感觉,甚至具有可以将情感移入的感情转移能力(所谓的感情转移是一种切身感受对方情感和感觉的能力,跟读取别人思考的精神感应不同)。
平均而言,月人的智能都相当高,但是他们只关心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讨厌被其他的事情占用时间。所以很多月人都在艺术、文学方面展现特异的才能,但是对政治、经济等较实际的事物则漠视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关于月人的传说是如此的盛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实际上却没有人看过纯种的月人。甚至可以说连住在月球上的人也几乎没有机会看到。月球因为距离地球是如此之近,和地球之间的联系相当深,因此被称为月人的人几乎都是和地球人的混血,纯种的月人是少之又少。
那么,人们又怎么去区分据说在外形和性格上与纯种的月人几乎没什么不同的人们,及目前来说已经算是稀有人种的纯种月人之间的差异呢?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因为他们在外貌上有一个关键性的相异点。
那就是,纯种的月人拥有一对万花筒之眼。
万花筒。就是由安装在一个细长的筒子中的镜子和几片细小的玻璃片组成,每当筒子转动时就会形成各式各样的形状和色彩的不可思议的小玩具。由于那像魔法一般变化的美丽而纤细的色彩搭配,而使得万花筒在这个被称为机械化文明已经达到顶点的时代里仍然被保留下来。
构造虽然简单,但是万花筒却不亚于那些精巧的玩具,是个足以魅惑人们视线的小小艺术品。
而月人的虹彩跟万花筒就非常地相象。
他们的虹彩会因为映进眼中的东西不同而微妙地变换着颜色,就像万花筒中映出不可思议的色彩和形状的透明彩色玻璃一样。
尽管几乎没有人看过月人那美丽、难以捉摸,能变化出各种颜色的万花筒之眼,但是,这个传言在整个联邦内却广为流传。而具透明感,却又散发出妖冶味道的光辉就成了月人的代名词。
而难得有机会看到的纯种月人现在就站在三四郎等人面前。
“原来你就是因为这样而不拿下护目镜的啊……”
茫然得盯着凯伊的瞳孔直瞧的洛德,迟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低声喃喃自语。
“我以前只是听说,从未真正见过……”
珊德拉微微露出属于女人的对抗意识,定定地看着凯伊的脸。
“可以了吗?”
凯伊没有刻意针对任何人,问完话,又把手上的护目镜戴了回去。
在拿下护目镜之前,凯伊相当地犹豫,可是在拿下来之后,他却显得非常地沉着稳定。他看了大家一眼,把视线停在墙上的某一点上,然后他那如同雕像般端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站了起来。其他三个人连眨都忘了眨的视线和喃喃的嘟囔声,都没能让他那冰冷的表情有任何改变。
当凯伊重新戴上护目镜之后,其他三个人就好象事先约定好似的松了一口气,垮下了肩。凯伊顽强的态度和在舰桥里通明的照明下,像水晶玻璃一般绽放出硬质光辉的瞳孔像咒语般将他们迷醉了。
“万花筒之眼。我一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亲眼目睹。”
一直沉默无语的三四郎终于开了口了,珊德拉发现他那呻吟似的低语中带着微微的焦躁,便用开朗的声音跟他对话,企图转换他的心情。
“对了,你们从睡眠中醒过来时,你怎么没发现呢?”
“那时侯室内的照明光量非常的低,当时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就没想到那么多。再说,我全身上下都是黑漆漆的,他看我的时候,瞳孔的颜色也没有什么变化。最重要的是,我压根儿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会有月球上的人出现!”
三四郎颇具挑衅意味的话语让曲着身体,确认着仪表板操作的凯伊微微地弓起了背。洛德赶忙移动他那硕大的躯体挡在凯伊和三四郎之间,避免事态更形恶化。
“你叫三四郎……是吧?话又说回来,你刚刚处理事故的手法倒是有趣得很。当珊德拉发出尖叫声,舰桥的照明瞬间暗了下来的时候,没想到原先一阵混乱的电脑竟然正常运作了。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
交抱着双臂,三四郎仍然瞪着完全被隔绝在洛德那宽广的肩膀后面的凯伊,他赌气的没有回答。正观察着还在冒小火花的板面内部构造的珊德拉很佩服地摇着头,并抬起头说。
“你把辅助电脑和连接附属系统的电力回路给扯掉了吧?吓死人了,竟然藉着切断和辅助电脑的连接回路,把电力都转向住电脑一方,提升主电脑的输出功率。这种做法在手册上根本找不到。你到底是在哪里学的!”
“也不是从哪里学的,不过是小时侯玩机械时,自己想出这个点子。”
三四郎露出一副不算什么的表情说道,珊德拉和洛德快速地对看一眼。
“那个……三四郎?你是从哪所士官学校毕业的?负责这个任务之前,隶属于哪个部门?”
珊德拉用探询的眼光看着三四郎,只见三四郎非常干脆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军人,在被航空宇宙局叫上这艘船之前,我被雇去担任海王星特里顿和尼丽德之间的民间矿物运输船的护卫,而在更早之前则去镇压殖民地干马15的叛乱军。”
洛德和珊德拉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之前一副事不关己,专心地检查控制板的凯伊也挺直身体看着三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