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我知道他皱着眉头在抬起眼的同时那杯已斟泻的水映入眼帘中水沿着杯的曲线滑落至厨砖上滴答滴答的落在污水糟他的心堕进谷地。
为何他会觉得越来越不安
后来永要去美国拍摄他自然跟随着他而在永业的总经理一职他有特权的关系所以便无限制地放假。
到达美国因为这次逗留的时间比较长于是永便租了一间套房他们的生活仍然是永出外工作而他留在家里当一个称职的家庭煮夫。
不知不觉间这样又过了半年生活又回到温馨甜蜜先前的不安亦被幸福冲淡他几乎忘记那曾经一度蚕食他心脏的恐惧。
永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说过爱他不要紧他会一直等待那一天的到来永终有一天会对他说他是如此深信。然而他从不知道原来一切只是他太天真原来一切只是他在痴心妄想。
他生活在永经营的幸福却丝毫没有察觉撑起这一片天的永是如何的辛苦……他就像一个无知的小孩活在一双为了保护他而已经伤痕累累的羽翼下他在欢笑而这双羽翼的主人却在淌着血。
一切……他懵然不知就算永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不对劲可他却轻易的被永以各种理由瞒骗。
不……他其实有怀疑过可是有一天永的脸色回复健康的色彩他以为永之前真的只是太累在充份的休息后而没大碍……原来……这只是破灭的前奏……
火红色流线型的机车在黑夜中呼啸而过划出一道红光。机车如雷迅速地闪进两架大货车中间在狭窄的空间中加速超过两架大货车切入左线转弯的时候倾斜的身子几乎碰触到地面技术超群之余亦令人替亡命驾驶的人捏一把冷汗。
机车「飕」的驶进罪恶之名的红灯区在早上的红灯区罪案率之高已是司空见惯入黑后更是警察亦管不着的地方杀人抢劫强暴……平民百姓进入此地要全身而回的机会简直是微乎其微盼望警察的救缓更可以说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因为警察在这里的作用微小得近乎蚂蚁的体积。
高速行驶而掠过的风声掩盖红灯区四周令人不适的粗语不到片刻机车来到一处极其漆黑隐敝的小巷转入转角位一道铁门映入眼帘他把机车停在恶臭的垃圾堆旁「轰轰」的引擎声熄灭在寂静的小巷脱下头盔一张丑陋的麻子脸隐隐若若地出现在黑暗中。男人用垃圾把漂亮有型的火红机车掩盖住不好好地隐藏的话机车被人偷了他可要花多些时间回家。
他来到铁门前用特殊的节奏轻敲铁门铁门上原本关闭着的小窗随即打开露出一双眼睛男人掏出一块牌子从那一双眼睛长度的小窗递给铁门后的人。那人拿过牌子看了一会儿才打开铁门给男人进内男人把两张二十块美元当作小费给了那人。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小费不能给得太多亦不能给得太少若给得太多便会使人贪婪惹起麻烦给得太少又会使人忿怒也会有麻烦不给的话下一秒钟可能出不去了。
男人进内背后传来关上铁门的声音他步下楼梯来到第二道铁门铁门前有一名黑人看守着黑人要男人举高手让他敛查有没有携带危险物品例如小刀手枪等等。男人任由黑人在他身上左拍拍右摸摸黑人在他的腰背接近臀部的地方摸了一把发出淫脏的笑声因为灯光灰暗的关系黑人看不清男人长得如何丑陋纯凭着那副矫健的身材判断出男人的「可塑性」。
男人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微微挪了挪脸让灰暗的光线逞现他的麻子脸黑人登时收回手一脸的鄙视不再纠缠住男人打开铁门让他进去。
铁门甫开强劲巨响的音乐像逃狱般奔涌而出眼前是一幕又一幕男女吸毒交缠贴舞的画面在微弱的七彩灯光下不管皮相好坏皆展露出丑恶的一面。
