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水龙头,你可以区打水,不需要舔我。”
“呵呵,你知道吗?唾液有消毒作用哦!”
“我知道!但是讨厌被人碰,除非我自己去碰别人。”
“莫非得了人工荨麻疹?”
“瞎说。”
“没瞎说。你不是怕痒吗?才不准别人碰你的。”
“那也不一定是划痕过敏症啊。”
“还是吃点安泰乐吧。”
“讨厌。青冥大混蛋,非要把我养成一个大药罐吗?”
“唉唉唉,你不喜欢吃药就算了,不要讨厌我嘛。”
“我看你是吃错药了。”
“没有的事。怎么可能?”
“我管你呢。总之身在火凤这边,希望你不要吃里爬外。”
“可是背叛组织的罪名是更大的吃里爬外呀。”
“你有什么证据?”
“就凭他不汇报行踪这点就可以治个不大不小的罪。你真忠于他的话就该和
他谈谈。”
“我会的。”寒祈心似乎早有次打算一般果断地回答了青冥,“我去复习,
你到大厅呆着吧。”
“我在外面就好。”
“早上天气有点儿凉,会感冒的。”
“你这算在关心我吗?”青冥粲然望着嘴唇发白的寒祈心如是问道。
寒祈心伸出同样失去血色的舌头从唇边扫过,挤出一个字:“不……”
“青冥——”从不远处传来讪笑之声,青冥循声望去,紫电正笑盈盈地朝这
边过来:“真不够意思,怎么一个人先行动了?也不叫我一声。”
“打搅别人休息是很没教养的行为啊。”
“哦?我昨天睡得早,不碍事。”
“你还没吃早饭吧?”
“你也一样哦!一起去吃早点吧,和奔星。”
“我为什么要去当电灯泡?”
“哈哈……错了,让你去当催化剂!”紫电笑着敲敲寒祈心的头说:“我们
都不在,你可别逃跑哦!”
青冥知道紫电有什么用意,但是再和他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应允。
紫电这当倒是来得正是时候:寒祈心此刻并不想和青冥闲扯下去,他需要安静地
休息,靠在椅子上看书来消磨时间。一点点声音都会搅动他的伤口。对于单调的
应试教育所设的课本,他的集中力大减,十天都没能把复习大纲整理完。想象着
赖佩遥无可奈何的叹惋之情,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烦!脑中填得满铺铺的,却
没有一样是明确的东西。他极力地摇甩着头皮像要甩掉那团鸡零狗碎,那是没有
用的,只使头变昏了。他仍然是囚笼中的鸟儿,被至少两双以上的眼睛注视着—
—不快。
打完瞌睡醒来,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空气闷热了,噼里啪啦不锈钢
饭盒以及铁制铅笔盒进进出出抽屉的杂牌交响。他强打起精神在赖佩遥进来的时
候利落地起身:“起立——立正!”
“老师您好!”非常整齐的问候,但似乎只听到寒祈心一个人清亮的嗓音。
还是像喊口号一样只有一个人的独角戏,只多了些嗡嗡声当伴奏。寒祈心像泄了
气似的瘫到桌面上,人群都坐下去了。不料赖佩遥今天存心找茬:“谁让你们坐
下的?给我站好了!还像什么小青年?萎靡倒帚像老头子!我说「请坐」了吗?
你们哪个耳朵听到的?啊?!站不好都别给我吃饭了!”
吃饭?原来连体育课都被自己睡过头了,这已经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居然
都没有人叫我!寒祈心用腰支撑着桌面,阵发性的疼痛又席卷过来,肩胛骨也酸
酸的,来得好汹涌呵!那道口子给他的感觉似乎越来越长了,热热地向周围扩散
……又出了满身虚汗,蒸发过后,凉丝丝的。他忍不住举起了右手。
24、
赖佩遥看着寒祈心煞白的脸色顿时慌了手脚:“祈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吗?要不早点回家吧?”
“……不……能让我坐下吗?”
“噢!你坐你坐……要不去医务室躺着怎么样?”
一滩血迹隐约从校服的缝隙中透出来,顺着他迎上去捂住的手指一股股游动
着,滑过手背,被地心吸引,在手腕边划过道道优美的弧线,低垂着它们的头,
像要与大地融合。寒祈心只有一心一意享受疼痛对他肆虐横行的分儿,懵懵然任
由一拨人抬着他手忙脚乱。
火凤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间。他却没有去医院探望寒祈心,而是立即赶
往负责香港一切事务的金所长的办公室,果不其然,那个人正坐在办公桌旁自得
其乐。
火凤猛地冲进门踩着对面的椅子跃上办公桌用枪指着这个人的脑门歇斯底里
地喊道:“金井石你干的好事!”金井石如梦初醒地缓过神,惊恐似的将双目瞪
得老大。
“别想了,有什么临终遗言就快说!”
听到这话,金井石反而镇定自若地笑了,像是要靠它来使得对方感到战栗以
找出什么破绽。而其实不过是他的一个习惯性表情罢了,因为他根本不需要靠这
么没有保障的手段来威胁别人,尤其同是上层阶级的火凤更不会吃这一套。
“火凤啊——你变了,不像从前那么冷静了。”
“叫我火凤,你不配!有什么要说就趁早!”
