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有恨 下————李忘风

　　等到把林傲抱回床上後，冷飞觉得胸闷越来越厉害，他的血压已经有些问题了，就是那次林傲跑到他公司闹事之後，他就知道自己的承受力几乎到了底线。现在，躺在床上的林傲虽然没再开口，可是那双眼却一直冰冷地盯著冷飞，这让冷飞真的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可他也不想再和林傲斗气，於是自己摸开了抽屉吃了些降血压的药就准备上床。听到躺在身边的林傲有些沈重的喘息声，冷飞才想起今天林傲昏睡了一整天还没吃饭，现在也应该到了一个极限了。他碰了碰林傲的身子问道，“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些什麽？”

　　林傲不说话，只是带著嘲讽的表情对冷飞微笑了一下。自己被他的儿子叫人虐待了三天，没吃没喝，现在这做老子倒好像要扮演起好人的角色，他们父子就是这样一直红脸白脸地交换著唱，一次一次地欺骗陷害自己。

　　“你少假惺惺了，冷飞。我林傲不吃这套，要嘛你放我走，要嘛你就杀了我。”虽然声音微弱，可林傲却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冷飞深知二人的误会已经一时无法化解，他看著死拗的林傲只是苦笑著点了点头，“我还是去给你煮碗面吧。”

　　从来就没侍侯过人的冷飞难得下一次厨，他也只会些最简单的东西，为了给林傲补充营养，他准备先煎一个蛋，结果高溅起的热油立即把笨手笨脚的他烫了个龇牙咧嘴。等到忍著痛把面煮好後，冷飞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全是水泡。

　　“吃吧。”冷飞扶起林傲後，把面碗放到了林傲手里。他带著些期盼地希望林傲能快把东西吃下去，可是林傲却拿著碗筷迟迟不动手。

　　“快吃啊。”看到林傲只是面带冷色的看著自己不吃东西，冷飞不清楚自己难得就这麽惹他生气吗？手上的烫伤还火辣辣地痛著，这让冷飞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起来。

　　“你自己吃吧！”林傲突然一笑，使劲将面碗一泼，碗里的汤面和鸡蛋立刻全倒向了冷飞的脸。接著，林傲看著一脸狼狈的冷飞大笑起来，全然不顾事後对方会对自己有什麽样的报复。他受了这麽多天的委屈，直到现在才终於觉得畅快了一点，他真是恨死面前这个伪君子，恨死和冷云中串通起来害他失去一切的冷飞！

　　错愕的冷飞看著林傲狂笑，看著林傲完全把自己的好心践踏，他慢慢地抹去脸上的汤水，抬起头看著还在笑的林傲，喃喃地问，“你到底要我怎麽样？”

　　“我要你杀了我。”林傲也收起了笑，正色地看著冷飞，说出了他真正的愿望。当林傲说完这句话後，他又笑了，他或许没想过自己的回归却只是等待到一个和十三年前一样的结局而已。命运的延续。

　　“你就那麽想死吗？”冷飞站了起来，他指著林傲晃动起刚被烫伤的手指，情绪越来越激动，“我成全你！”

　　“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冷飞一边找出绳子捆绑起林傲的四肢，一边不停地重复地说著这句话。绑好林傲後，冷飞拿了胶带封堵上了林傲的嘴，“是你要死的。”

　　最後看了看已经双目泛赤的冷飞，林傲冷漠地闭上了眼。

　　（三十一）

　　看著林傲一副漠然，冷飞又冲出了卧室，等他回来的时候，拿一个盛满水的脸盆和一张毛巾。他先是拿毛巾擦了自己被面汤弄脏的脸，然後将毛巾浸满了水一下捂到了林傲的口鼻上。现在林傲算是知道为什麽冷飞又要绑他，又要用胶带封他的嘴了。只是试著呼吸了一下，林傲就感到很难受，水把空气都阻挡在外，况且毛巾上冷飞的手还压得紧紧的。虽然心里想著总算自己可以解脱了，可是窒息的痛苦还是渐渐让林傲忍不住挣扎了起来，冷飞也注意到了林傲的痛苦，但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倒把手里的毛巾捂得更紧了，嘴里还冷冷地奚落著林傲，“你不是自己要死的吗？怎麽现在又好像不乐意似的？”

