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邪剑一直闪着微微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血光。我看你应该叫中邪剑,拿着你就不由自主想杀人。
其实,嗜血的用剑的人,而不是剑。剑的锋利与否,是取决于执剑人的意念。
我真正清醒,是在看到未央把剑刺进一个女人的腹部。
被刺中的人,是凌一尘。
未央的剑向来狠,准,一剑毙命。然而在她抽出剑的一霎那,发现没有抽动……凌一尘死死抓住了剑身。而就是这停滞
的一瞬间,有一把利刃刺向她。
我从马上飞身而起,凌空接住了秦穆轩几乎发狂的一剑。巨大的剑气掠过破邪,发出尖利的鸣响。
曾经,也是这么破空一剑。他那时救了我。
而现在……
看到他那双充满着仇恨、愤怒而发红的眼睛,更多的罪恶感涌上来。
被我挡开,他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转向凌一尘。但我知道,她肯定没救了。
未央已经恼怒得把剑拔了出来。
我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惶得冲进拼杀的人群。
等我回过神,我发现……貌似跑得太远了……
身边是玉虚宫前十位的N名和天涯海阁各阁主。完全,被包围。啊哈哈。
“呦。是不是太久没回来想我们想得发疯啊,就看你嗖嗖冲到这里,哽都不打一下。”纳兰文卿又毫不留面子地损我。
“你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束手就擒!”另外一位彪形大汉喉道。身边立刻引起无数呼应,此起彼伏都是“快投降”的呐
喊。
我突然就想到了罪犯被警察包围的桥段……
“咣啷”清脆的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
所有人都愣了。
我两手高举,合作异常。“嗯嗯。我投降。有事好商量……呵……呵……”
喂,我说你们干嘛都下巴掉地上的动作,不是你们让我投降的吗?
连纳兰文卿都是一脸鄙视看着我。
不过高手就是高手。
下一秒我就被五花大绑成个粽子被人拖走了。
无邪赋·第七十四章:华灯之夜(上)
唉。我忍不住叹气。当着这么多的人撒手投降,大概是天底下最令人不齿的事情了。从前被世人恨得咬牙切齿,现在估
计要被天下人笑掉门牙了。我招谁惹谁了……
此间,我先后被塞进N辆马车,好像是运到了离战场较远的玉虚宫的后方。
被拖进门的时候,看到气派门面上凤凰标志。感慨一下,哎呀,凤凰山庄就是好,财大气粗的。
被扔进一个幽静的小厅,押送我的人就跑得没了踪影。
“看到你那窝囊样我就生气。”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脾气超烂,当年还装纯情的纳兰文卿。
心里气不过,于是反驳他:“我没你那种战斗兴奋综合症。难道要我把你们人杀掉一半再抓住我你才高兴?”
“哼。”他大摇大摆在雕花木椅上坐下,“手里拿了一把嗜血的剑,却说不想杀人?”
“大哥,剑是在我手里。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哈哈,好一个随性而为的使剑者……”
我沉默,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头子……满嘴胡言乱语。
“文卿,把他松开。”
“是。”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纳兰文卿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麻绳。
“勒这么紧,我都快内出血了。”我扯掉身上的绳子,仍然懒洋洋躺在地上没有起来。
“殷公子,你就现在这里少安毋躁小住几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老头子说完举步就走。
“哎,等等等。我有事请要问你啊!”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不好意思哎,我现在很忙。回头见。”玉虚上人冲我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就消失得影子都没了。
不是吧……
“跟我来。我带你去住处。”纳兰文卿瞥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去。
“不是柴房猪圈之类的吧。”我跟在他后面,调笑着问。
纳兰文卿忽然邪恶得笑了一下。顿时我寒毛直立,难道是真的?
他把我带到一个幽静的小别院。园子里有几亩荷花池,两层的小楼边栽着高耸的树木,红砖橙瓦在绿色枝干的映衬下格
外鲜亮。
“呦……给我住这么漂亮的地儿?对待俘虏是不是人道的过了头啊?”
纳兰文卿别有深意说:“是师傅的吩咐。”
然后他不由纷说得一巴掌把我推进屋子。我正准备转身,却听咣当一声,门被关上然后从外面反锁的声音。
接着是啪啪啪,窗子被锁死的声音。
“喂!你搞什么飞机!”我捶门狂吼。
“把门砸坏,后果会很严重哦。好好享受吧。”声音渐渐漂远。
我正在纳闷,忽然感觉这屋子里有其他人。
我慢慢转过身。
凤丹青正一脸迷惑看着我。
看来,也是个受害者啊。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扯出一个非常非常难看的笑容,向他打招呼。
“啊……师傅那家伙,还真做了。”
“什么?”
