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不理会就算了,我回房去。”人一闪,立刻消失不见,只剩一个悬浮在壁上的飘摇不定的黑影慢慢地变小变
淡,直至什麽也没有。
见他走了,我有些许想挽留他,可当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遥想当日因军务之需而跟与他分房,各睡各的,如今每逢夜
深都会感觉枕边有少许孤寂,凉风袭背,身子莫名辗转不停。
火药,火药,能抛空落地後将万物瞬间颠覆的厉害武器……到底制成什麽样才能成功?我捂着头在床上翻滚,直觉火药武器还没弄出来
,自己的脑袋就先被心里想着的火药给炸碎了。
“门主,你的头不舒服吗?”
大清早的,怎麽会有别人的声音在房里飘来飘去?
我停止翻滚,猛一睁眼,小小的视野里,叶双双和那小鬼面无表情的脸定格其中。我难以答话,也不知该如何做答,无声地抬起上半躯
,拿过小鬼端来的漱口杯。
打仗至今,一路五胜五败,虽说前些天又来了五千个廷阳大力士,两千余个雪罗家暗养的蛮地刺客,但能顺利杀到王都依旧还是很遥远
的梦想。
“有病就要看大夫呢!最近老在研究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万一失常起来可怎麽好。”小鬼接过我的漱口杯,张嘴就爱喋喋,那话钻进我
耳朵里,怎样都令人不舒服。
我没有病。肚子里嘀咕的是这句,可挤到喉咙里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这麽脱口了事了,“有没有病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大妈,你……”
喉咙耐不住痒,我张嘴就没好气地冲他嚷,刚嚷了半句就把自己惊呆了。
床前的两个人一愣一愣地,片刻後反应过来,竟激动得互相击两掌,异口同声道:“能说话了?”
我徐徐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喉部,难以相信原本属於自己身上的东西又再度回归,僵直着,久久不动。
“那麽这碗药就不用服了。”她欢喜着把预备给我喝的药汤端了出去。褐色的浓汁在碗里晃了晃,样子看起来似要溢出却没有出。我直
直看着那液体,心里莫名地将它想成了满满一碗火药。
如果,再加一条麻绳做火引,再用一只碗倒扣,不就是最简陋的炸弹?
想象归想象,得实验了之後才知道行不行。
我跳下床,二话不说就要冲出帐,小鬼见状赶紧朝衣衫不齐却执意奔跑的身影大喊,“老师,你的衣服!”闻言,刹那,我刹住脚,回
头抓了件外衣套上,“小鬼,你也快跟上!”
小鬼不明我的目的,但听我叫他,还是很乖的跟着跑出来,挤在大人中间,看着一名将士把黑乎乎的一团混合物用破布包好,夹在两只
相扣的瓷碗之间,并留了条稍细的麻绳在外,两只碗也用麻绳捆紧。
大夥儿捂住两耳站得远远地,目视着那人用火点燃躺在石壁旁的麻绳,瞬间那声熟悉的声响回荡在头顶上空,浓烈的刺鼻气味四泄。众
人挥散眼前的氤氲,望去,眼皮底下,那碗不在其所,惟有石壁周围一片狼藉。
“怎麽样?”我扭头向李璇,发问。他锁眉沈思了片刻,答语,“炸是炸开了,不过,这样的东西无论是做出来还是搬动都不方便,如
果绳子捆得不够坚实也容易松散。”
我低头想了想,觉得是个道理,回道:“那,不如换别的?”
他转身,随手拿起一个手掌般大的圆型空罐子,“这个如何?”手一放,把罐子抛给了过来,我接住它端详了一番,觉得可行,又将它
转交到别人手中。
将士将火药粉放入小罐里,用布封好口子,照样留了条火引,放在那片狼藉当中,再度点燃,效果依旧未受影响。“嗯,就用这个吧!
”李璇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肯定道。“但是,这要怎麽用才能始终伤害的是敌军?”重要的疑问发自於颜莹的口中。
“投出去,我相信大力士能做得到。”
“人有疲乏的时候,万一……”
“我知道,我们需要时间做投弹器械,目前只能暂时靠他们了。”我答道,抬眼看见远处的篁竹,灵光一闪,又道:“我还有一个办法
!”话落,李璇的双手叉在腰际上,眼神忽然瞄准我并上下打量。
被他怪异地盯着,我满腹疑惑,脱口,“干嘛那样看?我今天难道特别帅?”他当下移开目光,把脸扭过一边,“当然不是,只是觉得
你今天怎麽那麽多想法。”
“呃,也许是呆在房里太久了,灵感一直出不来。”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起胳膊肘轻轻捅了一捅他,“是不是佩服我了?”
“去。”他把我推远一点,嘴上脸上都如以往那样不会称赞一个人,清波荡漾般的瞳眸直望着前方,旧话重拾,“刚才你说什麽办法来
着?”
