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浩终于心下雪亮,明白祝状师的言下之意了!李云浩也记起当天的确是带着这方手绢去积翠峰,等待丧魂行事的时候无聊,随手拿出来把玩,竟不小心失落了。他若无其事地一笑:“据这位状师所说,岂不是最近所有去过积翠峰的人都有嫌疑了?”
祝状师马上接口道:“这么说李公子是承认去过积翠峰了?”
李云浩一怔,没想到中了他的圈套,只好点点头。
开堂之后,陈紫恒就被衙差请来,一直在旁边听审,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忙说:“民妇……记错了!这方手绢是我在用的!”
祝状师回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李夫人可不要乱做伪证啊!你去过积翠峰吗?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出过远门,一问你家丫鬟小厮便知。”
陈紫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转头求救似地看着父亲陈知府。
陈知府咳了两声,道:“祝状师,你问了这么半天,到底用意何在?就算小婿云浩去过积翠峰又如何?你并无证据证明他去积翠峰与孜文堂的人有关!积翠峰是有名的风景胜地,全天下人都可以去!”
祝状师正要回答,小杜突然想起一件事,叫道:“我……我们曾在阅文堂的密室里躲过官差的追查!是李云浩带我们去的!如果你不认识我们,你到说说看,为什么我们会知道阅文堂的密室!?”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尤其是躲在人群中听审的浅醉佳少,他暗暗称奇:我们家的阅文堂里有密室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云浩不由地双眉蹙紧,这件事越说他的破绽越大!
蓝卓,蓝绣,欧阳亦天,林依瞳,林崇涓和白珊互看了一眼,心想: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吧?
欧阳亦天见祝状师紧逼到李云浩面前,一副见缝插针的架式。祝状师尖锐地问道:“李公子,你作何解释?”
李云浩心里忐忑不安,表面却从容回应:“谁知道他是怎么得知阅文堂的事的?阅文堂的大东主又不是我!”
岳佳泽从人群里挤进来,急道:“这件事可不关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云浩瞪得没有了下文。李云浩站在他身后说:“佳泽啊!你怎么可以擅闯公堂?”
岳佳泽吓了一跳,连连向陈知府磕头说:“小民一时糊涂!请大人见谅!”
陈知府喝道:“退下去吧!”
“是!是!” 岳佳泽急不可遏地跑了。快得祝状师都来不及阻止。
欧阳亦天和蓝卓真是钦佩李云浩的不动声色的态度,明明是蛇蝎心肠,把事情安排得云谲波诡,秋荼密网,却偏偏显出一副气度高华,心存正气的模样。
祝状师叹了口气,又从怀里取出一物,递给陈知府,说:“这是在阅文堂找到的,孜文堂印制的《蜀国公主词集》。郑州百姓应该人尽皆知,孜文堂的仓库发生大火,几千册《蜀国公主词集》付之一炬。后来印制的却没有发售。这本《蜀国公主词集》上有焦痕,请问阅文堂是从哪得来的?”
李云浩大惊失色,这本《蜀国公主词集》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阅文堂的暗格里,上面有他仿照公主字迹写的几阕词,只要找善辩笔迹的人一对,他派人偷孜文堂《蜀国公主词集》的事必然败露!
孜文堂的人怎么会找到这本《蜀国公主词集》?并拿到公堂上?
欧阳亦天也是大惑不解,侧头见蓝卓目光闪动,明白是他捣的鬼!原来蓝卓派小冯带孜文堂和阅文堂印制的《蜀国公主词集》一起去询问恩师崔白。崔白回信说阅文堂新加的词写得虽然不错,但不像是公主的手稿!他便起了疑心,请景宁郡主帮忙找寻线索!
景宁郡主精明能干,派手下去夜访阅文堂,不负蓝卓所托,竟找来了这样重要的证据!
李云浩知道事情已不是死不承认就可以解决的了!他大笑两声,叫道:“弓箭手!”