他闪过挡着他路的人到达吧台前对着调酒师说出流利的英语。
调酒师微微颔首要他坐着等一下便走进吧台后的一道门。不久后一名长相平凡没什么可取之处的粗汉出来见到男人他两眼发亮嘴巴咧出欣喜然后招呼男人从那道门进去。
二人来到一间没有窗的房间锁上门。
「相随」粗汉终于忍耐不住的一把抱住男人嘴边咕噜着「怎么戴着这么丑的面具害我看不到你那张脸了。」
永相随微笑着。「五汉我要的东西呢」
五汉是永相随坐牢的时候的同仓兄弟之一出牢后五汉希望能和妻子儿女移民到美国可惜因为有案底而作罢纵使美国的亲人申请他们过去亦无济于事。后来永相随得悉此事想办法帮他消毁所有资料让他顺利全家移民更每年寄给他一笔钱让他与家人生活无忧。
五汉亦没有浪费时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银色的箱子放在桌上。箱子「啪」一声打开一枝像科幻电影中如机梭似的针管枕在黑色软绵上在旁摆放着三瓶约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绿色液体。
「相随这是你要的药。」五汉一脸凝重。「但我有必要警告你的朋友一声。」
永相随骗他需要这种药的人是他的朋友他并不知道需要这种药的人是永相随本身。
「请说。」说话的同时他敛查着药物。
「这种药黑市仍在开发所以你手上的也只可以算是实验品。然而这种药虽然能控制任何病情遗憾的是并不能完全根除。若注射这药的人病情已到末期一瓶药大约可以延长他一个月的寿命但是注射了药的一瞬间他便会感受到完全意想不到的剧痛那种剧痛就好比将你全身的细胞燃烧切断他的神经曾经有数人以巨款买下这种药物却在注射了一枝后因承受不住剧痛而意识崩溃。有些能挺过第一枝却在第二枝后崩溃因为这种药物每注射一次所感受的痛楚便加倍。」
永相随手指拂过三瓶药。「还有别的吧。」
「没错这种药物其实例入毒品只要是毒品便必有坏处。曾经有一个人出身便没有神经所以他从来都不会觉得痛可惜他亦身染绝症。他注射了三枝却天真的以为他能靠着这种药物生存下去于是他注射第四枝……」五汉语气沉重的。「却在注射后全身肌肉急促腐烂当场死亡。」
「所以你只给我三瓶药。」
「再多便步入他的后尘况且你的朋友未必能挺过第一次注射呢。」五汉又回复不正经的模样。
永相随回他一笑话题一转「五汉别窝在这里了你还有妻儿子女想一想他们罢。」
「我也想可是我需要钱……」
闻言他二话不说拿出一张预先已写好的五十万美元的支票。
「相随……」五汉脸上明显的愠然。「够了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你已经每年寄十万美元给我我就是不想再欠你才想赌一铺……」
「想还我便离开这里做一些正当生意。这里不是你的地方小何亦不在这里不能为你撑腰若你有什么事没有人能帮到你。」永相随淡淡地续道「你有否想过你的妻儿子女失去了你将会如何」
若煌失去了他又将会如何……
「可是……可是……我不想欠你这么多……我们二十多个兄弟都不想用你给的钱过这一生每个人都想还给你……」坐过牢的人找不到工作生活困难走错了一步难道就不能重舍步伐吗
「拿着。」他把支票塞进五汉的大手中。「这笔钱不是给你而是给你的妻儿子女他们受苦比自己受苦更来得痛彻心扉就当我捐了给伤残人士。」
意思就是不用把钱还给他吗「什么伤残人士我身心非常健全耶。」
永相随洒脱地一笑带起一片清风毫不眷恋地离去。
「相随你自己别碰那药物」五汉喊道永相随却只是背着他挥了挥手。
后来五汉拿着永相随给的这一笔钱开了一间日本料理生意兴隆与家人生活幸福无病终老。他赚得的钱欲还给永相随却再没有那个机会。
火红色的机车停泊在一间废公厂前。
永相随攀上天台打开银箱用烧酒消毒把绿色的液体注入在针管把针管内的空气挤出没有一丝迟疑地把药物从手臂注射在体内。
三秒二秒一秒……
