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景宁郡主为了防止李云浩翻墙逃走,带着守城官兵堆起大量稻草点火,跳下城墙便是死路一条。
李云浩被蓝卓救了,依然死性不改,从嘴里吐出一根碧莹莹的小针。蓝卓出其不意,大惊之下,立即侧头,那根显然喂了剧毒的针擦着他脸庞的头发飞了出去。
蓝卓气得差点甩手丢开李云浩,任他葬身火海!他可怜的是李云浩的妻子陈紫恒,她是无辜的!陈紫恒白色的绣蝶长裙在烈焰上飘飘荡荡,宛若一朵映着霞光美丽的花。
李云浩愤恨地看了蓝卓一眼,转头望向陈紫恒,她跑得嫣红娇艳的脸被热浪滚滚的火海一炙,泛起一层露珠般的薄汗,眉眼里蕴藏着浓浓的忧郁,显得对他深情无限,微启的樱桃小嘴轻颤,却不知说什么好,眼里已浮上泪光。
“对不起!”李云浩突然蹙眉说。
一听便知是诀别的话让一向内潋的蓝卓大惊失色,李云浩不会这么狠心,把妻子丢入火海吧?
陈紫恒已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却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坠落,反而被人往上拉了几寸,陈紫恒恐惧地睁开眼睛,李云浩把她交到了蓝卓的手中,自己跳了下去。
李云浩和她对视的眼睛里有很深的愧疚,他不愿意要蓝卓救他,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但李云浩又不忍心带着陈紫恒一起葬身火海,他只好把陈紫恒交给蓝卓。
蓝卓茫然地抓住陈紫恒纤细的手腕,李云浩顾意攻了他一掌,让他不得不避,李云浩便顺势恿身一跳。蓝卓还是狠不下心肠见死不救,哪怕是心恨手辣的人!他躲开那一掌后,仍想抓住李云浩的手,李云浩却冷漠地一笑,把手向左一移,与蓝卓失之交臂。
“不!”陈紫恒撕心裂肺地叫着。
李云浩微黑的皮肤燃上了刺目的火光,长发在她耳边轻轻飘抚,一瞬间就急堕了几米,那声柔情似水的“对不起”让她好心痛,她也不想活了。
陈紫恒想奋力地摔开蓝卓的手,蓝卓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拉上城楼,点住她的穴道。陈紫恒闭上眼睛,嘤嘤啜泣,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想活了……呜……”
蓝卓无可奈何地道:“李云浩没死……”
他看到李云浩快掉进火海的时候,几根麻绳缠住他的身体,及时的把他拉开了。
景宁郡主在城楼下瞟了面目朦胧,看不清楚的蓝卓一眼,她可没打算随便杀人,放火是让李云浩不敢翻墙逃走,没想到这厮不怕死,还敢跳!害她差点惹上人命官司!
她又低头恨狠地瞪被捆成棕子状的李云浩,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害她被人怀疑动用私刑,割了嫌犯的舌头!她可没这么容易算了!这回她就真的用点私刑!景宁郡主命手下空出一匹马来,将李云浩丢上马背,她亲自拉住那匹马的缰绳,大喝一声,策马奔行。
蓝卓大惑不解地看着景宁郡主带着李云浩长扬而去,她为什么不把李云浩送交官府?是怕陈知府审案袒护自己女婿,有失公理吗?有自己在场,量陈知府这懦弱怕事的小吏也不敢知法犯法,惹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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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亦天半天不见蓝卓回来,急得在公堂内来回踱步。平大夫说弓箭手只是中了迷药,过几个时辰或用冷水一浇便醒。
小冯提了两桶水来欲浇,祝状师连忙阻止:“慢!我怕他们口中也藏了毒囊,一醒就会服毒自尽,还是请平大夫检查一下。
平大夫用竹签撑开弓箭手的口腔,点点头:“他们的牙龈内侧果然藏了药物!”
欧阳亦天对祝状师刮目相看,一时之间忘了焦急,这个人真是心思缜密!
平大夫小心地把弓箭手嘴里的毒囊一一取出,小冯一桶水泼去,将他们浇了个透心凉。
祝状师心平气和地问了几句,那些弓箭手昂着头不理。
欧阳亦天已经打量祝状师好几次了,多到蓝绣都觉得尴尬,祝状师仍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
蓝绣走过来,悄悄地对欧阳亦天说:“欧阳大哥,我哥哥还没有回来,我和你去门口瞧瞧好吗?”
