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大红的衣裳,黑发飘扬的少年,像是下一刻就会随风而逝。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捉住,可是在他诧异的目光中,颓然松手。
他不知道想捉住些什么。
飞天曾经给过他机会,但他放开了。
他知道奔雷亲来,知道克伽虎视眈眈,知道……有的时候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那样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必顾忌。
有的时候,任性是一件极奢侈的事情,平舟从未见过谁可以真正的任性。
懵懂的少年总要成长,强烈的好奇心渐渐消失,盲目的热情也逐渐消退,最后变成一个圆滑世故麻木不仁的成/人。
飞天总要长大,他不可能永远的童真单纯。
总要长大。
……
穿一件大红的衣裳在辉月殿的正殿里,演出惊人的舞蹈,吹奏凄清伤感的曲子。
只是……看到他在奔雷的怀抱里时,心头有尖锐的刺痛,和巨大的无力感。
平舟知道自己在品尝一杯苦酒,隐忍,酸涩,茫然。
但是飞天终究还是会开怀,星华的率性,辉月的温柔……飞天还是会开怀大笑,一切终究是好转了。
变故总在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发生。
平舟走了两步,站在他的身后,午后的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还带着些许残余的雨水气息。
飞天的身体以一种防备而软弱的姿势蜷着。
「平舟?」
「嗯,怎么?」
「行云会开怀吧?」飞天的声音像是不太自信,要求一个保证:「不再纠缠于过去,以前的行云已经埋葬了,现在的行云理智也洒脱。将来,他会过得很好,是不是?」
平舟并没迟疑,他说:「一定会。」
飞天吁了口气,肩膀缩得更厉害。
像是身体深处在痛的小动物那种姿态,手脚都蜷着。
平舟伸出手去,手指在触到他肩膀之前,又慢慢停了下来。
然后他顺势掸了一下袖边,直起身子。
「再给我煮点茶喝吧。」飞天开口要求:「觉得很冷。」
天气的确是清冷的,虽然阳光明亮。但是修为到了飞天这个阶段的天人,应该不会觉得这种天气会带来不适,更何况飞天还是龙族。
平舟没有异议,重新让人汲了水来,风炉中火苗跃动着,像是红色的,不安的热情。
「其实,我配不上他。」
眼睛似乎被茶的热气蒸腾,有些迷蒙,飞天轻轻一笑:「行云敢做敢为,爱恨分明。和他在一起,我总是觉得能给他的太少,而从他那里得到的太多。」
「他对人好的时候绝不会私藏,会把能给的都拿出来。」
飞天笑了一声低下头:「要拿走的时候,也一样彻底。」
是。
行云是极少的那一种人,不因为成长而变得理智现实,仍热情依旧。或许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天人。
平舟觉得任何人,在那样的热情面前,都会有不可抵挡的感觉。
得到后再失去了像行云那样的爱人,接下去的人生要怎么样过?飞天低着头,捏着茶杯的手指头有些抖。
明明可以说些什么的,也是可以说些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来。
夕阳迅速的向西沉了下去。
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飞天回到客舍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侍从递了一封短笺,飞天低头看了看,说道:「我知道了。」
那人便躬身退了下去。
辉月的字极清丽挺拔,写得简短,只一句话。
好好谈一谈?
飞天苦笑着揉揉额角,谈些什么?
只不过,这个问题始终是要面对,不可能逃避。
但是,现在没有那么清醒的头脑去面对辉月。
行云,行云。
满脑子全是行云。
初见的他,乍逢巨变的他……阔别多年又见到他……在阳光下挥手说再见……
终于行云选择了一条他想要的道路。飞天把手捂在眼睛上,刚才当着平舟的面没有流下来的眼泪,慢慢濡湿了掌心和面颊。
现在的行云喜欢的是辉月……辉月应该会对行云好的吧?
行云热情而辉月温和,行云莽撞而辉月包容……辉月清冷,可是行云有满满的闯劲儿……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互相包容,互相弥补……
应该会是很好的生活……
脑子里还是不自觉的想起他们在雨中的拥吻,胸口那么难受。
飞天觉得胸口非常非常的窒闷,大口的吸气,用力到肺部都尖锐的痛了起来,还是觉得压抑。
明明想念了他那么久……
现在他也已经想起来,可是彼此间还是错过了。
飞天蜷起身子,缩在陌生的帝都、陌生的客舍、陌生的床上,压抑的哭泣。
只要行云选择的道路,可以让他愉悦幸福的话……
放开手,其实很简单……
心痛总会消失的,对不对?只要他活着,站在那样的阳光下微笑着。
这样一直的安慰自己,只要他是活着的,是站在阳光下微笑着的。有辉月那温和而聪慧的人照顾呵护,他一定会幸福……
那曾经在自己的臂弯中散失的光烟……失之交臂的爱情,擦肩而过的时光。
不知道该把一切痛苦归咎于谁。
辉月、平舟他们让行云复活并不是轻松易为的事情……而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去,不会有谁告诉行云那一段过往……
所以,一切都来不及,再也来不及了。飞天捂着嘴,无声的流泪。
只要他能幸福……
即使把他交给辉月,也可以吧……也可以……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两眼有些微微的泛红,好在并不严重。
上午浑浑噩噩一步也没有出门,午后倦倦欲睡,星华来拖他去看三殿人选名册,这个家伙一向粗枝大叶,发现不了旁人细微的情绪变化。
其实有时候想一想,这样粗神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漫不经心的翻那名册,眼前掠过的人名大半都是陌生的,偶然有几个听过,但印象也不深。
「唉,真是添乱……平舟要忙财帐上的事,辉月不管这些,行云又撒手跑了。好在他那殿并没有说空出来,不然一下子找出两位神殿人选还真是头痛……」
飞天怔了一下。
行云?
