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点点头,温和地笑了,“我一切均好,无妨,你们不需担心,只是——”景生停了一瞬,整理着思绪,随即续道:“只是
青鸾殿下因为看护我过于疲劳,你们可否吩咐御膳司为他准备一些粥食,还有,他的贴身宫侍可来到玉衡苑了?”
端午一听这话就走过去笑着说道:“青鸾殿下的内侍总管双福公公已经来了,一直在前院等着传唤呢,”端午眸光微睐察看着
皇上的神色,复又略含担忧地说:“青鸾殿下从昨晚来到玉衡苑直到现在就只吃了两碗粥,这可不是要饿坏了吗,他——”
“——什么,这么长时间,他,他就只吃过两碗粥?”景生震惊地追问着,心中追悔莫及,那宝贝人儿昨天一路颠簸,后又夙
夜守护照顾他,本已劳顿不堪,饮食不善,自己……自己竟于此时向他频频求欢,可不要累坏了他,怪不得刚才他转瞬便睡了
过去。
看着华璟脸上瞬息万变的神情,端午眸光一转,立刻焦灼地续道:“是呀,就喝了点粥,殿下说陛下未醒,他实在食不下咽,
那啥,要不……一会儿让御医给他把把脉?看看要不要进补?”
景生沉吟了一瞬,便轻声吩咐道:“那倒不用,我自己就能为他诊脉,只是饮食确实要精心,还是先准备些籼米粥吧,就用涞
河中的黑鱼鱼汤熬粥,略放些姜丝,即可去腥也可暖胃,”景生拢着袍襟,又想了想,“请双福总管将青鸾殿下的替换衣物送
过来即可,你们也都不需贴身服侍了,这两天我自会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啊!站在台阶下的三个人听到这话先是震惊不已,继而便欢喜莫名,陛下……陛下照顾青鸾的饮食起居?那……那他二人
的关系不是非比寻常了吗?
苦脸激动地手肘后击轻碰愁眉,细声嘀咕道:“我就说咱爷最会摔跤,这不,真的摔到一位皇后了。”
“咳咳……”端午听到苦脸的感慨,立刻尴尬地轻声咳嗽,心里却喜忧掺半,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咳咳……我这就吩咐下
去……您真的确定不需要御医前来诊脉吗?”端午不死心地瞅着华璟。
景生摇摇头,脸上浮起从容的淡笑,“不需要,青鸾殿下的身体安康也由我来照顾。”
——呃!愁眉苦脸和端午又是一愣,随即便也都咧嘴笑了,——万岁爷的行动果然神速,如有神助,这才一夜的光景就已全面
接管青鸾的日常生活了,实在令人欣慰!
景生刚要转身回屋,顿了一下,又回头看着愁眉:“你请秦书研将昨天和今天的演习情况,特别是各指挥营地的作业行动整理
成报告交上来,还有这两天的奏折,母后批完后再拿过来给我看看。”说着景生就望向端午,“端午姑姑,请你转告母后,我
一切均好,请母后不要担忧,明天一早我就去清晖园给她请安。” ——那位母亲,坚忍而倔强,曾为了他而放弃他,一命两身
,他是他,也不是他,当初的放弃催肝铄胆,如今的回归同样痛彻心肺,现在合二为一的他担负了两个灵魂对母亲的责任和义
务。
端午点点头,端详着华璟,总觉得,总觉得他说话的神态语气和以往有一点点微妙的不同,既不像以前的华璃,也不像这些日
子的华璟,好像……好像更从容不迫……更胸有成竹……也更深思熟虑了,
“好的,我这就回去禀告娘娘,陛下也需注意修养,快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肯定饿了吧,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去吩咐他们
准备,现在要不要先吃点什么垫垫?”端午关切地问着,却一下子看到璟儿的脸上笑意暖暖,接着就听他说道:“我还是一会
儿和阿鸾一起用膳吧,不然他一个人吃粥又要别扭不开心了。”
——阿鸾?!端午心里惊得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听皇上这么称呼青鸾,如此自然而然,仿佛他已如此呼唤了千万遍,语气中
隐含着疼怜与熟捻,似乎……似乎也不是一两天就能促成的交情。愁眉苦脸倒是昨天就听过万岁爷这么称呼青鸾了,此时也不
觉得如何吃惊,只是……只是他话中的含义实在令人深思,听起来好像他们俩已相识了许多年。
就在这时,忽听从深幽的内寝中传出轻喊:“景生……景生……景……”声音断续迷茫,景生一听顾不上再和他们交代就急急
地拉开屋门走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端午慢慢走下台阶,一边和愁眉苦脸对视一眼,脸上挂着个悲喜交加的笑,“听见了吧,我就说成败在此一举,他们俩人都互
唤昵称了,唉,我去跟娘娘回禀了,你们俩也该干嘛干嘛吧,呵呵呵……”端午嗬嗬笑着一闪身儿便轻快地跃出内院,留下愁
眉苦脸面面相觑,——看来前景还是相当值得期待的呀!
