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叶紫也很困难,何况如今失去了内力且又病又伤的他?
锦河想起不久前浣衣还抱怨叶紫不肯好好配合着喝药,以至于现在常常旧伤复发。
“不管你是否相信,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赵敬铭随手拿起案上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小口。
“不过,现在本王可以相信,你并没有参与此事。”
“属下该死,不知属下做了什么错事,让王爷怀疑属下的不忠。”
“你做过的事,自己知道就好,本王并没有追究的意图。”相较于锦河话里掩盖不住的焦急和惊恐,雍王的语调不紧不慢地正
显出悠闲。
“看在叶紫和你自幼相识的份上,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了,锦护卫不会让本王失望吧?”
“属下不敢,王爷吩咐的事,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嗯,那就下去吧。”他挥挥手,叫锦河等人退下。
叶紫肯定逃不出翔凤城,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去担心这事的收场。倒是接下去会有怎么样的发展,让他更有兴味一点。特别是
,白屺玥的态度。
锦河接下这桩任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找了郑雷过来。
“锦大人又有何事劳烦在下啊??”余怒未消的郑雷,此次面对锦河的态度十分不逊。
但是现在锦河没时间也没心力去计较这些了,他焦急地把自己所知的大致情况告诉了郑雷,然后问,“那晚你送叶紫过去的时
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太对劲的事情?”
“没有啊。”郑雷果然是一脸的惊讶,“叶紫怎么现在忽然跑了?要那样还不如那时和我一起。”
“不,不是跑了那样简单的事情。”
“哦?有什么复杂的?因为不知道去哪儿抓他回来??”郑雷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嘲讽。
“郑雷!!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开玩笑。”
“行,行,我道歉。你说吧,怎么个复杂法??”
“叶紫为什么会刺伤史大人?为什么会忽然决定逃走??你有没想过他既然和你说不能走也就是说那时他根本没这个念头,那
么为何如此短的时间里……”
“你是说……”郑雷这才意识到事情确实复杂了,“你是说叶紫根本就没有逃走?”
“难道还在史府??”他差点跳起来。
如果刺伤了史尚书又没能逃走的话……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不,我认为叶紫应该离开了史府,不然史府的人没必要撒这个慌,而且还确实有带走史府一个小奴……”
“叶紫不会是为了那个小奴隶吧?”
“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这个史府的小奴隶是整个事情的关键……”
“问题是,现在叶紫会在哪儿呢?”锦河摸着手中的佩剑,陷入了沉思。
“你还真的想把他抓回来啊??”
“就算我们不去抓还有史府的人呢,为了避免叶子直接落入那些人的手中,我们得先找到他……”
“那倒也是,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先去趟史府吧,看看有什么线索……”
“我陪你?”
“不,你先去通知浣衣吧,我一个人就行了。”锦河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房间,似乎连叹息抱怨的时间都没有。郑雷虽不怎么乐
意,也只好接下了“通知浣衣”这个要命的差事。
19
初春的午后,阳光还是很暖人的。少年便吵着要去园子里。
“你自个儿去吧,我也正好一个人待一会儿。”叶紫笑着把他哄出了房门。
还是一个孩子啊……
今后会怎样呢?
自己一时冲动救下了,但是也只能保护他一时。连自身都难保的他,有什么能力去保护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孩子?
叶紫想自己总是要回雍王府交差的,到时候这个孩子怎么办呢?尚书府是绝不能回了...
不知道锦河在的话,能不能想出个去处;或者,拜托给郑雷?郑雷能接受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在地上划出一格一格的图案。
他沿着光线抬头看着楠木雕花的窗棂,竟看得有些痴了。
直到听见屋子外边传来争吵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怎么啦?
他试着爬下床来,去外边看看情况,努力了几次后,却不得不放弃。
伤得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重。
争吵是在少年和一位看上去就伶牙俐齿的丫头之间发生的。起因自然不会是少年的错误,寄人篱下的态度,他自认还是有的。
只是那个丫头说话的语气,让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喂!老夫人救回的那个人是住在后面屋子里吧??”你听听,这是向人问话的语气吗?
但是他还是忍了她一回,“姑娘有什么事?”
“少夫人让我来看看那家伙长什么样。”
“抱歉,我哥还没醒呢,你明天再过来一趟如何?”
