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 上——颜凉雨

作者:颜凉雨  录入:04-08

出来,活埋得了。”

老白吓了一跳,当下辟谣:“我、我也不是什么都接的,像杀人放火一类我就是想做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温浅的反应竟然是笑出了声儿,低低的,却意外的很好听:“我开玩笑的。”

老白无语。这不常开玩笑的人开的玩笑,常人果然不容易理解。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直突破不了第八层让温浅没了耐性,至那天以后,温浅每天只会去后山很短一段时间,并且通常是轻蹙着

眉头回来。回来之后,便把剑丢到一旁,和老白喝喝茶水嗑嗑牙。

通常是老白说,温浅听。而老白又不是那话很多的人,于是经常说着说着,俩人都没了话,便大眼瞪小眼,数对方的睫毛。直

到有一天,老白在房间柜子底下发现一个棋盘和两盒棋子,这才算是有了打发时间的活动。

老白的棋艺不差,那是他师傅老老白手把手教出来的,老白小时候除了练功之外的第二要务就是陪老老白下棋,不过已经荒了

些年头。伊贝琦和周小村都对这黑子白子没兴趣,久而久之,老白也就不下了。

不过再次对弈,老白还是很快找回了状态。意外的,温浅竟然也有些水平,于是这棋,便真的下出了些趣味。而和温浅,似乎

也略微近了那么一点。

从温浅看来,这过程也是挺奇妙的。他从没刻意疏远或者亲近过任何人,一切都顺其自然而来,可他又确实没有朋友。老白起

初的身份是恩人,带回家也是没办法,可就这么淡淡的相处,却好像有些温情的东西微微醺了起来。温浅交友经验匮乏,不确

定这是否便是江湖上常说的君子之交,但不可否认,这感觉挺舒服。终于有个人能和你说说话,听你说说话,帮你说说话。

不过,仅此而已。暂时,温浅还没有想过把这交情人为的延伸。来时来,走时走,就像漫长人生里的片刻微风,罢了。

“你一直做杀手么,就没想过该行?”一次对弈时,老白有些闷便扯起了闲篇儿。

“为什么要改?”温浅略微思索后,落下一子。

“危险啊,”老白理所当然道,“你这种生意最容易结仇家,而且生意成了得银子,那生意败了呢,岂不连命都搭上。”

“也不尽然,生意败了就收手,没几个人会反过来追杀的。”温浅说到这儿对着老白一挑眉,“你不就是例子么。不光没报仇

,还救了我。”

老白一本正经:“我是奇人。”

温浅乐了,他最近露牙的次数明显增多:“确实奇,我到今日还想不通,那玉佩你是如何送到帐房先生身上的。”

“秘密。”老白神秘一笑,“就跟你们大侠的秘籍似的,不能外传。”

温浅淡淡耸肩,也不追究,继续望着棋盘审时度势。倒是老白,被温浅这一问拐得好奇心也升了起来。

“你的剑虽薄却也不至于让伤口那样浅,我那日见你练剑,蝴蝶被你割落却连翅膀都没断,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伤口不再翅膀,在身上,至于怎么做到的,”温浅略略思索片刻,才认真道,“就按着剑谱上练便成了。”

老白无语,说了等于没说嘛。他又不能让温浅大侠把传家剑谱拿出来瞻仰。

温浅虽然淡漠,却并非老白想得那般彻底,好像任何心思都不会动似的。好奇老白的本事便是证明。某个角度上讲,温浅觉得

老白更厉害,他的剑再刁钻也是有剑谱的,可老白的本事,却真的不好琢磨。

这就形成了一个很奇妙的气氛。短短半月的尚且算作友情的东西,夹杂了好奇、赞叹、疑惑等多种心态,最终酝酿出温和的情

绪。

就像四月的风。

四月初,老白向温浅辞行。伤势好了大半,再不走,他怕家里的两个人着急。意料之中的,温浅没做任何挽留,只是在临走的

前一晚,与老白月下小酌。这是两人间第一次碰酒,温家连酒都是淡淡的,入口香韵悠长,温而不烈。

“一路上小心。”温浅的送别辞,大众得没有一点新意。可老白却从里面听出了难得的真诚,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放心,我行走江湖那会儿,你生意恐怕还没开张呢。”老白倚老卖老道,这时候如果他下巴上有胡子,估计就该捻起来了。

温浅却很是配合,压根没反驳,充分满足了白老前辈的虚荣心。

“这个老白兄你拿着。”温浅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递给老白。

巴掌大的檀木方盒,雕花的盖子上透着缕缕木香。老白疑惑的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那日被浅伤剑划落的蝴蝶,不知温

浅用了何种手法,那蝴蝶稳稳地悬在盒子正中,安静,恬然,翅膀似乎比那日更艳了,美得不可方物。

“我欠你次人情,以此盒为证,日后什么时候需要我还,尽管来找我。比如你想取谁的性命,或者其他。”温浅拿酒杯轻轻碰

了下老白的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击掌为誓般。之后将酒悉数饮进。

老白很高兴,这高兴的成因太过复杂,不好一一分析,可飘起来的情绪是实实在在的,遂玩笑道:“让你做什么都行么?”

