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出书版 穿越 第四册)BY 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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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场就要扑上去重头再来一番,叫他好好认清自己,再也梦不着别人。正欲狠狠咬住那犹自绽放的双唇,忽然留意到面上一片湿痕闪烁,分明是未曾干透的泪光。

懵了半晌,好似一场深秋夜雨从头浇下,透骨寒心。他这是……梦见了谁?又把我当作了谁?若非今晚,还真不知道,他至今仍旧如此不情愿——明明死也不情愿,偏偏拼命忍着,宁肯这般狠心跟自己过不去……

傅楚卿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好办法。叫人嫁祸栽赃、捏造诬陷、罗织攀附、屈打成招……都不难。唯独这个心甘情愿移情别恋,可不知怎么办才好。临到走了,摸一把他睡得白里透红的脸蛋,恨恨道:「你心里不肯想我想别人——那又如何?反正落到我手里的是你不是别人,你就认了吧……」

不两日即是清明,三兄妹须往南郊祭拜「忠烈祠」。本来按照管家韩大娘和侍卫张头领的安排,大早上就要派人去封道清场。子周子归一致反对扰民,何况清明这日说不定也有普通士子百姓自发前去祭奠忠魂,不能唐突了生者一片诚意。至于子释——没有人会拿这些事去问他。

三兄妹动身的时候,举宅忙碌。这是三人难得的一起正式外出,车马仪仗,仆从侍女,都照着应该的规矩配备,没有丁点马虎。不过,比起去年冬至前夕忠烈祠竣工,代皇帝祭祀那次,排场又要差得远了。

京城百姓觉悟高,远远望见伞盖旌旗,又瞧见中间主位不是车轿,而是有人骑在马上,立刻认出乃「宜宁公主」凤驾。那后头金扇银枪,彩旗罗列,紧跟着侯爵伯爵仪仗,不用说,是公主的两位兄长:襄武侯和忠毅伯。这一家子三兄妹,政治荣誉恰恰和年纪排行相反,也是一桩佳话。

许多人跟在队伍后边凑热闹,不知不觉跟出了城。先来的后到的,互相议论打听,又踮脚伸脖要看公主侯爷模样。结果尾随者越聚越多,一二百人的队伍壮大成上千人。

有人眼尖,看清了骑马的子归和子周,兴奋得手舞足蹈,忙不迭向周围人夸口炫耀。

有人多嘴:「切!你是没见过车里那个。公主义兄忠毅伯大人,生得是面如傅粉,唇若涂丹,目似晨星,鼻犹悬胆——跟公主和襄武侯站一块儿,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配着金童玉女哪……」

有人不服:「说得这么邪乎,你见过?」

被问之人理直气壮:「没见过!我是没见过,可我听说过。我堂叔是秘书副丞张大人的管家!他老人家说的,还能有假?你想啊,这位大人要不是当真生得那么好,能叫万岁爷天天挂念着?……」

「嘘——」有人打出手势。

这人意犹未尽,继续卖弄:「嘿,听说前儿个三月三宫中宴会,忠毅伯做了一首好诗,又是桃啊杏啊又是春风什么的。因了这位大人姓李,当的是翰林院兰台令,于是传出个「桃李春风兰台令」的雅号,啧啧……就为这首诗,博得龙颜大悦,兰台令大人当晚可就给留下了……」

这时旁边突然冒出两人,一个从后边往说话者脖子上一击,当即弄昏了,伸手架住。另一个亮出腰间牙牌,冷冷道:「理方司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干扰。」旁观者无不噤若寒蝉。只见两人拖着昏倒的那个,转身出了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队伍行进到忠烈祠外,为表敬重,车马仪仗在五十丈外停下,公主等人步行过去。今日算是家祭,子释以长男身份走在前头,子周和子归并列其后。三人皆免冠素服,神情端穆。李文李章等人捧着香烛牲礼一应祭品跟进去,看守祠堂的礼官以钟磬相迎,接着指挥祭祀者焚香点烛,献馔化表,跪拜祷祝。