“我早说了岂不是要早死?”
“你!”
“我只想告诉你——白虹来了。”话音刚落,火凤就被白虹的一个什么暗器
击中,轰然倒地。金井石讪笑着举起火凤的手枪说道:“手到擒来。你这么高一
个人站在桌子上的压迫感也太强了,早该劝你下来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要
带你去见统帅。”火凤就这么落入了金井石的圈套,追悔莫及。
部长室的豪华楠木办公椅内空空如也,部长已经不知去向,旁边却多出了一
个背着双手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根据他直挺的腰板可以读到他不大的年龄。他转
过身,是一双傲视一切的严峻眼睛,很像他的父亲。
男子轻言慢语地说道:“借部长室就地处理一下。父亲没空,这件事就由我
代为裁决。闻人火凤,蓄意谋害金井石,造成内讧,居心叵测,影响极坏。你不
居安思危却挑起争端,像一个领导者的作为吗?爬得太高……摔下来……可是会
很痛啊。不过有些人就是不适合呆在高处。珠江三角洲事务所所长闻人火凤,即
日起撤职查办。你的职务,由香港办事处所长金井石接任。也就是说——香港连
同珠江三角洲,一同归金所长管辖。其余的事项,我会尽快派人重组。”
金井石的事情如此顺利,自己却像坐了滑梯,火凤气急败坏地嚷道:“我要
见统帅!”
“怎么?”男子瞪了他一眼,似乎也有些动怒:“你对本少爷的裁定不满意?
告诉你,就算到父亲那里,你得到的也只会是相同的答案!你好大的胆子,敢违
抗统帅的命令!”
火凤哑口无言,青年以为他理屈词穷了,便虚情假意装好人地问道:“还有
什么话要说?我会尽力向父亲传达的。”
“少统帅,我也只说一句:组织不止靠一个人来运转的。”
“哼,谢谢你的忠告,我会好好记住的。你可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等候调
配吧。”
“是。”火凤沉重的步伐迈过血色大厅,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败。自己知道的
事情真的不少,也清楚谁会跟他争夺三角洲的管理权,但是只能采取退让躲避的
方法,因为他不想介入更大的风波。他胆小吗?怕死吗?内幕不就是少统帅想代
替自己的老子么?天经地义——没什么好插手的。却为何跟他闻人火凤作死,拿
他的徒弟开刀?他不知道寒祈心几次遭暗算的幕后主使吗?他有什么办法?他不
是杀手,只是一个教唆犯,一个教别人杀人的人,他真正的战斗力连寒祈心的十
分之一都比不上!他们可以杀掉寒祈心,难道还杀不掉闻人火凤么?
不过算了,我已经是个底层人员,对谁都没有威胁,事到如今,总该放我喘
口气了吧?火凤难得一次这样天真地想着。想像儿时那样满大街地逛着,到烧烤
铺里偷了东西被追着跑了三条街,看那老女人摔倒在阴井里,幸灾乐祸。然后朝
她做个鬼脸,丢下超过那些商品价值的钞票嘻嘻哈哈地看人们一窝蜂似的捡钱。
从香港被带到总部磨蹭了三天时间,再回去的时候寒祈心已经活蹦乱跳老虎
都打得死了。
一股臭味飘进鼻孔,火凤找不到寒祈心,却看见典子满手是血地跪在地上,
还有烦人的猫叫声……等等?好像不止一只?
典子回过头,那是一张大花脸,叫火凤发怒的狼狈相。火凤踱过去用力甩了
甩靠垫才坐下去问道:“百里呢?”
“他去买书了。”
“买书?买什么书?他的参考书不是够用了吗?”
典子把那双沾着粘稠血液的模糊小手晾到他面前摇一摇说道:“黑将军当妈
妈了你都没看见吗?师兄去书店买《实用养猫大全》了。”
“书呆子。”
“你嘀咕什么呢?”
“我说他是个傻瓜!养什么猫,养桩事情在身上了。你也是!在干什么!给
它接生啊?”
“是啊,师兄看它叫得可怜兮兮的,下面又很臭,问我是不是要生小猫了?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猫,也没生过孩子。黑将军叫一声他就摸摸它的头,再揉揉
它的大肚皮,它居然舒服得眯起眼睛呼呼起来了。师兄很适合当兽医呀!他下去
买书,我就学他咯,你看,这不全出来了。”
“你们真是不怕脏不怕累的好学生啊!我倒不知道这贱猫还是母的。真麻烦。”
火凤一回到家就鸡蛋里挑骨头,烦透了小猫崽子的叽叽声。一团团像黑老鼠似的
在黑将军的身边蠕动,还有几许杂毛,头很大,有些像鼹鼠的头,有着蚂蚁一样
的三段身和一根小葱样的尾巴。他抓起一只,虽然没睁眼,但爪子已经长有细小
锋利的爪钩。黑将军看到他的举动,不由怒发冲冠朝他呜呜地吼着示威。火凤看
着它全部竖直的一身黑毛像带了静电一样,不屑地将小猫扔回它身上:“臭猫。
凶什么凶?信不信把你宰来吃了。”
“我回来了。”寒祈心一边换鞋一边打招呼。看到失踪几天的火凤盯着自己,
有些诧异地问道:“您从哪儿回来的?”