欧阳亦天边走边又回头睨了祝状师一眼,蓝绣是顾意支开他的!好啊!这对兄妹什么事都瞒着他!欧阳亦天气得想立刻收拾东西回汴京去,他想起蓝卓前去追李云浩,生死未卜,又有些不安,只好忍着气留下。
祝状师看着蓝绣和欧阳亦天背影笑了起来。
54.蓝豪
欧阳亦天和蓝绣刚走到门边,就看见蓝卓骑着骏马的身影了,他回来了。
蓝卓骑着他们家拉车的马,手里牵着另一匹马,马上的少妇穿着红蓝相间的深衣,衣袖椿部分接缝和贴边绘着精致的山茶花;外罩一件深蓝色的对襟长袖小褙子;下拢白纱长裙;梳着花形浮云包髻,旁边插着一支高浮雕穿花戏珠龙纹钗,美丽大方;脸上淡雅的寿阳落梅妆被泪水冲得只余一抹残红。正是陈紫恒。
欧阳亦天和蓝绣对视了一眼,蓝卓脸色看起来很凝重,再加上他把陈紫恒回来了,却没有看到李云浩,他们不由地猜想:李云浩肯定是逃掉了。
蓝卓看着前方,天际的夕阳隐没在地平线里,淡金色的柔和余辉洒在奔过来的欧阳亦天和蓝绣身上,公堂的影子倒映在他们跑动的脚下,檐角石钟看起来是那么的悠然肃暮,祝状师和孜文堂的伙计们也迎了上来,欢喜雀跃身影像一幅气氛暖洋洋的图画。蓝绣的笑脸很孩子气,看到他安平回来,就算没有抓住李云浩,蓝绣也深感喜慰;祝状师悄悄地向蓝卓使了个眼色,示意欧阳亦天盘问过自己,他放在衣襟旁的手握成拳,大拇指高高敲起,好像是同意蓝卓之前说过的话。
对吧!欧阳亦天聪明绝顶!想瞒天过海不容易!
蓝卓把视线转到欧阳亦天身上,深情缱绻的眼睛再也无法移开,欧阳亦天脸上隐然有关怀的神色,与蓝卓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后却马上扭头不看他,还顾意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来,
欧阳亦天的侧脸明显多了几抹淡淡的红晕。蓝卓忍住从心底涌上来的浓浓笑意,他的欧阳亦天就是这么别扭,如果不是旁边有这么多人,他一定会忍不住抱住他……
“大哥!”蓝绣笑容满面地扑到蓝卓怀里,祝状师和伙计们也都围在他身边关切地问长问短,只有欧阳亦天默默地站在一旁不作声。
蓝卓听说衙差中的那种毒,需要三天配解药,忙拿出李云浩给的那包药。
祝状师打开纸包,只看了一眼便说:“是解药!”
原来当时李云浩顾意把药丢出城墙,再拍出一掌,他以为蓝卓必然中计,会重伤身亡,心情激荡之下便没有安排后招!随手拿出了真的解药!李云浩存着侥幸心理把药给祝状师一看,竟碰巧救了众官差的性命。
陈紫恒看了他们一眼,垂下头,自去找陈知府。
蓝卓搂住蓝绣的肩膀,从容地说起他追捕李云浩的经过,走到欧阳亦天面前,才停下说:“我去向陈知府交待一下就走!”
欧阳亦天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嗯!”
“老板,接下来怎么样啊?你追到城墙上之后呢?”伙计们围了上来,睁着好奇地眼睛,追问不休。
蓝卓摇头笑道:“明天再说!”
陈知府得知这几件命案是自己女婿李云浩所为,所有的衙差又中了李云浩下的毒,生命垂危。陈知府气得双眼翻白,病倒了,平大夫给他诊脉,说是肝火旺盛,郁结于心,开了个滋补的方子。
要想痊愈,平大夫丢下一句老话:心病还需心药医。
陈紫恒见老父不停叹气,却不知李云浩的去行,只得在一旁含泪照料。
蓝卓不便给病患徒增烦忧,只说没抓到李云浩,就退了出来。
车夫把蓝卓卸下来的车马套好,欧阳亦天诧异地看着蓝绣和祝状师上了同一辆车,郑州的百姓把男女之防看得比汴京严重得多,蓝绣一个已婚妇人怎么敢随便和男子同坐一车?