与此同时,留在祠堂外的下人们另外设了线香几案,随围观者自取。凡有心祭拜的,或鞠躬作揖,或下跪叩首,李府中人一一回礼致谢。整个祠堂内外,祭奠香火缭绕不散,祷告之声绵绵不绝,令人戚然动容,肃然起敬。

祭祀仪式结束,三兄妹站起身。子归立在牌位前,忍不住又要落泪。

子释仰头看嵌在牌位后边的汉白玉碑,碑上刻着陈孟珏陈阁老亲笔书写的铭文。最后几句是:「……身未得葬青山,魂终能归故土;生可杀不可凌,死可怼不可辱;惟忠魂堪享祀,守家国以佑护……」心中叹了又叹。若忠魂足以护国佑民,那锦夏真该绵延千秋万代无穷已才对。说一声「走吧」,径自向门口行去。

外边忽传来一阵吵闹。李文道:「我去看看。」说罢快步出了门。不片时进来汇报:「少爷、小姐,有人非要进祠堂祭拜,被张头领他们拦下,动起手来了。是练家子,看来有点扎手,不过打得不算狠,大概得一会儿才能见分晓。」府中像李文这样老资格的仆人,跟了子释兄妹许久,那修养见识是蒸蒸日上日新月异,几句话不温不火,十分淡定。

听他这么说,兄妹仨步履如常出了祠堂。远远看见侍卫们围住三个人,你来我往正斗得热闹。又往前走几步,子归惊呼:「大哥,子周!那是……花二侠!还有罗大哥!另外一个……我猜是花自落!」

直到跟着三兄妹回府,在小偏厅坐定,仆人们全退了下去,花有信、罗淼、花自落三人还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

「子……公主殿下……」花有信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花二叔,我是子归。」子归笑盈盈的。

花有信把对面三人挨个看过去,擦擦额上虚拟的冷汗:「子释、子周、子归,当真是你们!你们……竟然成了什么侯啊伯的,还有公主?这可再叫人想不到……」

子释接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头给二侠慢慢讲。倒是花二侠,你们三位怎么会来了西京?」虽然不了解楚州如今切实的情形,但西戎军既已打到峡北关,义军处境可想而知。花有信等人居然这时候出现在此地,真正大出意料。这三位身份微妙,今天交手的又全是理方司的探子,须尽早有所防备。

花有信恢复镇定,叹道:「唉,我们这趟千辛万苦来到西京,其实是想求见国舅爷。谁知连吃了几回闭门羹,人家门房连通报都不给通报。拉下脸软磨硬泡,不料引起侯府护院注意,差点吃了暗亏,实在灰心得很。想着回去算了,听人说南郊「忠烈祠」,供的是昔日彤城之战以身殉城的大英雄,又正好赶上清明节,便打算拜祭一番再走。到那儿才知道,今日有公主侯爵伯爵祭祀,不让进去。顺便打听是哪位公主爵爷……」

——这一打听,说是最最侠义豪爽的宜宁公主,以及威武将军之子襄武侯,还有祠堂里摆着灵位的李阁老之子忠毅伯,三人于是动起了脑筋。

「我们一琢磨,祠堂里既是忠良之后,也没准能听我们说说原委,指不定事情就有转机了呢?所以才故意非要闯进去……本来只寄侥幸于万一,也想过最坏的结果——万万没料到,嘿,这忠良之后,会是你们三个!」花有信眨眨眼,「只是不知道,昔日故人之情,公主和爵爷还记不记得呢?」

子释暗忖: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花二侠全不提当年自己兄妹不告而别的情形,仿若没有那回事。

就听子周道:「二侠切勿如此说。从前我们兄妹寄居花府,大侠二侠和众位哥哥姐姐待我们就同自家人一般。这份恩情,时时铭刻在心,怎么可能忘记?」

花自落忽然插话:「可是你们,你们,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花自落比双胞胎大一个年头,实际只差半岁。在双胞胎到来之前,家中除了严父慈母及其他长辈,就是年龄大很多的同族兄姊,所以李家兄妹的不辞而别,对他打击甚重。特别是可爱的子归妹妹,过了好久才慢慢放到脑后。