景生阖拢外厅的雕花乌木大门,快步扑入内寝,掀开床幔,发现那宝贝人儿还在沉沉熟睡,他趴卧在锦褥之上,刚才给他盖在
身上的锦被已滑到了一边,露出他一侧秀逸的后背,乌发纠结披垂,半掩着他玉润的肌肤,修长皙白的腿缠裹在凌乱的烟色绣
锦之中,分外魅惑。他的脸埋在臂弯儿里,看不真切,但声声轻唤却从枕缛间闷闷地传出,更显凄楚。
景生挨在他身边坐下,为他盖好被子,手指轻撩拂开他脸颊上的发丝,发现他纤浓的长眉紧蹙,搭在枕畔的双手也紧紧攥成拳
头,嘴唇翕合,呢哝惊恐地低唤着:“……景生……景生……景生……”
不知怎样的惨景又在他的梦中重现,景生心疼不已,俯身轻拥着他,啜吻他耳侧纤薄的肌肤,“阿鸾……阿鸾……阿鸾……我
不会再离开你了……永远不会……”誓言出口,景生才悚然而惊,正像鸾生那天曾说过的,——沧海桑田只在一瞬间,山盟海
誓转眼便成过眼云烟。只有万能的时光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他和阿鸾的缘与孽,如许深厚,穿越千载光阴,穿越时空阻隔,必
将冲破桎梏,开花结果。
外厅门边忽然传来淅簌之声,景生知道是愁眉给他送演习报告和奏折来了。再低头看看怀里的明霄,见他秀长的眉已渐渐舒展
,睡姿更加安详,景生松了口气,给他把被子掖好,又蹭蹭他的额角,景生便轻手轻脚地走出内寝,关上厚重的木门,来到外
厅,打开厅门,果然看到门边放着一个托盘,里面的奏章码放整齐,还有一盅鸡汤。
景生端起托盘回到屋内,走到里侧的书案边坐下,腹中忽然传来嗡鸣,景生一愣,才感觉饥饿难耐,但一想内寝中酣睡的阿鸾
,便强压住腹饥,只喝了几口鸡汤,随即便眉头微皱,这鸡汤的味道怪怪的,不知放了什么补药,回想起刚才那三个人的古怪
神色,和端午欲言又止的表情,景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些家伙不知都在想什么,他如今已经体力过盛哪里还需要壮阳?不
过,景生又细细品味,好像,好像放的又不是那几种滋补的药物,刚要放下瓷盅,才发现托盘上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明确地
写着:——青鸾殿下请用鸡汤。
——得!景生敲敲额头,他还喝错了,这鸡汤敢情是给阿鸾准备的,景生不禁又打开盅盖向里细瞧,并未看到任何药材的残渣
,放到鼻下轻嗅,咦?怎么竟好像是四物汤的味道,那是由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组成的肝经调血之专方,有补肾填精之
功效。
景生不禁额冒细汗,他们给阿鸾喝这个,莫不是猜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像这四物汤也不太对路子呀,这是妇科调
血第一方呀。景生疑惑地盖上汤盅,又想到阿鸾曾血灌瞳神,气血虚亏,喝喝四物汤也不为过,便不再细究了。
明霄陷于沉睡之中,辗转反侧,从极幼小时在姆妈背上看到的荷叶田田到山中草庐前的绿野芬芳,从溶洞暗河旁的篝火熊熊到
大华海堤下的白浪滚滚,从方泽坛上空的百鸟齐鸣到青华号上的枪声大作,他生命中所有的时光都在梦中渐渐沉淀,一一重现