几十个黑衣蒙面的人突如其来的出现官府的墙头上,举着强弓硬弩,直指公堂里的众人。衙门里所有的官差突然都身体摇晃了几下,扑到在地,显然是中了剧毒。
陈知府气得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叫道:“云浩,你……你这是做什么?”陈紫恒扑过去,颤声道:“夫君……”
大门口围观听审的百姓大惊,四散而逃。
蓝卓护住蓝绣和欧阳亦天,看了门口一眼,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孜文堂的伙计却顾全义气,不肯离去。蓝卓,蓝绣和欧阳亦天既感动又惊讶,连连向田伯和方伯打眼色,要他们带伙计快走。田伯和方伯神色凛然的摇摇头,和伙计坚决地站在门口。
蓝卓他们急得差点冲过去赶他们走。
李云浩得意洋洋地道:“只要你们让我安全离开,我就不伤一人!”
陈紫恒哽咽地看着他,“夫君……”李云浩见她楚楚可怜,不忍抛下她,但此时若要带她一起亡命天崖,却只会累她受苦。
李云浩只好硬起心肠,挥开陈紫恒的手。
陈紫恒绝望地跪倒在地,大声哭泣。
林依瞳,林崇涓,白珊和蓝绣几个女人在心里把李云浩骂了个狗血淋头。
52.围追堵截
长年游戏于烟花丛中的李云浩又怎么会不懂她们眼睛里的打抱不平?看到陈紫恒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也不好受。李云浩迁怒地看向蓝卓和蓝绣,如果不是蓝家人,他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虽然刚才说过不伤人,李云浩的眼神却明显阴冷起来。
他原本就是个无法无天,任性枉为的人,看着自己安排的弓箭手占据着墙头,公堂四面八方的人都无处可逃,局面完全由他控制,心生一计。
蓝卓平静无波地与李云浩对视,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样子。倒是欧阳亦天很担心。李云浩的眼神像凝结的冰,嘴角带着噬血的笑容,精致的脸越来越冷漠。欧阳亦天真不明白,孜文堂和阅文堂不过是商业竞争而已,怎么会闹到放火下毒,买凶杀人的地步?
其实仇恨是蓝卓的弟弟蓝豪结下的,蓝豪一是厌憎李云浩背叛宋国,他自然在辽国大臣萧兀纳面前不留什么口德,二是蓝豪不希望从小就认识的李云浩揭穿他的细作身份!
陈知府惊恐地叫道:“云浩!你疯了吗?快把人带走!这只是一场闹剧!一场闹剧!”他还想帮女婿把这件事掩饰过去,李云浩对他女儿无情,但陈知府心想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还是自己人关起门来说话的好。
李云浩一点也不领情,绝然地瞪着蓝卓和蓝绣,准备一意孤行,拔去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弓……”
陈紫恒见势不妙,害怕李云浩会闯下滔天大祸,弄得不可收拾,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满脸哀求:“夫君!不要!求你听爹的劝!快……”
李云浩不理不踩,指着蓝卓接着说:“箭……”欧阳亦天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准备关键时候,冲过去脱下外袍挡箭,但他怀疑自己的身手能不能那么快!
话音未落,几十个人同时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掩了上来,捂住李云浩安排下的弓箭手的口鼻,所有的弓箭手一声未吭,就都倒下了。
李云浩大惊失色,欧阳亦天大喜,他认出来了!那些撂倒弓箭手的人身材高大,是景宁郡主的手下!景宁郡主的华美紫衣也出现在尖檐一隅,可能是人手不够,她竟亲自出马了!
欧阳亦天既感激,心里又有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他喜欢蓝卓!蓝卓这位聪明能干,美丽尊贵的红颜知己已是数次救他和蓝卓的命了,她和蓝卓的感情一定很深!如果景宁郡主喜欢蓝卓,欧阳亦天没有一点立场与她争!
从大局说,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景宁郡主是皇族,是“君”!欧阳亦天的家族及他是“臣”!他不能和景宁郡主争!
从人之常情来说,欧阳亦天和蓝卓都是男的,“断袖”之恋,哪怕是真情,也不受世人认可,景宁郡主是名副其实的女子,她和蓝卓在一起,才是会得到世人祝福的一对!
