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第五卷 日出 下——燕回

作者:燕回  录入:03-04

瞬间,屋内陷入了一片极度的沉默,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没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轻轻一笑,道,“味道很好,不过要破冰撒网,却有些劳民伤财了。”

这时我僵硬的身体才渐渐缓过劲儿来,我勉强一笑,干涩地道,“是,我让他们以后不要送了。”

一旁的锦帆仿佛要说什么,被晴霞拽了拽,竟然憋了回去。只是此时的我已无暇顾及,只觉心中窒闷欲死,伸手拿过酒杯,一仰头就喝了个干干净净。紧接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刚要放下酒壶,看到一旁谢曦杯中的酒只剩了一半,便要给他斟上,却被他挡住。我一愣神间,他已拿起酒杯,抬起手,不紧不慢却又一刻不停地喝了下去,最后,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我呆了一下,这才擎壶为他蓄满了酒。

然后,我和他,都不再说话。我只静静夹菜,静静喝酒,一杯,又一杯。辛辣的液体顺着喉间流入胃中,火辣辣的热气,似乎把胸中那股窒闷蒸散了些,心口也被渐渐烫热,只是体内却有一股火,慢慢腾了起来,仿佛是愤怒,仿佛是委屈,烤得人焦躁难安,却不知怒的是谁,委屈的又是什么……而他,虽然晴霞又为他拿来了一副新箸,他却再未用过,只侧头看着窗口渐渐褪去的日影默默出神,偶尔想起什么似地,举杯噙上一口酒。晴霞大概看到他心情不好,拉着锦帆,体贴地没去打扰他,也是未发一言。

就在安静之中,窗外红日终于沉没,暮色笼罩了大地,此时的我也已半醉,身上烦热,可我仍是贪婪地不愿移开视线,并用记忆,将那张美丽的脸庞一一补全……笔挺的鼻梁,线条优美,长长的睫毛下是明澈宁定的眸子,点漆一般,丰泽的双唇,红艳莹润,衬着白皙肌肤,格外优美,特别是在那唇角微微扬起之时:犹自记得,他每每展颜一笑,便如春风拂面,暖彻人心。想到这里,心中顿时一痛,手上一抖,一杯酒已撒出了一半。

就在这时,忽然我眼前一亮,原来是晴霞点亮了不远处的宫灯。桔色暖光顿时驱走了刚刚的昏暗与朦胧,驱走了我脑中的几分浑噩,但同时驱走了所有勇气。我几乎是有些慌张地霍然转开眼,掩饰地把手中酒杯放到桌上,拿袖口擦拭身上的酒渍,随口道,“真是,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搞了一身,真是,真是……”

锦帆哼了一声,接道,“喝多了就赶紧回去睡觉,在这儿耗着干什么?”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一笑道,“急什么,现在还早吧?你们难道都是这么早睡的?”

哪知这次锦帆还没说话,一旁的晴霞却冷笑一声道,“我们不比陛下,贵人事多,我们整天无所事事,自然睡得早。”

我呆了一下,然后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却哪里接得上口?他们现在形同幽禁,不要说出宫活动,即使只想在后园逛逛,也须报给当值的侍卫长知道,还要带上人,才能离开酹月宫,而外面的消息更是半点不通,彻底与世隔绝,平日定是闷得很了……怔了片刻,我终于笑道,“总在宫里呆着,是挺闷的……对了,开春儿后我要北幸祭祖,一起去吧!浚稽山大着呢,要玩起来,几个月也玩不完,春天林子里都是花,漂亮得紧呢!……原来跟你们说过的,还记不记得?对了,那时说是秋天的风景,不过……”

“够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曦却霍然起身,厉声打断了我。

我吓了一跳,立时住口,呆呆看向他,然后,下一刻,我才想起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浚稽山,我的确提过,是在我诱他与我私奔的时候……我木然坐在那里,半响,终于苦笑了一下,原来我和他所有过往,一切甜蜜,都已成了无法碰触的伤口,夫复何言?……

慢慢抬起头,只见他面色阴沉,脸颊却是绯红,不知是因为也喝多了些,还是因为一时间心神激荡。他的手指紧紧抓在桌边,用力到关节都有些发白。只见他急促地喘息了半响,才慢慢平复下来,手指慢慢放开,终于,他无力地跌坐到到椅中,轻声道,“对不起,陛下,草民喝多了,请陛下恕草民失礼之罪!”