,他就像个旁观者,漠然回顾,才震惊地发现,所有那些遗失了的线索,那些不忍不舍放弃的心愿,正慢慢地实现。
明霄好像从未如此憩睡过,就是与景生同眠的那三夜他也睡得战战兢兢,如今沉酣一梦,朦胧醒来后明霄只觉神清气爽,虽然
仍浑身酸软,但胸臆间却暖融融的,说不出的受用。
明霄身子一动,咦?身后空落落的,并没有那个温暖的怀抱,明霄不禁眸光一暗,——景生,和景生的欢爱,到底是南柯一梦
还是……还是梦想成真了?
明霄慢慢直起身,趴在缎枕上,四下观望,这就是衡峰谷中的那间别馆内寝呀,扭头看向床侧,已不见那个一直昏迷的人儿,
明霄心里砰砰急跳起来,猛地翻身坐起来就要下床,
“啊哟——”后身儿刚碰到锦褥,明霄就咬着呀轻哼一声又倒回床上,这……这久违而又难堪的酸涩麻软……简直……简直令
人难以忍受,明霄的脸上迅速腾起热浪,连两个耳珠都烧得绯红。
此时屋中已变得有些昏暗,沉沉暮霭拢着碧纱窗,淡淡金阳渐渐走远,却还不甘心地挣扎出一天的锦霞,映亮了窗纱。
明霄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感觉,想要下床,忽听从内寝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明霄凝神细听,好像是景生和秦书研,在谈
论这两天的演习情况,经过眼疾一事,明霄的听觉已比常人灵敏。
“东线的几个指挥营表现不错呀,他们彼此之间能协调行动,交换情报资料,并能及时对战况进行分析评估,熟练综合运用各
作战分队,确实值得嘉奖。”景生的声音中隐含喜悦。
“他们都是萧家军,萧家儿郎一向是大夏军中的骨干。”小秦的声音随即传来。
“西线稍弱,但也能完成图上演习和沙盘推演作战任务,但他们在指挥营地转移过程中行动缓慢,后勤粮草支援情况也不理想
,你带上我的令符去找萧寒,让他去西线督战。”过了片刻,景生的声音再次传来,更加低沉。
“我来的时候,萧尚书已经前往西线了,他说合格的将领们不是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不能事事被动等待,听从号令之余
,也要懂得思考应变,不能消极等着陛下督促。”小秦的声音里含着一丝笑意。
明霄抿紧双唇,——嗯,原来是皇帝陛下正忙于公务,自己最好也不要被动等待了,还是赶紧沐浴更衣回鸣鸾宫吧,双福他们
肯定已经急得跳脚了,一边想着,明霄的身体已经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他咬着牙,眉头紧蹙,双臂撑着床沿侧着身子慢慢往
床下挪,昨夜连惊带吓,一夜未眠,今天又经历了欢 爱盛宴,饥饿劳累的身子哪里还受得住,双脚刚踏上床前脚踏,试着起身
,还没站稳,就砰地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明霄眼疾手快地扶住床柱,心里羞窘莫名地暗暗咬牙,——那贼人在……在性 事上
真是勇猛强悍……今后还不知会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呢!