欧阳亦天左思右想,脸色不由地越来越难看,蓝卓还以为他受到了惊吓,忙悄悄握住他冰凉的手。
李云浩突然暴起伤人,右手两指直取蓝卓眼睛,蓝卓没想他武功这么高,来得这么快,勉强避开了要害,李云浩的手指“哧”地一声,戳入他的右肩,鲜血疾涌。
不懂武功的蓝绣吓得大声尖叫。
欧阳亦天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他脸色铁青的拖着蓝卓退了两步。
心意相通的林依瞳,林崇涓和白珊立刻从三个方面包抄过来,挡住李云浩合攻。她们早就看对妻子无情无意,狠辣恶毒的李云浩不顺眼了,他竟然还暗中布下弓箭手,想害这么多人!
武功最高的林依瞳双掌一推,一股劲风逼住李云浩的内息。林崇涓袖子轻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闪动的“无影功”叫李云浩避无可避!白珊疾恶如仇,下手一点余地也不留,长长的白色腰缠向李云浩的脖子。
陈紫恒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抱住李云浩,心里只想:想死就死在一起!
林依瞳大惊之下,无奈地收掌,不忍伤害这个无辜的女子。白珊也只好收起了腰带。只有林崇涓的“无影功”打到了李云浩,但她见陈紫恒突然拦上来,便敛了几分力道。无影功的特点本来就在招数,不在力道,加上刻意收功,林崇涓轻飘飘的一招抚上李云浩的胸口。犹如石沉大海,对他一点伤害也没有。
李云浩趁机抓住陈紫恒的手,两人一起跑向公堂外面。
“咦!”欧阳亦天惊呼了一声,准备追上去。
蓝卓哑然失笑,欧阳亦天武功那么差,追上去做什么?给李云浩抓住当人质?蓝卓连忙嘱咐一声:“你照顾绣绣。”拦住欧阳亦天,自己转身一跃,身形如飞地出了公堂。
欧阳亦天抬头一看,景宁郡主的紫衣已然影没在屋檐一角,估计也追上去了。看得欧阳亦天心里一滞。
林依瞳,林崇涓和白珊也志同道合地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景宁郡主的手下来得快,去得也快,公堂外只剩几十个昏迷的蒙面弓箭手。祝状师请孜文堂的伙计把他们抬进公堂捆起来,孜文堂的伙计又主动帮忙救助中毒的衙差,祝状师好像懂医理,给他们把过脉后,皱着眉,派小冯迅速地去请郑州府最有名的平大夫来。
陈知府看着女儿女婿消失的官府大门,摊软在椅子上,手指着前方,半天说不出话来。多半是太过惊讶,伤心,悲愤了。
李云浩牵着不会武功的陈紫恒,跑得并不快,但他似乎早算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在公堂外备下了一匹好马,和陈紫恒跨上去之后如虎添翼,奔行如风。
蓝卓是坐马车来的,没有备下追击用的坐骑,只得焦急地去卸下车厢。李云浩的坐骑是辽国良驹,神骏非凡,早已去得远了。蓝卓遥见三枣一黑三匹马如影随形地跟在李云浩身后,黑马的主人头戴黑色长纱斗笠,紫色的衣摆随风摇曳欲飞,看背影正是景宁郡主。三匹枣红马的主人身形高大,多半是她的手下。蓝卓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不少,有景宁郡主和手下三人围追堵截,李云浩的坐骑虽好,毕竟驮了两个人,他跑不远了!
蓝卓仔细一想,李云浩往西走多半是要出城,他跃上马背,从小路弯了过去。
林依瞳三姐妹没有马匹,只得怅然止步。
平大夫被火烧眉毛般的小冯拉来之后,喘了两口气,便恢复医生救人如救火的本质,他冷静地叫孜文堂的伙计先给官差喂药催吐,将体内的毒药先清除一部分。平大夫仔细地依次给官差一一号脉,沉思半天,才说:“好像中的是契丹的毒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
欧阳亦天早猜到可能如此,不由心急如焚,契丹分为几个部族,每一部族的毒药往往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
祝状师见机而作,说:“平大夫可以延他们三日之命吗?这种毒药非契丹奇毒,只是一般毒物,我有一个表亲多年前不慎中过此毒,我刚好知道解法!但需三日配药。”
平大夫大喜,道:“可以!但我最多也只能保他们三日之命!再多一日都不能!”
