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带着点恳求的语气,却是没等来贺兰骢的答复,皇帝不知道,他今天来的非常不是时候。贺兰骢自早上匕首被小福发现后,心情一直不佳,他不知小福会不会把此事说出去。他不安了一天,一直在想,小福说出去后,很快就会有侍卫带人来拿他。结果,拿人的侍卫没等到,却把皇帝等来了。
“贺兰,朕和你说话,别想那些无关紧要的。”
“我不会穿这衣服,拿走吧。北苍陛下,我答复你了,现在,请你也走吧。”
嗯?这贺兰今天是怎么了,前几天还好好的,今日这么反常?
“贺兰,你心里有事?”
“……”不愿再多说什么,贺兰骢索性躺倒床上,把皇帝晒在一旁。
“贺兰,你太放肆了!”
皇帝一声大吼,把一旁端着托盘的小太监吓得一下跪倒,口中连呼陛下饶命。
“滚!”皇帝怒气冲冲轰走了小太监,铁青着脸,站到床边。
感到一阵森冷的寒意,原本已经闭上双目的贺兰骢猛地扭过身睁开双眼,天子的利剑直指咽喉。
“呵,终于肯杀我了。也好,求之不得。”这次,贺兰骢又把眼睛闭上,神态安详,竟是一副等死的样子。
皇帝阴恻恻地说:“贺兰,你不用激朕,朕不会杀你。朕不放你,你就连死也没机会。”
剑尖一点点向下滑,贺兰骢道:“你到底想怎样?”
唰唰唰,贺兰骢又把眼睛睁开,才发现皇帝宝剑挥舞,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划成一条一条的,很快,他身上便无寸缕遮羞。
“你!”又气又急,这皇帝他难道又想——
皇帝在他眼里看到一丝紧张,扯出一抹邪肆的笑容,欺身而上,狠狠啃咬他的嘴唇。
贺兰骢出于自己的目的,那几天放弃反抗,皇帝虽然属于自行其乐,倒也没为难他。可今日,凶巴巴的又压了过来,被他的舌头在口中横冲直撞,夺取呼吸,一下又唤起他被强辱的记忆。
反抗就此而发,贺兰骢没发现,皇帝此时正用腿,压住锁他双腕的链子。无奈,他狠狠咬了皇帝一口,血腥之气在口中弥漫的时候,皇帝直起身子。
拿袖子擦拭了下嘴角的血珠,皇帝却没有意料中的发怒。他说:“贺兰,朕就和你耗着了,哼!”
呃?耗着,什么意思。贺兰骢很快得到了答案。
皇帝把锁住他双腕的链子在床栏上缠绕好,这才下了地,给他拉上锦被盖好。
“都给朕滚进来!”
皇帝大喊一声,恭候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一起挑帘进来,低头等候主子吩咐。
皇帝很平静,看不出喜怒,道:“贺兰公子不想穿衣服,那你们就不用再伺候他穿衣。等什么时候,他想穿了,就伺候他把朕今天带来的衣服穿上,都听懂了么?”
“遵旨。”太监宫女不敢抬头,怯怯地应着,真是福祸难料啊,这贺兰公子才得宠几天啊,又触怒天威。
“你们没吃饱么,跟主子回话声音这么无力?”
一群太监宫女瑟缩着,大气也不敢出,皇帝看着也觉得没意思,宽大的袍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福轰着其他太监宫女,“别看了,都出去,都出去。”到了床边,才道:“公子,你既然一心要离开,何必这个时候扭着陛下,横生枝节。”
“你?”这小太监,他知道我要干什么。
“唉,公子,你放心吧,奴才不会和别人说的。”
第三十九章:贺兰准备逃
沧澜殿内一片狼藉,东扔一本书,西倒个花瓶,连那只调皮的虎皮鹦鹉,也被皇帝连着金丝杆,扔在窗户边,任其自己扑腾。
小皇帝在宽大的龙床上躺下了又起来,起来了,又躺下,夹着被子、抱着枕头,怎么待着都不舒服。绞尽脑汁,他就想不出,贺兰骢又呕什么气。他知道那人时刻惦记逃跑,但他不明白,越是要跑路,越应该表面做做戏才对,就像前几天那样,可今日倒好,居然又犯老毛病,开始反抗。
“陛下,陛下,宁统领求见。”小太监的声音很轻,知道天子今日心情不好,生怕犯了天威。
皇帝一怔,这么晚了,宁羽前来,难道——
“宣!”
宁羽快步进入皇帝寝殿,一不小心,踩到什么,低头一看,忙猫腰拾起来,哗啦一响,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陛下,这是贺兰公子的九节鞭。”再往左右看看,宁羽知道自己的话多么冒傻气,皇帝不高兴,拿这些东西出气了呗。
“说吧,什么事?”
