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有一年了吧。”沈骞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孟扬名看着他的背影说:“你对他留一下心,在茗香楼那天,我是先见到他,然后才注意到你的。但是武英豪对你出手的时候,他并没有
出现。武英豪似乎对‘牧云镖局’发生的一切都知道得很及时,若没有内应,他不可能做得到。”
“少主今天要小心一点。”
他去见武英豪那天,赵庆阳这样提醒过他,他当时以为他提醒小心的是父亲沈牧云,现在想来很是可疑,沈骞咬紧了下唇。
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影快速地闪进来,合上门,动手就去翻桌上的账册。翻看完一遍,他整理回原样,转身就要离去。
“果然是你。”
沈骞从书架后走了出来,赵庆阳惊愕地回过头,他明明见到他已经出了门的!看着孟扬名也跟着从书架后面踱出来,他有点明白地垂下了
头。
开始的时候,沈骞还对孟扬名的话有所怀疑,但眼前的事实不得不让他相信,他又一次被所信任的人出卖。他已经不想追问为什么,只是
疲惫地挥挥手,“你走吧。你帮过我许多,我不想为难你,只是牧云镖局不能再留你了。”
赵庆阳扬起年轻的脸看他一眼,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一咬下唇,推开门急步离去。
“你就这样放他走?”孟扬名看出沈骞的伤心。
“那日在燕云谷,危急的关头,他护着我要我先走--”沈骞的声音里透出软弱,孟扬名觉得他苦涩得快要掉下眼泪来了,“为什么总在我
那么信任一个人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
孟扬名全身一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骞心里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重新被挖开,只怕他以后都不会再对人交出真心。
“英豪”与“牧云”镖局的纷争浮上水面,武英豪下了战书,要求武斗比试,不论生死,胜者为赢。他要的是“牧云镖局”正门上悬挂的
“青州第一镖局”的牌匾。
“他是欺我镖局中没有人了。”沈牧云气得脸色发紫,若不应战,就是认输,还有何面目继续高挂这面牌匾?沈骞没有学武的天份,能有
今日自保的功夫已经很不错,沈谨年纪轻心浮气躁,更加不是武英豪的对手。
“让我去吧。”一直沉默的孟扬名插话进来。
沈牧云沉吟,“你现在是镖局的合伙人,由你出面,武英豪也无话可说--”
“不行。”沈骞脸色发白地反对,“这是我们沈家的事,爹,你让我去。我们宁愿抛洒热血,也不要仰人鼻息活着!”
沈牧云以他为骄傲地看着他。武英豪的武功,当日在“牧云镖局”已经是首屈一指,七年的时间,除非他倒退一大截,否则沈骞根本没有
任何获胜的机会。
“骞儿,你有这种志气,爹以你为傲,但是--”沈骞还想说什么,沈牧云已经挥挥手,“你让我再想想。”
孟扬名被沈牧云留了下来,虽然说再想想,但他很明白形势如何。孟扬名与他商讨了一些细节,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发现沈
骞已经在房中等候他多时。
11-决裂
“这是什么?”见孟扬名进门,沈骞转过脸来,手中扬着一张发黄的字纸,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悲愤之色。
孟扬名垂眼不语。他知道沈骞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当年“牧云镖局”招聘镖师,沈骞特地从家里带了这张告示过来给他,并且说:“孟大
哥你一定要来哦,以后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出镖--”他那时候已经答应了连暮云到衙门任职,错失了这个可以留在沈骞身边的机会。他还记
得沈骞知道之后,撅着嘴说:“当捕头当然要比当镖师好,‘牧云’是小镖局,怎留得住孟大哥这样的蛟龙?”他一脸的不高兴,孟扬名
揉着他的头,哄了好久才露出欢颜。
那时候的沈骞,简单纯真,让他爱到骨子里。
“这么多年的东西,你还保留着它干什么?为什么要抢着出战武英豪?我想不明白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看中的是这间镖局吗?处心
积虑这么久想要得到它?”
孟扬名把头别了过去,沈骞逼视着他,用绝望到心碎的眼神,“你说话啊!”
“如果我说我看中的是你,你相信吗?”孟扬名缓缓地抬起头,沈骞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我一直爱着你,那么久那么久,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我想吻你抱你,日日夜夜,那种渴望强烈得几乎把我逼疯。我离开青州,是
因为你不爱我,我有想过让时间忘掉这一切。但是四年了,我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可以默默
地看着你--”
这些话积压在心里太久,像是毒藤一样缠得他透不过气来,终于都说出来了,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他虚软无力地看着沈骞,等着他的
判决。
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左右他后半生的悲喜。
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沈骞的脸滑下,比当日伤痛欲绝的眼神更让孟扬名心痛。
“你带走彩萍,让我最痛恨的是你欺骗了我的信任,你曾经是我最在乎的人。你再次回来,我是真心原谅你的,而你,与武英豪根本就没
有区别!”