我再也呆不下去,晃晃悠悠站起身,惨然一笑道,“好了,好了,我这就走,这就走……我不该来烦你的,别想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以后有什么事,有什么要求,尽管与我说,我总会尽力,我……”

这时锦帆却骤然打断了我,怒道,“够了!收起你的虚情假意!恶心!”

“虚情假意?”我身体猛然一僵,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刺耳的一句话斩断,积郁了很久的火焰轰然爆发,瞬时变成了烈焰,焚尽所有理智。我猛地一挥手,顿时桌上的碗碟被扫落一片,碎了一地。这时我才缓缓转过头,紧紧盯着锦帆,一字字道,“虚情假意?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受够了!你凭什么把一切都怪罪在我的头上?虚情假意?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连退位诏都写好了!我他妈蠢得竟真想抛下一切跟你们走!”说到这里我猛然顿了一下,不再理一脸震惊、哑口无言的锦帆,慢慢转向谢曦,望着他瞬间苍白如纸的面庞,僵硬的表情,极轻极轻道,“那时,只要你一句话……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从头到尾就只是敷衍我,哄着我……”这时,再也忍耐不住,眼中酸涩难耐,终于,泪水缓缓而下。

他的表情已在泪光之中模糊了,我早忘了擦拭脸上的泪水,只是拼命睁大眼睛,死死瞪视着他,耳中嗡嗡隆隆,脑中轰轰作响,迷乱之中,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跟我走?就为了你那个什么狗屁责任?我能放得开,为什么你放不开?为什么你不肯放开!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说爱我,说在乎我,可转眼就会为样其他东西毫不犹豫地把我扔到一边!假的!假的!你才是虚情假意!你心里只有你的复国大业!你根本不在乎我!”猛然吼出最后一句,我象把所有力量也一起吼了出来,瞬间,身上一阵虚脱,跌跌撞撞后退几步,终于坐在了地上。

在那一刻,压抑了许久了伤痛与绝望一起迸发出来,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全身又是虚弱,又是寒冷,忍不住缓缓缩起了身子,清晰地回荡在寂静如坟墓一般的屋中,那样的可笑,可耻……

随着泪水不停地流淌,酒意也随之慢慢流淌了出来。我僵硬地坐在地上,半响,一动不动,这时,忽听一个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接近了我,很慢很慢,我却瞬间紧张了起来,身体不由又缩了缩。听到脚步声顿止,我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失落,狠狠咬了咬唇,终于慢慢抬起了头。

就在咫尺之外,他静静而立,跳动的烛光中,他的脸明暗不定,看不清表情,也看不清眼神。

我放弃似地低下了头,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是我无理取闹……我知道,你做的对。其实,我也一样……我可以跟你走,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可是我再不孝,也不能把祖宗的基业,慕容氏的江山,拱手让人……所以,我最后的选择……也不是你……我,没权责怪你……”然后,我闭上眼,埋下头,再不开口。

而他,也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很久,很久……

198.被困

那日之后,我好一阵没去过酹月宫,实在是没脸去啊!当着锦帆晴霞的面,哭了个一塌糊涂,真是没这么丢过人啊!这回让我还怎么在他们面前端皇帝的架子?