子归替大哥道歉:「对不起,那时候,我们也是不得已……」

「没,没关系的……」花自落瞄她一眼,唰的红了脸,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花有信点点头:「你们既是如此身份,一心投奔朝廷也是理所当然,哪能跟我们这些粗人厮混。」

子释把话题拉回来:「二侠究竟为了什么事要求见国舅爷?」

花有信再叹一口气:「是这样,自从黑蛮子打下封兰关,一心要入蜀夺取西京,楚州地界总算稍微松了口气。许帮主和大伙儿商量,都觉着若不抓紧机会行动,一样坐以待毙。劫粮道、烧粮草、刺杀黑蛮子头目这些事,虽然一直豁出性命在干,总觉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原先黑蛮子在封兰关外,地方险峻狭窄,谁都腾挪不开,我们也没想过要联络守关将士,里外配合……」

原来西戎军去年中秋拿下封兰关,正式挺进蜀州境内。除了疯狂攻打峡北关,还分兵几路,呈扇形铺开,欲图占领蜀州东部城镇。

「我们缀在黑蛮子后头,慢慢摸进蜀州,有幸结识了当地山民。这才知道,黑蛮子兵可压根儿没能从他们手里讨着便宜!峡北关大批官兵守着,这就不说了,黑蛮子企图占下蜀东一带,那些村落城镇,多数藏在山坳里,四周到处沟沟坎坎,林子里带毒的虫蛇花草防不胜防——就是本地人不小心都可能中招,何况没头没脑的黑蛮子兵?当地老乡占尽天时地利,把他们整得叫苦连天,进一步退两步,大半年工夫,就没占下个像样的地方!

「许帮主说,我们跟他们一起干。若能和守关官兵配合——当然,如果能得到武器人手方面的支援,那就更好了——说不定,把黑蛮子赶出蜀州、赶出江南、赶回老家去,也不是不可能哪!」花有信激动起来,满脸泛红两眼放光。

罗淼轻哼一声:「二叔,别忘了咱们在峡北关受的是什么气!朝廷官兵从来靠不住,还得靠咱们自己!」他相貌没有大变,气质却凌厉而沉稳,当年尚显青涩憨厚的黑脸少年,已经长成挺拔修伟男子汉了。这还是他重逢以来头一回开口,之前见到子释兄妹,也就绷着脸点了个头,和花自落的惊喜外露截然相反。

花有信表情一下变得黯淡:「子释、子周、子归,三水说的,就是我们为什么会在西京的原因了。许帮主派我领了三水和自落,跟着蜀东老乡翻山越岭,终于从天门峡古栈道下到峡北关内,求见守关大将梁永会将军,却差点被当成奸细抓起来。我们拿出信物,费尽口舌,才得到梁将军接见。说明来意之后,他也不表态,只叫我们等着,这一等就是好几天。我们再想去找他时,才发现被软禁了——说来说去,还是不相信我们。一气之下,索性溜了出来直奔西京……」

听罢花有信一席话,双胞胎望着大哥。峡北关守将把他们当作奸细,代表的是朝廷中人的主流看法与惯性思维。这件事,怎么办才好?

