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小林平时一副轻佻 模样央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含糊的。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完全相信小林所说的话。
“……就时间上来说,差别只有一点点。可能的话,我希望把这样的时间迟滞当成错误或错觉来处理。不过,我们却不能忽略这当中出现了一段绝对无法弥补的空白时间……”
瑞贵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道,而一脸混乱的川端则看着时钟,又看看唱盘。小林定定地看着瑞贵。而默不作声的凉也大概正急着整理刚刚听到的情报吧?至于站在背后的夏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点声息都没有。
“——这么来,这条线就不见了。各位,我们再回小林的房间一趟。”
“为什么!?”
“时钟之谜怎么办?你弄清楚了吗?”
小林和川端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会用另一个想法来说明……或许。总而言之,没有试试看,什么事都成不了。让我们回到原点。”
瑞贵催着焦躁别扭的小林和还没有整理出事实的川端,径自离开川端的房间。
“试试看?你到底想怎样啦!?”
只接收到半调子的情报,甚至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这使小林难掩焦躁地瞪着瑞贵。
“即使只有一件事,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发生了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的话,那就表示其他我们深信正确无误的事情不见得就没有错。”
“所以!你就别绕圈子了,明白地……唔!”
瑞贵静静地看着不断逼问的小林,迫使他住了嘴。然后又看着低头沉思的川端。川端头上缠着新绷带白得刺眼。
“——川端你从这里回房里去了,你被许多事情分散了心力,一定很累吧?刚入睡又被叫醒,脚步和神志都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
“走到半路,停电了,于是你摸索着回房去了,对不对?你打开门,走进层里,然后被人从后面袭击。然后,你在黑暗中听到歌声,看了时钟。”
“你想说什么?”
瑞贵淡淡地分析着,川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当我们的脑袋空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活动时,往往会采取最习惯的动作。而当四周一片黑暗时更是如此。因为一再重复的习惯比想象中更深入我们的身体。”
“所以?”
瑞贵和川端彼此凝视着对方。
川端不知道瑞贵想说什么,但是他明白,这个聪明的朋友一定企图抓住什么线索。川端看着瑞贵紧绷的端正脸庞,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再闭上眼睛走回房间。但是,这一次是回你搬到新宿舍之前的那个房间。”
“你说什么!?”
“——!”
川端张大眼睛大叫,小林则捂着嘴巴跳了起来。
“……原来如此……”
凉也点点头。
“这个宿舍是新的,搬来不过一个星期……”
“就是这么回事。我在想,当川端迷迷糊糊地走在漆黑的走廊上时,脚步是不是不自觉就走向习惯的方向去了?”
“……对哦,我回自己的新房间时都还要看门牌呢……”
小林嘟哝道。因为新宿舍简单的隔间和设备都跟旧宿舍一样,所以往往会产生一种已经住了很久的错觉。事实上,他们搬到新房间不过才七天。
“——这么说来,你是说川端是回到错误的房间了?”
小林问道,瑞贵不作声了。
“那么……”
小林还想说什么,就被川端打断了。
“难道我被误认为某人了?”
要挨揍的、招人怨恨的或许根本不是他。这么想是不是会让川端高兴一些?
一想到是替某人受的伤,肉体的疼痛就再也不算什么了。可是,会是谁?
随即涌上来的疑问如哽在喉头的刺一般令人不快。刚刚的假设让川端瞬间大喜过望,而下一瞬间,他心头又卷起漫天乌云。
我是哪个人的代罪羔羊啊?
“可恶……”
川端低声呻吟着。来自身体内部刺激耳膜般的警戒声让他无法思考。
——不,不对!是反过来的。我不想去想。因为我知道……。
川端睁得大大的眼睛越过瑞贵,看着长廊的前头。
“……不会的……”
“川端?”
川端望着半空中,脸色越发地苍白了。
“怎么可能……!瑞贵,你的说法错误!再到我房里去看一次!只要在那边好好想想,或许或以解开停电时的时钟之谜!”
川端企图甩开浮上他脑海中的念头,生气地大叫。他用无处可逃的视线瞄了在场的朋友一眼,发现没有人采取行动,便转过身,想独自离开。
“川端!”
“等……喂!”
川端用力地甩开企图阻止他的瑞贵和小林,这时又有一双手挡住了他的去路。是夏彦。
“放手!”
夏彦看似没使什么力,但是川端的动作却停止了。
“在这里吵根本无济于事,你就先照七濑说的做吧?”
夏彦用沉着的声音说道,川端的膝盖无力地弯了下来,虚脱地攀住夏彦的手。
“川端,走吧!”
