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 上——丛溪

陈芳雯却以为终于破开了老大的心结，得意的挤了挤眼，笑着拍上欧悦肩膀，“不管如何，虽然他总是冷冷淡淡的，说出火星话，做出冥王星行为，可还算是不错的一个人，那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是吧！”
“雯雯，别人的私事我管不着，可是至少我还能选择该如何对待别人吧，也许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没法选择，可是我还是认为当一个人真的不愿意的时候，谁也勉强不了”，一长段的话，欧悦说的无比认真。
陈芳雯被他突然的严肃吓了一条，急忙站起来跳开，“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先走了……考试成功啊……”
扭头往外跑的陈芳雯想，老大一定是在林大美女那里受了气。
看着陈芳雯往外跑的欧悦想，现在的女生也太开放了，那样的事都能接受。
哎——
其实，两人想的，就不是一件事。
研究生考试终于考完了，C大也放寒假了，欧悦是孤儿，一直是在学校过的春节，于是他这个不走的人，便一批一批的去送回家的同学。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次的送别，火车站的月台上没有离别之伤，更多的却是欢叫吵闹，还有不停的叮嘱，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带那个什么什么特产。
终于，把走的最晚的林灵也送走了，欧悦并没有回学校，反正回去也是空荡荡，于是塞了耳机听歌，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
中午饿了，就坐到公园里啃面包。
天太冷，喷泉的水全都结成了冰，凝固的冰柱伫立在池中央，别有一番冰冻的美丽。
欧悦坐在水池的这边吃东西，却听到水池那边有谁在争吵，吵的太大声，忍不住好奇扭过头去看。
是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一个中年。
中年女人衣着华贵，打扮高雅。年轻女生头发齐肩，刘海也是整整齐齐的，一张脸精致的像是日本SD娃娃。
女人微怒，“未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你的长辈。”
女孩冷哼，“长辈？自从你为了钱把忍送到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我就从来没把你当长辈看了。”
女人怯怯，“你知道，我也是为了小忍好！”
女孩嘲讽，“哼，你会为了他好？你还不是为了钱？怎么样，这些年没少从儿子那里弄到钱吧？”
女人言语闪烁，“反正小忍现在过得很好。”
女孩冷笑，“你认为他那样叫好吗？”
女人瞪眼，“未知，不管怎么样，这是我们母子的事，不用你管。”
女孩皱眉，“哼，你的事我管不着，不过忍的事，我一定管到底。”
女人惊愕，“你想怎么样？”
女孩冷漠的笑，“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忍离开的。”
女人哈哈大笑，“要是小忍真的愿意离开，就不会等到三年后了。”
女孩挑眉，“那我们就等着瞧。”
女人笑的意味深长，“未知，我劝你还是死心吧，小忍不会喜欢你的。”
女孩恼怒，“你……你……”
欧悦手中的面包跌落到了地上，洁白的雪花落到面包上，竟然能看出无数个黑色的小点藏在那些洁白之中。
那个女人，他认得，曾经在KFC中，略微低声下气的对一个漂亮的过分的少年说，“小忍，你不要生气……”，“小忍，你最近好吗？妈妈想你了……”，“小忍，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一定要吃啊……”
有一瞬间，欧悦似乎觉得刚才听到的那些都是幻听。
怎么会那么巧。
一个城市有多大？城市中有多少条路？路上走着多少人？
他并没有事先定好要去什么地方，也没有具体想过中午要吃什么，在什么地方吃，只是饿了，随意的买了个面包，随意的走进一座公园，随意的坐到结冰的喷水池边。
然后就听到了一场对话。
而这场对话中的那个人，他认识。
难道真的这么巧？
细碎而柔软的头发，细致到几乎看不到毛孔的皮肤，大大的如同水晶一样发出淡淡光芒的清澈双眼，长长的略微卷翘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如果角度对了，还能看到鼻尖似乎也微微上翘着，淡粉色的双唇，完美的轮廓，总是穿着价格不菲的衣服，小小年纪就开着蓝色宝马在街上飞驰，或许现在已经换成了红色，对人对事无比冷漠，讨厌别人的触碰，从不拐弯抹角的说话，哪怕会伤了人，明明有胃病却仍然喝酒喝到烂醉如泥，爱吃巧克力到令人咋舌，弹琴不看曲谱，日语出乎意料的流利，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到心理医生那里报到，似乎拥有着令人羡慕的一切，却连早就被同龄人玩腻了的游戏都不知道，陷入梦魇会偷偷哭泣，当被厌恶时又会默默离开……
那个，他认识的端木忍，真的是刚才那场谈话里的人吗？
——我没有让他离职，但这并不代表有人要对他做什么，哪怕这个惩罚过度，我就要同情他！
——谁也阻止不了！
——如果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曾经的话语，不停的在脑中回响……
