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二日 上——修罗的微笑

作者:修罗的微笑  录入:04-30

可是那个人不再属于他,那个人不会在同样的地方等待他,那个人的眼中不再仅仅关注着他,这样的认知在这几日里一天天的明显起来。看着他与他的妻携手,看看他对他的妻温柔的微笑,看着他与他的妻在人前亲昵,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酸涩尖锐的痛楚噬咬着他的理智和心灵,几欲疯狂。
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凌寒曦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抬手抚开他纠结的眉峰,柔声说道:“别这样,无需追悔你已失去的,至少,你不会失去你最爱的东西--战争。我的五哥,你只是失去了一件你从来不曾拥有也从来不想要拥有的东西而已,这不值得你为之难过甚至低头相求,你是我唯一承认的战神,所以在最后,别露出这样认输的模样让我失望,好吗?”
说罢,他转身离开他的身边,回到席上以酒力不胜为由离席而去,直到最后他再也没有看凌清曙一眼,只是毫不回顾地离开,那决然地背影深深刺入凌清曙的眼中心底,刻骨铭心。
走出宴宾厅之外,凌寒曦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曙这一番的表白多少有点出让他吃惊,这个战争狂人居然会向自己妥协,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清楚清曙的为人,自己刚刚那一番话除了火上加油外不会有别的效果,今后他大概会把心思从战争中多少分出一些来建立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吧,只是他在政治斗争的智商绝对不会比一个三岁的孩子高明到什么地方去。嗯,要不要动用一些暗桩呢?那些家伙未见得有什么超绝的能力,但论起政争中的鸡鸣狗盗的本事却个个是行家里手,分出几人去辅助这个战争天才政治白痴应该会有一定的作为吧。毕竟暂时他还没有打算让这个家伙可以一步登天呢,现在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有足够能量,又有足够掩饰的小小的火种而已。他暗暗谋划着,考虑如何合情合理地制造这场美妙的‘邂逅’。
顾延风捧着几本新刊印的诗集不徐不急地走向星隐居,按他的计划,上皇陛下应该已经和那个冲动正直的女皇陛下谈得差不多了,呵呵,恐怕女皇陛下的脸色会不怎么好看呢。
果然,刚刚转过回廊,就远远看到女皇陛下的身影从星隐居走出转入另一道回廊中,那毫不掩饰的满面阴霾的脸色,让他忍不住小小地同情那位看来比较文弱的皇夫殿下了,真希望他不会太过娇弱,能经得起一起“打是亲,骂是爱”的爱情洗礼。
徐步走入星隐居,便见辉盈上皇与清昭长帝姬对坐于窗前谈笑风生,见他进来,清昭站起身,将母皇身边的位置让于他,娇笑着将刚刚听到花殒之事后的殷桐语的表情好好地形容了一番。顾延风只是淡笑一下,这一切原是在他意料之中,现在只是让人按他的剧本排演了一番,所以并不会特别觉得有趣。
“延风,那丫头虽然怀疑却偏让我们拿出证据来,你看这事要怎么办呢?莫非真要从雍国弄来个女子作证不成吗?”辉盈上皇问道。
“取证一事倒可以慢慢进行,只要不拖到让那丫头怀疑是我们存心诬陷就可以了。反正,就算这是真事,以这位永睦君的手段也不会留下什么物证,顶多让那些未死的女子说出他们的露水姻缘假以左证罢了,何况此事是发生在婚前,便是拿出了证据,也不能据以治罪,我的目的也并非在此。”
“哦?延风你好生过份,居然至今没有把你真正的目的说出来。”辉盈上皇娇嗔道,倒也并非是真正的生气。
“那是因为我对这位永睦君的为人还不能完全的确定,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达到何等的程度。若他如王儿所说只是个清涩少年,那花殒之事多是人家陷害于他,那我们便要抽身其外,再推波助澜,务必置他于死地,再让那丫头发现真相,令她追悔终身。可是现在看来,他远非如此,他似乎对政争十分的熟悉,对于别人对他的冒犯能十分迅速又尖锐的反击回去,且绝不留情,而从王儿对他的观感,又可知他极会掩饰自己,保护自己,不过这样才比较符合我的猜想,一个在冷宫长大却有能力让各皇子对其深加抚慰的皇子本应是这样厉害的人物才对,这样看来,花殒之事八九不离十倒真是他做出的事情了。”
清昭柳眉一拧,冷声道:“那他与岳清峰接近想必也是有所预谋目的的了。”
“应该是这样,在对岳清峰的事情上,清昭,他的手段可比你高明的多了。”顾延风轻笑道,却没有多少着恼的意思。
清昭撅了撅嘴,却没有多说什么,自己父亲的眼光一向厉害,他即如此说了,自己再不服气,也只能承认事实。
“这样的人物,依朕看还是早早除去的比较好。”辉盈说道:“否则万一他成了那头脑简单的丫头的谋臣,我们岂不是增加许多的麻烦?”