「啊~~~」永相随痛得全身痉挛冷汗滑落在天台上。就如五汉所言身体所有细胞彷佛被燃烧全身像是被火荧烧不停竭地让他感受蚀血腐骨的剧痛。饶是意志力过人的永相随眼神亦被剧痛击溃涣散他受不了似的痛呼呻吟。
一那的剧痛却犹如一个世纪。
当他回复意志他只晓得自己浑身泛力地躺在废工厂的天台上动一根手指亦会惹起全身的抗议。
心绞痛比起这个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忍着全身的剌痛虽然几乎痛得他吡牙咧嘴但他还是站起来收舍好一切脚步踉跄。
每一个月打一枝药那么他还有三个月陪伴着煌……
今天洛煌看到的永相随回复了健康的红润病色的苍白已不复见。
注射了药物的身体不再总是突然僵滞而动弹不能体力亦回复了以往。他看见煌放下为他心疼的愁容自己的心情亦放松不少。而他亦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自己所能令煌无忧无虑……之后的……他不敢再想了……
温馨的套房悠悠的歌声从小型的音响组合播出播放着的正是永相随的唱片。在家里聆听着自己的歌永相随倒是没有任何不自然反而洛煌却一脸享受。
二人窝在家里砌着拼图。这副拼图的图案是洛煌与永相随在荷兰结婚时在那片美丽的大草原上照下的照片二人似是知己的友好又似是情人的亲昵。洛煌托人把这幅照片制成五千块的拼图。不过是否出众的男人就连砌拼图也特别出众
普通人砌一千块的拼图至少大约要用三天时间去完成它可是永相随却只用三个小时便砌了三千多块拼图而洛煌却仍徘徊于五百块左右。
只见永相随己经砌了一个人这么大洛煌负责的地方只有那么的一丁点。
这个男人好象真的什么都难不到他……洛煌在心里嘀咕着。只是他连想都没想过永竟然从未砌过拼图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永……大概所有能娱乐自己的玩意都不知道是什么吧……就像一个只活在中文世界从未碰触过什么是英文的人当别人问他什么是ABC他也只能百思不得其解。
感觉到洛煌的视线停驻在自己身上永相随抬起眼冲着洛煌绚丽一笑。「拼图很好玩喔。」
那是一抹令人心懭神怡的笑容比恬淡藏着更多的情感比纯真更孩子气。
洛煌的眼波荡漾着欢悦满足他真切的感受到世间最美的是什么不是花草树木组成的风景亦不是夜色醉人的景致更不是那些罕见令人叹为观止的奇景而是当真心爱着的人向着他发自内心而笑笑得真笑得毫无防备的时候。令他知晓自己能够让所爱的人开心快乐。
他们又花了几个小时居然把五千块拼图以五个小时左右便差不多完成不过当中有四千块都是永砌的。拼图徒欠缺永的右眼那么便大功告成可不知为何永只是拿着印着他右眼图案的拼图迟迟没有砌上。
「永最后一块拼图我们一起把它砌好罢。」洛煌握起永相随抓着拼图的手一起把右眼的拼图砌上完成这幅五千块的拼图。
永相随凝视住这幅拼图视线的焦点凝聚在拼图上如漆黑之石耀眼的眸子手不期然不自觉地摸上镶在自己脸上的右眼。
叹息……只能葬在心坎中……
第二次注射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痛楚却大大的不同。
永相随身体痛得卷缩起来宛如一只蒸熟了的虾痛苦的呻吟在肃静的夜中更是响亮。
能够让一个就算被硬生生折断手臂却仍能笑着不吭一声连眉头都不皱半分的男人饶是心绞痛亦能掩饰得完美然而拥有这么强悍意志力的男人却几乎承受不起注射了药物后的剧痛。
那种能够摧毁永相随的意志力的痛楚……可知是那么的超乎想象。
他两手交叉紧抓住臂膀猛力得甚至把臂膀抓伤淌出鲜红的血。仅仅数秒间他彷佛被人二十四小时不停竭地用千把利刃剌进体内不比那更痛苦。