欧悦突然站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拨电话，“喂，学长，能告诉我小忍住在哪里吗？”
其实，仅从那样的一段对话，并不能确切的得知什么，可他还是跑，疯狂的跑，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奇怪时，已经站在了端木忍家的门口。
这种高级公寓，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陌生人只有报出屋主姓名并得到同意才能进入。
电梯直接入户，当“叮”的一声响起，欧悦走出电梯的时候，端木忍已经打开了房门抱着双臂倚在门边。
方格子的棉质睡衣，从端木忍迷蒙的双眼和明显慢半拍的动作，欧悦知道他刚才在睡觉。
一见到他，端木忍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屋。
欧悦跟着进去，关好房门，再转身，端木忍已经把整个身子窝进了松软的被窝里。
一个巨大的空间，只是简单的隔出了厨房、浴室和卫生间，高级电器充斥了整个房间，几座颜色鲜亮的沙发散落其间，然后就是一些简洁的摆设，床头一整面墙的位置是大大的落地玻璃窗，最特别的是整个房间铺着米白色的长毛地毯。
欧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是不小心弄脏了，该是很难清洁的吧！
欧悦走到床边，看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没有完全合上，硬盘灯还在不停的忽闪，于是拿起来关了机轻轻放到床头小桌上。
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人蒙头大睡。
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道歉、安慰还是怜悯，这些都是他不需要的吧。
那么骄傲而安静的漂亮少年，单纯到棱角分明不怕伤了人，如同夜空中那颗不是耀眼却是一旦注目就无法移开目光的星。
这样的人，是什么都不需要的吧，又或者说，他想要的，谁也给不起。
然而，人又总是这样，明知不可为了，却执拗的说，也许能呢。总想着也许别人做不到的，自己能做到呢，总以为只要努力付出了一定有结果。
但其实许多人都忘了努力付出这个前提。
可是，也许，也会有人没有忘记呢。
第十二章
欧悦安静的等着，后来实在受不了无聊，重新打开端木忍的笔记本电脑上网。
刚登陆上QQ，就弹出陈芳雯的的信息。
［雯雯］：老大，你居然在啊，真不可思议！
［悦］：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我上个QQ你至于这么惊讶吗？
［雯雯］：呵呵，不是，而是没想到我一登陆就看到了你！
［悦］：到家了？路上顺利？
［雯雯］：还好，还好，本来就很近，打个盹就到了。
（欧悦突然想起陈芳雯跟他说过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话。）
［悦］：你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雯雯］：话？什么话？哪一天？
［悦］：就是……小忍……
［雯雯］：喔——老大，你旁边没人吧？
［悦］：干什么？（欧悦看了一眼熟睡的端木忍，整个头都埋到了被窝中，只剩下头顶几缕发丝在被子外面调皮的卷曲着）没人！
［雯雯］：还好你想通了，那本来就是他的私事啊，你生个什么气？
［悦］：？？我生气？
［雯雯］：不然怎样，脸臭成那样，针对的那么明显，你不生气玩高深呢？
［悦］：真的……那么明显？
［雯雯］：！！！
［悦］：你……是怎么知道的？
［雯雯］：猜的，：－P
［悦］：这种事能乱猜？（欧悦打跌）
［雯雯］：不然怎样，难道我还去问他，再说那么一切那么明显，想想就知道了啊？
［悦］：喔！（想想就知道？雯雯的想象力果然丰富）
［雯雯］：老大，怎么突然关心这事？
［悦］：……因为明白了你那天的话！
［雯雯］：喔，还以为有什么新闻呢，你反应也太迟钝了。
［悦］：＝＝！（过了很久）雯雯，你说小忍是个不错的人吧？！？！
［雯雯］：老大，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
［悦］：？？
［雯雯］：喝酒醉撞车那天，其实是小忍为了保护希明才撞的那么惨！
［悦］：哈？怎么回事？
［雯雯］：那天希明不是喝的很醉么？我们把他塞进小忍的车里，谁都忘了给他系安全带，后来出事的时候，小忍丢开方向盘抱住了希明，然后就壮烈了，头破血流。
［悦］：你怎么知道？希明说的？
［雯雯］：是啊，那天你留在医院照顾小忍，希明拉着我们去看了那辆车，老大，你是没看到，驾驶座的安全带都扯断了，前窗玻璃碎了满车，到处都是血，不过，还好，没伤了他那张脸，真好，真好，星星眼！
［悦］：翻白眼！
（然后沉默）
过了很久。
［悦］：你怎么看？
［雯雯］：什么怎么看？
［悦］：小忍的事？
［雯雯］：老大，你没事吧，纠结什么呢？我知道你认为人什么都能选，可是人能选爹选妈吗？那样出生又不是他能选的？
［悦］：出生？你还知道他家里的事？
［雯雯］：老大，你考研考傻了吧？怎么觉得跟你有代沟了。不跟你说了，我妈叫我吃饭了，886！
“你在做什么？”柔软而慵懒的声音。
欧悦慌忙合上电脑屏幕，一转身就看到端木忍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揉眼睛，一条腿蜷在床上，一条腿搭在床沿，掀开的被窝里居然还有几块包装完整的巧克力。
端木忍见欧悦不说话，也不再问，径直走进了浴室，再出来，身上的睡衣变成了浴袍。