薄唇上咬出了血丝,他用力地撕着手中那张发黄的告示。
发黄的纸碎撒在空中,飘飘然的像是断翅的蝴蝶坠地,沈骞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一切都完了。孟扬名呆呆地站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唯一能听到的,是沈骞心碎一地的声音。终于亲手把这份像毒藤一样缠绕着
的爱恋送上了绝路,他解脱了,是吗?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夜色已深,孟扬名才一身疲惫地回到镖局。白天的时间,他到河边练剑去了,沈骞不想见他,他就远远地躲开。他已经答应出战武英豪,
这是他能为沈骞做的最后一件事,事情完结他就离开,或许漂泊天涯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推开房门,一室空寂,他不想点灯,疲惫地靠在床上,想到以后的几十年,或许更漫长的岁月,都是这样被寒枕冷的独自过下去,他觉得
绝望消沉。
对沈骞的爱已经无望,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从这段感情中解救出来。今后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这样的执着,是可悲还是可怜?
迷糊中已经睡去,敲门声又把他惊醒过来。孟扬名打开门,沈骞抱着两坛酒站在外面,月色照在他的俊美的脸上,神情淡淡的。没有想到
是他,孟扬名扶着门呆立当场。
“我能进去吗?”
孟扬名连忙让开了身子。沈骞似乎是刚沐浴过,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料的味道,当他擦过身前的时候,那股幽香钻入口鼻,孟扬名有一刹那
的恍惚,想到那日在媚香楼,浑身粉泽的他散发出的致命诱惑。
沈骞把酒坛子放在桌上,回过头,看到孟扬名还站在门边,淡然道:“能不能陪我喝酒?”
孟扬名合上门,走近他,“为什么突然间想喝酒?”
“你不愿意?”
孟扬名摇了摇头,“只要你开口,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只要我开口,你愿意做任何事。”沈骞低声重复了一遍,“很好,现在我要你陪我喝酒,怎样?”
孟扬名捧起酒坛,仰头鲸饮了几口,酒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伸手抹去,然后眼也不眨地看着沈骞。沈骞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柔
媚的月色透了进来,他整个人像是笼罩在薄纱之中,缥缈影绰,像是不真实的幻影。
孟扬名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他,怕一合上眼,他便会像无数次在梦中一样,羽化而去。
沈骞跃起,吊着腿坐在窗台之上,拍拍身边的位置,偏着头说:“过不过来?”
孟扬名像是木头人一样听任操纵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沈骞捧起坛子饮了一口酒,清澈的眸光直视过来,“你怎么不喝?”
此刻就算是沈骞要取他的性命,孟扬名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奉上利剑。沉默地喝了一会酒,沈骞忽然开口道:“能给我说一说你追捕逃犯
的那些事吗?”
孟扬名摇着头说:“都是些很沉闷的事情,打打杀杀,你不会爱听的。”
沈骞推了推他,“我要听,你说--”
是因为月光的缘故?还是因为喝了酒?眼前的沈骞美好得让人心都疼起来,眼睛灿若星辰,粉色的唇微微撅起......孟扬名整个人像是落
在了棉絮里,使不出一点力气。
“你有没有听过龙笑天的事?龙笑天是龙门的门主,被他的徒弟石威所杀。龙家的后人联同官府出价三千两追捕石威,那一次我追了他三
天三夜,身上中了三刀,左手几乎废了。”
沈骞伸手拉起孟扬名的衣袖,用柔滑的手指抚着他手臂上一道狰狞的伤痕,“是这里吗?”
当他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肌肤上移动的时候,孟扬名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像是被热炭烫着一样,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看到沈骞的手还停在半空,哑声道:“很丑,不要看。”
“好,我不看。”沈骞收回了手。
“还有没有?”
“有一次,在故人庄附近逃捕一名逃犯,遇到了红衣魔女谢红莲......”
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饮尽了坛中的酒,酒精发挥作用,他的头晕得厉害。沈骞的声音依然清澈,“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重重的山,重重的水。孟扬名伸手夺过他的酒坛,“这酒很烈,你不会就不要喝,明早头会疼的。
”
仰头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12-欲情
寂夜如风,月光盈盈似水,身边的人像是青莲一样散发着令人迷恋的气息,孟扬名醉得心甘情愿。
“为什么不忘了我?”
