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也能徒手撑起。」他翻眼上看,很是得意:「嘿,我很厉害吧!」
莫晏不答腔,只拿一双眼「用力」地瞧他,唇边漾出一抹微笑。
「这还不算什么,小时候我师父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两块大石盘,每日清早硬是把我自暖呼呼的
被窝挖起,趁着我还睡得胡涂,就把石盘在我左右手上各挂一个,让我这样站着睡。呼!你晓
得那有多沉吗?一个石盘约莫是两个你,算来,我小时就能扛起四个你了……妹子,你是怎么
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瞧他唇角抖呀抖的,眉间陷成一道深沟,风潇剑以为他怕摔着,便加紧搂住他的腰间,却没想
象中的细软,不住喃道:「哇,师父总说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是,男子身子是刚硬的,女人
身子却似粘土般地细软。说什么腰细如柳枝,香软迷人醉……可妹子这腰怎地如此粗硬,不过
比起我来,还算是细软的了……哼哼!师父的话果真不能信,幸好我及早发现,否则不就闹了
个大笑话。」
「……」吸气,吐气,莫晏仿佛不在意地浅笑着。
「妹子妹子,你怎都不说话?很闷的啊!我扛着你又跑又说话,很累的,你若不说点话,解解
闷,我肯定闷得发慌,一发慌我就没力,一没力我就扛不动你了。」
「……」倘或现下真有个东西可塞住那张喳呼不停的嘴,绝对二话不说用力往他嘴里送去。莫
晏再次深吸了口长气,平缓吐出,脸色不变。
「妹子你光是吸气作啥?」风潇剑四处嗅闻,鼻间满是干草味儿,接着抬起手来,往自个儿的
手臂下闻去,这才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哈哈,几日没沾过水难免有些怪味,妹子你就忍忍
,等会儿……」话未说尽,却见莫晏默默地伸出两指,猛然朝他脖梗点了两下,仅剩得大嘴一
张一阖,咿咿呀呀的,模样煞是滑稽可笑。
这下耳根总算能清静了。
莫晏叹口气,自他的肩头一跃而下,自管走在前头,任那像只鸭子般咿呀吵闹的男人在后头急
急追赶。
至少,他还能够清静两个时辰。
【第二章】
少了某人的聒噪,这一路上果然寂静无声,莫晏完全无视后头的「张牙舞爪」,颇为惬意地欣
赏四周的山川美景。
微风呼啸而过,深吸一口气,果真是心头烦闷尽消啊。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待两个时辰后──
「呼……咦?哇──太好了,我终于能说话了,可真憋死我了!」封穴一开,风潇剑难掩兴奋
地哇哇大叫,突然把头一歪,很是疑惑地咕哝道:「怪哉,怎么我运气运了老半天,就是跑得
快,没能说话?啊,肯定是你那两下,教我当了好一会子的哑巴,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邪术?
」
只见莫晏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脸反问:「邪术?」
猛地一惊,风潇剑瞪着大眼立刻往后退两大步,抚心大喊:「可不是?不过轻轻点个两下就教
人没法说话,这不是邪术是啥?」见她眉头紧皱,以为自个儿说错话将人给惹恼,风潇剑立马
捣住嘴,另一只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脖梗,告饶道:「别生气别生气,千错万错全是我的不是,
我这就把嘴封起来,不吵你了,能不能……别再对我下毒手?」
毒手?莫晏不由自主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抬眼瞧去,发现他那瞪得有如牛眼的眸子也一直
盯着自个儿的手不放,一副紧张的模样,好似手上真染上了什么毒,一碰就魂归离恨九重天了
。
「我的手没毒,而且……」他莞尔一笑:「我也不会邪术。」
「妹子,咱师父说过做人呢!虽是三分真七分假,可这话可别胡乱说,所谓……那句什么饭可
以多吃,话不能说太多?」
「『满饭好吃,满话难说!』」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识字念书的人就是不同。「嗳,总而言之,妹子你说话可不能诓人
,师父说撒大谎的人死后是要被打入地狱受拔舌之苦的,风大哥我怎忍心眼睁瞧你造了口业?
