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第三部《钗头凤》 BY 白羽(3) - 最好的腐书网: DUXS耽美文库

了。

只见那黑衣少年眨眨眼，忽然又从怀中掏出一绽元宝和一块手帕子，一齐放到神算子面前的桌子

上：“我还有一个问题：杨家的三小姐有我这张帕子上的女人美吗？”
神算子脸上已经愀然变色。
有那快嘴的人立即哈哈大笑起来：“神算子是个瞎子，又怎么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于是所有的人都拼命地往前挤，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那块帕子上画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我自

然也不例外，仗着站在最里面，正好借着从身后推来的力道，顺势往前走了几步，一伸脖子，便

看到了神算子桌上的那块帕子！
待到一看清楚那块手帕上画着的女人，我心中不禁重重地一震――咦？这画上的女人，怎么和我

家夫人如此想像？心中惊讶之情，实难描述！于是不禁低低地“咦”了一声。
身边已经响起一片啧啧惊叹声。
“哇！好美的人儿！这是谁家的女人？”
“世上真有这样美的女人么？”
“这张画儿画得可真好！”
“不知和杨家的三小姐比起来又如何？”
“……”
我心中正想着，这画上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夫人呢？抬起头来，就碰触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正

是那个黑衣少年。
见那黑衣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不觉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耳边仿佛听到黑衣少年的声音在问我：“莫非你见过这画上的女人？”
我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又仔细地盯着画上的女人看了看，只觉得越看越象，活脱脱就是夫

人年轻几岁以后、换上少女装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少年手上会有夫人的画像，而且画得还

是夫人未嫁时的模样儿。又或者天下真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于是我说了一句话，一句令我后悔了一辈子的话：“这画上的人和我们家夫人很象。”
黑衣少年闻言，立即甜甜地笑了。眉眼笑得弯弯的，十分可爱。

第二天晌午，黑衣少年出现在我们谢家的后院墙头上。

很久以后，当我终于难以忍受良心的谴责，哭着向老爷请罪的时候，老爷反倒安慰我道：“不是

你的错。这是谢家的劫，躲也躲不掉的。他既然已经找到这里来，便是你不说，他迟早也会找来

，把凤儿带走。”
然后双手掩面，凄然长叹。

5．钱妈的故事

那天，小兰一回家就把她在街上碰到的怪事儿告诉了我。
我听完以后，倒抽了一口凉气，问小兰：“你说的那个黑衣人有多大年纪？”
“大约十二、三岁模样，笑起来很可爱。”
“那块手帕上画的女人真的很象夫人？你没看错？”
大约是我严厉的口吻吓着了小兰，她惊慌地睁大双眼，连连点头。
“是不是做姑娘打扮？穿着一件水红百褶裙，头上还插了一支很精致的凤头钗？”
小兰满面惊讶地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钱妈，你、你怎么知道？原来那手帕上的人真的

是夫人！那个少年是夫人的亲戚吗？”
我打了个寒噤，随即将脸一沉：“小兰，你今天看到的这件事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
小兰噤声，迷惑地点点头。

转身飞快地向佛坛走去，我的心乱成一片。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那个恶魔终于来了！
我的心中反复响荡着这句话，一路上双脚发软，直到我用颤抖的手轻轻推开门，看到夫人――清

冷无情的面容，波纹不兴。挺得笔直的脊梁，单薄而纤弱。手中握着佛珠，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微

微动着，默念着佛经。
看着这个死气沉沉的白衣女人，我的心头一阵恍惚，渐渐沉静下来。
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已经被我服侍了二十几年的小姐吗？那个从小就高傲自信、要强好胜的凤小

姐吗？

小姐还未出世，我就被江家请来做她的奶妈。
这奶妈一做，就做了二十几年。心里头，我已经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一年一年过去，小姐出落得越来越清秀，越来越有气质，也越来越聪明伶俐。女儿家该会的女红

针线，自然是一学就会，做出来的活计好到连织锦纺的老板也赞不绝口；女儿家不该会的琴棋书

画，小姐也逐一学了个遍，每一样拿出来都不输于人。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聪明这样好强的人

儿。
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美丽不俗，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姐的神情也越发变得自信而矜持。因为江老

爷的极度宠爱，全家上下几乎无人敢违抗她的意愿，就连江夫人也不能。小小年纪，已经养成了

说一不二的固执脾性。
如今回想起来，也许就是她的这份好强和固执害了她这一生也不一定。
渐渐的，扬州第一美女的称号传了出去。从小姐十二岁的时候开始，就不断地有媒婆上门提亲。