打开冰箱，几乎整个人趴进去，翻来翻去，把巧克力弄了一地，终于找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仰头就喝，却被一只手阻止了。
“喝冰水对你的胃不好”，欧悦笑的无比温柔。
端木忍表情奇怪的看着他，大概是渴的太厉害了，用力拽了一下矿泉水瓶，欧悦笑的更加温柔，手却一点不松开。
端木忍连眉都皱起来了，眼中闪过怒气。
欧悦继续扮温柔，眼神似水。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几分钟，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是欧悦的。
他接电话也不忘紧盯矿泉水瓶，端木忍突然轻笑了一下，放开手坐到地毯上，剥了巧克力就往嘴里塞。
“嗯……我在这里……他刚睡醒……要他接电话吗……喔……好的……”
欧悦挂了电话，刚想说什么，端木忍站起来拉开了一道小门，欧悦余光看过去，里面整整齐齐一屋子的衣物。
“我们出去吧！”端木忍已经开始换衣服。
欧悦急忙转过身去，“可是，学长说一会来找你。”
“我不想见他”，端木忍正套裤子，一个没站稳，摔到地毯上，闷哼一声。
欧悦急忙跑上前扶他，手碰上了光洁的身体，眼看到了不该看的地方，脸立刻烧的通红，手忙脚乱随手扯了一件衣服盖到端木忍身上，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跑了出去。
跑出来了，欧悦的脑子仍是乱糟糟的，闪过一些有的没的画面，二十一岁的男生要说什么都不懂是不可能的，即使以同性的角度来看，端木忍的身材也好的有点过分了，而皮肤上那种微凉的触感，竟然有想将他温暖的冲动。
脑中不断冒出奇怪的念头，让欧悦有想撞墙的冲动，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不过他当然不会真撞，只是虚晃着动作，甩掉脑中怪想。
终于等到平息了涌动的心潮，一抬头却看到端木忍倚在门边好笑的看着他。
“呃……呃……”一向能说会道的C大学生会主席，大舌头了。
该怎么说？该说什么？真是倒霉啊，偶尔另类一下，就被他看到了。
端木忍倒没有询问的意思，关上门，去按电梯，“走吧，毓哥的速度可是很快的，再不走来不及了。”
欧悦点头，跟着走进电梯，表情无比郁闷，心情无比沉重。
睡醒了就要吃，这是端木忍的生活规律，问欧悦意见，欧悦说随便，于是端木忍将车开到了一家日式饭店前。
这是一家日式风味很浓的饭店，身着和服的服务生领着两人进了一间屋子，推开门的一瞬间，欧悦还真的以为到了日本。
木地板，木墙，木桌，似乎能闻到淡淡的木头清香。
房间角落隔出一小块地方，搭起精致的木制渠道，清水汩汩循环流动。
房间中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方桌，桌子四周摆放着软垫。服务生打开地暖开关后，屋子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因为墙壁都是双层结构，关上门之后几乎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直到开始点餐了，端木忍脸上仍是挂着那种看到欧悦奇怪动作时的笑，搞得欧悦更郁闷了，完全没有心思去听他都点了些什么。
等他闻到一股芳香清淡的味道抬起头时，端木忍已经喝下了不少的清酒。
“你的胃……”，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端木忍眼中露出了厌恶。
“你来找我有事么？”端木忍往面前的小碟子里放了很多的芥末，然后夹起一片生鱼片在芥末里滚了一圈放到口中。
“啊……”，欧悦愣了愣，突然想到卫萧毓的话，“学长说你很久没去他那里了。”
这样说不算撒谎吧，虽然因果关系有点颠倒。
“怎么，你还负责帮毓哥看病人？”端木忍淡淡的说，又喝了不少酒。
欧悦皱了皱眉，“学长是为你好。”
听了这句话，端木忍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不说话。
可欧悦却觉得他那个笑，苦涩的让心莫名其妙的就微微发疼了。
他究竟是怎么了，学长对他那么好，那么宠溺，是不是也知道那件事，又或者是……
心存愧疚四个字，欧悦怎么也不愿意想起，可是却那么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对于学长，他不敢说十分了解，可是学长对端木忍过分小心的呵护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想学长对端木忍的宠溺和希明说过的话，欧悦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低着头不停吃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往嘴里塞，直到吃完都没再抬起过头。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顿饭吃的特别快。
中间卫萧毓来过电话，欧悦不知道该不该接，端木忍把手机拿过去，挂了之后干脆关了机。
吃过饭之后，端木忍开着车在外面转了几圈，直到估计卫萧毓已经走了，才回了家。
回到家后，端木忍就玩游戏，欧悦看电视，不停按动遥控器换台，却看不进去。
端木忍偶尔看看他，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白，怎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