可别再说你没用邪术这种话了,施了就施了吧!反正我不痛不痒的,大不了当个一阵子的哑巴
,再大不了……呃……也就是一辈子嘛!」他是身高八丈顶天立地威武潇洒铁铮铮的男子汉,
这种没打紧的事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莫晏抿唇一笑,眼中透出兴味。 「风兄,尊师没教你点穴?」
「穴?那是什么玩艺儿?」皱起两道粗浓的剑眉,风潇剑朝他比手划脚的说:「不过你这么一
提我倒想起,每当我偷懒,师父他老人家时常朝我的脖子、胸口乱戳,接着我就变哑或没能动
了!师父说那是他对我施了邪术,施个百次以上我就一辈子成了废人或哑巴。往往师父说要教
我这玩艺儿,我都已怕得要死了,哪还敢学?更何况这是伤人的东西,我才不学害人的妖法咧
!」他插着腰,把背杆挺得狠直,自鼻子哼出两道气来。
原来……莫怪他会有这层的误解了。莫晏对他嘴里的「师父」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不禁笑问
:「不知尊师何名?」
风潇剑闻言楞了下,抓抓头,很是苦恼的说:「师父就师父,哪里晓得师父叫啥?」他像是想
起什么,忽地把拳一击:「旁人见着他,总是疯和尚疯和尚的叫,每听人这样喊着,我心底总
在想,师父就是师父,哪是什么和尚。就是和尚也没瞧他禁荤,酒是大口大口的喝,肉是大口
大口的吃,瞧他头顶油亮无毛,喊他疯秃驴还较贴切些。」
只问了一句,拉哩拉杂的回了一堆话也算是他的特色。心里微微一叹,莫晏自动略去不相干的
话,仅对紧要处细细思索一番,再回忆早先他所使的剑法招式,突然了悟,原来他口口声声念
念不忘的师父,便是江湖所称「浮生笑癫尽如意」的「疯和尚」。
传闻他是个疯傻、不禁荤食的癫和尚,可武功之高却有如嘴上老念着的禅语那般深不可测。
天涯何处不相逢,说起来,眼前的呆小子还算是他的……微一瞥眼,莫晏打量着身旁的男人,
方面大耳,皮肤黝黑,像是自黑炭里打滚起来似地,虽称不上俊俏,可浑身散发一股阳刚粗野
的气息,更像是打从山里出来的野人。
有这样潇洒不羁、无欲无求的疯癫师父,莫怪有风潇剑这样的徒儿。莫晏失笑地摇摇头,紧锁
住风潇剑满是疑惑的眸,嘴角依旧绽出浅浅的笑花来。
「风兄,我瞧你武功不算低,怎么尊师却未教你点穴这门功夫?」据闻他口中的师父堪称奇人
,对他而言点穴不过是一门雕虫小技。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打小就让师父捡了回来,跟了师父十多年,他只教了我剑招和一堆有
的没的累人招式,有时我老觉得师父诓人,老叫人做些粗重的活儿,我嫌累不过喊几声他就施
妖术把我给弄哑了──你说的点穴,我是连听都没听过。」
他的确是诓你的……莫晏默默在心里想着,却也不想打破这层趣味,只隐隐把话藏进腹,笑道
:「这点穴的功夫并不难,只是要学得好也不易。」突地身形一闪,在他措手不及的当口,莫
晏即已伸指在肩上轻点几处。
乍看之下仅是轻轻碰触,但触及的同时,风潇剑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道窜人体内,随即抬手试
试,谁料竟无法动弹。
「你又对我施法?」风潇剑诧意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瞧着跟前一脸含笑的美人。
「不是施法。」莫晏指了指他的肩胛,好心地补充道:「我只是点了你的静穴。」
风潇剑张大嘴,只见他接着近身过来迅速地在肩上再点了几下,突觉浑身散了似,一道无形的
阻力顿时不见踪影,双手抬起落下,立刻活动自如。
