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看我,祁境眯着眼睛,说你还不错,你根本没什么压力……对吧?我呆了一下,心想着压力?压力这种东西似乎是自从我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之后,就一直存在着的东西……它的大小与否,对我来讲已经没了什么实际的意义。我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有了偏头痛,偶尔对朋友提一提,他们都异口同声的说那是“压力”造成的,而我自己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至于跳楼,我没想过那么炫的死法,我从不认为在学校里跳楼,就代表着一条逝去的生命可以申诉什么改变什么……聂宁对着祁境又是一副狗腿的表情,他咂咂嘴巴,说请问你觉得这次的演出怎么样?祁境似乎有些为难,应该是不想打击聂宁吧,措了很久的词,他才说还成吧……不过……
话说着,已经有两支乐队演出完毕。“八只手”一上台就有不少摇滚迷尖叫了起来,祁境也乐得不与聂宁纠缠,就这么很有兴趣的看了起来。边看他边跟我说他跟陈磊是迷笛的同学,上课的时候倒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出的地方,但是真没想到他后来居然混得这么好……听他提起陈磊,我偶然想起以前上网查他们资料时看过的一些东西。我说陈磊弹吉它好象真挺有名的……但不是有个李延亮么?媒体上好象说他是什么“中国第一吉它手”?祁境吃吃笑了起来,他说放屁,那是吹呢……李延亮那家伙和我老朋友了,就住在三零六医院那边。他他妈的成天到晚除了睡就是睡……也没个女朋友……懒得快抽筋了……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见的那个高旗?他就是高旗“超载”乐队的吉它……我愣了一下,说是嘛,那他的吉它和陈磊比怎么样?祁境想了一会儿,说还成吧,不过陈磊的确太牛B了……正说着,我们听见了陈磊对着话筒大声说话的声音。他笑着说摇滚不能站着听,如果真有感觉的就请大家都站起来吧……我觉得他说得真挺有道理,就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听听他的话。祁境摁住了我,我四周看一下,发现果然没有一个人站起身子。气氛一时有些冷,聂宁骂着我操你妈,也没了话讲。我有些哭笑不得,真不明白这次活动办得到底有什么意义,一群人全木头一样坐在座位上,要狂热没狂热,要气氛没气氛。陈磊也没再多说,只是在台上很努力的表演着,他弹钢琴似的,居然就这么两只手在琴弦上扒拉了起来,熟练已极,真的有些“八只手”的感觉……看得有些呆,我碰碰祁境,问他说这招你会么?祁境一笑,摇了摇头,说这个要练的,而且得练很久,他可没那兴趣。
聂宁似乎觉得面子上挂不过去,过了一会儿他拍着我,说反正这演出也演不下去了,不如我请你们去吃饭?就在上次说的那个留食去……我也小声回着他的话,说去可以,但去了之后千万别让祁境出钱,他身上现在总共还有20块……聂宁脸色一滞,也没再说什么。我跟祁境说我饿了,他瞟瞟后面,说成,那咱们现在就出去吧……不过得小心点,不然被歌迷看见我溜了,可是会被狠扁一顿的……笑推着他,他居然就这么弓着身子在人群里穿梭着。来到门口,他跟我和聂宁说让我们等等,他得去后台拿吉它。
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警告似的狠拍了聂宁一下,我说你等下在吃饭的时候绝对不能提任何跟团子……就是韩旭有关的事儿,明白吗?他了解似的点点头,说我明白,你是怕你男人嫉妒嘛……苦笑着看着他,我觉着他的性子果然就跟他的头发似的,直直的,根本就不会转个弯。
24、
祁境背着吉它走在前面,颀长的双腿一步一迈,稳定而没有丝毫犹疑。冷风吹面,我觉着如果时间可以就这么一直停下去,那该多好。我很难想象某天如果我离开了祁境,而且长时间见不到他,自己会是怎样的感觉。我并不是个爱情至上的人,也努力让自己避免成为那样的人。可是我现在已经明白,一旦真正对一个人死心踏地的时候,真的就什么都不再重要了。我知道自己必须有自己的生活,否则我只是他的一个附庸,但想归想,一旦看见他,我的脑袋就一片空白,所谓想做的努力早就已经抛在脑后,付之东流。
到了留食,里面没什么人,聂宁问我们想吃什么,他去买。祁境把吉它靠在食堂最右边座位的暖气上,说不用了,我去吧……刚刚下午我来的时候跟乐队的人就是在这儿吃的饭,味道挺好的。聂宁为难似的看着我,仍旧跟祁境争执着买单的事儿,祁境淡笑着看他,说没关系,我多大个人了,还要让你个毛孩子请客?问好我们要吃的东西,他就往打饭的地方走去。聂宁苦着脸看我,说如果刚才他不跟着来多好,还可以替祁境省个几块钱……心有些沉,我只呆看着祁境的背影。他走路的姿势一直很奇特,摇摇摆摆的,看起来就像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孩子,其中还有着某种节奏感,仿佛那就代表着他的生活。聂宁叹了一声,说其实你男人长得真挺好看的……他的眼睛挺可爱,大大圆圆的,真像只小狗……没心思跟他贫,我只是呆看着桌面,心里琢磨着这顿饭吃了,我们下顿还吃什么?真的是有了上顿没下顿么?我身上也没钱了,想和以前一样找理由买点米和菜回家,也真没了那资格……过了一会儿,聂宁咳了一声,我抬头,看见祁境手上拿着几张单子,已经向我们走了过来。坐在桌子上,他瞟眼看着斜对角一个正在抽烟的外国男人,又看看我。指着我手里的烟,他说你瞧,那外国男人正看着你哪……是看上你了吧?白了他一眼,我说你现在是在我朋友面前,就不能正经点儿吗?聂宁讪笑一下,摆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语气有点苦,似乎还在后悔自己的失策。拿出手机,他开始发短信了,我知道他肯定是有话想跟我说,但又不好当着祁境的面。看着他发过来的内容,他说你是不是也没钱了?要不要我先借给你?反正在这破学校我有钱也花不出去……心里狠狠的一热,我居然有些想哭。没有回他的短信,也没有任何表示,我还是呆坐着,心里一片空白。