顾延风却轻轻摇头,答道:“不,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物,所以我们无需毁他,只需用他即可。因为,他毕竟年轻,手段中还是有弱点存在的,我们正好可以好好的利用一番。”
“此话怎讲?”清昭抢先问道。
“他太过高傲,少年的狂态令他不容别人对自己的冒犯,甚至会为此做出稍许无谋的进攻,令人有可乘之机。现在我们的陛下回去后必不会亲口向他讯问花殒之事,但心中绝对会对他产生极大的厌恶和怀疑,而以这位陛下那种简单的性格,她绝对没有能力掩饰自己这种情绪,必然会发泄到一些小事上,令他们的现在这种如胶似漆的亲密关系产生裂缝,并终发展至无可挽回的地步。而以永睦君的高傲,他也无法忍受这种没有理由的折辱,而兴起报复之意,当然,即使他没有这样的心思,我们也可能慢慢地灌输给他,毕竟在这陌生的宫廷之中,再失去陛下的宠爱,孤立无援是他唯一的下场,只要此时我们稍加援手,这个人物将是我们最方便利用的工具,至于派到什么用处,那便看我们有什么样的需要了,一个正式的皇夫,在很多地方都可以成为适合的傀儡的,不是吗?”他轻摇着折扇,带着优雅的微笑轻描淡写着这恶毒的计划--这等模样若让某人看到,一定会兴起惺惺相惜的知已之意。
听了他的话后,辉盈与清昭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憧憬起美好的未来了。

第二十三章

殷桐语说不清自己的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是怒?是妒?是厌恶?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四十余位闺秀为凌寒曦或殒身或遁入空门,呵,他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打从心底里来说,他根本不想去相信凌寒曦会做出这样始乱终弃,荒淫无度之事,他可以告诉自己刚刚的话不过是那个老太婆惯用的挑拨离间的手段,是了,那个老太婆见皇夫入宫却没有达到揭穿自己秘密的目的,心中自然不忿,所以才会做出这等无耻的举动,自己若是自此冷落了凌寒曦,那才是真正中了她的计,笑掉她的大牙。况且,只是空口白牙,根本没有证据的事情,自己信他作甚。
可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这个念头根本无法抑制的在他的心底矛盾地翻腾着,凌寒曦有着这样的魅力,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岳清峰的痴情无悔,到天风的似真似假,再加上刚刚那雍使的暧昧不明,还有……自己……
而且若仅是只为情事倒也罢了,那只是婚前的荒唐,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她们的死仅仅是为了一个‘情’字吗?若非殉情而是被人操纵了心智……若真犯下那样令人发指的罪行,其人其心是何等的阴险毒辣可想而知,他,会是这样的人吗?殷桐语心中如被揪住了一般难受,魔门长老的话又响在她的耳边:“……他,是个天生属于黑暗的人……”
犯下那样的罪行后却依然能带着那样温柔中甚至透着稚气天真的笑容的人是何等的可怕?!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甚至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眼神都可能包含着可怕的阴谋,殷桐语心中悚然一惊,他不敢再想下去,可是无止无尽的可怕的怀疑如海涛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了,那时他为自己理衣的时候不也是那般的温柔,可是就在那温柔之间,他便不露声色地布下了令人魂飞魄散的灭魂咒。殷桐语身形轻轻一震,脸色愈发的难看了。他……并没有为自己解开这个灭魂咒,是单纯的忘记还是刻意地为自己留一个王牌呢?现在的殷桐语自然而然将答案向后一个可能性无限靠拢,夹杂着嫉妒,愤怒,和被背叛的悲伤等负面的情绪逐渐压倒他的理智,他甚至不想去听凌寒曦做任何的解释,无论是怎样的言辞现在对他而言不过是花言巧语的诡辩,非但不能释其疑心反而更表现出解释者是何等的狡猾。