“你骗谁啊,大夫说他上午就醒了,亏你睁眼说瞎话。”
“……”
“我家少夫人可是好心让我送点心过来,也不想想你们是什么身份,不要不知好歹。”
“是啊,我们是什么身份,消受不起你家少夫人的好意,姑娘还是请回吧,明天也不用来了。”
他凉凉地搁下话,转身就走。
虎落平阳被犬欺。
就算眼前这个所谓少夫人的丫鬟没有什么恶意,话里的语气还确实刺到他了。
什么身份?
笑话,就算我们是奴隶,难道你就不是?
少年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的不计较,才压下火气。
如果不是那个丫头还在背后嘀嘀咕咕的……
“什么嘛~既然连少夫人都不屑一顾,昨天干嘛要拦老夫人的轿子啊?这么有本事还要我们来救你?不知好歹的奴隶,怪不得你
家主人那么整你们……”
他也不至于扬手回她一个巴掌。
之后想想有点后怕,如果她哭哭啼啼地去她那位少夫人哪儿告上一状,他和叶紫会不会立马就被赶出去?特别是在叶紫的伤还
挺严重的情况下。
他自认出生17年来还没有什么后怕的时候,这次却怕了一个小丫头,说出去恐怕会让人笑话吧。
因为害怕拖累了叶紫……虽然按现在的境况来说已经拖累了……
他第一次碰到,有人会奋不顾身地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一直以为,除了血缘,什么都不能相信。但是那时在史汝远的面前
,叶紫却选择了救他……
说不清楚现在对叶紫是怎么样的感情,仅仅是感激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回到房里后,就像意料之中那样,叶紫果然听见了外边的声音,所以问他出什么事情了,他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
还加了一句对不起。
“既然做了就别多想,何况现在懊悔也来不及。”叶紫还是微笑着,风清云谈的样子。
少年想了一下,问,“那你呢?现在后悔不?”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没多少悔意吧。以前有人说我是顽固的番薯脑子呢。”
“你不像一个奴隶。”
“哦?”
“直觉。”
“那么说来,你也不像哦,也是我的直觉。”
“那当然,我本来就不是。”
“这样啊。”叶紫笑笑,却没有把他的话当真,“那么我正好相反,生来就是。”
“忘了问了,你叫什么?我叫叶紫,树叶的叶,紫藤的紫。”
“我知道,听到史某人叫你的名字了。”少年别过头去,看着窗边做摆设的盆花,轻声道:“槿月,木槿的槿,月光的月。”
过一会儿又一脸怒气地转回来,“你笑什么笑啊,有什么好笑的。”
“没、没什么,挺好的名字,就是女孩子了点。”
“那又怎么样?”
“没怎样,其实我觉得还挺称你的,艳若木槿,明如……哎呀,你别掐~”
叶紫作势躲避,正好抬头看见门外站了两个女子,一个看上去美丽温婉,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另一个提着食盒的才十五六岁
的样子,娇憨可人。
“你们是?”他在心里猜到此两人应该是槿月口中的少夫人和她的丫鬟,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出声询问,另一方面,也算是对槿
月的提醒。
果然,槿月的脸色青了一半。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少夫人一边小心地提裙跨进门来,一边露出优雅得有些不真切的笑容。
“夫人请不要这么说,是我们打扰了府上。”叶紫便也和她客套。“方才我弟弟得罪了您身后的那位姑娘,望夫人海涵。”
“这事我已经听说了,玲珑也有不懂事的地方,不全是令弟的责任。不过,令弟和公子一点都不相像啊。”
“槿月是我的义弟,另外,请夫人称我的名字吧。叶紫只是一个奴隶,公子的称呼担当不起。”
“那叶、叶紫你也可否叫我的名字?”
“呃?夫人你这是……”
不要说他只是个奴隶,就算是一般男子也不能随便叫别人妻子的名吧?这位看上去端庄贤淑的少夫人,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
头?
“我们府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她看到了叶紫的讶异,连忙解释,“你很像我故去的弟弟。”
“夫人!”叫玲珑的丫鬟似乎有些着急。
“玲珑,我自有分寸。”她转过身去,从玲珑手中接过食盒搁在桌上,“我带了些点心过来,府里晚膳的时辰有些晚,怕你们
饿了。”
“谢谢夫人。”
“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清媛姐。”
“……”叶紫为难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
“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是我唐突。”她的神色有些黯淡。“我和玲珑还要去见老夫人,这就告辞了。”
她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请等一下,能否请教这儿是哪位大人的府邸?”一直默不作声的槿月此时却开口叫住了主婢两人。
“呃?你不清楚?”