祝状师点点头,说:“有三日即可!”
欧阳亦天见祝状师毛遂自荐给官差解毒配药,难题迎刃而解,惊喜之下又隐隐觉得不对,这祝状师是蓝卓从外地请来的,可是他却一见官差中毒就派小冯去平大夫,竟对郑州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他似乎已料到平大夫不能解毒,请他来只是要争取三天救命的时间来而已!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状师那么简单!欧阳亦天走过去,隐藏住心里的疑惑,打量了他两眼,一眼之下只觉得他相貌平平,衣衫朴素,仔细一看,便觉得他的一双眸子流光溢彩,异常莹亮,睿智而沉着。
祝状师立刻发现了欧阳亦天的注视,抬起头来,淡淡地瞟了欧阳亦天一眼,又给官差诊脉去了。他越是若无其事,欧阳亦天就越觉得他不简单。
53.抓捕成功
蓝卓绕小路赶到西城门,刚到便见蓝卓和陈紫恒策马飞驰而来,景宁郡主和手下紧追其后。他忙牵马匹挡住城门。
守城官兵一见,恶声恶气地嚷道:“干嘛档住城门?快让开!”
蓝卓喝道:“我在追捕犯人!”斜视众人一眼,气宇轩昂,不怒自威。守城官兵一怔之下,认出这人是孜文堂的蓝卓,以前曾是从六品京官,现在认识的大官也不少,不敢再摆出凶神恶煞的嘴脸来。
李云浩和陈紫恒的马驰骋如风,来得好快,片刻已到跟前,李云浩看到蓝卓拦住了出城的路,他反应疾速,顾意不拉缰绳,在马鞍上一按,抱着妻子借力跃向城楼。疾驰的快马失去驾驭,直冲向蓝卓和他的坐骑,还好蓝卓见机得快,勉强侧身避开,才没有被踏倒在铁蹄之下。守城官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出了一身冷汗。
蓝卓的坐骑受惊不小,和李云浩的马一齐长嘶,铁蹄乱顿,灰尘四溅,折戟沉沙般地奔出城门外。
蓝卓避开快马时眼睛还直直地盯着李云浩,李云浩带着陈紫恒往城楼上跑去,多半是想从城墙上跳过去。他立刻追了上去。
陈紫恒是官家千金,弱质女流,李云浩带着她越跑越慢,蓝卓渐渐逼近。李云浩本来想尽快离开宋国,去外地躲一下再去金国,他一见蓝卓便怒从心起,立刻改变了计划!李云浩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输过,他碰到蓝家人,却连连遭受挫折,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李云浩看了城墙边沿几眼,心生一计:“蓝卓,现在有几十个官差中了我下的毒,你要是想救他们性命,就不要逼我!”
蓝卓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并不是只顾自己,草菅人命的人,只好停住脚步站在一旁。
景宁郡主也赶到了,她毫不犹豫地将申王府的金牌抛给守城官兵,喝道:“都随我来抓捕犯人!”
守城官兵一见金牌吓得脚都软了,哪敢怠慢,七手八脚地跟着景宁郡主出城布下天罗地网。景宁郡主也猜出李云浩要跃过城墙逃跑,她没有追上去,另有打算。
李云浩看着蓝卓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叫道:“这就是解药!拿去吧!”顾意把纸包丢到城边,等蓝卓飞身去抢的时候,狠狠拍出一掌,要蓝卓避之不及,只能硬挨一掌,吐血身亡!
蓝卓早就想到李云浩不可能那么好心,说给解药便给,他冲出城墙时,拿出藏在右袖中的烈炎剑,反剑刺入墙壁,身体借力回旋,从墙外跃回墙内。
反倒是李云浩势在必得的一掌落空,身体往前一扑,竟带着陈紫恒摔了下去。
蓝卓一把抓住李云浩的手腕,他刚才差点掉下城墙时,倏的发现墙下竟燃起了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