可躲也是躲不了一辈子的,终于有一日,我再也耐不住心中深切的思念,硬起头皮,又去了一趟。

哪知出乎我意料之外,死锦帆竟没想我想象的一样,逮着机会就拿那天的事狠狠损我一顿,反而从头到尾也没说过几句刻薄话,甚至连眼神也不像之前一样,总是恶狠狠的了。晴霞眼中的恨意也减弱了很多,有时我偶一回头,经常会发现她正用估量的眼神看着我,见对上了我的视线,才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弄得我心里一个劲儿发虚。而他,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不卑不亢,温和有礼,唯一共同的就是,他也和那两人一样,自始自终对那天的事情绝口不提。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总算松了口气,于是,一切照旧……只要朝中有一点可能与他有相关的事情,我就会忙不迭地凑到他那里,赖上半天,美其名曰:请他参咨政事。不知他看没看破我的小花招,反正他从未戳破过就是了。而锦帆晴霞不知是不是终于开窍了,不再想法设法从中阻挠,冷言冷语也少了很多,甚至经常不等吩咐就走了开去,给我和他留下了一个独处的空间。对于这种改变,我虽然不明所以,不过享用起来却毫不犹豫,现在每次都是踏踏实实,心安理得在他那儿混到很晚,就差过夜了……唉,就差过夜了……

至于其他人那里也没少去骚扰,今儿这儿逛逛,明儿那儿留留,如今我可真有点如鱼得水的感觉了。而且更让我欣慰的是,数月以来那几个竟一直相安无事,顶多偶尔来一次唇枪舌战,全武行却再没上演过,真是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快乐的时光总是跑得飞快,感觉不过是一晃间,寒冬已去,到处桃红柳绿,又是一年春来到。而我也按预定计划,准备北上祭祖……大燕规矩,每年都要遣使在浚稽山祭祖,而每九年的大祭,要由皇帝亲自主持,今年正是大祭之年。礼部已准备了数月,如今一切妥当,我终于声势浩大地出发了。

当然,我信守诺言,带上了谢曦他们,还有二哥、先生、玄瑾和小纪,假公济私游山玩水的好事,自不能忘了我家诸位娘子么!至于龙某人,我犹豫一下,最后却也带上了,让他看看我大燕泱泱大国的威仪,省得再生异心,是吧?

对了,在浩浩荡荡的背上队伍中,还有一个特别的故人,岳纹。上次他为妹妹弄到解药,送回家中,终于获得了他父亲的原谅,重入宗谱。而去岁秋闱,我特为江南士子举办了一次恩科,他也参加了,而且成绩不错,二甲第三,被分配在了礼部。虽只是一个九品小官,不过这次大祭礼部所需人员太多,因此他也被派了过来……所以他在这里可与我无关啊!对他来说,这是一次学习的好机会,对我来说,在礼部一群老头子,半老头子之中能看到这么一个美人调剂一下,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当然,前提是在我看到的同时,不能让我的众位娘子看到,这稍微考验了一下我的应变能力,不过对于久经考验的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由于这次我存了借机游玩的心思,所以提早出发了半个月,时间宽裕,一路上问问乐乐,这叫一个逍遥自在,我可是好久没过过这么惬意的日子了……自左右丞相的职务被废除,所有政务都压在了我的头上,小周他们顶多起个参谋作用,所有奏章最后都要经过我的批阅才算处理完毕。一天两天还好说,日子一久,真真是要人命啊!只有此刻,小周他们才可全权处理普通政务,而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如此拖拖拉拉,足足走了半个月才到浚稽山,这时离祭祀大典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这也是我精心算好的,这边风景很美,我可以带大家玩几天再沐浴斋戒,时间刚刚好。

到达浚稽山行宫的第二日,我就带了他们几个,和十几名贴身侍卫溜出行宫,打猎去了。人多了太显眼,要让随行的那帮老古董知道,又要被唠叨了,之前我已因一路玩玩闹闹,被他们认为态度不端正,念叨了还几次了……其实,在我看来,祭祀就只是个形式,就像参佛一样,最高境界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而对祖先最大的尊敬,则是守好祖先留下的江山,祭祀之类倒在其次了。汗,话题扯远了,接着回到打猎……而且,人太多了也没必要,整个浚稽山都是禁地,在我来之后,方圆几十里都是士兵巡查,何况还有我那几位武功高强的娘子在,怕什么豺狼虎豹,杀手刺客?……