我先是撇了撇嘴,听他一问,才记起前一句话,把小脾气收回肚子里,改回正经,答道:“我们可以取一段失了水份的粗竹茎,把那竹
茎内弄空,然後把火药填进去,剩下的步骤就如刚才那样,做出来的成品叫做火药筒,这件东西用法很多,比如把它绑在箭上射向敌方
,或者绑在牲畜身上让它直奔敌方,或者……跟油一起配合用。”
“这个不错!又方便,又能多用,又省钱。”叶双双拍手叫起来,她虽不懂战事,但也可分辨得出东西的好与坏。这个声音冒出以後,
赞同的声音尾随着异军突起,众人皆含喜着点头称好。
“那就这麽办吧!派人砍些粗茎的竹子回来,把它晒干。”李璇把命令传了下去,众人得令後纷纷散离。我看他们都走了,打算迈步,
却发现一旁的李璇正在冲我浅笑,越看越让人觉得怪异,遂好奇地问道:“你干嘛,莫非我今天真的特别的帅?”
李璇不答,径直走过来,一只手轻拍向我屁股,猛然,那後方要害一个激灵,一丝痛楚直直往上蹿,我本能地挺直腰干,吃痛一声,连
忙拍拍屁股,嚷道:“呜,好疼,你个下流!”
他不理睬我的反应,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还不忘丢下一句,“回来跟我睡。”我望望他得意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随口抛语,
“不回!”
……
午後,将士们拖了许多篁竹回来,用利刃削去其两旁横生的枝叶,仅剩光溜溜的中干,接着截出同样的长短,置於日光下铺晒,看似如
此简单的事情,足足花了一整个下午才算落幕。
我指挥他们,一站便是整个下午,回到帐内时避免不了是一身疲惫,喝了一口茶洗了把脸,歇息须臾,又到新药房去瞅了瞅火药配制的
进程,回来吃了晚食,沐浴更衣之後,正好是亥时一刻。
面对着被整齐铺好的床塌,我发呆了半晌,挪步靠近它,坐於侧沿,伸手抚了抚没有温度的薄被,想躺进里面去又顾虑它太冷。可人毕
竟到了夜晚都是要睡觉的,我轻声自叹,起身离开它,离开这个帐内,决定此夜不再此入眠。
我悄悄地来到另一个大帐,帐内的灯火还在持续燃烧着,掀起帘子往里探,李璇的身姿率先入目,背着他入帐是不可能了,我只好低着
头,厚着脸皮大方地走进去。刚巧,他脱了外衣挂好,转过身来,一见我,微愣,“不是说不回嘛?”我不好把话直白脱出,只道:“
反正军队是我的,军营也是我的,去哪都行。”
他走过我身旁,至小桌,把小桌上零乱的书籍等物收拾整齐,背对着我,说道:“是不是在那边终於睡不着了?”
这话倒是说中了……
我不答话,只待他直起身又转过来,“我看你脸上那两个黑圈圈就心里有数了,再加上你今天一共问了我两次帅不帅,是了,比山里的
熊猫还帅。”此话明摆着是戏谑。
“那你给不给我睡?”我两眼泛困,暂时不愿跟他计较,问道。
“随你,没人要拦你。”他答得干脆,又引用我的话,稍做了修改,“反正军队是你的,军营也是你的,睡哪都行。”有他这一番话,
我不经思考,直接扑进他铺好的软塌。
他没有熄掉灯火,就那样爬上床,在我身旁的空位置躺下,静静地不动。我也不动,把双手叠着放在胸前,眼睛盯着床帐顶部,片刻後
准备自然闭目,就在磕上眼皮子的刹那间,身旁的一只手慢慢的溜过来,压在我左手背上,“我们……”他出语一顿一顿地。
隔了数月之久,重回别人暖塌就等於自投狼窝,进帐之前我就有所预料,闻言後立即往里翻身,出语蒙胧,“好困。”
“我只亲亲摸摸,行不?”他挨过来,不等我回答就兀自出手往我胸前乱摸。“行是行,就怕你到後头乱来,把我给整惨了,现在我们
在军营里,什麽时候又打起仗来谁晓得呢!”我直言道,任由他的手在身上游窜。
“这我当然比你更清楚。”他扒落我的衣衫,张口就在赤裸的肩头留下印痕,我趁势翻身爬至他半敞的胸膛,让他随性用手抚摸我的脸
庞,然後五指滑向後颈顺势勾住,朱唇趁着体内欲火暴发之初载着温存在我唇上遍地开花,空闲的另一只手在半裸的脊背上乱抚了一把
,将我身子往一边侧立,出口的舌尖接触胸口上的赤豆,细心地照料,使之忍不住羞红。
待到火候,他才慢慢地解开我的裤带,探手内里,风云挑弄,使我不禁全身微颤,伸出右手,以指尖轻轻触摸他的耳根至喉部,他抓住
我的那只手,胸膛压下来,与我面贴面,紧紧抓着我翻滚、缠绵了几番。
二人力尽方休,到了翌日,我酣睡不知时候,被一声惊叫吵醒,我醒来之际,看到的依然是昨夜傍着我睡的人,他坐在床头侧沿,悠闲
地望向急匆匆闯进来後未能很快就平喘的来者。
“大事不好了,门主他不见了!!!”