温浅却笑了,月色下,淡得别有一番味道:“你救了我的命,要求什么都不过分。”

老白勾起嘴角,刚要再说,却听温浅又加了句:“当然也不能说绝对。不过,你最好尽快啊,因为报恩很麻烦。”

“……”老白无语。

望向温浅,对方似乎有些微醺,这会儿眸子里的热度比平时多了几分。难怪说了大实话,老白想,以后若想探究这人的心思,

灌酒恐怕是很有用的一招。

这顿酒,一直吃到夜深。期间老白又把盒子打开看了好几次,可仍是每回都赞叹出声,蝴蝶极美,可把这蝴蝶装进盒子里的人

,手更巧。会是温浅么?老白说不好。恍惚间老白蓦地想到了勾三,要是让他见了这盒子,恐怕会把自己那平安符丢进泥汤里

再踩上两脚,然后嚷嚷,都是信物,怎么差距就如此之大!

想着想着,老白就笑出了声儿,好像勾三那厮活灵活现真的就搁眼前似的。温浅问他笑什么,老白摇头死活没说,结果喝酒时

险些呛着,醉意正浓的温浅乐得前仰后合。

清风袭醉客,最美不过月下酌。

第25章 山花烂漫如血(一)

翌日,万里无云,暖风和煦。

温浅亲自把老白送到了渡头,上一次老白想走而阴差阳错未成,这一次老白想走却有些舍不得了。

“老白兄,后会有期。”温浅难得的没有佩剑,一袭白衣素净温和,这时候看倒有些像文人。

“保重。”老白看着温浅,真诚道。

船驶离渡头,慢慢向水中央划去。老白看着岸上的温浅越来越小,最终那影子消失在江面上浓浓的雾气里。

淡淡的留恋,不足以动摇人心,却难免伤感。花间对弈,月下饮酒,老白已经忘记了上一次这般惬意是何年何月。

赶了几日路,对温宅的留恋慢慢淡去,老白便有些归心似箭了。他这一出门两个多月,一点音信没有,伊婆娘和小孩儿指不定

怎么担心呢。思及此,老白便加快了马车的速度,竟然第十天就回到了白家山脚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老白沿着走过无数次的小路盘山而上,一路尽是盛开的鲜花。大多叫不上名字,姹紫嫣红迎风摇曳,可爱至极。不过白家山终

究是太高了点,待半山腰一过,花儿便渐渐少了,更多的是绿油油的小草,偶尔零星冒出些花儿,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此刻放眼望去的满目枯枝,不久后都将拱出密密麻麻的小花苞,待到开放时,满山遍野的榆叶梅会让整

座山沉浸在沁人的香气中,初绽时红得热烈,盛开时粉得醉人,凋零时白得恬静,那是一年中白家山最美的光景。

接近家门时,老白有片刻的紧张。太过思念,以至于真回来了,竟不知如何是好。抬手轻轻一推,如从前的无数次一样,门应

声而开。

玉米香气扑面而来,老白微微诧异,抬眼便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两个人正齐聚院中围着个小火炉烤玉米。伊贝琦不停的转动柴

火棍,显然负责烤,周小村则聚精会神地蹲着等吃,那架势恨不得把头伸进炭炉里。两个人似乎相当投入,以至于完全没听见

推门声。

这俩人倒挺会过日子。老白看着,有点小失落,就好像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着自己转的,原来不是没了你老白

便什么都不成。

“咳。”老白轻咳,声音不大,但足以引起注意。

“老白?”最先发现的是伊贝琦,只见女人一脸惊喜,眼神忽然亮了起来。玉米一丢便要起身。

不过后反应过来的周小村却比她还快了一步,直接跑过去一个猛子扑进老白怀里,险些把老白撞倒:“师傅,你可回来了,我

和伊姐姐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老白倒吸口凉气,周小村正好撞在他的剑伤上,很是要命的疼了一下。暗地里调息待疼痛缓和,老白才一脸自然地敲了小孩儿

脑袋:“以为我出事,所以就跟这烤玉米庆祝?”

“那是为找你准备的干粮。”伊贝琦适时出声,走过来自然的接过老白的包袱,然后一脸嫌恶的把人往柴房里推,“正巧有热

水,你给我好好洗个澡。这一身脏兮兮的,臭死了。”

老白还真抬起胳膊使劲闻了闻,可除了一点点尘土味,别无其他,遂一脸委屈:“哪有臭味?我也是个喜爱干净的人,你别诋

毁……”可怜的老白话没说完,人已被伊贝琦推进了小木门儿和柴火堆为伍。

待到老白收拾妥当,已然黄昏时分。伊贝琦简单做了几个菜,算是为老白接风洗尘。三个人围坐在桌子旁,很是温馨。

“没来得及下山买,只能做这几样,回头找时间下山多弄些菜,我再给你做顿好的。”伊贝琦一边说着一边给老白夹菜。

“伊姐姐,你就关心师傅,师傅一回来你马上就做好吃的。”周小村不满的扁起嘴,“平日里就给我吃糠咽菜。”

伊贝琦闻言挑眉,伸手揪住周小村耳朵:“净胡说,那山鸡谁给你炖的?玉米谁给你烤的?你个小没良心的!”