站在回廊上想了一下,他没有折返修华殿而是向御书房走去。
将伺侯的内侍一概打发出去后,他立刻转入书房中的密室里。在密室中设置了一个传送阵,专为他有紧急情况时可马上找到天逸仙师以应不测。当他的怀疑已经在心底化为确实的罪状时,他决不肯留这样一个危险的灭魂咒在自己的身上,但他也同样不肯开口让凌寒曦为自己除去,这样非但是示弱于他,令他心生警惕,而且谁知他会不会趁机在自己的身上动什么其它的手脚,这样的危险性能避免还是避免掉比较好,相信就仙师的功力这种咒法还难不住他。
不过是银光一闪的功夫,天逸已经来到密室中,见殷桐语面色凝重阴沉,心中不免惴惴。
殷桐语倒是没有因心中不快而失了礼数,依旧谨慎地持弟子之礼请他上座后,才开口道:“仙师,今日紧急请了仙师前来是为两件事要麻烦仙师,还望仙师勿怪弟子匆忙失礼。”
“不妨事,陛下有事需要天逸帮忙只管开口,不必太过计较那些俗礼。”
“仙师既然如此说了,那弟子便没有什么顾忌,先请教仙师一事。现在弟子已与雍国皇子成就婚姻,眼前的危机暂时渡过了,但弟子的这位皇夫为人如何,还望仙师给弟子一个公允的回答好吗?”
见他如此动问,天逸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必然有了什么事情,只是这个问题却是十分难以回答。若一味赞扬,漫说这个陛下能否相信,便是自己也未必肯让他对凌寒曦全无戒备;但若尽说他的不是,非但一无证据难以明说,而且轻则他们两人关系破裂,这凌寒曦不知会倒向何方,平白多了这么个危险的敌人,重则两国和局崩坏,战乱再起。但殷桐语既已动问,自己一言不出也非良策。思虑再三,他才缓缓而言:“其人多变,心思缜密难测,行事也未必尽依常理,更非一般俗世礼教所能束缚。若为友难信其诚,若为敌其害无穷。”
听他这一番慎重之论,殷桐语只垂下眼帘,默然半晌,许久才又开口:“仙师可知雍国的花殒之事?”
天逸目光一凝,倒没有想他居然那么快得到此事的消息,看来是有人着意地与凌寒曦过不去了,口气愈发的慎重起来:“略有耳闻,但毕竟是闺门之事,内情确是知之甚少。”
“那据仙师耳闻,此事可与那凌寒曦有关吗?”殷桐语目光移到他处,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还是肯定的答案,一时心底百味杂陈,难以分辩。
“天逸未曾印证过,也不便回答陛下。”
“……那便是说,他也脱不开干系了。”殷桐语双手狠狠一握,口气中便也多几分的厌恶来。他知道天逸说未曾印证不过是客气之语,若他认为凌寒曦确与此事无关,便不是这等不确定的口气,即便没有证据,他也会为其担保,现下口气如此暧昧不明,那便是疑心早起的意思了,看来此番辉盈关没有信口雌黄。
天逸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以他的立场自不会落井下石,但要他为凌寒曦说上几句好话却也是做不到的。他不是魔门的长老,说不出先用后杀这样的阴谋之术,故此良久方才轻声说道:“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殷桐语一言不发,只默然点了点头,眼中神色阴云愈深,显然此时的恼怒却是一刻半会压不下去的。


过了一会,殷桐语才收了恼怒之色,淡然道:“此事暂且不提,哼,把此事告诉朕的那人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朕岂肯让他们平白看了这种笑话。只是,刚刚在星隐居中,朕突感有些阴诡之意,不知是朕太过多心还是怎么,总觉得身上有些不爽,不知仙师可否为弟子检查一下。”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把灭魂咒是凌寒曦所下之事告诉天逸,总觉得那样做了不免会旁生枝节。
天逸略感诧异,却也不敢大意,说道:“陛下请伸出手来。”
殷桐语依言伸出手掌,天逸与他掌心相接,一股神识已透体而入,随他经脉运行勘察他四肢百骸体内各处。少顷面色一冷,收回了手掌道:“好厉害的禁术,竟是我修真门的手段!”
