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追祭 上——木之棉

得去了好几回，也都让四哥哥的人以主子歇下了为理由，在门口就给婉言劝走了。至于三哥哥去没去照看着四哥哥，这已经无从得知。

毕竟两人住的同一个园子，平日里相处如何，都不是旁人轻易干涉得的。

"子美！你听说了么？前些日子好象又有人来请婚了！我去大哥宫里找大哥时，看到大哥房里的画像都堆了满桌子！"下早课了，秀不想

回到自己宫里一个人呆着，于是近些日子来便时常到子美的园子里跑动。

子美在这宫里是个失势的主，平日里景况与秀也是相差无几，全得仰仗着几个哥哥们来照顾，因而子美对于秀的到来自然不会不欢迎。

按子美的话说，他还巴不得秀就在他园子里住下来呢！若是可以，要他搬去秀的园子里一起住，他也不会嫌麻烦。只是这念头才生出来

，两人就都被二哥哥叫去严词训斥了一番。兄弟当中，对于缺乏父爱的他们来说，向来辞色冷漠却极负责任的二哥哥，就仿佛充当着了

父亲这样一个角色在管教着他们。

"秀怎么不找四哥哥了？"子美人话少，可和秀在一起却从不吝于开口。秀坐在子美寝房的窗台上，闲闲地交叉蹬着脚。而子美边和秀说

着话，手里还把玩着一张常人看来都怪恶心的人皮。子美从小就热中于制作这类人皮面具，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易容术。

秀开始时也挺不喜欢子美的这一嗜好，子美制作的面具什么人的都有，有父皇的，有尚邪皇叔的，有哥哥们的，有秀的，也有子美他自

己的，甚至还有伺候他的王太监的。这宫里但凡子美见过的脸，子美都记了下来，并做了出来。直到有一次他实在受不了而向子美抗议

，他房里摆放的人皮面具已经多得可以用箱来装了。子美一脸黯然的对他说了一句话，他从那以后就再没阻止子美当着他的面摆弄那些

东西。子美说："这些脸，都是活的......！"秀当时听时，直觉得一阵恶寒，而后突然想起，子美什么人的脸都做过，却独独没做过丽

妃的脸！子美曾说过他向往丽妃的疼爱，可是，秀更能感觉得到，子美尤其憎恨着她......

"四哥哥房里，我已经不敢常去了，三哥哥可和他住在同一个园子里头呢！"三哥哥此人可敬可爱，却也可怕着呢！再加上近些日子，出

了四哥哥为大哥受伤这事儿，而大哥风头又正红火，还不知道三哥哥会怎么对付着他呢！尽管平日里朝堂上，同进同出，但若是涉及了

三哥哥的忌讳，三哥哥可也不见得会轻饶了谁。

虽说如今三哥哥与大哥走得近，仿佛是疏远了四哥哥，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毕竟住的同一个园子。就算是秀少有过问政场上的事

情，也多少能听说些什么。据说自从三哥哥开始与大哥走得亲近后，就时常与四哥哥为难着，所幸是四哥哥不和他争，面对为难也少有

反应，为难了四哥哥反显得毫无意义，同样的事情多做几次谁都难免厌烦，久而久之又过了些时候，哥哥们看起来竟也相安无事了。

所以这一次他去了大哥房里玩回来，也只是闲来无事看看宫里头的风声，回头也不会再常去。可以说，有三哥哥夹在中间，大哥或是四

哥哥都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偏靠着的人了。哥哥们争哥哥们的，却断不会对付他们这些毫无威胁影响的兄弟，所以这或许也可以算是他们

在这宫廷之中的生存之道吧！

"秀不必为哥哥们操心，想着子美就够了。"子美边说着，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往秀这边靠了过去。"是子美哪里不够好么？秀不喜欢子

美？"

"傻瓜啊！不喜欢我能往你这儿来么？"秀伸手抓抓子美的头，让他微微皱眉咬唇的可爱模样逗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哥哥们从前虽时

有争吵，却不会伤了真感情。可是近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什么都变得奇怪了！做弟弟的，总还是希望哥哥们和睦啊！"

