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契伸手想取下耳机,却被罗伦斯挡开,「不要动我的蓝牙。」他接着埋头在亚契的下腹恣意玩弄一阵之后,站起来,轻咬亚契的下巴,接着往上舔吻住亚契的嘴唇,将亚契的双腿抬高到自己的腰侧,就这样抱着他走进隔壁的卧房里。
一个小时之后,浴室里传来阵阵水声。亚契躺在只有一张泰国柚木大床的空旷卧房中,包裹着Pratesi床单里。他完全搞不懂这个人的价值观:有一间那么好的房子却不住,没有任何家具却对床和床单那么讲究。
摸索一阵,亚契从散落地上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准备点燃。
「我在这个房子里的时候别抽烟。」立刻从浴室里传来罗伦斯的声音。
没多久,罗伦斯穿着浴袍走出来,开始换上衣服。
亚契看着罗伦斯的裸体,一百九十六公分的身高、结实精壮的身材,仿佛米开朗基罗「酒神」雕像的真人典范,不禁出神。
「你可以多睡一下,休息到多晚都没关系。」罗伦斯说。
「需要帮你锁门吗?」亚契伸出手向罗伦斯要钥匙。
「不用担心。来打扫的清洁妇会锁门。」罗伦斯一脸无所谓,「而且这里没有什么可偷。」
「你宁可把钥匙给清洁妇?」亚契以夸张的语气问。
「你要帮我扫地吗?」罗伦斯笑着在亚契的嘴上轻吻了一下,「还是当模特儿比较适合你。」
亚契沉默片刻,试探着问:「星期六可以见面吗?」
罗伦斯果断的摇摇头,「我要打球,而且另外约人了。」
「你和球员有约会?」
「不,是心理医师。」
亚契呆了一下,「我不知道你看心理医师。」
「我不看。」罗伦斯爽快的说:「我上她。」
当罗伦斯下楼时,黑色Bentley已经在门口等着。上车之后,他一面吃着午餐,一面对着蓝牙耳机说话,遥控生意发展。
「……把前三季的报表整理好,我回公司要看……不会吧,Montezemolo是法拉利的老板,你们竟然准备宾士车送他?不知道他们的车队是死对头吗……立刻换,送那幅Pollock的画……」
好不容易结束通话,罗伦斯趁机喝了一口咖啡。「是?」才啜了一口,立刻又有人联络,是他的秘书。
「布罗戴斯先生,大都会银行董事长杰夫·葛斯曼找您。」
「是『前』董事长。」罗伦斯纠正,「从明天开始,大都会银行就属于Drakkar集团旗下,我才是老板。」
「我错了,请原谅。总之,葛斯曼先生找您,非常紧急。」
四年前大都会银行并没有接受投资计划,罗伦斯于是转而找其他投资伙伴进行合作。四年之间,他逐渐蚕食鲸吞,并购了大都会银行百分之七十的股权;同时杰夫也因为经营方面的人为失误而导致亏空,结果必须抛售个人资产以拯救濒临破产的窘况。罗伦斯于是转购了原本在杰夫名下的大部分产业。
「如果是和资产转移有关的事,要他先找律师。」罗伦斯有点不耐烦的说:「我用高于市场的价格买了他的房子,已经很给面子了,可是我总不能解决他所有的财务问题。」
「不,布罗戴斯先生,不是关于房子的事。」秘书犹豫着,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恰当,「葛斯曼先生目前在医院。他说希望能见您一面……趁来得及以前。」
数个小时之前,杰夫·葛斯曼最后一次坐在大都会银行董事长办公室的维多利亚时代古董桃花心木办公桌前,最后一次以桌上的金色打火机点燃顶级古巴长茄心雪茄。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份红色封面的卷宗。他从来没有好好看过里面的内容,现在仔细阅读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一份很棒的计划。但是,已经太晚了。
那个像狼似的罗伦斯曾经信誓旦旦的说有把握「在五年之内,借着这个计划成为业界的龙头」,现在才四年,罗伦斯就已经捉到梦想了,甚至比本人预估的还早一年。
葛斯曼摇摇头,这四年来,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做下多少错误决定,又导致了多少损失?