或者是其它人要承受这种超越极限般的痛楚他们宁愿选择死亡。但这些「他们」并不包括永相随永相随宁愿选择面对这种痛苦为自己的生命争取时间。他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生命的人亦不是那种想尽办法就只为了自己能长寿的人他什么都不是……只是想……
只是想……
只是想……
我……只是想有多些时间……陪伴着你……纵使要承受这种剧痛……我也甘愿……
「煌要喝酒吗」夜里他拿着酒瓶问。「别人送给我的。」
事实上这瓶酒是他买回来的但为了避免煌起疑他撒了一个在他面前灌酒亦不会被怀疑的谎话。
喝酒他只是为了能够灌醉自己为了那瞬间的空白遗憾的是自从他懂得喝酒起不管他如何把酒当白开水般灌进肚里都不曾尝试过什么都不用想的醉意。但他还能借着剧酒来烧毁心底的悲戚同时烧毁在夜里常会涌上喉间的怪异感。
「嗯……也好。」在能够欣赏美丽夜色的阳台上跟心爱的人相拥浅尝美酒蛮浪漫的。
房中的光线转淡街角亦渐变蓝。在阳台上洛煌占有性地拥抱着永相随欣尝着远方的景致品尝着杯中的美酒。或许气氛实在太好他从浅尝变为一口一口的喝再变为一杯又一杯的终于他醉了。
没有意思要醉的人却醉了想醉的人奈何怎么都醉不了。
原先是洛煌拥着永相随现在反倒是永相随拥着醺醺然的洛煌。
「永……」逞现醉态的洛煌被永相随抱在怀中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一张醺红的俊雅脸容磨蹭着他胸膛前的衣料强睁开的眼睛醉意蒙眬地看着他微张开的粉红双唇吐出最爱的名字。
永相随右手环住洛煌的腰让醉了的洛煌枕住他的胸膛。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另外的三指握着酒杯举高手把杯内的酒喝尽放下酒杯把香烟叼在嘴边。
把凝视住美丽夜景的目光调回回望拥着的人。「醉了的煌好象特别喜欢撒娇呢。」
洛煌像只小猫的在永相随身上磨磨蹭蹭他抓起搂着自己腰际的手舔着那美型的长指。永相随笑着任他「侵犯」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拿下嘴边的香烟捻熄在酒杯内。洛煌彷佛对现在的坐姿很不满意他索性坐上永相随的腿上侧着头枕在他的肩膊像是发现新玩意的陶醉在舔吻那修长的手指。
「永……最棒了……」洛煌憨笑着。「好爱……永……好爱喔……」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煌不那么爱永」他眼神复杂的。
洛煌紧锁眉头表情有些呆滞似是在深思永相随的问题片刻才道「……没有……」醉了的他丝毫没有察觉这条问题不应该问。
「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煌永远忘记永」
他的眉头更加深陷。「不喜欢……我不喜欢永这样问……永以后都不准这样问」
没有以后了……
「……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会这么问……」
「真的你要发誓喔。」洛煌握住永相随的手向天举高。「如果你违誓……」
「我将会一生一世也爱着洛煌。」他接着道。
「若你遵守诺言就……」
「永生永世……都爱着洛煌。」
满意的洛煌倾身吻住永相随然而醒后的他将不会记得这刻任何一句说话。而永相随有种错觉挂在脖子的结婚戒指好象变得越来越重重得要拆断他的脖子……
永相随在深夜中凝视着因为酒醉已沉睡的洛煌。确认他不会醒来便塞了一个枕头代替自己让他紧抱着揪开被子穿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打开门走前回头深深地注视洛煌的睡脸然后悄悄的离开。
火红色的机车宛如一边火光般在黑夜笼罩住的街道上掠过狂吼的引擎划破宁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