“今天早上说什么要撮合我们。”
我的脸瞬间跨下来。
“我说:‘不要太无聊。’结果被关禁闭了。”
我的嘴角抽了抽。
“你先梳洗一下,换套衣服吧。”凤丹青指了指右手边帘幕堆叠的一个走廊,“里面有池子。”
这家伙的洁癖还没有改掉啊。
我看了看自己满身满脸的土,外加溅的一身黑血,顺从点点头。
一样是个冒着气的大池子。难道沧州满地都是温泉?
我躺在水里闭目养神。眼前又浮现秦穆轩与我到剑相向的一瞬。
那双眼睛,仇恨与愤怒的后面是什么。深刻的悲哀。
我把脸全部埋进水里。不敢再想下去。
等我从水里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
凤丹青已经离开了。因为我看到大门非常凄惨得半吊着。这下就不是我的错了,希望纳兰文卿不要把修门的费用算在我
头上。
屋外已近是灯火齐上。
似乎在举办庆宴呢。为了逮住我这个大魔头而庆祝?
一束淡蓝色的焰火划破天空,在夜幕上荡开蓝色的火花。
我靠在窗栏上,看着外面的喧嚣。所有的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歌舞欢愉都离我很远。就像是看着时间的对岸。远而不
可及。那种距离感,又像开始一样强烈。但是又有所不同。
我走到案几便,把蜡烛拨亮一点。顺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一本书。
地理志。还不错。
我翻了几页,忽然,里面掉出来一张纸。我把它从借住,手指却不由自主颤了起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暗暗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原来。这么多年,他始终留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从爱,变成恨,最后淡然。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是这个人,始终沉迷于最初而不能自拔。
对酒当歌,强乐无味。衣带渐宽,为伊憔悴。
我真的承受不起,你的憔悴了。
“殷无邪。”一个熟悉的女声把我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出来。
骆芙蕖依旧一身淡蓝色的水衫,湖泊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悲伤。
这个世界的人都怎么了。为什么都哀伤如此。
“骆姑娘。”
忽然她拉住我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崩溃:
“我求求你,不要丢下师兄他不管。他真的……太痛苦了。我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至少分给他一些爱……”
我不由后退了一步,慢慢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
“对不起,骆姑娘。如你所见,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自私的家伙,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骆芙蕖怔住了,她慌乱的眼神变得悔恨,愤怒。
“那我就杀了你。忘记一个死人,对于师兄来说,也许更简单一些。”
兵器出鞘。我看见她所有的动作,拔剑,出招。
忽然,一滴水珠打在她的手腕上,骆芙蕖的剑掉落在地。
门口站着一个身披金红盔甲,红髯满面,剑眉怒插的人。不过,他神情慵懒,动作轻浮,和身材与脸完全不搭调。
眼前人是玉虚宫现任宫主。老头的遮脸布。真正的玉虚宫宫主座下第二大高手。
“芙蕖。回去吧。突然消失,你凤师兄会担心的。”
骆芙蕖弯腰行礼,“是。”
她从地上捡起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无邪赋·第七十五章:华灯之夜(下)
“无邪。这么久不见,不想为师吗?”南宫烈用调笑语气说着,走到我面前。
我仔细看着他的脸。真是怎么看怎么假。大概这就是当年有人说的:内功深厚的人,可以看出易容。
所以那张脸在别人看也许正常,我看着就是扭曲。
我偏过头,“你有事吗?”
南宫烈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你一直这样对我冷冷淡淡的,我可是会生气呦。”
……真是BT的家伙……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把手给我放下。”忽然门外传来一个非常恼怒的声音。纳兰文卿举着他那把长枪,一
张黑黢黢杀人脸。
“师兄,你这么骂我,不怕我夜里毒倒了你把你XX割掉呀?”口气相当的认真。
嗷。我心里哀号一声。还是不要惹这个家伙为上,心和嘴一样毒啊。
纳兰文卿的眼力闪过一丝寒光,这家伙愤怒到兴奋了。
“我现在就秒杀你……”
“来啊,谁怕你啊……”
瞬间,杀气四起,阴风嗖嗖,月星隐耀,山岳潜形。
“喂,”凤丹青冷冰冰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你们能不能别一见面就打架。师傅等得都要不耐烦了……”
两个人互相又发射了几记白眼,才气哼哼退出去。
凤丹青无奈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叹气,“真是的……有他们在的地方别想安生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玉虚宫排名前十位的,分别是第一位纳兰文卿,第二位纳兰文湘,第三位是我,第四位是你……”他停了
一下,有些尴尬,“第五位是韩越人,第六位骆芙蕖,后面的都死了。”
我听到最后一句脊背不觉冷了一下。说得真干脆啊。
第七位王染之,被他亲自手刃。第八位,魏重紫,亲自手刃TOO……
“当时,师傅打这南宫烈的旗号担任宫主。但是六年前,师傅受重伤,损耗二十年功力。所以,纳兰文湘易容成南宫烈
的样子代替师傅。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文卿和我而已。”
我苦笑一下,“啊,真是复杂呢。”
“没办法。师傅的脾气一向就古怪。”
“纳兰文卿和那个蚊香什么关系?兄弟?”