我听了叶双双的呼喊,眨了眨眼,与此同时,李璇回过头,直视着我,却没有出声做出任何解释。大概是猜到了什麽,叶双双大胆的探
头,顺着他的眼光方向往下望,下一秒,又惊了起来,“哎?!门……门主原来……”
明王幻世录95
我抬起上半躯,微躬着腰,用手扶前额,“好好的,你乱喊什麽?”
真真实实地看到我,听到我的声音,叶双双的心算是平静下来,搔了搔後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早我和往常一样,本来是要送粥的
,结果进到房里没人,床也是整整齐齐的,所以就以为出事情了。”
我套上外衣,下床穿好鞋,对她说道:“以後你有什麽事就不要往那里跑了。”本以为她会听得懂,孰知她不知为何变得神经大条起来
,懵了一阵,竟出口询问为什麽。无奈,我轻叹道:“还需要什麽原因?”
片刻,她的脑内有所清醒,脸上顿现愧色,没有再开口,生怕嘴巴再一次笨拙。“报!”就在她准备退下之际,一声大吼响起,声音的
主人伴随着奔进帐内,“北方有一人单骑着,正向我军营地靠近。”
“有一个人骑马靠近?!”我愕然,瞥了李璇一眼,立即出帐,在高坡上,远远看见一个身着丝绸衣服腰上挂着长剑的男子被一前一後
的将士带上来。没时间猜想对方是什麽人,我既前往议事房,刚抚摸着残破的旧书籍的边缘,来人就到了。
“阁下可是姓苏?”微带挑衅的口气,来人站在帐中,远望着高座上的我。“是了,你是什麽人,怎麽敢一个人独闯进来?”我翻着书
,慢调丝理地回答。来人笑了笑,“你把头抬起来看一看不就知道了麽,怎麽,不肯赏光?”
我闻言,把头抬起,觉得那人相貌身材均有些眼熟,再定睛细细端详,才成功从脑海里提取出旧记忆,一指指着他,将他的名字逐字脱
出,“千,秦,我说得对不对?”
“对!记忆力不错嘛!”他笑呵呵着,唇上两撇胡子熠熠夺目,突然那弯眯的眼角飞出寒光,一道不祥的刀光自他身上闪出,掠向我这
边,我被吓了一跳,急忙避之,脚步一乱,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本以为那利刃会趁机直抵我喉咙,可当我提起警惕的时候,他又把剑
收了回去,迈步上前,微弯下腰,向我伸出右手。
莫名其妙地攻击我,又莫名其妙地好意伸手扶助,受着这样的矛盾情况,我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片刻,索性自己爬起来。
好意白送,他把空手收回,心里猜测出我在大概会在想什麽,解释道:“你不必紧张,我不过是在试你罢了。”
“你出手也太没预兆了,害我以为你是来行刺的,哎,你不在洛莱当你的国主,等待改革的成效,跑来这里做什麽?”
“听说你在领兵打仗,我想帮一帮你。”
我走出帐,他尾随着,我在栅栏旁停下,说道:“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他张口,打算要说什麽的时候,忽然一阵跫音慢慢靠近,引得他毫不犹豫地回头,却在与身後的人对视的刹那愣住了。身後的人面无表
情,依然我行我素地来到我身侧,甚至连一个招呼也没有跟千秦打。
风吹过来,很温柔地抚弄我前发,我望着山下的春景,左手搭在右手背上,“你的百姓更需要你,以洛莱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打仗
,若是打了,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是白费。”
他直直看着我的侧影,最後露出少许沮丧的神情,“是吗……看来是我任性了,不过倘若真的需要援手的话,请派人告知。”说罢,拱
手,转身速离。
通往山下的小径弥漫着氤氲,湿气正在渐渐向四处扩散,我嗅了嗅空气里的气味,张口,“准备又要下雨了,快点回去收衣服跟竹筒吧
!”抬手轻轻拍了一拍李璇的肩头。他站立不动,朱唇掀起,“你一定是野狐狸精变的,一定是,嗅一嗅就知山里天气。”
我扭头瞥了瞥他,以为他吹风太久染了湿气,脑海里头出现了幻觉,否认道:“才不是。”李璇很快就接了口,点头肯定,“就是。”
“才不是!”
“就是就是!”他交叉着胳膊,应口应得略显得意。
我气得涨鼓了脸,越说越感觉受伤的是自己,索性举起手要将他拍醒。掌风及他面前的那一瞬间,未待我触碰他的脸肤,半路即杀出一
只手将我腕儿握住,用力一扯。我身子向前倾,脚尖不稳,扑通,撞入他怀里,因差点坠地而吓出一身冷汗。
没有一点预兆,李璇埋头在我侧颈,硬是留下一个赤裸的印痕。
“啊啊啊──”
一声惨叫划破空际,回荡在九霄云端当中。
推开那个人,我独自返回,用右手一直捂着颈上中招之处,一面走一面低声唉叹,“唉,唉,又被骗了一回。”顿在一个帐子前,帘子
动了一动,我侧头看去,只见冒出来的是一个脸色白嫩的青年,一身战甲,边步出边用布条缚紧臂腕,发觉前方的路被人拦住,立即抬
起头,见是我,那人变得恭敬,唤道:“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