怎么了?
「你说行云?他……」
飞天的身体僵着,星华头也不抬接着说:「他昨天留书走了,说是出去游历,把这么一个大摊子扔给我了……其实我根本不用管这些事情的,明明我是五宫的头儿,为什么三殿还……」
说着说着,星华抬起头来,却发现屋里只剩了他一个,飞天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有事想和你说。」飞天就这么直接走进来,语气平静像是在述说今天的天气。
辉月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侍从鱼贯退走,轻快无声的步伐,最后一个出去的人回手掩起了殿门。飞天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仅仅一天,难道他和辉月之间的事情人尽皆知了么?为什么那个侍从要掩上门?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开着的长窗全部闭上?
飞天莫名的不自在。
辉月放下手中的笔,淡然从容的模样,若无其事的轻松,飞天在心里佩服他。
这种雍容气度,再活两百年他也学不来。
「吃过晚饭没有?」辉月站起身来:「平舟那里没有传膳,想必你们都是饿着肚子的。」
飞天抬起头,清晰地说了一句:「行云走了。」
辉月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他已经向我辞过行。」
「可是……」飞天的声音噎了一下:「他明明……你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走?」
辉月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他执意要走,我强留他下来做什么?」
做什么?飞天觉得嗡的一声,他清清楚楚听见了理智那根弦断裂的声音!
他以为行云只是放弃了与他的爱,只是抛开了那段过去。可是现在才知道行云那句再见根本就是告别,那一天他离开了帝都,可也没有回去天城!
行云是彻彻底底离开了。
明明以为他是和辉月……明明是那样!
可是辉月竟然可以事不关己的说得那样轻松!
行云明明是喜欢他的!他明明也是……喜欢行云!难道要说服自己前一天大雨中看到的只是幻象么?
还是那个吻其实什么也不代表?难道行云对他的一片心意,他一点儿都感受不到?
辛辛苦苦为他找来妖华袍,心心念念都是他。
可是行云那样喜欢的辉月,竟然可以说得这样云淡风轻。
在他明了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已经扑上了去揪住了辉月的领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冷淡?行云他喜欢你,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让他一个人孤单地走了!你到底……」
眼前忽然天旋地转,飞天甚至没想明白温雅文弱的辉月是怎么扭住了他的手腕,根本也不知道为什么才一眨眼,自己就被翻过了身体抵在墙上。
辉月的声音居然还是淡淡的:「行云是我的责任么?为什么我要对他的行为负责?」
飞天用力挣也挣不动,弄得自己面红耳赤。
「那你为什么要吻他?」
「你看到了?」辉月的声音说:「那不过是道别罢了。」
道别?道别用得着……那样吗?
飞天运力于臂,却就是摆脱不了辉月的钳制。
太夸张了,辉月的力量有这么强么?虽然当初就知道他是书生脸剑客心,可是一动都动不了……这种实力简直不可想像!
自己又不是软柿子,这两百年也不是白白虚度……更何况自己身上龙脉已显……
「放开!」
「你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明明那一晚之前,你还对我是毕恭毕敬……」辉月的声音温和,可是意思却大大的让飞天觉得不妙:「是不是觉得过了夜,就可以爬到我头上来?」
腰后一紧,被辉月屈膝抵住,飞天咬牙忍痛不说话。辉月话里话外的意思他都听得清楚,脸上难堪的挂不住。
虽然……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他的确忘形了。
明明之前对辉月是又敬又爱的,现在却变得又惧又恨。
「一点儿都没变……」
他声音放低,贴得更近,鼻息吹到了颈子上,飞天打个哆嗦,觉得背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从以前就一直这样,自以为是,一遇到麻烦就只会跳脚,事情总是先做后想,甚至做了也从来不回想一下是对是错……」
被按倒在地的时候,飞天清楚地听见辉月说:「忍了你一次又一次,你以为我这么好性儿的么?让你一次,就得意忘形?」
辉月撩开他的衣摆,一手紧扣着他,一手伸了下去:「你以为我是好脾气的人?」
原来以为是,现在当然不敢这么想!