“没错。关系相当恶劣的兄弟。”
我正在复杂关系里云里雾里的时候,凤丹青笑得很勉强地拿出一段铁链。
MASAGASM!……
“现在群情激奋呢,没办法,你有必要去露一下脸。”
这似乎不像是名门正派做的事吧。
不过我还是伸出手,因为确定自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名门正派?”我不禁摇摇头,讽刺地笑了。
凤丹青看出来我在想什么,说:“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正邪。”
“人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我接着说下去。
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把你的头发弄乱点。”
“衣服还用换回去么?”
“不用,他们不会注意的。”
这里是凤凰山庄的一处别墅。依旧保持着凤家建筑宏伟,壮观的特色。
院落层叠,亭台耸翠。
他们正在举办庆祝的酒宴。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场胜仗。无邪大祭司被俘虏后,琅?幻境不攻自退。酒宴从别墅的门口
一直摆到最高的主建筑前。
之后,我觉得我好想在演窦娥冤一样。
被装进囚车,有气无力靠在栏杆上,脸被散乱的头发遮住,眼睛毫不聚焦看着天空。
身边有两列执剑者护卫。
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穿过在酒肉歌舞中沸腾的人群。囚车一直到主建筑前才停住。
那里坐的只有玉虚宫与天涯海阁最高层的领导者。
“师傅。人带来了。”凤丹青上前鞠躬行礼。
“好了。你入席休息吧。”“南宫烈”温和一笑。
我仔细看他的脸,并没有刚才诡异的感觉。看来这次是“本尊”了——玉虚宫宫主,老头他本人。
我被从囚车领下来,比较尴尬地站在宴席中央供人观摩。
南宫烈左手边坐着一个黑衣人,全身被黑色包围,脸上也蒙这黑纱。按照位次来看,大概是蚊香了……
我看你就像个花蚊子,还叫什么蚊香呢。
蚊香察觉到我在看他,忽然轻飘飘就从位子上提气飞过来,黑色宽衣为风所鼓动,如一直零落的枯叶。
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搂住我的腰。“四师弟。人家好想你啊……”
我差一点用链子把他脖子勒断,不过还是忍住了。内力轻轻荡开,从他怀里脱离,假装倒在地上。“男女授受不亲,姑
娘你自重。”
纳兰文卿一个没注意,喝进去的酒,一口喷出来。
席上也有几个人低声笑出来。
结果,蚊香丝毫不生气,“无邪,我是男是女你都验了无数次了,干吗装傻嘛。”
我忽然有咬自己舌头一口的冲动。真糟糕。刚才还想不要惹这个毒舌神经病,转脸就忘了。
于是决定低头不理他。
“师傅师傅,今天晚上,他,我要了。”蚊香又瞬间移动到南宫烈身边,嗲嗲得撒娇。
“文香。不要闹。”
“啊,那就明天吧。”纳兰文香瞬间又移到了门边,“我有些醉了,恕我失礼先告退了。”
然后莲步轻移,消失在喧嚣中。
席上的人静默了一会,然后又恢复了热闹。
没有人抱怨,因为没有人敢去招惹那家伙。
纳兰文香。天下最难惹得家伙。人称,猎艳一匹狼。他的相貌千变万化。有人说他英俊潇洒,有人说他魁梧雄壮,有人
说他相貌丑陋。
但是,最令人胆寒的是他的杀人手段。如果他想杀你,那么刀山火海碧落黄泉,他都能把你揪出来一刀劈两半;如果他
不想杀你,会用尽各种方法,残忍至极,让你如同堕入修罗地狱,轮回万世不得超生。
所以,即使是同门同族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我很凄惨地被拴起来,扔在被遗忘的角落……他们饕餮珍馐,我连杯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