"那事儿，连二哥哥也不管！"子美道！言外之意，连二哥哥都管不了的事情，他瞎操心什么。

"二哥哥哪是不想管啊！他那是想管也管不了啊！"秀无奈的道。这人啊，越是长大，就越是能看懂太多的东西，连不想明白的权力都在

渐渐失去。

"秀真的想管么？"忽然身旁子美的声音变的有些阴沉，子美转脸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子美，你那算什么表情啊！怪吓人的！"秀说着，抚了抚子美的脸。

"哥哥真想管的话，子美替哥哥去争......！"子美的神情很是认真，秀听着那话更是吓到了。

"胡说什么！谁要你去争什么了。争？你拿什么争得过三哥哥？这样说话在咱兄弟间就算了，可别叫三哥哥给听了去，不然可没你好日

子过的！"这话可不能乱说的，秀当下就给子美沉下了脸色警告他。是他刚刚的话刺激了子美么？怎叫他生出这样念头来。子美人单纯

，好利用的极是，幸好子美最听他的话，若是子美将信任给了不该给的人，那岂不是让人利用了去，给这宫廷乱上加乱么？

"只要秀想，子美就能想办法争！"

 "错了，子美，我断不想你插手哥哥们的事情，哥哥们的境地，不是我们能轻易涉足的，咱可达不到三哥哥那般高境界！有些事情，咱

想着就好，却万万不能去做，你懂么？今儿是我说错了话了，不该让你生了这样念头。你若真心喜欢你五哥哥，就要听了哥哥的话，咱

学二哥哥，不管......！好么？咱不管，也别争......！"秀颇紧张地搂住了子美，轻拍着他。他可不能毁了这个弟弟，这么一个单纯

为他的好弟弟啊！搂着子美，秀直觉心里头，又暗暗的抽痛了起来。他的生命还剩下了多少日子？子美这么依赖他，可叫他怎么办才好

？他告戒过自己很多次了，可是他真的狠不下心对子美不理不睬！他做不到哥哥们那般高境界啊！

"子美......听秀秀的！"子美似乎是感受到了秀的不安，顺从了秀的安抚！

"子美听话！答应哥哥，不管哦！"

"嗯！"子美点头，神情渐渐缓和，带着淡淡幸福的目光仰望着秀。秀是他的，这宫里头的人都快疯干净了，只有秀，只有他还没有

疯......！

"主子！主子，出事情了，可出大事情了！"

房门外，传来了王太监的尖声传唤，常年不变的刺耳，然而听的日子长了，习惯后倒也听着亲切。平日里王太监说话声音虽然尖锐，却

总归是温声细气的，像今日这般叫喊，看来真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这父皇不是才刚做完大寿没多久么？这喜庆气氛还在，谁竟

有那么大胆子在这时候生事？

"主子！"王太监一进门，还来不及给他们行礼请安，就先喊了声主子。

子美从来表情就少，见着王太监那紧张模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可子美依然是一副处事不惊，不紧不慢的模样。所以，意识到

等子美做出反应，还不如自己代他开口的秀开了口。

"公公先缓口气再慢慢说，外头出什么事了。"

"五殿下，您和主子快给看看去吧！大殿下和三殿下可出事了，正在皇后娘娘宫里头闹得不可开交。皇上去了宝仪山庄休养，这会儿恐

怕还在回来的路上。此刻娘娘一人招架不住，已经昏厥过去了。回醒时这才吩咐了给把主子们都给叫过去，把三殿下拦上一拦。"

"大哥和三哥哥？"秀惊叫一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闹开的，公公可知道！"秀凑近王太监问道，而子美亦悄悄来到了他身旁，似乎也颇关注。

"还不是为了大殿下大婚的事情，三殿下也不知道是发的什么疯，愣是不答应。今一早皇后娘娘把大殿下给找了去，又说起这事儿，三

殿下也不知是怎么就听说了，这不就跑到娘娘宫里闹了起来么？具体什么情形，来传话的人没说清楚，只吩咐了传主子们尽快去一趟！

"

