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放了几把大火,然后趁乱跑出的。从史府的下人口中他也没摸清那个和叶紫一起逃走的奴隶的身份,那几个下人吞了他一
些银子后却告诉他他们也弄不清楚,只知道那个奴隶是几天前史汝远的一个朋友送来的礼物。确切地说,是送来一个大箱子作
为礼物,打开后才发现是个十六七岁样子的小奴隶,粉雕玉琢的,所以下人们一下子就猜出是送给大人的娈童。但是是谁送的
,名字是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对于锦河来说,那个奴隶谁送的或者叫什么都没有什么意义,这些并不能帮他理清楚叶紫为何要救那个奴隶并且一起逃走的缘
由。被当作礼物的娈童,这对主子们来说是相当寻常的,对于奴隶来说也是。叶紫呆在王爷身边那么多年,这样的事情他本该
司空见惯的。
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儿发生,才让叶紫出手刺伤史汝远。
幸好史汝远伤得并不重,虽然他不肯和锦河相见,锦河还是从下人们那儿打听出他的伤势。这样一来善后的工作应该稍微轻松
一点了,王爷也不用太过烦恼,就是叶紫……主子们会放过他吗?史尚书会放过刺伤自己的人吗?王爷,本来就打算事成之后
除掉叶紫的王爷又会怎么做呢?
这样一想,锦河再自诩冷静也急出一身汗来了。
他急匆匆地赶回雍王府,想着先和浣衣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推测出叶紫最有可能的去处。走到浣衣的住处却发现空无一人。
环视了屋子后发现圆桌上茶杯下压着字条:
听说浣衣小姐到西楼给白少主看病去了,我觉得疑惑,所以先过去看看。
郑雷留
现在这个时候召浣衣看病?他记得昨天白屺玥应该回了自己家里,如果身子不舒服白府自有大夫,怎么会拖着病体在跑来这儿
?
怪不得郑雷也感到不解了。
锦河紧了紧握剑的右手,转身向西楼而去。
路上却碰到正回来的浣衣和郑雷。
“怎么回事?”他皱着眉问。
“我开始也搞不清,”浣衣的脸色有些发白,“不过,白少主说他知道叶紫在哪儿。”
“哪儿?”
“他没说,只叫我们不要过于担心。”
不要过于担心?怎么能不担心呢?
锦河甚至想冒失一回,冲上西楼去向白屺玥问问清楚。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
不过终究的冷静的锦河,他想了一下,对着两人说道,“我先去回报王爷。”
“锦河!”
“嗯,还有事?”
“先不要把白少主的话告诉王爷,”郑雷的神色很严肃,“就这一次,为了叶紫好,可以不?”
21
隔了几日后,沈府来了位稀客。
玲珑在走廊看到他的身影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赶紧跑回去告诉她的少夫人。
“少夫人,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谁啊?看你神神秘秘的。”清媛正站在桌边画画,并没有介意玲珑的不知礼数。
“白家少爷啊。”
“你说谁?”
“就是以前和少爷来往的那位白家少爷啊。”
啪!
手中的画笔掉到了宣纸上,毁去了刚画一半的牡丹图。
她抬头,把目光转向窗外,“他还来干什么?”
白屺玥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跨进沈府的大门了。从五年前沈御史的独子惨死之后他就再没有脸面踏进沈府一步。想当初沈御史因
直言上书冒犯了天颜被贬责出京,他信誓旦旦地答应会照顾好他在京的家眷。结果,在此期间沈夫人差点病死,而松雪他……
当他在大雨中蹒跚在翔凤城外二里处的乱葬岗上,终于找到松雪冰凉的尸体时,他向天发誓,总有一日,他会让所有残害过松
雪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沈松雪,那是他白屺玥唯一的挚友啊~
后来沈御史遇赦回京时,他正被迫呆在雍地做那个老什子的雍州州牧。再后来他回到京师,几次办事路过御史府的大门,却一
直没有勇气跨进一步。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的老人。只有等到为松雪报仇雪恨的那一日了。
而那一日,应该快了。
因为在卸任回京之前,他在雍王府中见到那个像极了松雪的奴隶时,他就想好了整个计划。后来就如他预料的那样,史汝远在
明知道可能有诈的情况下,还是接受了雍王送来的厚礼。而雍王为了在朝贺期间不出乱子而正需要拉拢像史汝远那样的官员,
他再精明,也怀疑不到自己的真实目的。
如果没有这中途的岔子,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是叶紫也有不听话的时候,他竟然刺伤史汝远外逃,而且还正好被沈夫人所救。这实在是意料之外。
几天前沈御史派人送了一张琴到白府,声明是给他的。
他甚至没打开琴盒,就猜到里面是叶紫带走的那张琴,同时也是松雪出事前留给他的那张琴。沈御史派人送琴,就是表明叶紫
现在身在沈府,并且质问他,在背后做了什么。
所以他不得不到沈府走一趟。
“内人就是认出了那张琴,才把那两个人带回府中的。”沈御史背着双手,看着书房墙上的山石兰花图,“而其中一个,长得
很像当初的松雪。据那个年纪较小的孩子说,他们是从史尚书的府邸逃出来的。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
“大人您怀疑我?”