“仙师可能解得?”殷桐语却不露声色地问道。
天逸原并不是将这等禁术放在眼里,只是没有想到竟会有修真门的弟子为上皇效命,这一点令他大为着恼。当下点点头道:“尚不会为难,此术虽对身体无害,但却总是个隐忧,还是早日解了的好!”
殷桐语点头无语,心底却更寒了三分。
天逸当即在密室正中画下一副阵式,令殷桐语解去上衣盘膝坐在阵法之中,自己坐在阵外默颂咒文。少顷那朱笔所描阵式渐显出银光,一个个用大篆写出的文字竟是活了一般升起在空中,依着他所颂咒文的顺序一一地飞入殷桐语的体内,入体如一股股温暖的细流渐渐由四肢汇于丹田,又从丹田处渐渐升起直入心口。
天逸念颂地越发的急了,那股温流所起的力道也越发的凝重。殷桐语感觉心口微微一痛,似有什么被从骨血中剥离出来般的诡异,忍不住低头向心口处望去,却见一团光芒从他肌肤中渗出,竟如自己身下所坐着阵势变小了附在身上一般,而那银光的阵势中却又笼着一个紫色的字迹,一个“忆”字渐渐明晰起来。只是在那银光之中这紫色的字迹明灭不定,但也慢慢微弱下来,殷桐语神志有点迷糊,似乎感觉有什么事情混乱了起来,却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妥。
天逸却骤然收住了口,一脸惊诧地看着那印迹,竟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地方。
“仙师,怎么了?这咒术很厉害吗?”殷桐语皱皱眉问道。
“倒也不是厉害,只是……”天逸犹豫了一下,问道:“陛下莫非掌握了什么人的秘密吗?那人竟用自己的性命来封印陛下的记忆!”
“什么?!这难道不是灭魂咒吗?”殷桐语蓦地一惊。
天逸苦笑一下,说:“我也几乎上了当,他竟是以灭魂咒的形掩饰灭忆咒的神,虽功力尚属普通,但咒法运用之巧妙却是常人难及,而且行事很是决绝,若是他人强行解咒,他竟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印与之相抗。”
“是要同归于尽吗?”殷桐语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那人,竟为了自己的秘密而不惜拼上了性命啊。
“不,他倒还存着几分的善念。若陛下动念说出此项秘密,此咒只会夺去陛下的记忆,而如今日我这样强行解咒于陛下并无大的伤害,所有法术对撞的苦楚却是由施术者承担,而且……法术反噬他必死无疑,而陛下却只是永远无法得回那段记忆。”天逸倒有几分同情那施咒之人,那秘密想必对他而言十分的重要吧。
“那他为何不告诉朕这个后果?!他只说是灭魂咒却没有告诉朕是这样的后果!”殷桐语冲口而出,也不顾与自己刚刚的话有所矛盾了。
天逸苦笑道:“看来此人并不想伤了陛下啊,只是那秘密对他而言太过重大,所以宁愿自己担了这样的风险。而且此人倒还有些光明正大的性情,否则自悄悄下了咒也不与陛下明说,想必陛下也不会有所觉察吧。陛下,只怕此时那生不如死的滋味也够此人自食苦果的了,还望陛下能顾及他这一点善念,饶了他的性命,我再为陛下做一担保令他自己解了咒吧,他既然是我修真门的人,我亦会以门规好好的教训他,还望陛下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网开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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