那天，当秀和子美赶到皇后宫里时，也不禁让眼前的画面惊呆了。皇后仿佛是刚刚苏醒，却看着眼前的景况气得直泛眼白。拍抚着胸口

，皇后连声哭叫着，身子摇摇欲坠的几乎又要再次昏过去。他们到时，四哥哥也早他们到了，也不知到了多少时候，只记得四哥哥当时

同样双目失神，跪在了殿堂中央，似乎被人点了穴道，既不动弹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的任由泪流满面。大哥半裸着上身躺在地上，双目

失神的被三哥哥抱在怀里，嘴角还若有若无的含着一丝笑意，任由三哥哥吮咬他的胸膛。

"大哥！你是我的，连如娇都没敢和我抢，我更不会允许任何女人将你夺走！"三哥哥边吻着大哥，边带着微微的哭腔叫吼着。

"你们看到了没有？他是我的人，他是我的！" 在三哥哥的大声宣告中，还夹杂着皇后刺耳的尖叫与怒骂，一切都乱糟糟的，不堪入目

，不堪入耳！

已经忘了，他们来，是要阻止三哥哥的疯狂的。一切都太混乱，一切都太让人震惊，以至于他们不知从何插手。秀并不是意外于哥哥们

那样的关系，因为那在兄弟当中，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他只是一时间不能接受，三哥哥居然会做到那样激烈地步。

最后，是二哥哥来了。二哥哥原是不在他自己的园子里的，而是去了祖庙那里念经，这才来得迟了。来得迟了，也总比没个可以管事的

人来要好许多，若是二哥哥没来，恐怕那天的事情还不知该如何收场才是。

还没换掉一身白色祭袍的二哥哥，拖着一地的白绫，走得并不轻松，本就寒着一张脸。待他走进殿内，看到那情形后，二哥哥平素再好

的修养，此刻也是忍无可忍了。挥开了纠缠一身的白绫和衣摆，二哥哥直走上前，很是利索的就给了三哥哥一个耳光。

三哥哥目光凶狠地瞪向了二哥哥，厉声咆哮！"连娇也管不了我，你一样没资格......"二哥哥眯起了眼睛，眼神一时间也变的锐利起来

。似乎知道无法理智地和一个已然疯狂了的人进行勾通，二哥哥也没等三哥哥将话吼干净，飞快的出手点了三哥哥的穴道，立马就让整

个大殿安静了下来。

"来人啊！给我把三皇子绑了！"二哥哥声音淡淡凉凉的一如平常，没有什么大的起伏，可眼睛却是睁得锐利有神！总是一副不爱理睬，

事不关己，满不在乎的二哥哥，从来都喜欢半瞌着一双眼睛，让人看着有些睡意朦胧的样子。二哥哥用这么清晰的眼神看人是从来没有

的，看来这一次，二哥哥是真生气了。

"你敢？"三哥哥从震惊中回神，更显暴怒起来。听见了二哥哥的命令，一旁的人也全都傻了，根本都动不了手。

"你给我不敢的理由？"二哥哥环手抱胸，居高临下地冷冷睨着三哥哥，果然好气势。这当今世上，敢这么对三哥哥的人恐怕绝无仅有了

。见二哥哥手脚干净利索，把事情解决得干脆，连皇后都不禁摄于他的威严，一时间连哭都给忘了。

"把我的穴道解开！"如果三哥哥手脚自由，要扑上去与二哥哥扭打在一块是完全可能的，偏他让二哥哥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于是气急

败坏起来。

"我本不想管教你，因为你也不用我来管教。这宫里的活法，你比我懂，也做得比谁都好。可是今天，你坏了兄弟间的规矩，我不能饶

你！"二哥哥道！

"哥哥要你明白，懂得点穴的，不止你一个。会被你点着穴的，并不代表真是不如你。"二哥哥说着，暗示般朝四哥哥看了一眼。心知真

要那些护卫绑了三哥哥毕竟是为难了，二哥哥扯下了身上的长绫，竟自己动手将三哥哥绑了起来。绑好了三哥哥，二哥哥一把将他从大

哥身上拉了起来，然后扛在了肩上，一只手拖着衣摆离开了。

二哥哥一走，大哥的侍从才终于敢于动作，去将他们的主子从地上扶了起来。大哥并没有受伤，只是似乎有些刺激过度的失神。秀也回

过了神，呼喊着跑到了四哥哥身边，给他四哥哥解开了穴道。在解开的瞬间，四哥哥双手颤抖着揪紧了头发，暴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尖

叫后，竟喷出一道血剑，昏厥了过去......