我们要的扬州炒饭和两碗盖饭被祁境分两次端了过来。祁境很喜欢吃盖饭,说这样滋味又好,又省钱。一点一点吃着,他忽然把我的炒饭给抢了过去,把自己的饭推了过来。愣愣看着他,他对着我粲然一笑,说你也吃点这个吧,这个没油腻,你胃不会疼……转头看看聂宁,他正低头扒拉着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就这样和祁境换来换去的吃着,在聂宁眼里看起来一定既甜蜜又可笑。气氛居然显得有些凄凉,我不想让它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就故意扬大了声音,让祁境跟我和聂宁讲讲他在迷笛里上学时的趣事儿。祁境先是一呆,然后又微笑着看着聂宁,问他说你能承受多强的笑话?聂宁作势一哼,说你想讲什么就讲什么吧……多无聊的多黄的我都没问题。我学着EVEN的样子在桌子底下踩了祁境一脚,提醒他收敛点儿,他却像开了开关的机器娃娃似的,开始滔滔不绝。他说他们迷笛那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基本上没女人,所以那些学生天天都憋得要死。有天他们二十来个人一起坐在房间里看公用电视,上面正放着宋祖英的歌,也不知道一个学生是故意的、还是实在忍不住了,就当着众人的面儿自己手淫起来……他的话我听得没什么感觉,但聂宁是真被撼住了,大红了一张脸。他嘿嘿笑着,说这……这可真够劲爆的……看着他尴尬的表情,我在心里笑,想着这还称得上“劲爆”……他妈的祁境没跟你讲他自己和男人怎么着怎么着就算便宜你了……祁境也乐了,严肃着一张脸,他说聂宁,你怎么了,深有感触?……你也想在这里试试吗?
和聂宁道了别,我一出人大的门就恶狠狠的扯着祁境开始骂。他因为背着吉它,行动不方便,所以也没了还手之力。推推搡搡的,他一边抵挡我的口水攻击一边大声笑着,说小祖宗,你别、你别骂了成不成?……我只是看你那什么同学好象挺傲的,觉着自己是人大的学生就瞧不起人,所以才想整整他啊……听他这么一说,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难道他刚才怎么样也不跟接受聂宁请客吃饭也是这个原因?讷讷的,我和他面对面在寒冷的空气里站着,轻声说没那回事儿……我和他是好朋友,他可从来没那么想过……祁境笑得很不屑,他说现在的大学生就一个比一个瞧不起人,你别想得那么简单行不行?他妈的我刚才还在后台看见他们那什么的青协会长在抽大麻呢……我们干这事儿的时候都还躲着点人,他居然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哪……我真的呆住了,说不会吧……这话你可不能瞎说……他哼了一声,说放屁,我有必要跟你瞎扯吗?!……
我们还是打车回的家。一路上我都憋着没问这车钱到底谁出,万一真没钱了人家司机跟我们没完怎么办?祁境还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说着他刚才在礼堂里碰到歌迷的事儿。他说他六点多那会儿教育完我之后就在礼堂里窜着,没想到还真遇见一认识他的人,挺识货的,对摇滚什么的都挺了解,这次就是专门来看他们和痛仰的……他有些遇见知音的兴奋,我却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再仔细想想,他的生活的确就是如此,遇见一两个懂他的人,他就会高兴上好几天。那他跟我在一起到底快不快乐?我很想问问他,但又真的怕曝露出自己的心思,让他觉得麻烦和为难。一直坐到北沙滩,接近三十的车费,坐在车里,祁境拿出手机就给祁悠打了电话,让他下来付钱。我在心里叹着,说难怪他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因为家里还有个活的存钱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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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的大人请顺便附上,谢谢)
人大的确举办过这场演出,绝非杜撰。而“祁境”说的青协某人在后台抽大麻的事情也的确有这个说法,而且跟我说的几个人语气都很肯定,但至于到底是谁,或者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请勿深究和对号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