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天师 上——蓝依东芯

「让你试试变猪头吧！」

两人喘着气伏在地板上，杨靖轩翻身仰望天花，擦了擦鼻血，他说：「好痛，不过……」发泄过后心情轻松多了。

　 宁幽林瞟了他一眼：「不过什么？」杨靖轩只是摇摇拒绝回答。他哼一声凉凉的说：「痛是活该的。」

「不过你觉得痛是好事，起码说明你是人的机会很大！」他认真的说，连自然都觉得这推论很合理，一边说一边点头赞赏自己。

杨靖轩顿了顿，沉重而敏感的话题忽然又被挑起，他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天花板，沉默得连宁幽林都觉得不自在。

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天板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宁幽林原本轻松的脸渐露不安，现在的杨靖轩，给人一种近乎恐怖的感觉。

哀伤得恐怖。

「宁幽林，如果我不是人，你会怎样对我。」

要怎样回答他呢？未发生的事他怎知道？

「最少不会把你杀掉。」

杨靖轩轻笑起来，这是个好答案。

宁幽林伸手推了推他，总觉得他的笑容很讨厌，伤心装出来的开心，看得人心里不舒服，好难受。

「怎么啦？」又想打架？

「你……真的不开心？因为那小鬼看不到你？」小心的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眼睛的迷茫看得人的心像被揪住般难受。

杨靖轩转过头来望着宁幽林：「你不会明白的。」

宁幽林不满意的皱起眉头，这是什么鬼话！

「你不说我又怎知道呢！」

杨靖轩没有理会他，翻过身背向他，当他空气一样。被忽视的宁幽林气愤的爬起来，却看到杨靖轩已经睡着了。

嘴里一直叨叨絮絮的抱怨，可是仍然动身到房间把被子取来，蹑手蹑脚的为他盖上，然后……自己也钻入被窝内。

他一个人在这里睡，应该会很寂寞吧？既然如此，他就只好陪伴他罗……

12

「这埋的垃圾可以找到神？」杨靖轩的眼睛睁得很大，不过宁幽林看不到──因为脸都肿起来，谁看到？

宁幽林回头白了他一眼：「是工具！大不了是布满尘埃、年代久远的工具，但绝不是垃圾！」居然说祖先遗留下来的东西是「垃圾」真是不知死活。

「你还真幽默咧，年代久远、布满尘埃的工具还能用的吗？」完全是嗤之以鼻。

宁幽林也懒得再作解释，只是冲着他竖起中指以示敬意，反正当他找到那东西的时候，他一定无话可说了，所谓事实胜于雄辩。

看着宁幽林在「垃圾堆」中苦战的模样，杨靖轩干脆不作理会，自顾自的拨电话，跟大文交代警局内的事务。

「你又不用上班？」宁幽林一脸狐疑的瞪着他，昨天上班中途跑掉，今天干脆跑连影都不见，哪有上司会如此纵容下属啊？

杨靖轩意味深长的微笑：「反正很久没放假，休息一下也不错。不过……你是在关心我吗？」

忙碌中的宁幽林背影明显顿了顿，耳根微微泛红：「神经病！」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加快寻找那东西的速度，令自己看起来更忙碌。想起昨天居然与杨靖轩睡在一起，就几乎悲愤得落下泪水。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干过，而两个男人睡在一起根本是很平常的事，可是……跟杨靖轩做这种事，他就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人家哥儿俩同枕共眠是平常的事！平常的事！宁幽林在心中不停催眠自己，但是──好像没用的？他还是很介意昨天脑壳坏掉后的表现，恨不得马上挖个洞把自己处理掉。

杨靖轩挂着微笑看着羞愧得动作愈来愈快的宁幽林，他发觉自己愈来愈喜欢宁幽林了。因为有他的存在，他才可以从昨天那种低落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要是他身边没了宁幽林，他会变成怎样？

