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座!”两人正斗得性起,有些没明白裘致远的意思。
“你们俩这是战场杀敌呀还是报杀父之仇呀?如此性命相搏,难道今天非要捐躯一个才肯罢休!比武较量,是点到即止,你们既然这么久都无法分出胜负,那就算平局!”裘致远其实心里清楚,依叶非云的身手,要杀易道东比要战胜他容易,可这种比武的时候,杀招是用不得的,万一像和自己动手时的那一个失手,再重一点,挂了一个,叶非云的前途可真就完了。
而常时间下去,虽然易道东的刀沉,招式也耗体力,可叶非云大半年的亏虚并没有真正补上,先力竭失招的,多半是他。
“是,师座!”两个人都只得立正,互相又看了一眼,免不得为了刚才打得性起忘了分寸惭愧一下。
“去休息吧,今天早上的比武就到这里,枪炮什么的就不要比了,下午还有一场拳脚表演赛。”说完,裘致远自己就先回了观战台,神情还是那样严肃。
易道东走近叶非云,拥抱了一下,很自然的战友礼节,搂完了还用力捶了两下背:“你小子,看着阴森森的秀气样,确实不赖!这几年也什么都没落下,好!”
叶非云尴尬地笑笑,还是不太习惯和别人拥抱,那种亲热的举止,总是感觉别扭:“在青盟的时候,你就一直是老大,现在也是,论功夫,我确实不如你,可以杀人的话,我可以让你先我一口气而死。”
易道东一愣,随即大笑:“是!就是你那牙太过阴森了,怎么瞧着都是只鬼,够有唬人的本事。哈哈……”
转身回了自己营,接受自己部众如雷般的欢呼,叶非云的那个营不干了,在那里起了劲地鼓噪,叶非云立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先过去安抚了一下,挨个拥抱。
欢呼声震动九霄。
站在台上的裘致远哭笑不得,端了两杯茶在那里,僵住。
叶非云并没有刻意躲避裘致远,昨夜月蚀时的举动,其实早就有深藏不被注意的蛛丝马迹,只不过现在是裘致远忽然把意思挑明了。
中饭,依旧是两个人一起吃,照例有特别安排的菜,外加一碗子汤茶。
“师座,还是你喝吧!”第一次拒绝,推回裘致远递过来的碗,再无知也可以断定这每天特意端来给他喝的汤汤水水必定不寻常,体力迅速的恢复,精力的逐渐饱满,夜晚睡眠的改善……最最主要的,是裘致远的那个明显不是普通情谊的拥抱。
一切必然是他的安排,莲心参茶、蜂蜜水、汤茶……而他自己的茶杯里,总是数过片数的茶叶……
既然知道了,想到了,叶非云又如何还能喝的下去?
“非云,喝了。”裘致远的声音捎带了一丝僵硬,略有了命令的意思。
“师座!”
“不要叫我师座!每天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都这么叫,是在提醒我离你远一点还是在告诉我,你始终忘不了林亚?喝了!”裘致远今天的怒气来的比较快,叶非云没想明白原因,只得在他的注视(其实应该是怒瞪)之下把汤茶给喝了。
“去休息一会儿吧。下午看最后一场的表演赛。”终于缓下了口气,裘致远大概有些后悔了刚才的醋意和命令,柔了声音。
“是!”叶非云应声,依旧是万年都不风化的僵尸脸,木着回了房间。
林亚在顾同面前唐僧似的念了许多天劝降经之后,押着顾同写了那封自己也看不懂的“莫名其妙”的密码信,将信将疑地找了个妥帖的心腹送往叶非云军中。
从送出信的那一刻起,林亚就天天守在自己驻地最靠近叶非云“率众前来”方向的哨岗,每天都拿着望远镜张望,怎么劝都还是那样,甚至到了后来,干脆就把铺盖卷也搬到了了望哨上,说是什么叶非云多半会晚上来,以免裘致远追击。
林亚压根就是自动忽略了叶非云关于分手的话和退枪的举动,满脑子里还是那个曾为了他假降伪军、染上毒瘾的叶非云。
顾同每每见了作引颈了望状的林亚,那恨不打一处来。
几次揪住林亚想问个究竟,都被那厮插科打诨糊弄过去,那把银色小枪到底怎么到了林亚手里的,成了谜。
在密码信送出去的第十天,兴农党东方面军司令黄震东发来电报,要求林亚立即集结部队,向纵川山脉靠拢,准备战斗。(大家还记得这个人物吗?林亚是连长的时候他是团长)
“准备战斗?和谁?”拿了那张薄薄的电报单,林亚一脸震惊地看着连夜飞马送来的顾同。
“还能和谁?绝对不会是东氏军和伪军。”顾同要是可以选择,绝不想在近期内见到这个既混蛋又缺筋的家伙,说他迟钝么,嘿,一到战场,那身姿那反应,说他机灵么,一见到叶非云,就活脱脱一只白痴外兼流着哈喇子的藏獒,什么乌七八糟外带卑鄙无耻的手段举动都能做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天下人只要叶非云不说他不好,就一定都赞同他这样的行为。
NND,谁说君子就不会骂脏话!兹要是顾同一见到那把银色小枪,那心里的气就和开了的水似的,咕嘟咕嘟往上冒,个泼皮无赖!