十四岁的时候，门槛几乎已经被城里的媒婆踏破。
十五岁的时候，小姐终于被老爷许配给许家的独子许悠。
许家在扬州可是赫赫有名的诗书礼仪人家，说起来，祖上还有好几代曾在朝廷为官，现在家道虽

然有些中落了，不比我们江家富有，可毕竟也算得半个官宦世家。而江家再富足，也不过是个半

路发迹的商贾之家。两家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老爷嘴上虽然不说，可是看得出来，他对结成

这门亲事十分得意。
可是因为舍不得小姐出嫁，所以亲事虽然一早就订了下来，婚事却一拖再拖，结果一拖就是两年

，直到不幸突然降临到江家。
虽然已经隔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我却一直记得不幸来临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飘着细雨的冬日。

许家公子悄悄托人送了一个口信给小姐，约小姐黄昏后城南老柳树下见面，有紧要事相商。
接到这样的口信，我很是吃惊。只因那许家老爷对子女的教导一向是出了名的严厉。虽然已经订

亲两年，小姐和许家公子却也只遥遥地见过一次面，连话也不曾说过半句。想不到他现在居然会

做出这么出格的事儿来。
那天一大早，我的眼皮就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接到这个口信后，那种不祥

的预感更强烈了。待要劝小姐不要去，可是看她马上换了一套新衣裳，坐在梳妆台前细心地打扮

了，又挑出聘礼中的一支凤头钗插到头上，我就把想劝她的话给咽了回去――小姐向来极有主见

，拿定了主意的事，就是老爷也劝不过来的。
于是只好找了个借口，陪着小姐在黄昏时分偷偷溜出家门，借着油伞的遮挡，遮遮掩掩地直奔城

南柳树下。
许家公子果然已经守在老柳树底下，远远望去，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材的好模样，老爷选的人

果然不错。我瞄到小姐的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远远的，许家公子瞧见了小姐，连忙赶上前来彬彬有礼地问候。两人微笑对视，男俊女美，我眼

前便展开好一副赏心悦目的风景人物画。
这时刻，我不禁忘了先前无谓的担心。这样般配的一对人儿，又是订了两年亲的，约了私底下见

见，又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呢？
念头才这样一转，许家公子便开始说话了。
开门见山地，请小姐解除和他的婚约，只因他已经另有意中人。
因为过于震惊，我和小姐一时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于是任由他款款地道歉、解释下去。
回过神来，这才渐渐听明白许家公子今日私下相约的用意。原来他是想劝服小姐，希望由江家出

面解除婚约，这样对她和对他都好。她不至于丢了面子，而他也可以在老父面前争取和意中人的

亲事。
如流水般的倾诉，源源不断地道来。神情平静，语气温和，用词谨慎，目光恳切。
想来是早已准备了良久的说词。
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我还是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坏消息。
小姐的脸蛋当场就变得一片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如果不是有我在旁边扶着，她一定站不住脚。
那一刻，我以为她会当场哭出来。
可是没有。她只是垂着眼帘，很安静地听着。听完以后，很镇静地问了一句：他的意中人是谁？

他们认识多久了？
许家公子犹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是张氏米铺的小姐。他们在上个月相识、已经私自订了

情，还请小姐成全他们俩个。
我更是吃惊：那家的女儿我也见过的，容貌气质家世有哪一样儿比得上小姐的一半？他居然会舍

弃定亲两年的全城最美的小姐、而要一个相识才一个月的、区区一个米铺老板的女儿？这叫小姐

的脸上心上又怎么过得去？
（可话说回来，这城里又有谁家的小姐是比得上我们凤小姐一半强呢？）
不明白，真不明白！为什么这许家公子会做出这等糊涂的选择！会对小姐提出这样残忍过分的要

求！
大概他也知道，如果由他向许老爷提出退亲的要求，许老爷是宁肯把他活活打死，也不会答应的

吧。更别提和张家小姐的婚事了！
他想请小姐成全他和张小姐。可谁又来成全我们小姐呢？我们江家虽然不是那读书的人家，可是

一女不事二夫的道理，还是听说过的。
小姐的身子抖得十分厉害。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她会好好考虑考虑。然后掉头就

走。步子又急又快，一点也不象她平日走路的样子。更忘了天还在下着小雨，而伞还握在我手中

。
我连忙追上小姐，想继续替她挡雨。她却直直地看着前方，拼命地赶路，有数次都差点和迎面而

来的路人相撞。
细细的雨丝飘打在小姐雪白的脸蛋上，渐渐的，她脸颊上有了晶莹的雨珠。
害怕小姐如此失常的样子，也怕被人看到她失常的样子，我追在她身后颤颤地叫了声“小姐！”
原以为小姐大概会充耳不闻，不料她立即站住脚，问我：“什么事？奶妈。”
我抽出帕子，想替她拭去脸上的雨珠，说道：“小姐，走慢些儿。瞧你都淋湿了。”
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似乎醒悟过来，看看四周，挑了一条比较偏僻的路走去，脚步也放慢了些