一早起来看到宁幽林睡得口水流得满地都是的模样就忍俊不住大笑起来，一下子心里烦闷鼓噪都不见了。

他就是有这办法令人生气、令人高兴及令人──哭笑不得。

「好痛──」一个不小心宁幽林就踢到地上的东西，痛得脸都扭曲起来。杨靖轩按压额角叹息，他就不能小心一点的吗？

「可恶！」宁幽林抓住害他脚趾痛得几乎弯掉的罪魁祸首，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张得很大、很大，不过杨靖轩看不到，因为──他的脸也是肿起来的。

「啊……啊……我找到了！」

「你确定这是你要的东西？」

残旧、满布灰尘，而且隐约有种发霉的臭味，这种东西还能用的吗？杨靖轩疑惑得不停打量。宁幽林懒得理会他，拿起湿布抹去灰尘。

抹走尘埃后的「东西」呈圆形，基本上……根普通罗盘没分别。

「是罗盘你就早说嘛，我出去替你买不就可以了吗？犯不着在这样找那么久。」平平无奇的东西，不值得注意。

宁幽林摇摇手指头：「它是一个可以追踪盘古的罗盘，别小看它。」

「根本古籍记载，神想灭世已经不是第一次的事了，在我的祖先时代他们也曾经遇到这种事，于是利用当时得到的盘古的鲜血，做成这个罗盘。」

杨靖轩捧起罗盘小心研究，这东西……想不到还真的大有来头！

「那么我们去找她吧！」

下午，阳光普照，但不足以刺眼得令人睁不开眼，如果此时有一个人戴着一副把脸掩去半边的太阳眼镜的话，算是突出了。

而宁幽林和杨靖轩正以此方法吸引路人的目光。

「我们真的很奇怪吗？」宁幽林靠近杨靖轩，小声的问。

杨靖轩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咧！」

宁幽林一口气噎在喉头，眼睛死瞪着这个永远没有好说话的人：「要是我们没戴眼镜的话才怪呢！」他学着杨靖轩哼一声．好歹他也是开解他的人，居然忘恩负义，没一会儿又变得尖酸刻薄。

杨靖轩再哼一声。

他们脸上红肿未退，一块红一块青的模样被别人看到了恐怕会更觉奇怪吧？当然，杨靖轩是知道这个事实的，可是──他就是不爽，谁教一切都是宁幽林害的，动不动就打人！

况且──要打人就别打脸嘛！

旁人纷纷向他们行注目礼，杨靖轩额上青筋开始若隐若现，宁幽林的拳头也硬起来，几乎忍无可忍的杨靖轩咬牙切齿道：「你找到了没有？」

宁幽林翻出罗盘确认方位，然后继续一边走一边接受别人的注目礼，突然，宁幽林惊呼一声：「她来了！」

「什么？」杨靖轩完全明白宁幽林突如其来、没有解释的说话。

宁幽林没有作出回应，双眼紧盯着罗盘，杨靖轩好奇的凑上前，惊讶的望着不停上下抖动的指针：「这是怎么回事？」

「指针抖动，代表……想找的人就在附近……」

13

「他就在附近……」宁幽林屏息以待，他们站在大街上，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应该怎样把他找出来？

杨靖轩也跟着紧张起来，可是他隐约觉得──盘古就在眼前！

这是一种不知名的感觉，反正他就是觉得，那个男人就在他眼前。他应该就是……

宁幽林吓一跳的望着杨靖轩突如其来的行动，他居然就光天化日之下拉住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年。

少年人一脸惊愕的望着杨靖轩，双眼睁得又圆又大。

「你干嘛啦，不怕被人说非礼吗！」宁幽林急忙把杨靖轩拉开，「小朋友你别误会啊！他不是什么变态，他认错人而已。」

宁幽林一直在哈哈哈的向对方赔不是，杨靖轩好几次想解释但都被他截断，少年见他们好像真的不是故意，于是带着疑惑的眼神离开。

杨靖轩这下着急了，挣脱宁幽林钳制，再次捉住那少年纤细的手腕：「你别装了！你就是盘古！」

「啊？」少年和宁幽林同时发这意义不明的声音。

杨靖轩加重手中的力量，捏得少年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宁幽林从惊吓之中回复过来，当他想从杨靖轩手中解救可怜的少年时，杨靖轩却一把将少年拉开，不让宁幽林接近。