明霄斜靠着床柱,就听外厅传来低而急促的告别之声和匆匆离去的脚步声,紧接着内寝的大门吱呀一响,景生已一阵风儿似的
飞身掠入,扑到床前,一把抱住了明霄,将他拢在胸前,
“床边有金铃,你醒来了就摇摇铃,我立刻便会赶来,你别自己乱动。”景生的手臂托着他的腰背,才发现明霄竟还全身赤 裸
,未着寸缕,不觉手指轻轻抚弄着他细腻的肌肤,明霄立刻发现了他手指的异动,眉头一拧,俯身从床沿上胡乱抓起一件衣袍
,
“皇帝陛下,我可不敢劳烦你服侍,阿鸾还是自立为上。”说着明霄就挣扎着要披上衣袍,却被景生抬手拦住,
“那些衣袍都已脏了,我这就带你去沐浴。”景生略弯腰毫不费力地横抱起明霄。
“哎……你……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这种被他赤 身横抱于怀的姿势实在……实在太过霪魅,明霄玉雪的身子已泛起
淡淡浅绯。景生低头细瞧,心脏又不受控制地急跳起来,手臂一紧将他固定在怀中,嗔怪地哄着:“你从昨晚到现在就只吃了
两碗粥,又……又刚刚激烈欢合过……哪里还有气力走路……”边说边抱着他走出内寝通向后进的侧门,穿过短短的回廊,来
到汉白玉石铺装的浴房。
明霄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景生松松裹着的衣襟敞开,隔着薄薄的细绢内袍便是……便是他强劲的胸膛,心跳砰砰如鼓。
“我有腿脚却没力气走路到底是谁的错,陛下对此打算如何呢?”话一出口,明霄就后悔了,身上的绯红变得更加明艳,本来
是要回敬他刚才假说自己昨晚将他摔坏,现在不等于……等于白给他口实让他为所欲为嘛,哎呀,怎么一面对这个冤家,自己
就变得恍惚迟钝了呢。
果然,头上立刻传来景生的嗬嗬轻笑,“……呵呵呵……我对此一定负责到底……一定全心全意照顾青鸾殿下的起居……永生
永世甘为驱使。”说着景生就低头倏地吻住他的唇瓣,细细舔吮,极尽温存,一边抱着他慢慢走入温暖的池水。
这浴池虽不是温泉,但就像北方的热炕原理,池底下砌有热气坑道,浴房外燃炙炭柴可以保证池水一直温热。明霄本就身子疲
乏,一接触热水便浑身撩起细小的寒战,景生察觉后立刻松开他的唇齿,恋恋不舍地用鼻翼蹭蹭他略显尖削的下颌,歉疚地说
道:“阿鸾,我太疏忽了,你一直未进饮食,空腹热浴容易晕眩……”话未说完,他自己倒先腹鸣不断,景生窘迫地放下明霄
,让他靠坐在池中的石阶上。
明霄噗地笑了,随即就抬手游进他的襟口,抚上他的胸腹,轻轻摩挲着,“你也饿坏了吧,我好歹还喝了两碗粥,你可一直什
么都没吃呢,刚才……刚才又……又……”明霄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又’后面的内容,被尽情疼爱过
的身子泡在热水之中已像火烛般渐渐消融,四肢百骸都充溢着狂喜的气泡,轻飘飘,软酥酥,不由自主地随波荡漾。
景生抓起他在自己胸腹上肆虐的手,“你这手再摸弄,我可就要拿你当晚膳了。”说着便作势扑过来,明霄嗬嗬笑着躲闪,早
被浴汤淘酥了的身子一歪,反倒歪进了景生的怀里,偏那人儿脾气别扭,虽软柔柔地歪在人家怀里,却把个玉润明秀的脸儿微
微仰起,万分端肃地说道:“青鸾殿下饿了,传膳!”
景生望着他氤氲在渺渺水汽中的璞玉似的面孔,真是亲不得咬不得,捧在手心儿里都怕不小心摔了,怀璧如斯,却又不能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