当然蓝绣也和欧阳亦天同坐过一车,但他毕竟是蓝卓的……同窗啊!
欧阳亦天想他是蓝卓的什么人时,下意识出现的竟是“夫君”!欧阳亦天羞得脸通红,他怎么会这样胡思乱想!?
蓝卓本来想坐到他喜欢的车夫旁边的位置,突然看见欧阳亦天神色忸怩,俊脸艳如梅花,向他招了招手。
难得欧阳亦天肯主动邀他一起坐车厢,蓝卓当然不会拒绝,趁伙计们都上了车,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他一抱起欧阳亦天,轻轻地跳到车上。
欧阳亦天一惊,心慌意乱地挣扎起来。蓝卓假装被他绊倒,笑嘻嘻地顺势压倒他。
车夫听到车厢里传来的杂乱的声音,瞪了瞪眼,不敢多事,狐疑地打马跟上前面两辆车。
欧阳亦天撑起身体,压低声音抱怨:“你干什么?”
蓝卓笑着把欧阳亦天揽入怀中,拉开他的衣襟,说:“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巧妙地用指尖同时钩起欧阳亦天的外袍及亵衣,让他纤薄白皙的胸膛和艳红的蓓蕾暴露在空气中。
欧阳亦天焦急地掩住袍子,怕车夫听到声音,不敢大声喝骂反抗,只能恨恨地道:“再闹我翻脸了!”
蓝卓轻笑了两声,只看了一眼,他也满足了,欧阳亦天可不是好欺负的!
欧阳亦天见他笑得轻浮比无,更是生气,暗怪自己糊涂,只顾着问景宁郡主和祝状师的事,怎么就忘了和蓝卓待在一起很危险呢?
蓝卓喜欢看欧阳亦天气鼓鼓的样子,却怕他真的生气,忙说话分散他的注意:“你想知道那些弓箭手是怎么倒下的吗?”
欧阳亦天白了蓝卓一眼:“当然是景宁郡主和她的手下做的了!”当他傻瓜吗?
蓝卓点点头,趁欧阳亦天蹙眉时靠近了一点,接着说:“其实景宁郡主抓住李云浩了!”
“啊?那人呢?” 欧阳亦天奇道。
“被景宁郡主带走了!” 蓝卓边说边握住欧阳亦天的手。
“为什么?”欧阳亦天不解地看着他,疑惑的眼睛莹亮如水,异常漂亮。
“我也不知道!” 蓝卓边说边凑近他的脸颊,成功地偷了一个香吻。
欧阳亦天只瞟了蓝卓一眼,没有多大反应,全副心思都放到了思索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上面去。
蓝卓边无奈地叹息意中人不把他放在心上,边对欧阳亦天上下其手,自己寻求安慰。
欧阳亦天突然抓住蓝卓那只快探入他衣襟的手,蓝卓暗叫一声可惜:被他发现了!豆腐吃不成了!
只见欧阳亦天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那个祝状师是谁?真的是从汴京请来的吗?我看他对郑州熟悉得很呀!”
蓝卓笑道:“他是我弟弟蓝豪!听说李云浩的事特意从辽国赶回来的!”
欧阳亦天惊得“啊”了一声,又关心地低声问道:“他不是细作身份吗?能随意回大宋吗?”
蓝卓见心上人那么在意弟弟,心里泛酸,幽幽地道:“没事!他马上就会悄悄回辽国!”
“现在吗?”欧阳亦天又吃了一惊。
“是的!”蓝卓点点头。他可不想告诉欧阳亦天,他晚上还会和蓝豪见上一面。
欧阳亦天急忙掀开车帘,只见蓝绣也趴在窗户旁,看着街道远处,一个蓝衣骑者向她挥挥手,转身离去。
他飞快地穿过街道两旁琳琅满目店铺,身姿倒映在街道中间小溪里,清晰如画。碧水如潮汐般温柔涌动,声音潺潺,他就像一抹最亮眼的颜色,划过河流。远方的翠竹随风舞动,衬着海蓝色的天空,白如雪的浮云,蓝衣骑者的马匹黑得发亮,矫健轻盈,带着他迅速地隐没在竹林中。
欧阳亦天想起还没向蓝卓的弟弟好好打过招呼,心里不免遗撼。
蓝卓不满地从背后抱住欧阳亦天,在他耳边说:“不许你盯着别人目不转睛!”