「我肯定是他！」

「你又怎知道！」

「对啊，你又怎知道？」

突兀的问题忽然出现，二人不约而同望着带着微笑的少年。

少年打趣地望向他们，那双眼透露出的根本不是一个少年人应有的眼神，那根本是一种比起宁历这种老头更加老练的眼神。

宁幽林惊讶地张大眼睛：「你、你真是盘古？」这个美少年就是盘古？

少年笑眯眯的点点头：「对啊，那你们呢？一眼看穿我是盘古的，是不是宁家的后人？」杨靖轩听罢吓了一跳，立刻望向宁幽林。

宁幽林脸色僵硬的说：「我才是宁家的后人，宁幽林。那个一眼看穿你的，只是我的朋友。」

他疑惑地来回观察盘古和杨靖轩，杨靖轩尴尬地底下头不肯与他有眼神接触。

怎么会这样，杨靖轩居然可以准确无误地指出谁是盘古……

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杨靖轩凭什么可以做到？

盘古哦的一声点点头：「你是……」

「杨靖轩。」

他知道宁幽林一定觉得很疑惑，宁幽林是天师，但是身为天师的他居然不能够把盘古认出，而他，一个普通人却可以因为感觉而确实地说出谁是盘古。

是第六感吗？

那么强烈的感觉会是第六感吗？

盘古望了脸色同样奇怪的两人，笑笑的问：「你们要不要到我家休息一下，天气现在可真热呢。」

少年盘古的家基本上跟普通人的家没分别，有父母，甚至是妹妹，他们一家四口就住在公寓内，当盘古带着宁幽林二人回家的时候，他的家人还很高兴的招呼二人。

宁幽林多少有点坐立不安，杨靖轩神态也略显紧张，盘古捧着茶点进来房间的时候他们正以戒备的模样等待着。

盘古笑着坐在地上，宁幽林吓得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盘古被他惹笑的表情弄得咯咯的笑个不停。

「不用怕我的，现在的我是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杨靖轩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呷了口茶后仍然没有发言，但明显已经没有不安的感觉了。

宁幽林不明白为什么杨靖轩可以在「神」的面前表现得如此自然、自在。另一件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盘古会住在一个平凡家庭之中？

盘古很悠闲的吃着点心，也顺手给宁幽林递上一份点心，当他看到宁幽林那呆滞的模样时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已经转世了。」

「为了掩藏自己的气息，我必须要拥有一个凡人的肉体，而转世做人就可以完全掩去自己的气息。若你们宁家不是在以前得到我的一滴血，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我。」他顿了顿，「不对耶……杨靖轩，你怎么会知道是我的？」

一直沉默的杨靖轩抬起头，眼里充满迷茫：「不知道，也许是第六感。」

盘古哈哈的笑了起来，没有为他的荒谬回答而生气，因为他有一个只他才知道的秘密──其实不只他一人转世了。

「对哦，小朋友们，找我有什么事？」他拍一下大腿，双眼亮晶晶的。

宁幽林依然有点紧张，但同时有点不满，盘古的实际年龄虽然早已不可考究，可是他的外表是少年，被他称呼为小朋友──很不爽！

「我希望你不要毁灭世界！」

盘古摸摸下巴，那老成的动作配上年轻的脸孔，真是怪极了！

「毁灭与否，现在已经不由我控制了。」

14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宁幽林怪异的望着盘古，好像他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一样。

盘古倒大方得很，完全没责怪宁幽林的无礼：「小朋友，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就是毁灭这个世界与否已经不由我决定了。」