川端看着瑞贵,轻轻笑了笑。瑞贵已经知道答案了。
川端吐了一口气,踩着沉稳的步伐开始往前走。
“……可恶!我一直企图去想起川端以前的房间,可是心浮气躁,什么都想不出来!”
小林和瑞贵并肩走着,小声地嘟哝着。瑞贵对着他笑了笑,追上走在前头的川端。
“——就是这里。”
川端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沉吟道。
“啊?为什么?”
小林一把推开想要以巨大的身躯挡住门牌的川端,凝神注视着挂在阴暗走廊上的名牌,发出惊恐的叫声。
“怎么回事?!这么说来……!”
小林回头瞪着指出事实的瑞贵和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川端。
“那么,川端被错当成谁了?是谁打他的?”
小林压抑着声音说道,话还没说完,就被背后的开门声给打断。
“吵死人了,小林。咦?川端、瑞贵,还有箕轮?你们在我门前吵什么?咦?连瑞贵的分身也来了?”
房间的主人没有发现众人的表情都是僵硬的。他环视了这几个很稀奇地一起站在一走廊上的同学,带着笑声,招呼大家入内。
“树,你来看看。可以很近地看到尺寸不同的分身哦!”
树的身影随即出现在挡在门口的巨大身体的背后。他看了看僵着脸呆立在当场的瑞贵等人,对着房间的主人轻轻地笑了。
“看来他们好象有话要说。请他们进来吧,田嶋。”
“你们怎么会一起?”
田嶋环视着不发一语走进房里的几个人,狐疑地看着瑞贵问道。
“你说要重建事件现场,难道现在就是吗?”
“有唱盘,也放过了电池。……可是,没有放CD。”
小林快速地检查过唱盘,按下开关确认。不过,如果拿出藏起来的话……。小林小声地自言自语,随即赶紧闭嘴。
“电池?CD?什么意思?对了,川端,你怎么会在这里?”
田嶋不安似地看着深夜造访的客人们。但是在场的人都想着同样的事情,都带着狐颖的视线,蹲在地上,好象在找些什么,然后站了起来。他冷静的视线投在微微仰望着他的田嶋身上。
“你的室友呢?”
“你说吉田?他今天下午就回家了。”
瑞贵一听,点点头,视线望向站在他背后的树。
“树为什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跟田嶋讲话。而且,我也对你们实验感到好奇,正想待会儿跟他一起去看看。……田嶋,你还是先坐下来以!大家都坐。”
树带着微笑回答道,依然冷静地为田嶋忙着。
他看了看挤在狭窄房间里的众人,最后视线又回到瑞贵身上。
“哪,你总可以告诉我们了吧?现场重建已经结束了吗?”
“——树知道田嶋房间的位置,跟川端在旧宿舍时房间的位置一样吗?”
正想坐下来的田嶋突然不动了。树在反刍过瑞贵的话之后歪着头。
“这个房间跟川端以前的……?这是你以小林他们的房间为起点所想到的吗?咦?我以前倒没有想过,经你这么一提,或许吧?”
树点点头,笑着看瑞贵。
“——原来瑞贵认为川端弄错了而走到这个房间来?所以才……这么说来,刚刚的事件就得改变一下观点了。”
“等一下!川端到这里来?弄错……那么!!”
田嶋慢了一步才发现到树瞬间想到的事。他几乎跳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对方锁定的对象是我!?”
“田嶋!没有人这样说!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是不是我弄错了?我是不是真的到这里来了?”
川端插进瑞贵和田嶋之间,死命地辩解着,企图打断田嶋的思绪。
对田嶋而言,想必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吧?自己突然变成被害者和自己被某人憎恨的现实冲击,使得他讲不出话来。
看到田嶋茫然的眼中浮现无助的影子,川端回头看着瑞贵,狠狠地瞪着他。
“瑞贵!现在你知道田嶋也一无所知了吧!?事情跟田嶋无关!我并没有弄错房间!我们走吧!”
“……川端不也一无所知吗……”
对川端而言,与其要他看着田嶋那饱受冲击的样子,他宁愿自己就是被锁定的对象。他带着责备的眼神盯着瑞贵,瑞贵静静地回答他。
“可是,现在挨打的人我啊!被害人是我!你连个像样的说法都没有,就把人带到这个房间来,我实在无法接受!”