宁羽迟疑下,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皇帝,“刚刚截获的。”
皇帝问:“鸽子是从昭凰阁捉到的是么?”
“是,陛下。昭凰阁此时还亮着灯火,属下不知——”
“去查鸽子从哪里飞来即可。”哼,昭凰阁那位,恐怕还没这么蠢,用鸽子联络信息。这又是哪个好凑热闹的,想给贺兰安罪名呢,就是用的办法太笨。
宁羽出了皇帝寝宫,即被前来的安荣叫住,“这几日,都机灵着点,怕是有异动。”
“荣总管,于海这几天盯着那个人,发现他又去了丞相的府上。”
安荣点头,“盯仔细了,嘱咐好于海,决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宁羽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监视丞相府的暗卫刚刚回来说,有人潜入丞相府,与丞相会面。”
安荣又点点头,“那就再盯紧点。”
安荣见到皇帝,轻声问:“陛下生气了?”
“嗯。”皇帝点头,“朕就不信,真的奈何不了他。”
安荣笑出声来,“陛下,今天是又没沉住气吧?”
皇帝斜眼瞟了瞟安荣,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你神机妙算?”
安荣摇头,“陛下啊,不是奴才神机妙算,你是把事情都写在脸上啦。”
“是么?”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不出哪里不对,狐疑地问:“明明什么也没有,骗人。”
“奴才是用心在看,陛下自是感觉不出的。”
“哦,朕知道了。说吧,是不是给他求情来了?”
安荣道:“陛下,你是想得到他的心,今日所做,只怕令他的心离陛下更远。奴才不是来求情,陛下是天子,做什么事不需要理由。不过今日之事,到底如何善后,还是陛下自己决断,奴才说不上什么。”
皇帝切了一声,道:“你说了这么多,还告诉朕你说不上什么?算了,明日你过去,劝劝那不知好歹的东西,忤逆朕,他能得到什么?”
“他能得到恨意。”安荣敛起笑容,很严肃地说。
“得到恨意。”皇帝重复着安荣的话,一下恍然。贺兰当然不需要朕的宠爱,宠爱可以使人丧志,恨意却可使人清明。原来,你想利用朕激起你的恨意,用恨意支撑你的信念对么?
安荣知道皇帝会明白,也不多说什么,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又把倒了的花瓶扶正,悄悄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寝宫。
“贺兰,朕就是压你,你奈我何?”古怪的声音再次响起,提醒着安荣它的存在。
安荣提着金丝杆,把被扔在窗前的鹦鹉挂回檀木架上,才道:“陛下,这家伙,要不要掌嘴?”
“不要,不要,会变猪头……”鹦鹉张着红色的小嘴巴,大声地抗议。
“住口!”皇帝对着鹦鹉大吼,“再说,把你剁了!”
扑棱一声,鹦鹉振动翅膀想逃跑,却因为爪子上套的金链子而失败,皇帝得意,“你逃不出去,哈哈!”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拦不住!”
皇帝猛地甩头,问安荣:“这破鸟还知道这个?”
啊?安荣一愣,“陛下,不都是你教的么?”
皇帝咧嘴,鹦鹉怪里怪气的又开口,“真是笨蛋皇帝,连男人也不会玩。”
嗯,皇帝一下绿了脸。
“……”@#¥%&*,皇帝把鹦鹉臭骂个遍,却发现,鹦鹉模仿之言,却都是平日自己无聊时抱怨的自言自语。这叫什么,活该,皇帝给自己下了这么一条结论。
古怪的声音,和皇帝一唱一和,如同两个斗气的冤家般,听得一旁的安荣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松口气,知道皇帝这劲算是过去了。
安荣是次日早间去的昭凰阁,一进阁楼,看太监宫女焦虑不安的神色,便知道昨日皇帝和里面那位很不愉快。
为床上一夜未眠的人解开缠在床栏上的链子,叫过小福,二人小心地为他按摩露在外面一夜、已经冰凉的双臂。
“公子。”安荣停顿了下,才道:“公子,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忤逆陛下。”
贺兰骢彻夜未眠,眼睛熬的通红,这一夜他一动未动,就觉浑身僵硬,如今手臂被放下来,酸胀的厉害。二人一左一右为他按摩活血,那种被针刺的感觉,令人难受非常。嗯,他难耐地哼了一声。
“公子,是不是奴才用力大了?”安荣问道。
贺兰骢摆动下头,此刻疲惫不堪,精神一松懈下来,眼皮开始打架,困意再次袭来,便沉沉睡去。
小福惊呼一声,安荣抬手制止了小太监,“别吵,他这是累了。把衣服拿来,伺候他穿上。”
贺兰骢此刻安静地睡着,小福把衣服给他套上,心里总是想着那柄匕首,结果这精神不集中,里衣衣结系了半天才系好,外面的盘扣,不是扣不上,就是扣错了钮。
安荣在一旁,把小太监的失神收进眼里,轻咳了一声,道:“你有心事?”