动动四肢,扭扭脖梗,他做起舒筋活骨的功夫来,两眼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纤长手指,一
脸崇拜。「你这手真厉害,随意一掐点,我就不能动了。」他保持着距离,再次确认道:「…
…这真不是妖法?」
「风兄以为我像是个会使妖法的人?」莫晏抬起眼,挑眉扬唇。
风潇剑摇摇头,甭提眼前这样一位嫩央央的姑娘,虽然师父那人疯疯癫癫,老对他说妖术妖术
的,可师父也不像是会使妖法的人。
等等,这样说来……「那师父岂不是诓我的?」
闻言,莫晏仅眨了眨眼,唇办紧抿,向上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啥?原来师父真的是骗他的!风潇剑怒气冲冲地怒吼一声,大叫可恶。
风潇剑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在路旁的一株无辜老树后,转头过去,不意瞥见凝于唇畔的笑花,黝
黑的脸庞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竟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莫晏微偏头,眯起眼,笑问道。
「没……没事,这天热,我口渴了……」风潇剑仍是睁大眼净瞧。
真奇怪,他越看,口竟越渴。他不自主地吐舌舔着干涩的双唇,脸面发红发烫,胸口怦怦直乱
跳,一颗心像是要跳出胸膛来。
「口渴就喝水吧!瞧,前方不就是一大片湖。」莫晏抬手拉下帽檐,遮去那抹毫不避讳的视线
。
听得这话,风潇剑早巳口干的不得了,一拔腿即往前冲去,趴在湖畔便咕噜咕噜猛喝猛灌,顺
势把头浸入水里,彻彻底底洗去脸上的燥热。
「呼!」抬起湿漉漉的脸,他奋力摇头甩开满头的水珠。
咧开一嘴笑,风潇剑正要叫他的好妹子也一块来洗涤的当口,只见莫晏慢慢的走至离他有三尺
之远的地方弯身汲水。
瞧他仅掬了两把水喝了几口,接着拿出系于腰侧的水袋,待蓄满水,整顿衣裳后,抬眸的同时
,两双眼便在空中对上。
只见风潇剑张大眼,瞬也不瞬地直瞅着他瞧。
「该走了,咱们得在天黑前下山。」莫晏面不改色地绽笑:「若你想在此再住一宿,并无不可
。」语毕,随即拔腿走了。 ­
除了瞪目,还是瞪目,过了好一会儿,直至身影隐没,风潇剑这才恍然回神。
当真就这样拋下他了?
眼见莫晏越走越远,一个弯口,徒留他一人。
微风一吹,扬起阵阵沙尘,日头不知何时被浮云给遮了去。
微微打了身冷颤,风潇剑大惊失色,立刻跳了起来,又气又恨的追了上去,爆出一声吼叫:
「妹子妹子,妳不能拋下我啊啊啊────」
*****
施展轻功,不到半晌,风潇剑便赶上前头。
一见到那抹纤长的身影,他发狠地鼓足气冲去,扬眉细瞧,岂知莫晏已摘下帷帽,露出那张艳
丽非常的面容,安安稳稳地坐在一旁的树荫底下,手里拿着一块圆如盘月的大饼,有一下没一
下的咬嚼。
「妹子,你也太狠了,就为了独占这饼,你竟弃我而去。」
莫晏恍若未闻……头也不抬地问道:「风兄不饿吗?」
「饿!」当然饿,打从下山遇见他起,莫名奇妙的一块儿赶路到现在,虽方才灌了一肚子水,
可跑了一阵,出了些汗,现下肚里是鼓噪得厉害。
想也不想,风潇剑立刻接过,或许该说是抢去她尚未递出的饽饽,张口死劲地咬。
他咬咬咬、嚼嚼嚼,无奈这块饽饽硬的可怕,好不容易才消了大半,喝着唾液勉强吞下。
「奇怪,这大饼怎么这么硬呀?」不死心,风潇剑又张嘴咬了一大块,死命的含在嘴里咬。把
眼一偏,忽见莫晏已将大饼给吃了一半去,拿起腰间的水袋喝了几口,残留的水珠慢慢滑入唇
瓣间,似如沾了露珠的花儿,娇艳欲滴。
风潇剑呆了呆,连手里的饽饽掉到地上滚呀滚的也浑然不知,只瞪大了眼,像瞧见什么奇景似
的,舍不得栘开目光。