「你不是神来的吗？」杨靖轩也觉得奇怪。

他是神都不能控制灭世与否的话，他这个神好失败耶！

盘古笑笑的点头，一边点一边跟他们说：「我是神啊！可是我也不过是个转世了的神。况且真正要毁灭人类和世界的人又不是我。」

「你们应该也知道女娲是谁的，对吗？」他问。

两人一致地点头，盘古啜了一口可乐漫不经心的望着他们：「女娲才是有心要令世界消失的人。」

「天地是我开的，我又怎舍得一下子令你们回归起点，让我什么都要再忙一次呢！

「不过女娲较狠，一个不爽就决定把你们杀光光，重新再造人。」盘古耸肩好像蛮不在乎的，可是宁幽林看到他提起女娲的时候牙齿咬得比之前紧，都发出咯咯的声音而不自知了。

「你不可能阻止吗？」杨靖轩思考过后，低吟了一声。

宁幽林听罢，闪亮的张大眼睛，期待着盘古说出「可以」二字。可惜，盘古虽然依然笑眯眯的，可是说话却一点情面都没给他们。

「我又怎可以阻止呢，她是神我也是神，不见得我跟她打我会胜出啊！」

两人对望了一眼，心有灵犀的同时叹息。

宁幽林很抑郁的望着盘古，他总觉得盘古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找上盘古也没用的话，早知一开始就不找他好了，免得现在他要担心自己的安全。

杨靖轩看穿了宁幽林皱起眉毛代表的意思，他的心思很好猜，一看就知道：「宁幽林，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如动身找女娲更好。」

「找女娲？！」盘古和宁幽林大喊，两人眼睛睁得很大，可惜盘古略胜一筹。

杨靖轩点头：「不然你还想怎样，坐以待毙吗？我才不会这样做！」

既然找到盘古也是没用的话，要找女娲也是正常不过的想法，可是他们这次怎么办？他的祖先可没有捡到女娲的血啊！

「盘古，你总不会完全不知道如何把女娲找出来吧？」杨靖轩淡笑着对盘古说。

盘古笑哈哈的：「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的，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们这些人类，选择背叛与自己同族的神仙？」

宁幽林多少感到不耐烦了，一直在同一个问题上打转，他都要睡着了：「你到底想我们做什么？既然你可以问这个问题，你心里一定有了答案，你不如干脆一点告诉我你想我们怎样吧！」

「爽快！宁家人的耐心都是很快被耗尽的。」他偷笑。

杨靖轩看到宁幽林的手动了动，怕他一个不耐烦会动粗，一手将宁幽林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内，免得他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

瞪了杨靖轩一眼，宁幽林却没有跳起来指着杨靖轩来骂，只是鼻孔里仍然不服输的哼了哼。

他也清楚自己的脾气，一旦被人刺激了，他可是会不理后果的，动手就拍桌、揍人。对于杨靖轩做出这种如此明显的行为来示意他冷静，他其实心里不无感激的。

不过，他忽略了被杨靖轩的手包裹起来时，心跳突然加快的事实。

「其实对你来说虽然有点困难，不过我想你替我做的事，对你们也有帮助的。」盘古停下啜汽水的动作，两眼炯炯有神的望着宁幽林。

宁幽林抛了个询问的眼神给杨靖轩，杨靖轩愈想愈觉得盘古有点可疑……他简直好像在一步步引诱他们来到目前的地步。

到底，答应还是推辞？

「不如说说你想我们干什么。」杨靖轩皱起眉头。

盘古的笑容依旧，可是细看之下却发现他隐约带点狡猾：「不过想你们替我……解决女娲而已。」他抬头微笑，眼里尽是奸诈。

宁幽林浑身一震，无比惊吓的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杨靖轩也不自觉的咽下唾液。

盘古无论是什么装扮也好他都是盘古。是他们太大意了，被他纯良的外表所骗，以为他真是个好人，会帮助他们。其实他不过想利用他们来达成对付女娲的目的而已！

「何必愁眉苦脸，大家不过各取所需，很公平啊！」盘古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像他所说的不过是朋友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样。

宁幽林凝视他，顿觉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