温柔却带着强烈出醋味的话语让欧阳亦天羞红了脸,蓝卓炙热的喘息吹着他的耳垂,麻痒中又带着另一种奇特的感觉。欧阳亦天转过头,邪魅地看着蓝卓,声音压抑而急躁:“是你一再撩拨我的哦,我本来想忍的……
”他主动吻住蓝卓的薄唇,一点也不温柔地噬咬,品尝……
蓝卓突然想起欧阳亦天向他表白过了,他们两情相悦,那么……他们想相拥的心情是一样的!欧阳亦天把他压倒,蓝卓看着他不太熟练的挑逗动作有些惊讶,心里敲起了不安的警钟:这里是马车!有车夫……
欧阳亦天笨拙地捂住他的嘴巴,绝美的笑容让他不愿反抗,蓝卓大脑却清醒的说:这样不行!到底要不要阻止呢?欧阳亦天的力气比他小,可是难得欧阳亦天肯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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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佳泽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官差在阅文堂进进出出,盘问伙计,搬走李云浩留在书房所有的东西调查!
李云浩所有的恶行都全浮出水面,指使丧魂抓孜文堂的田伯,放火烧孜文堂仓库,偷盗《蜀国公主词集》,暗示丧魂的手下找孜文堂的人报仇,审讯那天在衙差的茶里下毒……
病中的陈知府派师爷宣布:蓝卓等人无罪!林崇涓恢复官牙身份!丧魂和他的手下小杜流放,马上上路。
听说李云浩事后把解药交给了蓝卓,这倒是令岳佳泽十分意外!他了解的李云浩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喜欢给别人,甚至自己留后路!
李云浩的一切所作所为岳佳泽都没参与,所以阅文堂没有被牵连查封,但阅文堂最近的生意一落千丈!阅文堂的刻本一直都远不如孜文堂精美,岳佳泽不擅选择书籍,时文的手稿以前都是李云浩准备的,他不在阅文堂只能印孜文堂印过的旧事旧闻,伙计的活字印刷术又不过关!阅文堂怎能不门庭萧条?
孜文堂还是给了阅文堂喘息的机会,蓝绣的夫君张剑升迁从七品武节郎,蓝卓和欧阳亦天会护送去她汴京,孜文堂的一切事务都将交由几个老画师和老伙计处理!到时候阅文堂还是有可能咸鱼翻身的!
岳佳泽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振作起来。
55.景宁郡主
天刚破晓,入秋时分的清晨微有寒意,蓝绣披着一件淡紫色的外袍,扶着蓝卓的手上了马车,优雅地坐在铺着厚棉布的车厢一角,她没有系扣的外袍里露出由大红渐渐过渡为明黄色的深衣,翠玉和红色丝绳编成的腰带,浅到接近白色的红石榴裙。
光滑的额发梳拢,挽成一朵梅花形状的发髻,用银色的角梳绾起,细长的颈后留了一缕碎发,偶尔被车厢前行时颠簸的震起,在白莲般的脸庞抚来抚去。端正的五官细细绘着寿阳落梅妆,更显得眉目如画,面如桃花,红唇鲜艳欲滴。
欧阳亦天心想:蓝绣的心情一定很好!很少见她如此仔细梳妆打扮,她天生的品貌风流,美丽温婉,风情万种,再加三分衬托,更是仙人之姿。
蓝绣抬起头,笑道:“欧阳大哥,到汴京以后,我一定要和夫君去府上向欧阳大人道谢!”
欧阳亦天不便代兄却拒绝,只说:“欢迎你们来府上走动!只当是访友吧!说道谢,太客套了。”
“我大哥还未去拜访过伯父伯母吧?” 蓝绣意有所指地说。
欧阳亦天一怔,脸上不由自主地涌上一片红潮,呐呐地说:“我和蓝卓以前不太熟,国子监我一个月只去一次……再说他读的是太学,与我所学也不同……”
以前欧阳亦天倒没想过蓝卓去自己家里学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对爹娘讲他是自己的同窗和孜文堂的合伙人都不合适的,他的情意已定,但要对爹娘直言,蓝卓是他的伴侣,又怕老爹欧阳曷会气得棒打鸳鸯。
蓝绣见欧阳亦天脸色越来越凝重,心里颇后悔说到这个话题,但欧阳亦天平时聪明绝顶,有时候却像小孩子一样单纯,只看眼前,她不由地想提个醒,以免到时候他和蓝卓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