子释对子周道:「你去请张头儿来一趟。」

不多时府里侍卫头头张承俊进来了,子释摆摆手叫他别忙着行礼:「看你们傅大人什么时候有空,请他过来商量点事。」

第〇六二章:义在草莽

等待傅楚卿的这段时间里,子释兄妹与花有信叔侄及罗淼寒暄叙旧。重点当然是交待三人身世以及变成公主爵爷的大致经过。

待花有信感叹得差不多,子归问:「二叔,花大叔花大婶可好?许帮主、乌三爷、许夫人,还有小然他们可好?……」

花有信道:「难为你还记得他们。许公子三年前上玉屏峰「沉香精舍」闭关学艺,还没有回来。倒是许帮主和冯将军,已经成亲了。」

人参娃升格为许公子,三兄妹莞尔。成亲的消息有点意外,想想却也合情合理。

「他二位才貌双全,又志同道合,大伙儿都觉着十分般配。至于我大哥……」正要往下说,花自落突然高声道:「我爹他……被黑蛮子杀死了!」

「啊!」双胞胎一惊。

花有信拍拍侄子,叫他不要太激动,慢慢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咱们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买卖,大哥他心里……也早有准备。自落,你记着,你爹是为了刺杀黑蛮子军官而死,是为了掩护咱们自己人而死,是替花家和无数夏人报血海深仇而死。他死得不冤枉,他是大英雄!」转身面向子释兄妹,「有一回大哥带人劫粮,对方领头的竟是当初毁了花家墓地的那伙黑蛮子,几个年轻人说什么也不肯撤退……」

三兄妹静静的听着。子释没什么表情,双胞胎难过之余,如坐针毡。不是不知道楚州在发生什么,这几年看不见也听不见,自然排挤到了脑海之外。此时此刻,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负罪感,花有信的话就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火辣辣的。哀悼也好,安慰也好,一句都说不出口。

冷不丁罗淼问道:「顾长生呢?顾长生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花有信也想起来:「是啊,怎么不见长生?」

双胞胎还陷在花大侠死亡的阴影里没缓过来,又听到一个重磅级问题,一时张口结舌。子释只得自己回答:「他中途和我们分手了,没有到蜀州来。」

罗淼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他跟你们一起过的江,上了灵官埠,怎么可能不一起入关?!」

「他说要去办点事,过后再来……」子释沉默了。

罗淼等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口:「然后——就再也没有来?」

子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谁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世道……」

这世道,故人相见,不敢相问。

正当彼此都不知如何继续这场谈话的时候,傅大人来了。

花有信一报姓名,傅楚卿立马收起官场做派,抱拳行礼:「原来是永怀县五行拳花府花二侠,失敬失敬!久仰久仰!」

花有信知道这些理方司的大人多半出身江湖,一口叫出自己来历,并不意外:「听大人口音,似乎也是楚州人氏?敢问大人在江湖上的名号是——」

「哈哈,傅某当年混迹江湖,只是个无名小卒,没出息得很。如今也不过侥幸在理方司讨一口饭吃,哪能和武林世家侠义名门花二侠相比……」

子释知道傅楚卿特地要做给自己兄妹看,由得他表演平易近人,温良无害。

闲话几句,进入正题。子周先解释了兄妹三人和花家及白沙帮的渊源,花有信把自己等人来意说了。傅楚卿问:「不知二侠持的是什么信物?」

「我们也知道,这个时候闯进蜀州,容易引起误会,所以特地带了三样东西:第一样,是义军首领冯祚衍将军的亲笔信,冯将军从前和大人一样,也曾任理方司巡检郎,所以,这封信上盖着当年朝廷赐给他的印鉴。第二样,是白沙帮帮主的『翡翠青天节』,只要老江湖通常都认得。至于第三样——」顿了顿,「是当年先伯父出任左相时候用过的象牙笏板。」

花有信口里的先伯父,即昔日被皇帝金口誉为「忠直宰相」的花照白。三件信物中,落在文臣眼里,倒是最后这件最珍贵最有分量。许泠若派花有信三人走这一趟,思虑不可谓不周详。只可惜峡北关守将粱永会是个纯粹的武夫,不懂得这三样东西的意义。

花二侠看傅大人沉思不语,又道:「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西京遇见、遇见公主殿下和二位爵爷,他们三位可说是最好的人证了。」

「嗯,二侠说的事情,听起来并非不可行。楚州豪杰与蜀东乡民如此忠肝义胆,傅某佩服得很。只是,」傅楚卿谈及朝廷之事,不觉又端出三分官架子,「二侠想必不知道,去年以来,西戎在北边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朝廷两面备战,钱粮军械人手,怕是一样也抽不出来。不过,太师那里——二侠切记,国舅爷如今喜欢大伙儿称他老人家『太师』——太师那里,我试试看能不能替三位引荐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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