这不是一句岁月不饶人就可以轻松释怀的。
这几年,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年轻娇妻身上。她的青春活力让他有一种回春的错觉;他把公司大部分的决策权交给她主持,知道她和加百列处不好,便送加百列到法国念书,甚至连……
「啧!该死!」杰夫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用力敲了一下额头。他拿了出钥匙,快步走出办公室,来到停车场,坐进他的Mercedes-Benz里。
以往,总是驾车负责接送他的司机约翰,已经另谋出路。太久没有自己开车,杰夫感觉有些生疏。从这一刻开始他得自己开车了,一回生二回熟,驾驶就像打高尔夫一样,他告诉自己:高尔夫要Swing、驾驶靠车感,只要多开两天就可以找回来的。
杰夫以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电话给律师。这个动作以往也由秘书处理,他只需要接听。在混乱中花了一些工夫终于找出律师的号码,「艾萨克?是我,杰夫。」
「喔,杰夫。怎么了,产权转移还有问题是吧?我真的已经尽最大能力施压了……」
「不完全是那件事……总之,我需要和你见面,非常紧急。为了节省时间,你先准备……」
「等等,杰夫,我现在不在办公室里,等一下要出庭。明天不行吗?」
「该死!明天恐怕就太晚了……」
老杰夫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电话上,丝毫没有察觉桥下转弯处一辆大货车正迎面驶来。
「杰夫,你要我准备什么资料?」
直到后来艾萨克才明白老杰夫究竟要他准备什么资料。
不过,已经太晚了。
来到医院,罗伦斯的秘书已经在急诊室门口,不断看着手表等着他。
「布罗戴斯先生……」看到罗伦斯走过来,秘书立刻迎上去想向他大致报告情况。
罗伦斯却伸手制止她,继续以意大利文借着耳机与大西洋的另一方通话。「……Luca, come vanno le cose……si, appunto……」
「抱歉,禁止使用行动电话。」一个护士面无表情地指着墙上的「禁用手机」标志。
「……我再打给你。」罗伦斯扯下蓝牙耳机,连看也没看的往后一丢,秘书急忙伸手接住。
「葛斯曼在哪里?」罗伦斯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别告诉我说他之所以要我过来,纯粹是因为胆固醇指数有点高。」
二十分钟之后,罗伦斯脸色铁青的走出医院。通过大门时,他一脚踢翻旁边的垃圾桶。「老狐狸!」
坐上黑色Bentley,罗伦斯再度戴上蓝牙耳机,他右手握拳用力击了一下左手掌,开始气愤的大叫。隔着分隔窗,在前座的秘书和驾驶能清楚听到他的怒吼,两人不禁诧异的相互对望一眼。
几分钟之后,分隔窗缓缓的降了下来,罗伦斯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面孔。
「布罗戴斯先生,有什么指示?」秘书立刻机伶的问。
「打电话给律师,说我会过去,要他们准备好大都会银行和杰夫·葛斯曼的所有合约资料。」
「没问题。应该告诉他们您什么时候到?」秘书看了看PDA,「容我提醒,二十五分钟之后您有会议。」
「把会议取消。我现在就去律师那里。」
杰夫·葛斯曼的棺木缓缓的降入墓穴中。
「人本为尘土,仍要归于尘土。」神父朝墓穴里的棺木洒了一把土。「尘归尘、土归土。」
据说老杰夫的丧礼原本应该是个「简单的私人仪式」,然而墓园里除了受邀而来吊唁致哀的宾客之外,更聚集了许多不请自来看热闹的人们,还不时可见闪光灯此起彼落的闪烁。墓园前「拒绝采访」的拒马显然没有任何功效。
一个丧礼之所以吸引了财经、金融记者,甚至娱乐新闻狗仔的高度注意力,不只因为杰夫·葛斯曼的资产状况在近几个月一直是财经版的焦点之一,包括罗伦斯在内的所谓「商业巨子」、「黄金单身汉」的出席也是重点。
穿着严肃但高级的宾客、忧愁但专业的现场音乐演奏,让丧礼仿佛变成一场宴会,只是他们脚下所踩的是绿色草皮,而不是红地毯。