两党宣战,虽然宣了一个多月了,却也一直不见有动静,军人是摸不清楚其中奥妙的,政客操纵的都是背后的翻云覆雨,顾同多少有些了解政治,所以并不慌张,可这次的电报却有点出乎他的意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宣战,不是宣而不战的一种姿态吗?不是两党互相表达强硬立场和宣告自己地位的手段吗?怎么又至于真的要战了?
林亚根本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宣战了,就是对立了,就是敌人了,就是必然要打了,至于这个时刻终于来临,虽然嫌早了些,却也是不断欺瞒自己不可能下在心底一直埋着的认知。
“为什么不可能是东氏军和伪军?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民主党!”林亚还是不肯死心,盯着顾同追问,压根不管顾同脸上那些不待见他的神色。
“东氏军在这大半年里急着向北扩张,在羟国受到了阻击,陷入了上百万大军,你觉得他们现在有更多的精力想我们尚国的领地南扩?伪军就更容易理解,没有了东氏军的全力支持,他们就是一窝流寇,只能干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
可这两支力量都占据着北方的大片城市,进攻他们就意味着我们去进攻一个防御完备的城市群,不但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战斗,还是将会面临北有虽无力南征却足够力量防御的东氏军和伪军,东南有民主党虎视耽耽的态势,你说,我们会和谁打这一仗?”就算心里怨恨林亚偷了自己视为珍宝的小枪,可关于局势,还是要分析清楚。
这个了望哨早就在几日前就被林亚弄成了自己的寝房,白天时时来了望不说,晚上干脆自己站岗,高高的,一个人,也不嫌夜深风凉。
“有没有其他消息了?”林亚听了顾同的话,半天不语,终究是沙场上刀尖子上滚出来,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人物,对于政治或者不懂,对于局势却是一定明白的。
“你想要什么消息?非云率部来投?其实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不可能来,还在这里自己骗自己,堂堂一个团长,马上要升副师长的人了,居然在这里日夜站岗!是想来个师长关禁闭的记录?”顾同越发的沉稳起来,做事说话越来越中规中矩,和这个兴之所致离经叛道的林亚差别越发明显。
林亚收了望远镜,半天不做声,半晌才招来本该在这个岗位上的哨兵,吩咐了几句,卷巴卷巴随身物品跟顾同回了团部。
第五十六章:究竟是谁
最后一天的比武,裘致远着实表演了一下,然后在那轰天的呼喊叫好声中宣布:刻日即开赴前线战场,准备战斗!
消息来的很突然,可士兵们正处于群情激扬的时刻,比武的兴奋和干架的欲望根本还没有消退,对于战争,是渴望的。
叶非云依旧没什么表情,生死情仇,恍若一梦,如果这一切的牺牲能换回民族的强大尚国的自治,叶非云不介意和兴农党开战,只是中间多了一个林亚,多少心里面会有那么一些惆怅。
当夜,裘致远就下令全师于第二日清晨开拔,离开这个休整了大半年的南方湿雨的地方。
叶非云一个人去了河边,坐了很久,直到夜色弥漫、月上树梢,才回到房间。
坐在房间里,作为一个长官,要收拾许多的文件和密函,叶非云收拾得很慢,每一张都拣拾起来看两眼再归类,其实原先都是归好类的,只是这漫漫长夜,多少需要打发一下。
裘致远没有再和叶非云独处,不知道是因为了月蚀之夜的拒绝还是因为开战前夕的公务繁忙,最显亲近的也就是在叶非云的窗前站立了一会儿,又默默无言地走了。
窗帘子已经弄好了,帘子挂久了有些垂,在中间的位置漏了那么一小条缝。
不是叶非云显得娘,非得挂个窗帘遮掩什么,而是习惯在房中泡澡,和裘致远那个千年不在房中全裸的家伙不能比,人即便是大冬天也照样去那江里河里洗澡,只需要找个无人的背风地就好。
所以他那里别说是窗帘子有道缝没什么关系,就算是现在这样不挂窗帘也不贴窗花都无所谓。
叶非云不知道裘致远有没有发现这条小缝,他站在窗前好象就是个习惯,每天晚上总过来看看灯有没有灭,然后就寝。
该烧的烧,该扔的扔,叶非云干脆在房中间支了个火盆,燃了碳,拈了那纸,一张一张的烧,看一张渐渐烧到指尖捏着的位置了才扔进火盆,取另外一张接着烧。
火光映得脸通红,人半蹲着,很安静。
一路开拔,直挺纵川山下的赤遂。
林亚日夜盼望的叶非云终于和他驻地相接,隔了那么几十公里的力量真空地带,遥遥对峙着,战争,一触即发。
裘致远还是将师部放在了叶非云的营中,部队开拔,连带那些汤汤水水也一起跟了过来,照旧每日给叶非云喝,连路上都不带停漏的,时间记得比闹钟还准,仿佛是在喂他吃药。
自从比武之后,叶非云就再也没有昏迷或者梦魇到需要裘致远怀抱的地步,看着叶非云一天天好起来,心里仍然有些空落落的:这就是自己要的结果?将养好了人,送出自己的怀抱?