“不,不是怀疑,我可以肯定这件事你有参与其中。这琴是松雪留下的,按理你应该相当爱护才是,那么又怎么会在一个奴隶
手上?”
“你调查过他的身份了?”
“史尚书和雍王府的来往,假如老夫一概不知的话,那就有愧于御史的名号了。”
见瞒不过去了,白屺玥便老实承认,“那张琴确实是我给叶紫的。”
“为何?”
“因为他长得很像松雪……”
“只是这个原因?”沈璟发挥了他御史的本色,逼问到底。
“是啊,请大人不要多虑。”
“但愿是我多虑啊……”他长叹了一声,说道,“屺玥啊,我再问你一次,你要老实告诉我,松雪他真的死于强盗掠劫?”
“这案子五年前就破了啊,据我所知,事实如此。”
“算了,知道你不会松口的。”沈璟摇摇手,示意他退下,“既然来了,去看看那个孩子吧,能够让你以琴相赠,想必情分不
浅。”
“不了,屺玥府中还有些要事,先回了。请大人转告一声,说雍王府过几天大概会派人来接他回去。”
叶紫一个奴隶,有什么好见的?
现在要紧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沈御史好像已经在怀疑那件案子的真相了,他不能让他知道松雪是如何惨死的,那样的情境,
会让这个做父亲的人承受不起。
为松雪报仇的事,他一个人来做就行了。
最多再加上叶紫这个道具。
叶紫虽然和松雪相像,但也只是外表相像而已,一个奴隶,怎么配和松雪相提并论?他决不能、因为对一个奴隶动了恻隐之心
而坏了大事。
过了月半之后叶紫就随着来接他的锦河郑雷回到了雍王府,槿月则留在了沈府,叶紫虽然很诧异沈御史如此爽快地答应保护槿
月,但总算也安心了。经过那些天的观察,他发现沈御史是个好官,也是个好人,所以答应了的事情,应该会做好的。
临走时槿月把他拉过一边,悄悄说:“我过些日子来陪你。”他摸了摸槿月的额头,笑着回绝,“你不要发烧呵。”
这次回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来接他的两人的脸色很难看,所以回去后会受到怎样的处置,已经很明朗了。
既然不能不回去,那么就坦然点面对吧。
叶紫发现,自己此时的心境,竟和当初战败,被锦河押回府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所不同的是,现在身上的伤痕,要远远多过往日。
22
浣衣站在王府门口等待马车的到来,时已近晌午。
出于应有的礼仪王爷并没有一大早就让锦河去接,但是到现在也该到了吧?
浣衣本来没打算出来迎接,既然叶子当初不要她多管闲事,自己又何必表现得太在意?不过在房间里转了无数个圈之后,她还
是鬼使神差地到了大门口。
雍王府朱红的大门紧闭着,只开了左边的侧门。巷子里很安静,安静得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当然浣衣并不是一个人,还有王爷
派来传话的孟管事站在一起。然而她并不是很会套话的性格,所以只是沉默着,看着黑瓦白墙下三三两两绽放的野花。
终于笃笃的马蹄声打破了难耐的沉闷。抬头马车正迎面驶来,驾车的是锦河,车子刚停稳掀帘出来的却是郑雷。
孟管事迎了上去,“人呢?”
这才见叶紫出来,扶着郑雷的胳膊下了马车。
浣衣看到他并没什么变化,除了脸色,苍白得好像这儿的白墙。她心下有些急,忙问,“伤势怎么样?”
“没事了。”叶紫先向孟管事颔首示意,然后才转过头来面对浣衣,“一点小伤,都养了几天了,再养就真养出病来了。”
“养出病才好。”郑雷愤愤地接过话,扶着叶紫的左手暗自掐了他一把。
心里却想:没见过像你这样不把自己当人看的。
叶紫却当作不知道疼,自顾自地询问:“孟管事,主子吩咐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让你晚上过去详细说说事情的原委。”
“晚上?”
“嗯,主子说先让浣衣瞧瞧你的伤。”
“孟管事,您说主子是什么态度?”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主子今天的心情似乎挺好,不说了,你先去歇着吧,我也好去回话。”
“实在麻烦您了。”
叶紫相当有礼貌地目送孟管事离开,见人走远了才回过头来看看锦河,又看了看郑雷。
那你们两个为何脸色这么难看?他在心里想着,却没有问出口。
浣衣倒挺开心的,回小院的路上讲了许多话。
末了问道:“叶子我不生你气了你也别气我行不?”