罗伦斯站在稍微偏远的地方,刻意和人群保持距离,企图冷眼旁观。但是鹤立鸡群的身高和身价却依旧让他成为注目点之一,许多人指着他品头论足,让他开始感到不耐烦。
「无法否认,金洁真的是个很美的女人。」盖利轻吹了一声口哨,「老葛斯曼的品味不是盖的。」
金洁·葛斯曼穿着一身黑色香奈儿套装,以帽子上的黑纱半遮掩着脸,尽力演出以葛斯曼夫人的称谓出场的最后一次演出。她的身边聚集了一群人,正企图安慰这个过渡镇静的孀妇。
「她会先榨干你的精子,再榨干你的金子。」罗伦斯打了一个呵欠,不客气的对盖利说:「还有,你想钓人妻的话,最好先问问丈夫的意见;就算是寡妇也一样,更何况你现在刚好踩在人家头上,应该有礼貌一点。」罗伦斯指指地上,暗示他们还在墓园里。
盖利则双手一摊,「我不过说说而已,哪有那么多钱养大鲸鱼。再说,金洁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阁下你吧。」
才说完,金洁便远远的朝罗伦斯的方向看过来,并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盖利于是挖苦:「看来你不只转购了葛斯曼的资产,连妻小也概括承受。」
罗伦斯白了对方一眼。
盖利笑着说:「不开玩笑了。我有一个消息:想不想知道老杰夫的保险受益人是谁?」他看了罗伦斯一眼,「消息的代价是你得给我一个情报。」
「保险受益人这种机密消息你怎么知道?」罗伦斯好奇的问。
「我有内线。早一步洞烛先机是投资的必胜法门。」盖利从西装内袋抽出银制雪茄管,拿出里面的长茄心雪茄,暗示他的小道消息来源的可靠性。「学着点,小伙子。」
罗伦斯耸了耸肩,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我想,对金洁来说,那笔钱不过是锦上添花。」
「你知道?」盖利不敢相信的瞪着罗伦斯,「该死……当事人亲自告诉你的?」
「既然要我概括承受,这些资讯是最基本的。」罗伦斯自我解嘲似的说,语气透出无奈。
「唉,我得说,这种场合常常让我联想到赌轮盘。」沉默片刻之后,盖利若有所思的说:「所有的赌客把各自的筹码押在看好的数字上,讨好的数字太多人押,虽然保险,但是报酬率相对低;而冷门数字虽然开出的机率小,一旦中了可是万利回本。在我们眼前——」盖利指着金洁,「有热门的火红七号,已经连开了几盘了;另外,则是黑色十三号——」
盖利指着一个黑色的身影,罗伦斯认出来那是加百列·葛斯曼。戴着大墨镜的脸上看不清任何表情,相对于金洁的众星拱月,加百列孤独的站在墓碑旁,好像一个黑色的幽灵,身边只有神父陪着他。和神父说话的同时他摘下墨镜,笼罩眉宇间的哀伤阴影让原本湛蓝的眼眸变成紫罗兰色,颜色暗沉的眼眶有些浮肿。他已经没有四年前的稚气,但不知为何却显得更为傲慢。
「杰夫的第二任中法混血妻子留给他的唯一继承人。不过流年不利,已经连续赔了好几盘,血本无归。」盖利摇摇头,接着话题一转,试探的问:「罗伦斯,如果我也想进场的话,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你会建议我押哪个?红色七号或黑色十三号?」
罗伦斯看了盖利一眼,果然三句话不离本行。「那要看你是操作长线还是短线。」
「意思是黑色十三号还有谷底翻身的底牌?」盖利一脸挖到重要机密的模样,眼睛瞪得极大。
「底牌?我希望没有。」罗伦斯有点愤愤的说,「到目前为止都是红色七号占优势。不过,世事难料。」
黑色Bentley通过大门,在连着广大花园的独栋豪宅前停下,罗伦斯下了车,抬头看着十九世纪初英式新古典主义的建筑外观,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这个宅邸的主人。
走上台阶,罗伦斯的手还没碰到门钮,门便打开了。管家罗兰·尼尔森对他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欢迎回家,布罗戴斯先生。」