　　听到冷飞的奚落，紧皱著眉头挣扎的林傲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冷飞，现在他的呼吸被压制到极限，身体也出现了缺氧的强烈症状，而更痛苦的或许还是精神上的创伤，到死这个男人都这麽对自己，到死对自己也没有一点怜悯吗？林傲嘴里不断地发出嘶哑的呜咽声，双目更是愤怒地看著冷飞，可是他身体的挣扎却慢慢地消失了。就在林傲以为自己大概就这麽死不瞑目时，冷飞看到他发青的脸色一把松开了手，把毛巾拿开，并迅速撕下了封在林傲嘴上的胶带。

　　看著林傲大口大口地喘气，冷飞这才不慌不忙地问，“怎麽样，不想死了吧？”

　　直到现在林傲才从冷飞平静的眼里看到了欺骗的颜色，等能换上气时，林傲几乎气得想掐死冷飞，可惜他的双手被绑在床头丝毫不能动半分，而冷飞帮他解手上的绳子是时，林傲则借势一口就咬向了冷飞的肩膀，虽然三天的没吃没喝让林傲被折腾得够呛，不过一天的恢复之後，这一口的力气也不小，痛得正在帮他解绳子的冷飞也禁不住惨叫了起来，他一肘撞向了林傲，“你他妈是狗啊！”

　　“你他妈是不是觉得玩我很爽啊！冷飞，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你连狗都不如！”被冷飞一肘撞开的林傲也不客气地回口骂了起来，可是只骂上这麽一句因为刚才被冷飞窒息又因为自己过度激动而产生的胸闷气结的症状就让他不得不虚弱地躺回了床上。

　　“你这家夥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看到林傲不舒服，冷飞没顾得上自己的肩膀被咬上的那一口，又心疼又恼怒地扶起林傲帮他顺气，林傲想推开冷飞，可是没这个力气，现在他连再好好骂上几句的力气也没有，无可奈何之下，他干脆对冷飞翻起了白眼，表示自己的憎怒。冷飞漠然无语地接受著林傲的愤怒，心里不免有一丝黯然，他想起了冷云中对他说得话，说林傲在医院里骂他连狗也不如的那些话，那时他还有些不信，可是现在他信了，相信林傲是真的这麽憎恨自己了。

　　上次林傲住他家里的时候还有些药留著，冷飞等林傲躺好，他去找了药喂林傲服下後，一会林傲的呼吸就恢复正常了，这样看著窗外黑沈沈的天色，冷飞才终於松了口气，他也终於可以休息会了。

　　“现在你给我乖乖地睡觉，如果还敢要死要活的话，林傲，你可小心我收拾你！”虽然话语强硬甚至是凶狠，但是冷飞的眼里更多的倒是温柔，其实看到林傲还能咬人，还会骂娘的时候，他就知道或许林傲低落的情绪会慢慢恢复过来，凭他这麽多年对林傲的了解，寻死，不是林傲的作风，不过能让他想到这一步，甚至是走上这一步，林傲必定也是有太多的无奈了，或许就象自己一样，难以解脱。

　　因为担心林傲有什麽万一，冷飞还是决定就睡在林傲身边。不过当他躺进被窝後，林傲仍腻腻歪歪地低骂著冷飞，倒不是林傲不想大声地骂，只不过他的这麽折腾了好几天，实在有点精疲力尽了。

　　“再骂我就把你下面那东西切下来塞到你嘴里！”累得想睡觉的冷飞被身边的林傲吵了没完，他突然转身对林傲这麽恶狠狠地小声地威胁了起来。

　　林傲一听冷飞的话，当场愣了，他似乎有点害怕但嘴上仍是死抗著地骂著，“你他妈敢！”