“总部。”
“去总部了?”
“你干得不错嘛——这些猫……”
“啊,我已经答应赖老师会送给他一只了。”
“我没问你这个。”
“那你吃过饭了吗?寒祈心说着从袋子里取出一个汉堡,”凑合吧。“
火凤一把握住他举着汉堡的手的手腕拖到自己面前咬了下去,“你今天放假?”
“已经跟学校说了,休息到考试再去。”
“……出去吃吧。然后带你们去想去的地方。”
寒祈心怔怔地看着他,典子拍手叫好,随即跑去洗手了。
「为什么?」火凤明白他徒儿的眼睛在问什么,也是这样一眼不眨地望着寒
祈心,英睿的脸上很难得地露出一丝颓唐: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是喜欢你……只有这个,请别忘记!”
25、
我喜欢你——寒祈心绯红的脸上夹杂着怒意:“我明白的呀!一脸郑重地说
什么呢?这就有理由骗我了吗!”
“我哪里骗你了?啊?什么时候?”
“时时刻刻!”
“我哪里那样做了!”
“还想抵赖……在你回来以前,总部就已经发邮件给我了——为什么我会归
金井石管了?看你还能自圆其说?”
“……这很正常。”
“正常?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撤职了?你做了什么坏事?”
“我是被人诬陷的。”
“诬陷?谁陷害你?你说谁陷害你?你知道吗?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
把我当什么?为什么我对你一无所知?你竟然还对我说什么你喜欢我?唱给谁听
的呀!没有能够说心里话的人吗?是!你不会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也不会浪费
时间来问你!你要说你是为我好,我稀罕吗?你现在就是要我死,我也不会皱一
下眉头!谁要你对我好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现在有胆为了让我活着而说
你恨我不想在见到我吗?你说呀!”
他一星期在家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了,火凤有些招架不住,看他气
喘吁吁的样子,好说歹说劝他别发脾气了,“我们还是出去吃饭吧……”
“带我去滑冰。”
“你还没痊愈呢。”
“你不是不管我吗?干什么还犹豫啊?刚才为什么不大声吼我:寒祈心!不
准你乱发脾气!虚伪的家伙,明明担心得要死,还非要装得满不在乎。你就不累
吗?我也懒得拆穿你——你呀,怎么会碰上我这么聪明又自做多情的徒弟是不是?”
下一秒钟,他已经被无计可施的火凤揽到了胸口:“你是越来越难缠了。”
“还不都是你惹的么?”
“信上还说什么?”
“我们的老客户温兀索要请人当保镖,就是说要定百里了。”
火凤的眉头皱得奇快:“保镖?他要来做什么?”
“我也觉得奇怪呀,原则上不是不会受理这种与职业相抵触的生意吗?金井
石却接受了。现在到底是谁在掌权?统帅没找过你吗?”
火凤摸摸寒祈心的头说道:“虽然你是不小了,不过这事……”
“又想瞒我?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没办法知道了?”
“你别涉足太多的事情,对你不利的。你有事的话叫我怎么办?”
“呵,”寒祈心牵了牵嘴角:“说了句好听的话啊——真难得。”
“你不是希望我这样吗?别不知足了,我马上去找他们问问清楚。”
“喂——”寒祈心拦住他:“先吃饭吧,你还饿着呢。冷静一点,还说我怎
么怎么呢,自己做事也不经大脑思考。我明天就要去温家,现在多陪我一会儿又
死不了人,急什么呀?”
火凤瞥一眼门边无聊等待着的典子,问寒祈心去哪里吃。
“自己店里吧,别的地方可不能让我撒野。”
“找借口吧,你很文静的。”
“我讨厌你说我文静,这种话还是去对淑女说吧。”
“哦,错了,那是冷静。”
三人走下楼梯,虽然不是周日,街道却仍然热闹,火凤四下张望之后问道:
“怎么不见青冥和紫电?”
“特遣队的水方队长已经命令紫电、奔星归队了。大概和你降职的事有关吧,
没人被派来监视我了,虽然还是要写行踪报告。青冥自然和我一样也成了金井石
那边的人。”
“青冥……你不要和他走太近了。”
“怎么?”
“你越信任的人也越应该提防。”
……
时间推移到17小时以前:“火凤。”血色集团的现任统帅盛凛在地下室一样
的房间里叫了面前这位高大男子的名字。
“找你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你父亲为我出生入死还搭上了性命这才成就了
我今天的地位。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亲生儿子。我也知道,银华一直嫉恨你,但
他还欠稳重,以后的血色,可终究是要靠你的。你将是我任命的下一任统帅。银
华是我的儿子,难免闹情绪,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一直沉默着的火凤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安慰似的说道:“当然不会跟银华计
较。可是统帅这副担子……”
“不要拒绝。银华他办不到的。他可以不顾规则地伤害你,而我却不能不顾
规则去惩罚他。你自己要小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