N罗伦斯拘束的点点头,他需要一些时间适应有管家的这个事实。
老实说,罗伦斯并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他希望自己是家中唯一的主人,不需要担心其他冒失的眼睛和耳朵。之前住在饭店,侍者只在他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更之前的时候,他一个人住,一切自理,那几乎是最理想的状况。
不过,事到如今他没有选择的余地,都拜葛斯曼那个老狐狸所赐。
罗伦斯跨进门之后,律师和秘书也尾随他的脚步进了门。罗伦斯一行人沿着旋转楼梯而上,还没到楼梯口,一个单薄高瘦的身影便挡着他们的路,「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加百列的双手抱在胸前,一脸被冒犯的气愤,仿佛罗伦斯等人是擅闯民宅的现行犯。
罗伦斯皱起眉头,隔了四年,这个小鬼一样讨厌。「你不知道我是谁?」
「不管你是谁,这是我家,请你们出去。」加百列甚至没有回想一下的意愿,只是暴躁的想把这些人赶走。
「很抱歉,老实说该出去的人是你。」罗伦斯斜眼瞄着加百列,冷笑一声,「从今天起这是我家,而不是你家。」
接着罗伦斯转头吩咐管家尼尔森招集所有的佣人到二楼大厅里,留下一脸不敢置信的加倍列错愕的呆站在楼梯口。
「首先,对于葛斯曼先生的遭遇我很遗憾。」罗伦斯清清喉咙,「你们为他服务那么久,可能很难接受新的屋主和新的纪律,这一点,我可以理解。」
从园丁到清洁人员,所有的佣人都在二楼大厅里集合。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露着不安和疑虑,不知道这个新屋主想做什么。
「我必须老实向各位承认:我不习惯家里有帮佣。」
听到罗伦斯这句话,佣人们彼此对望了一下:这代表开除?大厅里顿时充满一股吊诡的气氛。
「虽然我是个遵循古典主义的人,但现在已经不是中世纪,帮佣和老板一样,是种职业,而不是身分。」罗伦斯停顿片刻之后又继续说:「我知道各位的状况,因为前屋主的财务状况吃紧,似乎已经积欠你们几个月的薪水,而现在工作也不好找,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罗伦斯请律师从公事箱拿出合约,「我会付清欠屋主积欠的薪水。拿到应得的薪资之后,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或继续留下来工作。不过,选择继续留下来的人,将比照新的雇佣条例:三个月的试用期,之后才更新为正式合约。除了管家尼尔森先生之外,其他人不像以前那样可以住在这里,得在早上过来工作、晚上回去;因为需要而被请求留下来的人会付加班费。以上都清楚了吗?」
佣人们彼此讨论一番之后,分别做出自己的决定,有些人留下、有些人离开。罗伦斯并不很在意,因为接下来才是他忧虑的真正重点。
「尼尔森先生,麻烦你找小葛斯曼先生过来。」
「不用麻烦。」加百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老杰夫的律师艾萨克·梅尔也在旁边。
「布罗戴斯先生。」艾萨克首先开口,「我相信你不会在没有律师出席的情况下,和我的当事人谈论任何事情。」
罗伦斯的脸沉了下来,紧咬着牙瞪着艾萨克,心中不断咒骂老杰夫「老狐狸」。
「我也相信你一定记得那天在医院里承诺完成老葛斯曼先生的遗愿。当时有包括医生和律师等等的第三者在场,所以你的承诺视同口头合约,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第二章
罗伦斯看着杰夫·葛斯曼全身上下装戴着呼吸管、点滴、心电图仪,以及许多他叫不出来的仪器,腹部抱着一袋血袋。旁边有个拿着病历板的医师正在诊断书上的小人形和头颅图样上面圈出好几个地方,很快写下一连串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