　　看到林傲又紧张又嚣张的样子，冷飞不禁笑了出来，他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年轻时和林傲斗嘴的时候，却在笑著抬头看到面前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的另一瞬间，感到了一种对过往岁月无情的阻隔，一种失落。时光走远，冷飞知道欠面前这个男人很多，他伸手摸著林傲额头依旧分明的棱角，摸著那头已经理短後不再飘逸的头发，声音变得有些异样，一种他心中压抑的情绪就要被释放出来之前的异样，冷飞不管林傲多麽不厌烦地把身子凑得更近了，几乎是贴著林傲的耳朵，他说，“我至少敢把你那东西塞我嘴里。”

　　然後还没等林傲明白冷飞到底在说什麽，冷飞已经钻到了林傲的被子下，不顾林傲焦急地挣扎，他拉下了林傲的裤子，用手使劲分开那副滚烫著却想闭合的双腿。林傲身体虚弱他的挣扎自然丝毫不起作用，反倒他越挣扎，那种被冷飞压制时产生的快感越让他感到焦急难堪，“住手，你他妈住手！”林傲最後几乎狂吼了起来，可是这吼叫在他的分身被冷飞纳入口中的一刹那就变成了无力而染满情欲的呻吟。

　　冷飞知道自己以前绝对不会主动到这程度，可是他面对林傲就是忍不住，或许林傲说得对，自己讨好他，关心他，最根本的就是想上他，不，不是想和他做爱，是因为自己真的爱他。什麽要补偿林傲之类的借口连冷飞现在连自己都觉得那只是个幌子，到底自己早就被这个男人吸引了，所以不管两人之间的路走得多麽难，自己打心里却始终想和他在一起。自己真是个虚伪的人，但是这一刻，却难得坦荡。冷飞疯狂地想著，舔弄著，一次又一次地把林傲送上高潮。

　　（三十二）

　　一直到早上林傲仍没能起床，昨晚那番颇带了几分强迫色彩的交欢让他的原本就不怎麽好的身体显得更加虚弱了，冷飞本想扶林傲去楼下吃早饭，可林傲只是瘫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著他，嘴里仍不依不饶地低声骂著人，“冷飞，你这个混蛋……想弄死我的话也别用那麽卑鄙的手段！”

　　“你以前不也这麽对过我？”虽然冷飞并不在意林傲对他的责骂，但是看到这家夥居然能象个泼妇一样不依不饶得骂自己一晚上，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虽然自己昨晚是有点冲动，不过冷飞怎麽想也觉得自己比年轻时的林傲要好多了，想当初那家夥可是什麽东西都敢给自己用，还不休地折磨自己一直到自己求他为止。听出冷飞嘲讽自己的话，林傲不由尴尬地哼了一声缩回了被子里，那个时候……好像自己是挺过分的，林傲不自觉地想到了过往的那段交织了爱恨的疯狂，真是不堪回首。那个时候总以为自己的坚持会得到冷飞的爱，但是最终换来的是什麽？现在似乎自己当年的愿望已经实行了，可是为之付出的又是什麽？林傲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可是有些东西压在他心底实在太久太重了，他不免难过起来，不免想……

　　“吃饭吧。”不知什麽时候冷飞已经去楼下拿了饭上来，看到林傲依旧躲在被子里，他也只好把食物先放到一边，撩起被子的一角，林傲正双眼通红地盯著他，只是愤怒之色已经消散了很多，更多的是让冷飞也觉得难过的悲哀。

　　收拾好盘子冷飞准备下楼，他却听到林傲在背後叫他，“什麽事？”冷飞稍稍转了转身，林傲正靠在床头斜斜地望著他。

　　“你已经报复我了，为什麽还要留我在你身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冷飞既觉得无奈又始终不解为什麽林傲屡次三番地要说自己报复他。没有，真的没有，即使林傲对儿子做出那麽过分的事自己不也没再追究了吗，可是为什麽反倒是林傲不停地想报复自己，甚至不惜牺牲他自己来报复自己，一定是有那里错了。冷飞走在楼梯上看到终於回来的冷云中时，又想起冷云中曾口口声声说林傲在医院被照顾得很好的这种谎言，心里的疑惑突然间让他觉得恐惧，难道是自己的儿子……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对不起你干爹的事？！”冷飞叫住了想回房休息的冷云中，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地就问出了心里的疑惑，然而冷云中只是平静地看著他，大概他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严厉的父亲，和平日的软弱纵容他的父亲简直就判若两人。