“我那时情急,随便拦的轿子。”
“这样啊,这儿是沈府,沈御史的府邸。”
“御史……”槿月歪着头想了片刻,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清媛姐姐。”
20
少夫人离开之后,叶紫开口向槿月道谢,在他看来,槿月最后的那句清媛姐是为自己解围而说的。毕竟这家人对自身有救命之
恩,弄得太尴尬并非他所愿。
槿月却有他的打算,所以并不接受叶紫的谢意。
“我又不是为你……”他说,然后顿了一顿,直直地看着叶紫,“我发现,你很在乎他人的看法。”
把身边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上,一举一动都是在为他人着想,这样的性格,绝对不利于生存于世的,所以,他也很少遇
到这样的人。眼前这个能不能算活生生的例子呢?槿月却不感到欣喜。
这样的性格是致命的,总有一天叶紫会死在这上面。
不,应该说能活到现在就是奇迹了。
他这样想着,就自然而然地问出了上面的那句话。
叶紫刚想张口反驳,转而一思量,却发现他说的很有道理,甚至可以说一针见血。但是以前的叶紫不是这样的,他在心里说着
,也只是放在心里说。
刚认识的槿月,他眼中所看到的自己,确实是懦弱,没有主见,过于在乎他人看法的。在反省自己的时候,叶紫并没有料想到
,其实他误解了槿月的话。
当然,关于这个只是一个小插曲,叶紫的心思很快转移到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上去了。他在想,该如何把自己在这儿的消息
传到雍王府,同时又不被史汝远的手下发觉。自己被抓到了倒没什么,当初出手之时他就已经想好可能的后果了,但是槿月不
能同时被抓回去,要不然必死无疑。
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去想,安心在这儿养伤,方才得知此处是御史府,在官阶上御史和尚书同秩,就算史汝远真得知
了消息,可能暂时也不会轻举妄动。
但是这样一来就陷雍王府于被动了,更何况,叶紫知道,在雍王府里还是有人会担心他的安危的。
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合适的人选,能够帮他通知到雍王府,又必须值得完全的信任。
槿月见叶紫一个人陷入了沉思,就没有再出言打扰。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东坐坐西摸摸地消磨时间。
这屋子分东西两间,中间有丝帘相隔。东屋除了床,还有一个竹制的书架。书架上搁着好几函书,他随手抽出一本,看了下书
名应该是史志,就随手翻阅着。不到片刻便觉得寡然无味,又悻悻地搁回原处。
书架靠着墙壁,正对过去便是窗户。窗下是书桌,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看起来似乎已经许久未动,虽然收拾得不染纤尘,
纸张却有些发黄了。桌角还摆放着一盆兰花,青青的细长的叶子一半探出了窗棂。
从屋子里的摆设来看,这儿的主人应该是读书之人,只是已经很久没有在此居住。
御史……
少夫人……
那么这儿很可能就是沈御史的儿子以前的住处。槿月思忖后来大概因为取了妻子,就搬到其他院子去了。
但是好像有哪儿不对劲……
他一边想着哪儿的细节自己疏忽了一边掀开帘子走到西屋,西屋的占地较大,但一排排全是书柜,只有进去的那一块空着,地
上铺着苇席,席上有一长方形的矮桌。
看来确实是公子哥儿的读书之处,槿月在席上坐下,笑自己的多疑。坐下后倒发现,眼前不起眼的矮桌应该是琴案,只是上面
的琴已被人取走。
琴?!
槿月忽然想起,从史府逃离的时候叶紫身上应该带着一把琴的。是的,没有记错,那时他放完火,扶着叶紫出来的时候他怀里
就抱着一把琴,而且还不管他怎么劝都死不松手。那时候叶紫看上去都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却还是死死抱着不放。
那把琴对叶紫似乎很重要?要不然不会在逃命的关头还惦记着。
不过也难说……
槿月想想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以他所见的叶紫的性格来说,或许一件并不重要的东西他都会宝贝吧,前提是那件东西是别人
的。
该死,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以叶紫的奴隶身份,又怎么会拥有那张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桐琴?
主子的东西,呵呵,把主子的东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叶紫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傻。
自己的性命,却让这样傻的一个奴隶给救了……
悄悄掀开帘子看去,东屋的叶紫正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额上和露在被子外边的手臂上都缠着纱布。
他只好在心里暗自摇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槿月仔细地研究屋子里的摆设的时候,雍王府那边,锦河正急得冒冷汗。他往史府跑了一趟,得知叶紫和史府的那个奴隶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