小福身子一顿,带着些许慌张,道:“没,没有。”
安荣心里明镜一般,贺兰骢惦记逃跑,这小福大概也感觉到了,怕是不愿卖了主子,以至这般心不在焉。唉,安荣暗叹一声,小福,你要想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若想不明白,日后谁也救不了你。
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整个北苍皇宫彩灯高悬。
皇帝对闷闷坐在窗前发呆的人感到满意,见他一身北苍装束,失了部分南国的儒雅,却多了分北国的豪迈,不由心神一荡。其实,北苍与东林的服饰大体上很接近,常服更是区别不大,真正的特色是两国服装最外面的罩衣和随身佩戴的衣饰,这一点,在两国贵族的穿着打扮上是尤为明显。
皇帝抬起一手,似乎想抚摸他的额头,中途却又停下,想了下,还是把手落在他的前额。前天一夜,应该没有把他冻着吧?即使没有得到伺候的宫人回报说他是否身体不适,皇帝还是放心不下,亲自确定了才安心。
“贺兰,别不开心啦,今天晚宴一过,朕带你出宫逛花灯可好?”
“还是带着你的两位妃子去吧,我想她们会很高兴。”花灯再美,也不如故乡的一棵枯草。
皇帝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不多言,在他额头轻吻一口,转身出了昭凰阁。
贺兰骢拿过锦帕擦拭了前额,叫来小福,抱起焦尾琴,直奔永寿宫。
贺兰如月除了辞岁宴,便没见过贺兰骢,今日见他突然过来,心里似明白了什么,把人先让了进去。
蕊儿把小福带去偏殿吃点心,贺兰如月才压低了声音问:“都准备差不多了?”
“嗯。”
贺兰如月点头,“准备好了,就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你不能待。”
“一起走。”贺兰骢很平静地开口。
“不行。”贺兰如月断然拒绝,“能保你脱身已经不易,我若是离开,动静太大。二弟,听姐姐的,先走。”
贺兰骢摇头,“和翼王合作的人不可靠,不能在他们那边押注。那人肯定是要北苍易主,一旦元文敬帝位被夺,你便危险了,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贺兰如月凄然一笑,“带着我,只能拖累你。答应我,一定离开这里,好好地活着。也别想着报仇,也别再惦记我,寻个隐蔽的地方,娶妻生子,了此一生罢。”
“大姐。”贺兰骢开始着急,“别固执,一起走就是了。”
贺兰如月很认真地说道:“你听我说,我已经身患重疾,走与不走结果都一样。倒是你,昂藏七尺岂能雌伏他人身下,受此屈辱。”
“大姐——”
贺兰如月眼圈红红,轻点锦帕试泪,不敢哭出声音。
安荣把贺兰骢去永寿宫的事告知皇帝,皇帝抿了抿嘴唇,贺兰,你这是去和贺兰如月告别对么?
“陛下,将公子拿下么?”
皇帝道:“不必,想来今晚好戏颇多,你和朕就静坐一旁,看好戏上演吧。”
安荣躬身,“陛下,方才宪王殿下那边传过话来,说是外面的事都解决了,请陛下宽心,应付杨林。”
皇帝终于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好,干的漂亮。告诉元常,让他们等着鱼上钩即可,哦,另外,叫他抓紧,配追魂的解药,这可是当务之急。”
安荣唉一声,陛下,你这是何苦?又想宠,又想罚,恩威并施,此刻不大适合贺兰骢。
皇帝看出安荣的想法,道:“这回,朕也赌一次。”
安荣见皇帝把拳头攥得嘎巴做响,说:“陛下,奴才一直反对对贺兰骢用强,可奴才也提醒陛下一句,以心为准,用心看事。世间万物,缘起缘灭,孽因孽果,皆由心生。”
“你的意思?”皇帝非常吃惊。
“陛下,其实你知道的。若是心海宽阔,则是遍地花海,反之,便是寸草不生。”
“陛下。”有太监进来禀告,“晚宴已经准备好,各位大人也到了,请陛下和各位主子移驾。”
“走吧。”皇帝说,既然有好戏,错过了可就可惜啦。
贺兰骢由小福引着,前往隆德殿,半路上,与表面一团和气结伴而来的两宫贵妃不期而遇。
贺兰骢闪到路旁,把头低下。
“算你识相。”曹贵妃哼了一声,带着一阵香风而过。
崔贵妃不语,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自他身边经过时,轻拂了下锦帕。
贺兰骢蹲了身子,好像去拍靴子上的薄尘,实则趁小福不注意,把崔贵妃故意甩下的小纸团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