浚稽山并不是一座山峰,而是绵延数百里的山脉,行宫与祭坛都在南麓之下。这里是草原与森林交界之处,向南大片草原平缓地起伏延伸,直抵河边,向北覆盖着茂密的森林,随着地势逐渐抬升,树木渐渐稀疏,慢慢变成灌木,一片一片的草丘,不毛的荒地,最后只剩高耸的山峰,皑皑的白雪了。

其实我比较喜欢南边的草原,那里此时正开满了野花,片片深紫浅黄随风摇曳,配着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美得如同梦幻。当然,我想往那边走,还有一个理由……那边地势平坦,跑起马来可要容易得多啊!……对我这个只偶尔在皇家猎场象征性溜过几圈的人来说,在茂密的林中,崎岖不平的路上策马狂奔,实在是有点难度呢。无奈我的几位夫人想都没想,一离了行宫地界,就很有默契地纷纷纵马钻入了林中,好吧好吧,知道林子里面猎物多,要去就去吧……这时,我不由叹了口气:唉,还是先生明智啊,自己不擅长的还是尽早藏拙为是,我要也跟先生一样,早说不去,不就省得这时出丑了吗?只是虽然陪着先生在行宫读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为了维护自己在诸位娘子眼中的高大形象,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浚稽山这一带人烟稀少,都是老林子,棵棵树都是环抱粗,参天挺立。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马踩下去微微下陷,一点蹄声也听不到。踏入这里,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越往深处走,余额觉得静谧,除了偶尔一两声鸟鸣,就是一片寂静,仿佛连树叶飘落的声音也能听到。偶尔上方一阵沙沙之声,抬头一看,却是一只松鼠趴在树枝上,正好奇地看着我们。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恐怕它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我们这样的客人。看到它讨人喜欢的样子,我顿时有些愧疚。好像我带着人来大开杀戒,实在有些对不住这一片宁静和平啊。

不过那几位就没我这样的慈悲心肠了,在我和小松鼠用眼神交流的时候,只听嗖地一声轻响,然后,砰地一声大响,小松鼠吓得出溜一下没了踪影。我循声望去,只见龙某人正打马往前冲去,掠过一片树丛时,俯身抄手,不知从哪儿拎起了一只狐狸。只见狐狸左眼上插着一只雕翎,入脑甚深,位置却恰到好处,不伤皮毛。这时我早已把刚刚生出来的那点慈悲之心抛到了脑后,兴冲冲地也打马赶了过去。到得近前却发现,在狐狸的右眼上也镶着一物,却似乎是一根细细的树枝。

这时龙天翔转向了玄瑾,挑衅地一笑道,“独孤大人,暗器功夫不错么。不过,为什么好端端有弓箭却不用呢?莫非,不大会用?”

那边玄瑾微微眯起了眼睛,缓缓道,“怎么,龙兄可是又要比试一次?”

看来这话正中龙某人的下怀,只见他毫不犹豫地笑道,“不错!如何?”

玄瑾并未立刻回答,却望向了我。

旁边二哥见状扑哧一笑,低声道,“果然是出嫁从夫,好贤惠的夫人呐!”

只见他的声音虽小,又怎么瞒得过玄瑾,玄瑾立时瞟向他,扬了扬眉。

我赶紧抢先道,“好好好,你们比去吧,不用陪着我们这一堆人慢慢溜达了。晌午林子外见,我给你们做评判,然后咱们烤野味吃,好不好?”

玄瑾犹豫片刻,又看了看我身旁的谢曦,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我身后的侍卫提声道,“你们好好保护陛下,不得轻离,记住了吗?”他这句话表面上是对我身边的侍卫说的,但我知道,这也是对隐在暗处的影卫发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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