又一夜的梦,又一夜的相聚,有时连叶非云自己都怀疑梦境的真实性,今天,不,昨夜,都已经真实到怀疑此刻醒着的自己是否身在梦境。
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起身,披衣,下床,叶非云忽然如雷轰顶:这满身的痕迹!!!
这满身的痕迹!!!
这满身的痕迹从何而来!!!
裘致远?还是……可除了裘致远谁还敢潜入自己的房间?除了裘致远自己还有谁可以潜入房间为所欲为之后不被隔壁住着的裘致远发现并且全身而退?除了裘致远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自己身上留下这些……情色的痕迹?
难道?是那蜂蜜水……否则怎么可能不醒转?!
难怪新到驻地的这一夜比之前渐渐轻微至无的梦魇要严重这许多,原来这根本不是梦!
定了定神,仔细地穿好衣服,将领子上的风纪扣扣好,叶非云踌躇了半天还是端了脸盆出门,恰遇见每日五更起的裘致远站在营房外头,抬着个头,眯着个眼,也不知道在看啥,天气?
水池子就在裘致远的身边,走过他的身边,叶非云多少开始有了些不自然和肌肉紧绷,在没有抓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无法对这个长官如何,其实就算是有了证据,也无法如何,长官,长官大过天,不是么?
弯了腰,多少还是有些僵硬,将毛巾和茶缸放在一边,打了盆水,正刷了牙解开风纪扣准备洗脸,裘致远忽然压了声低沉地喝问: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声音隐隐携了的暴怒,让叶非云气极反笑:“就在师座隔壁,当然也有可能不是。”
“你到底去了哪里?非云,这不是玩笑!给我说清楚!”裘致远就差上去揪领子了,怒意很清晰地翻腾上来,没带帽子,浑身鼓荡的气息更加明显。
这下,叶非云多少有些怀疑了,真要装,也不带这样装的,难道……真不是他?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去过哪里,一直在自己的房间,不过,每天晚上喝的那蜂蜜水到底是什么?好象能让我失去警觉,甚至知觉。”敛过那些怀疑,目光开始闪现精光。
“真没出去过?”裘致远并没有回答叶非云的问题,反而一把将他揪住拉回了房间,叶非云的房间。
锁上门。
“脱!”
“师座!”叶非云也开始隐隐上了怒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看看你这一脖子的吻痕!对,你自己没镜子的话看不见!你昨天去哪里了?!”一拍桌子,裘致远直接上去扯开叶非云的衣襟,“连身上都是,你自己说说,到底是哪里来的?谁给你的?别告诉我是你自己弄的!”
“不是……你吗?”叶非云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那,会是谁?林亚!!!一个熟悉而又痛苦的名字如电光般闪入脑海,如此妄为之事,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我?非云,是我?”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最后化成了虚无。我该高兴你以为是我还是该悲哀?你能认为是我?你愿意是我?
跨上去一步,抱入怀中,将脸埋在叶非云的脖子那里:“你愿意是我,那就是我吧……”悠长的叹息,让叶非云越发头大,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轻轻去推裘致远:“师座……”
“叫我致远吧,非云,既然是我,那就不必这样,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叫我致远,好吗?”在脖子上的某处吻痕上印下去,裘致远的唇甚至有些冰冷。
“师座……”事情居然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叶非云用上了十成的劲。
“别推开我,给我一个饶过林亚的理由!”刚刚沐浴过的气息随着裘致远的低语轻轻地散绕在叶非云周围。
叶非云僵在那里:真是林亚?
“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少个……好么?非云……”显然嫉妒的眼神和显然上升了的欲望在裘致远的眼中盘旋。
“师座!”声音大了许多,全身的戒备,就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还是不愿意?你不是认为是我吗?我承认了,是我,是我昨天一夜在你房里和你……缠绵……你忘了?”裘致远此刻确实不像说谎,可叶非云总觉得哪里不对。
“师座!”
“叫我致远。”
“师座!”
“叫我致远,否则……”搂回来,贴了脖子,好象是想了想,“否则我让你在全师人面前光膀子……”轻轻咬了一小口,难得裘致远有这等调情的举动,可在叶非云,却如同入了油锅。
“昨晚,是你?”不敢再叫师座,只得拉开一点距离向后退了两步,有些狐疑。
“是我。你不记得了吗?”向前再逼近,今天的裘致远有着必得的决心,再这样拖下去,不是叶非云叛变就是林亚来投,无论那种情况出现,都是要永远失去叶非云。
“我……不记得……”再退一步,却忘了后面已经是床,裘致远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展现的压迫感让叶非云惊得一下跌坐在床上,又立刻警觉,赶紧站起,却被已经逼上来的裘致远抱个正着。
“不要躲我……昨天你可没有这样,记不记得,以前你一犯毒瘾就会抱着我一起睡?”话音跟随着亲过来的嘴唇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