儿。
经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有个人站在路边，一袭紧身的黑衣黑裤，斜倚着路边的墙面，没有打伞

，微微垂着头。
原本我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姐身上，不会有心情顾及到旁的路人。
可是那个男人有点与众不同。
他的手中，拈着一朵花，火红火红的花，滴溜溜地在他手指尖上转动，好似活的一般。
我从来也没见过红得这样古怪的花，简直就象一朵小小的火焰在跳动。
可是也只来得及对他手上的花瞟上两眼，就从他身边匆匆而过。
一回到家，小姐就浑身湿湿地扑倒在床上，不停地打着哆嗦。当天晚上便发烧，病倒了。
第二天醒来后，对守在床边的江老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退亲！”

事情若只是发展到这里，也就罢了。毕竟，小姐的条件这么好，退了这门亲，一定还能找到更好

的婆家。
可谁又曾想到，退亲的事儿竟只是江家祸事的一个引子呢？
我更是没有料到，我那天不祥的预感，并不是应在许家公子要求退亲的事儿上，而是应在小姐返

家的途中碰到的那个男人。
那个一袭黑衣、手上掂着一朵古怪的花儿的男人。
我们不知道，那是个恶魔。地地道道的恶魔。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许家公子没有挑在那一天退亲，如果小姐那天没有偷偷地溜出去见许公子，

又或者如果我们回家的时候，没有走那条路，而是走平时的那条路。
也许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而小姐现在也就不会坐在这冷冰冰的佛坛里，心如死水地念经度日了。
也许这就是小姐的命。

6、钱妈的故事（下）

小姐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退亲！”
老爷和夫人都愣住了。
于是小姐又说了一遍，而且看得出来这话绝对不是一时说着好玩的。
老爷一反应过来，立即不悦地皱眉头：“胡闹！你是病糊涂了么？”
这一声怒吼，在场的人都被震得一哆嗦。小姐的脸色更难看了。
老爷一见，心又软了，摸着她的头发，劝她回心转意。
小姐却反反复复只说着“我要退亲”这一句话！无论老爷怎么问怎么哄，也只有这一句。眼见老

爷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难看了，夫人见不对头，连忙在一边怯怯地劝道：“凤儿，你这是怎么了

？当初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你自个儿不是也很满意吗？怎么现在……”
小姐的神情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立即打断夫人的话，抢着说道：“当初我很满意，可现在我不满

意了！”
老爷顿时气得身子都抖了起来：“你不满意什么？亲事都定了两年了，你现在才来说不满意？看

来是我平日里太娇惯你了！告诉你！你满意也得嫁！不满意也得给我嫁！下个月就给我嫁到许家

去！”
又扯着嗓子叫道：“夫人！钱妈！你们都听好了！从今儿开始就替她准备嫁妆！”
小姐立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瞪视着老爷良久，才哆嗦着说出一句话：“你若要逼我，我就死

给你看！”
老爷的脸色霎时铁青，手一扬，就想对小姐掴下去。我吃了一惊，连忙抢上去挡在小姐面前，对

老爷跪着哀求道：“求老爷息怒！小姐还在病中呢！再说、再说那许家公子他……”
“钱妈！”小姐几乎是咬着牙喝出来，“不许你多嘴！”
老爷眼中精光一闪，已经听出端倪来，对夫人说道：“你好生看着凤儿，不许她再胡闹！钱妈，

你跟我出来！”
我爬起身跟着老爷到了另一个房间，也顾不得身后小姐的眼光锋利似剑，几乎要在我背上戳出一

个洞来。在老爷细细地一番询问之下，我不敢隐瞒，把昨日发生的事一古脑儿都说了出来。
原以为老爷听了会心疼小姐，一定会同意解除和许家的婚约。不料老爷听完之后，竟然哼了一声

，说道：“凤儿就是为了这个理由要退亲？真是个傻丫头！回头你好好劝一劝她，告诉她：在这

扬州城里，只有她江妤凤不要的人，没有不要她江妤凤的人！婚约可不是儿戏，江家和许家的亲

事，一定得成！也一定会成！你让她安心，只要有我和许家老爷在，就还轮不到他许悠做主！”
我怔了怔，看来老爷还是不够了解小姐的脾气。依她那么高傲要强的性子，就连许悠想毁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