飞天咬牙切齿,下一秒却惊叫出声。
第8章
身后紧闭的地方突然被入侵,干而痛。
飞天拼命的挣动,虽然这样的举动在辉月的身体底下显得徒劳,只是让两个人的身体都越来越热,飞天是因为震惊,羞辱,还有痛苦。
辉月的热则是因为情欲。
他钳住飞天,紧紧压在他的背上。
飞天自然感觉得到股间硬挺的灼热逼近,跃跃欲动的,抵着他,轻轻地磨动着,像是在模拟着占有的动作。
故事开始的时候,总是平缓而普通。
人和人在慢慢的接近、熟悉,命运的轨迹交错在了一起,而后的变故,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辉月撕开他衣服的时候,飞天眼前好像看到了旧日情景。
身体被翻转,辉月的指尖像是有火,灼痛了皮肤。
飞天愣愣的看着他的面孔,甚至忘记了挣扎。
为什么呢?
辉月?
为什么呢?
他这样不停地想,不停地问着自己,他并没发觉自己也问出了声:「为什么?辉月?」
「因为……」辉月抵在那闭合的入口,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要做什么,没人可以阻止!」
痛!
尖锐剧烈的疼痛,像是身体被钉入了楔子,硬生生的破开血肉,飞天听到了清晰的,自己被撕开的声音,还有血流出身体的声响。
辉月的进入因为涌出的热红,而变得有些拖泥带水般的黏腻。
一瞬间飞天甚至有些错觉。
那紧紧嵌在体内的,灼热的让他痛苦的存在,甚至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每个呼吸,每个痛苦的战栗,都感觉到辉月的存在。
那灼热的欲望上,有着滚烫有力的脉动。
清晰的听到了辉月的脉搏跳动。
屋里熏的香味,掩不住血 腥的味道。
飞天觉得眼前发黑,腿被用力的打开,像是要撑到极限。很想失去意识,但是这样的痛苦不足以夺走他的清醒。
行云说过,辉月,好才华。
星华说,辉月,真是好气度,不愧于他的出身高贵。
所有的人都在说着辉月的好,飞天躺在辉月寝宫的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像他们那样,用一句话,说出他心中的辉月。
眼前银星乱舞,似真似幻。
看到了辉月的面庞,甚至一点点激情中的沉迷都没有。
辉月眼神很清醒,表情也是沉静的。
只是喘息微微乱了一些。
黑色的像缎子似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波动,微光浮生,像是一帘旧梦。
飞天不知道那些旧梦中有着什么。
辉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呢?一直微笑着,眼睛里煦阳暖暖的辉月,何时变成了幽晦的月光?
痛得咬住嘴唇,辉月却撬开他的唇,把指填进了他的牙关。
已经没法克制,本能的咬住了那微冷的手指。
濡湿的身体,潮热的呼吸。
淡淡的铁锈味道在嘴里蔓延。
飞天睁大了眼睛,身体痉挛起来,腿被弯折,辉月像是打破了所有的桎梏,没有一点点顾忌。
这一瞬间飞天居然可以想到很久之前。
辉月请他喝茶。茶很香,淡淡的薄荷味道。
喝了那茶之后,他就陷入了迷离的梦境。
他看到辉月抱着他无所适从的哭泣。听到一个威严阴冷的声音说,如果实在狠不下心,那么现在杀掉了也是省事的办法。
辉月说不。
他说,不。
飞天的颈子向后仰着,身体弯曲绷紧,像一把拉满的弓。
辉月驾驭着他,操纵着他,挑逗着他,也紧紧的包容着他。
飞天看到眼前的一切都错乱了。
寝殿穹顶上有繁复的花纹纠结,看不出首尾纹理。
手指在冰凉的地面上屈伸,那坚硬光滑的地上被他划出了条条细痕。
这一刻飞天突然想到沧海桑田。
想到人事全非的一切。行云,辉月,奔雷,平舟,星华,小空……
「痛吗?」
辉月轻吻着他汗湿苍白的面颊,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下唇上有个鲜明的牙印,微微渗血。
辉月舔去那红痕,轻声呢喃:「痛吗?痛不痛?痛的话,就记住我。记清楚,别忘记。」
在痛极的时候,紧紧咬住辉月的手指。
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光亮。
还有……辉月的存在。
辉月的热液释放在飞天的身体深处,从他身体中退出来,紧紧的拥抱着他。两具既热也冷的身体紧紧相贴,飞天闭着眼睛慢慢吸气,身体像是破败的布偶一样平瘫在地上。
辉月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将飞天抱了起来。
温热的泉水包裹住身体,飞天哆嗦了一下,身子蜷了起来。
辉月撑住他的上身,手探下去为他清理身体。
飞天凝聚起力气,用力推了他一把,扶着泉池的石壁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