那一次的事情，确实给了所有人太大的刺激。大哥回神后，也不言语，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园子里，再不见出门，任谁说要探望也是不见

。四哥哥是反应尤其剧烈的那一个，之前受的伤还未好，却又加上气血攻心，哪里还承受得住？那天后，竟发起烧来，足足昏睡了三天

才渐渐转醒，秀和子美去探望过几次，四哥哥也都时常在昏睡中，说不得话。

话说三哥哥让二哥哥强行扛走后，也是一直没消息。见识了二哥哥比三哥哥还要摄人的威仪，连皇后也没敢差人往二哥哥房里问句话。

宫廷，于是安静了下来，可是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安静，又能维持多久......

后来知道，三哥哥是让二哥哥绑到了祭坛去了。祭坛是二哥哥的地界，平日里想进出念经求神什么的是没问题，可二哥哥真想做的话，

困个人在祭坛不让出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二哥哥平日里打交道的尽是些神啊鬼的，与他们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说他

像是神仙还更贴切些。二哥哥何其大的本事，再凶恶的鬼都能封印了，还怕封不住个人么？

在父皇从宝仪皇家庄园休养回到宫里之前，三哥哥就像是个受困的恶鬼，让二哥哥又是神符又是下咒的给封印在了祭坛。说是为了给三

哥哥个教训，二哥哥连祭坛的大门都是招了五鬼来看守。皇后最终是没忍住，差了人来探问，二哥哥也没理睬，反扔了句话：" 这是我

们兄弟间事情，不许外人过问！"完全没顾忌着该给皇后一个面子。而看二哥哥这般傲慢又强硬的态度，皇后愣是没敢再多问。

二哥哥通晓阴阳，擅使巫术，是这宫廷里头除了父皇和三哥哥外，第三个不能招惹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是连三哥哥也不大愿意招惹的

一号人物。虽说二哥哥不过问政事，不入朝堂，也不掌管政权，这宫里有很多事情是他管不动的。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只有二哥哥不想

做的，就没有他不敢做的。这不，看着那些青面獠牙的鬼怪，秀连靠前探视安慰一下他三哥哥的胆子都没有。整个祭坛一时间变得有些

阴深恐怖，一切仿佛都是乌烟瘴气的，看来二哥哥发起真火来，还真是天下无敌，什么都敢做的，完全没担心事后三哥哥会狭私报

复......

父皇是事情发生七天后才回到宫里的，而二哥哥竟也狠心将三哥哥关在祭坛整整七天，也不知道二哥哥有没有给三哥哥饭吃？就算是皇

后求了情也没见得二哥哥松口放人，非等到了父皇回来才终于说要将此事交由父皇决断。再次见到三哥哥的人是三哥哥给从祭坛里放出

来时，秀偷偷跑去祭坛远远地看，只见三哥哥明显的瘦了，两只眼睛里都是血丝，红彤彤的，看来是没吃好也没睡好。出了祭坛，三哥

哥看了看二哥哥，人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没敢再乱来。也没说话，乖乖的跟在二哥哥身后去了父皇那请罪。

父皇平时就不大管教着他们，他们的很多事情父皇都是抱持着一种放任的态度。可是这一次的事情，毕竟是闹大了。虽说兄弟相奸这样

的事情在他们大乐皇朝的皇宫里，已经是成了诅咒一般必然的规律，可是历朝历代以来，对于此类事情都是采取了一种默许，却不公开

的态度。而三哥哥却将这样的事情闹上了台面来，毕竟有损皇家体面，不甚光彩，若不加阻止惩治就未免难掩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