看着滚落混成一团泥的饽饽,莫晏微微把眉一皱,启声唤:「风兄……」
「嗯?」随应了声,风潇剑仍是直睁睁的望着她。
「你的饽饽掉了。」
「喔……啊——」可恶,这下可亏大了!风潇剑气呼呼的拾起滚成泥团的饽饽,随手拍几下,
就这样和着泥沙直接塞进嘴里,边吃边抱怨:「哼!什么鬼东西,把馒头大饼做成石头一般的
硬,这东西谁吞的下去?」死命撕咬,扬着怒气冲冲的脸仍是硬吞下肚。
莫晏闻言,失笑地摇摇头,不知是否应告知他,饽饽是要掺着水一同吃,而不是拿自个儿的牙
死命咬。和着水,他慢慢咀嚼嘴里化开的饽饽,眼底的兴味越发浓厚。
「呸呸──」风潇剑吐了几口含在嘴里的泥沙,双眼微眯,相中了他手中已贴近唇边的水袋。
莫晏无言,默默地丢了过去。
「知我者妹子也。」他快乐的接过,仰头猛灌,咕噜咕噜喝个过瘾。直至咽下最后一滴水,撇
撇嘴,然后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大嗝。
吃饱喝足,他胡乱抹抹嘴,忽然发现莫晏一直注视自己,唇角越扬越高,眸如弯月,眼底饱含
别有深意的兴致。
风潇剑被盯得毛骨悚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然后抬眼对上他的注目。蓦地睁大眼,很是惊
慌却隐隐带着欣喜问道:「妹子,你、你不会是……」他连忙捂着自个儿的心窝,支支吾吾地
说:「虽然依我这年岁成亲不算早,可这也实在太过突然了,我得多点时间想想。」视线栘到
那张桃花似的脸蛋儿,细白滑嫩,让人看了真想摸上一把。
这样胡乱想着,他当真不由自主地凑近,只见那张好看的脸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风兄?」啪地一声,莫晏冷不防截住就要往脸上招呼去的手,眼眉一捎,唇畔绽出的笑掺着
一丝丝冷意。
「妹子,你生得真好看,我从没瞧过像你这样好看的人。」风潇剑默默的缩回手,双眼依旧紧
盯不放。
「风兄刚下山来,又是见得多少人?」莫晏依旧眉唇含笑,淡淡的话语却隐隐透着嘲讽。
「……也对。」似乎没听出话里的讽刺,风潇剑揉揉被掐疼的手,扬起眉,不以为意地道:「
可我就是瞧着你好看,好看就是好看,这和见过多少人有什么关系?就是见过再多人,我也同
样赞你好看啊!」­
这一番心无城府,真心诚意的赞扬,莫晏却也仅是无谓的笑了笑。
「对了,妹子,到如今我还没问你呢!」风潇剑微偏过头,嘴里嚼呀嚼的,把剩余留在齿缝间
的面渣全用舌头清出细咬,尝得最后一丝甜味,然后倒头灌水灌个过瘾,这才开口:「赶路赶
得如此急迫,是什么样要紧的事,非得拚死拚活的赶?要是没事,咱们也可四处闲晃,悠悠哉
哉的走,你见多识广,肯定晓得『江湖』在哪儿,念在我一路护你安全的份上,你就领我进江
湖闯闯,也算了了我那疯师父的愿。」
「风兄,江湖是无所不在的。待歇会儿后,你大可闯你的江湖去。」
「咦?那妳咧?」他一脸错愕。
「我自是一路北上,不敢有劳。」莫晏回眸轻言,十分简洁俐落。
「妹子,你怎么又想拋下我?」好狠,好无情……风潇剑目,一双牛眼瞪得老大。
「风兄言重了。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你有事,也不好因我而耽搁。」
说到底就是想丢了他自己上路。
「妹子,妳嫌我吵是吧?」风潇剑颇为哀怨地睨她一眼,摇头叹道:「师父说我上辈子准是鸭
子投胎,全身都让人吃了后,就只剩下一张嘴聒闹。那时我觉当只鸭子有什么不好,每日划水
聒叫,总比让师父揍的强,所以一练功,我的嘴就停不住了。十二年后,哈!师父也不知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