“哎呀呀,疼啊,好嘛好嘛,你是天底下最温柔最美丽最贤惠的姐姐了,我错了还不成?”周小村讨饶倒是快。

“这次姑且饶了你,再有下次,哼哼……”伊贝琦微微眯起眼睛,看似威胁,又带着点宠溺。

老白抿紧嘴唇,伊贝琦和周小村之间的气氛似乎与从前有了些微妙的不同,可具体不同在哪儿,他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对了,你易容术练得如何了?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懒吧?”老白总算想起件正事。

“我绝对没偷懒,伊姐姐可以作证。”周小村义正严词道。

老白笑:“那明天我验收。”

“呃,”周小村挠挠头,随即露出讨好的笑模样,“师傅,再过些日子验收成么?”

“为何?”老白沉声道,颇有严师风范。

“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周小村顽皮的眨眨眼,“再过些日子就完美了,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嘿嘿。”

老白被小孩儿嘿嘿得心软了一大截,虽故作严厉却还是没什么震慑力:“还挺自信,到时候被为师找到破绽你可别哭。”

“绝对不会。”小孩信誓旦旦。

老白轻叹着摇了下头,不知小孩儿这不会是指绝对不会有破绽,还是绝对不会哭。但无论哪个,冲这话就知道周小村仍是小孩

儿心性,这性子去闯江湖,怎能让人放心。

——无意间,老白为把小孩儿多留自己身边几年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

吃过饭,小孩儿又进了炼药房,看起来倒真在刻苦钻研。老白很欣慰,刚想回房,就见伊贝琦抱了被子过来。

“这是干嘛?”老白不解。

伊贝琦没好气的翻翻白眼:“趁你不在我把你那屋的被子晒了晒,怎么着,不想要了?你若是不怕冷那我也没意见。”

被面儿干干净净显然是被人精心洗过了,老白心里一股说不出的热乎,连忙把被子接过来:“劳烦你了。”

“不麻烦。”伊贝琦淡淡扯起嘴角,“走,我去帮你把床铺一铺。”

和伊贝琦相处多年,早已成了亲人一般,所以老白对她通常也不客套,这会儿伊贝琦说要帮他铺床,老白自然甘之如饴。抱着

被子便随伊贝琦回了自己屋。

虽然长久未住,可屋内仍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不用问老白也知道是谁做的,心里又是一阵暖。看着伊贝琦忙碌的身影,老白

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伊贝琦很快便把床铺好了,转身和老白玩笑道:“要不要过来检查一番?”

老白很配合的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了柔软的床铺上,啧啧叹道:“舒服,要不说还是家里好呢。”

伊贝琦笑了。

老白还要再说什么,却顿住了,因为他刚刚想到一个问题:“小村……不住这儿了?”

伊贝琦看着老白,半晌,轻笑道:“这都春暖花开了,他还和你挤个什么劲儿。”

老白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可还是难免浓浓的失望。几不可闻的叹口气,老白望着被面上的花色发呆。

伊贝琦走近,在床边坐了下来,和老白面对面:“老白……”

“嗯?”老白抬头。

“算了。”伊贝琦深吸口气,忽然吐出这么一句。

老白扶额,有些无力道:“有话就说,欲言又止这不折磨人么。”

伊贝琦抬眼,目光复杂,沉默片刻后,她才低声问:“你对周小村……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老白的激动几乎是条件反射,辩驳的话也像酝酿已久般娴熟自然,“他是我徒弟,我自然要尽全力照顾

他教导他。”

“男徒弟。”伊贝琦扯起嘴角,幽幽道。

“伊贝琦!”老白竖起了自己的刺,这是他的底线,而伊贝琦显然越界了。

伊贝琦却像全然不在意般,只是执着的继续追求她想要的回答:“老白,认认真真回答我一次,你对周小村究竟怎么想的?”

老白嗓子紧得厉害。一直以来,他都隐约觉得伊贝琦是知道他的心思的,他庆幸她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而此刻的情形,让他

害怕了。

“徒弟,我只把小村当成徒弟。”老白几乎是咬紧牙关挤出的这几个字。

“好。”伊贝琦忽然出声,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老白,一字一句道,“那么,希望你不要反对我和他成亲

。”

第26章 山花烂漫如血(二)

老白打了个寒颤。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暴跳如雷横眉冷对再不济也要居高临下义正严词的怒指控诉。可结果是,他只打了一个寒颤。

“开、开什么玩笑……”寒意从身体里窜出来,老白要花好大力气才能克制牙齿不去打架。

伊贝琦垂下头,手轻抚光洁的绸缎被面:“不是开玩笑。我喜欢那孩子,那孩子也喜欢我,成亲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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