于是他也开心,一扫前几日担忧的阴霾。“我什么时候对你生过气?”
“有啊,马厩的那一次。”她想起那日叶子的眼神,绝对可以算得上怨毒。
“如果有人在冬天浇你一盆冰水,你会怎么看他?”
说这话时已进了屋子,叶紫靠在卧榻上歇了口气,才简单地反问。
“我不会给别人这种机会。”
“那倒也是,你比我强悍多了。”
“有这样形容女孩子的吗?算了,不和你计较,不过先说好我绝不会为那天的事情道歉的。”
“好啦,没要你道歉,浣衣其实我有件事和你说……”
“啊?好吧我听着,就算教训的话也行。”在巨大的恐慌之后,再次见到叶紫的喜悦让浣衣表现得像个刁蛮的娇小姐,甚至没
有了往日的心细如发,以至于没有听出叶紫语气的不对劲。
“是关于你身世的,我怕再不说没机会了……”
“你胡说什么?”她这才反应过来。
“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本来私心想瞒一辈子……”
“那你就瞒一辈子吧,我不要听!”
“浣衣。”
“出去,我不要听没听见啊,你出去。”
急匆匆地把叶紫推出门外,她此时也顾不上叶紫身上的伤了。
什么私心想瞒一辈子,什么怕再不说没机会了……干嘛表现得像说遗言一样,叶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说的秘密我一早就
猜到了……
为什么同是奴隶我的待遇会不一般?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父亲的身影??
你以为我不清楚背后的一切吗?我有那么笨猜不破吗?
既然老王爷过世后世上只有你知道这件事情了,你为什么还想要告诉我?
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不好吗?
说破后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不?
所有知道秘密的都得去死你知道不?
浣衣躲在门背后泪流满面却不敢出声。叶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默默地回了自己房中。
23
中午浣衣没有出来用饭,叶紫只好去厨房拿了些糕点,放在门外走廊的石阶上然后回了房。等到傍晚再出来看到点心已经被拿
进去了才安下心来。
实话说,他并没有料想到,浣衣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本以为她是一点儿都不知情的,结果却是自己愚钝了。
不过既然浣衣知道,那就不需要他在啰嗦几句,何况这件事,浣衣自己心里有数就够了。主子是绝对不能知道的,知道了会出
大事。按照律法,本就不允许主子和奴婢的通奸。这明显是出于维持血统和名誉的目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这两百多年来
南风盛行。
这个秘密,他在心里埋了很久。
甚至当初主动去亲近现在的主子,就有部分原因是怕主子真的看上浣衣。
要不然,他叶紫并没有他人想象中的那么无私。
虽然,他承认一直喜欢浣衣。
自然,这一点,叶紫知道自己不会去和浣衣坦白,甚至对锦河他都没说起过。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如果还有将来的话……
虽然孟管事说主子现在的心情不错,叶紫也依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就算主子没有追究的意思,史尚书那里大概还是逃不过去
的,所以他才会和浣衣说这些有的没的。
遗言?可以算是吧。
日头再斜下去一点之后,孟管事就派人来催促。叶紫也早已做好了准备,跟着催促的人去了雍王所在的院子。
谁知到了那儿却被告知主子正在用膳,就待在小橘园里等候。
或许是有意让他焦虑吧,雍王在用完晚膳后,去前院看了歌舞,之后又去书房和几位家臣讨论要事,直到厨房送过宵夜之后,
才派人来叫叶紫进去。
叶紫到了厢房门前正巧碰到侍候过夜的奴婢端了洗脚水进去,可以想知那时夜有多深了。
然他不敢抱怨,只是接过了那个不认识的小婢子手里的铜盆,“我来吧。”
雍王见叶紫端水进来倒也没说什么,就由他跪在地上为自己脱袜洗脚。
等到双足浸入水中才看似随意地问:“刺伤史汝远,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问是不是真的,而是认定了有这件事,只是问缘故。
叶紫也不隐瞒,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他向来没有欺瞒主子的习惯,唯一不让主子知道的就是浣衣的身世这个秘密。
他一边回忆一边诉说着事情的经过。先是去的那个晚上,他给史尚书弹了琴,然后就像平日里一样在床上伺候他,不知道因为
什么缘故,事情完了以后居然睡着了,等到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史尚书说他已经打发王府的人回去了,叫那人再过一日来
接。见他这样说叶紫只好再留一日。
那天晚上,史尚书的兴致好像特别高,折腾了他几回后拉着他去了后院的一间奇怪的屋子。刚看到屋子里的刑具后叶紫确实有
点心里发毛,却没有想到并不是用在他身上的。史汝远只是拉他观看,被折磨的却是另外一个奴隶,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