　　冷云中觉得有些好笑，但也不在乎，事到如此他也算狠狠报复了林傲了。“什麽对不起他？只有他对不起我们冷家的。我做的一切都是……”

　　“啪”的一个耳光让冷云中站立不稳，他捂著脸看著怒气冲冲的冷飞，笑著点了点头，“为了一个废人你打我？”

　　现在看来一切都必须说清楚了，这样的结局不是冷飞想面对的，可是眼见被折磨得那麽憔悴的林傲，他又怎麽可能再放纵这个恶魔一样的儿子，他真後悔为什麽自己就没能好好管教下这个孩子，竟然纵容他一错再错，“你这个混小子到底对你干爹做了什麽啊？！”

　　原来什麽都是假的，原来林傲受了那麽多委屈。冷飞颓丧地坐到了沙发上，好一会都说不出话，他指著门，看了眼既得意又痛苦的冷云中，“滚！”看著冷云中满面愠怒的冲出门後，冷飞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中午的时候天空仍旧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景象，林傲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只是很想自己的女儿，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爱他，可是现在或许这个人也会因为拥有那麽丑陋的父亲而感到耻辱吧。象自己这种下贱的货色，一早就该死了的，可是老天爷却三番五次地要他活下去，真他妈折腾人，或许也是自己的报应。

　　冷飞悄悄地站到了卧室门边，看著林傲苦闷地发著呆。他不知道该说什麽，要不是自己总是纵容冷云中，林傲也不会落到这种凄惨的地步。的确如林傲所言，自己真的是对不起他。“林傲，对不起。”

　　突然听到冷飞给自己道歉，林傲先是一笑然後又大怒起来，“你假惺惺地想做什麽？！你把我从精神病院弄到你家，你到底想对我做什麽，你们父子难道还没折磨够我？”林傲的情绪虽然慢慢在平静，可他仍怒视著冷飞，连日的屈辱让他已经不愿相信冷家人任何的话。

　　“不是的，不是的！林傲！”痛苦的大喊，然後是苦笑，冷飞知道自己说什麽也没用，而他也不可能还厚著脸皮对林傲说什麽都是他儿子干的，他不知道，他怎麽说得出口！林傲似乎觉得好笑似的看著冷飞，根本就觉得这是一场闹剧。知道对方现在不想理自己，冷飞只能无力地转身，他刚想出门，可是伴随著突如其来的眩晕，双脚一软就倒了下去。强烈的头痛伴著眩晕感让冷飞怎麽也站不起来，他挣扎著看著床边的林傲，对方似乎没有过於诧异，只是仍然冷静甚至是冷酷地看著自己。

　　“电话……”趁自己还能动，冷飞痛苦地指著床头的手机，想拨打急救电话。可是只是说了两个字，他又无力地倒了回去，头痛和头晕都越来越剧烈，而且他感到胃部非常难受，想吐。

　　看到冷飞突然倒地，又捂著头叫呻吟，林傲不知道冷飞究竟怎麽了，只能隐约感到这是一种很严重的病症，虽然起初还有些紧张，可是他逐渐平静了下来，把自己推进深渊，推进痛苦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冷飞。自己为什麽要帮他，要救他？自己是怎麽对他的，可他和儿子又怎麽对自己？现在是冷飞遭报应的时候吗？老天爷真是公平。林傲又想了想，看著正挣扎著爬过来的冷飞，突然拿起手机扔出门，砸到了楼下。

　　绝望。这是冷飞的感受，他知道现在要林傲帮自己很难，所以他只能靠自己，可是当他就要接近床头拿到那部手机时，他万万没料到林傲会把手机扔到楼下。

　　他先是嘶哑发出了一声根本听不清的喊声，然後那双逐渐湿润了的眼一直盯著神情紧张的林傲，冷飞对林傲突然艰难地笑了笑，然後痛苦地倒回地上，他已经没力气再往前了，他只是不相信，有朝一日林傲会这样对他。“我不怪你……”这是冷飞昏迷前最後的话，声音很低，可是在安静的屋子里林傲还是听得很清楚。他静静地看著冷飞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最後浑身都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