川端握紧拳头逼了上来。看到川端一直反复宣称自己是受害者,企图以此保护田嶋,瑞贵的表情渐渐变得悲哀。川端瞪着瑞贵大叫。
“小林!箕轮!凉也先生,请你们到我房间去。我们到那边再仔细想想……不不用了!不要再查了!”
小林轻轻地垂下头,不忍看川端。川端带着困兽般的视线看着瑞贵。一向看似沉稳的川端竟然也有这么失控的一面。
川端以前所未见的激动情绪爆发着怒气,或许他是为了使他成为代罪羔羊的田嶋感到愤怒。
谁都没有错。瑞贵轻轻地叹道,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要说无处可逃,瑞贵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放弃了吧?了解事实真相也不会让任何人好过一些。如果找出可悲的犯人,也只会增加大家心中的疙瘩而已。
川端或许不会原谅我。瑞贵沉痛地感受着川端的视线,心里想着。
——放弃了吧?
突然间,一股让他无法站立的疲累感涌了上来,瑞贵突然一个踉跄。这时背后适时伸来一只手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他惊讶地回头一看。
“——夏彦……”
“七濑,振作一点。刚刚不是说过,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事情是不会结束的。川端要怪的人不是七濑,事情都还没有明朗化。”
夏彦肺活量比任何人都好,声音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静、要沉,他的声音似乎具有安定浮动的气氛的效果。川端放松了视线,田嶋僵硬的肩膀也垮了下来。
小林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瑞贵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气。
夏彦放在他肩上的手加注了力道。他可以感觉到夏彦贴着他仅穿着薄衬衫的背,体温传了过来。瑞贵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气。
“——首先我要确认几件事,以后再去思考谁是被锁定的对象?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迟。”
小林轻轻地点点头。虽然只有他有动作,但是由现场的气氛改变就可以知道,大家已经做好聆听的准备。
“小林,你帮我把刚刚说过的话简单地说给田嶋和树听。川端,从小林他们的房间一路走到这里来,你有什么感觉?”
瑞贵转过头来看着川端。川端顺从地环视着四周。
“没什么感觉。我一直认为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来了,所以也不疑有他。”
瑞贵也看着田嶋的房间。订做的架子、床铺和桌子。空隙中尚有还没整理好的瓦楞纸箱。
虽然CD唱盘的机种和时钟不一样,脱下来的衣服也微妙地展现也屋主的个性,但是,每个人的房间都大同小异。基本的设备都是一样的,因此就算闭上眼睛也可以做某种程度的活动。因为才刚搬过来,可以做为判断的个人物品几乎都还没有拿出来。在短短的时间内,而且又是黑暗中的话,可能无法判断出是别人的房间或自己的房间吧?
“……我懂川端的意思。”
似乎也想着同样事情的树,看着堆在房间角落的瓦楞纸箱说道。
“我也可以接受瑞贵的推理。可是,光是这样还不够,因为没有证据啊!”
面对树的质问,瑞贵一边点头,一边走近唱盘。他仔细打量着,确认收音机也设定在FM之后,打开了开关。
微微混着杂音,但音质不错的歌曲顿时流泻出来。是节奏感强烈的摇滚乐。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家电台……。田嶋,你听FM吗?”
“听啊……”
田嶋一脸茫然,不懂瑞贵为什么要这样问,一旁的川端和小林定定地看着瑞贵。
瑞贵刚刚也问过川端这个问题。一定有蹊跷。是什么?
“你今天听了吗?说得正确一点,今天晚上从停电之前到结束,你听了没?”
瑞贵非比寻常的紧张模样,使得室内的空气为之紧绷起来。田嶋或许也感觉到了吧?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地点点头。
“嗯。可能是停电的关系吧?平常我是不太听歌曲的,不过因为闲得发慌,所以最近比较常听。我也有一些CD,但是放在最底层,还没有整理出来,而且吉本在的时候,我们多半一起听他的CD……”
田嶋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看着瑞贵那紧绷的端正的脸。
“我大部分都在树那边打发时间,但是今天想独处一下,所以在停电之前,我打开了收音机的开关。结果最后还是出门了。”
“那么,你回来时,收音机还开着?”
“嗯,还开着。我把它关了……”
这到底代表什么意义?田嶋不安地看着瑞贵。瑞贵点点头,再度看着床头上的时钟。那是常见的闹钟。
“田嶋的钟不是液晶式的?我找不到在黑暗中会发光的面板……”
“——那么,这个房间也不对啰?”
小林说着走到前面。他的语气带着希望事情这样发展的意味。
“没有放CD,所以没有播放曲子,时钟也不对。这么说来……”
小林急着下结论,瑞贵却静静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