沈骞清澈的眸光像是两潭幽深的水,孟扬名喃喃地说:“忘不了,忘不了,已经融在骨血里怎么忘记?”
眼里泛起了水雾,沈骞伸手抚上了棱角分明的脸。孟扬名拉住了他的手,他并没有缩回去,而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情不自禁地去吻他
的指节,借缠绵细腻的触感,去确定身边人的真实性。
“告诉我,我是在做梦吗?这真的是沈骞你吗?”
“不值得。”沈骞的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
他说的是不值得吗?没有人知道他认为有多值得。因为有他的笑容,他才从悲苦绝望的日子之中走出来,他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但他已
没有心思跟沈骞去争辩了,火焰已经燃烧起来,他全身的每一个骨骼每一寸肌肉都在喧腾着,叫嚣着,他想要他,渴望了那么久那么久。
把他拉入怀中,吻着他的脸,脸上滑下两行滚烫的液体。
“噢,沈骞,沈骞......”
他一直低唤着,轻轻的,微微的,像是守着一个极易破碎的梦。沈骞靠进他的怀中,温驯得像是小兽。白皙修长的手伸进了衣襟里,贴上
他赤裸的胸膛,缓缓地抚摸过结实的肌肉。
身体被撩起燎原大火,孟扬名彻底掉进万劫不复中无法翻身,抱着温软的身体,闻到他发间的清香,他跳下窗台,把他整个人抱到床上去
。
在床上舒展的人,像是暗夜的昙花,只盛开一瞬。孟扬名用手掩住清澈得像是月色下的清泉一样的眼睛,“不要这样看着我,这样的眼光
会让我自惭形秽--”沈骞合上眼,感到颤抖滚烫的唇瓣落在他的眼皮上,再慢慢地往下移,然后攫住了他的唇。
梦寐以求的柔软触感传来,孟扬名听到自己发出满足的叹息。大手探进薄薄的衣物中,揽上纤细柔软的腰身,摸到了光洁皮肤下覆着的薄
薄肌肉。他加大了唇上的力度,辗转吮吸着,舔咬着,吞噬着,就好像吮吸着自己的生命之源。
沈骞眼前像是有五彩斑斓的光影闪烁,头晕目眩中能感受到孟扬名用唇舌细细地勾勒他面部的轮廓。不同于被武英豪粗暴地吮吻,他的动
作轻柔得让他整颗心都颤抖起来。
同时夹杂着的还有那种熟悉的、钝钝的痛感。
他的眸子有些湿漉迷蒙一片。
“你不愿意吗?”感觉到他的僵硬,孟扬名把他抱进怀中,黑如浓墨的眼睛带着悲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不要拒绝我,不要--”
如果此刻沈骞拒绝,他一定会痛苦到死掉。欲望灼烧的痛苦和渴望纠缠在血管里,等待太过漫长,他已经没有能力承受被拒绝的折磨。
看着眼前满脸挂着泪水的男人,感受到他绝望的悲伤,沈骞唇角逸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主动地把手环上了他的颈间。
快乐像是满天的花雨,一下子飘散下来。仿佛只是一个回眸,一个转身那样短暂的时间,已经让孟扬名百转千回。重新把沈骞抱紧,那样
完完整整地把最爱的人抱入怀中的感觉,让他心里衍生出一丝几近痛楚的情愫。
大滴大滴的泪水,滴落在白皙如玉的胸前,滚烫滚烫。
沈骞紧紧地咬住下唇,把被进入时的不适与痛楚引发的一丝呻吟咽了下去。进来找孟扬名的初衷仿佛已经被忘记,他的心真真切切地痛了
起来,在这一刻,他没有办法对这个男人硬得起心肠来。
覆在他身上的孟扬名,已经完全陷进欲望的迷离之中,开始大幅度动作的律动与冲撞,那种激烈地被贯穿与顶撞的感觉,把他卷进了情欲
的浪潮之中......
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在孟扬名入睡的脸上,这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半生凄苦,尝尽了世间冷暖。沈骞收回流连的目光,轻轻地起身,
穿好衣服,然后掩门而去。孟扬名的狂热,让他几乎无法承受,他的脚步有些蹒跚。
双腿酸软,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他尽量放轻声音。
孟扬名蓦然惊醒过来,睁开眼,一室空寂。他迅速地扯过衣服披上,鞋也不穿便拉开门跑出去。
“沈骞!”
纤长的影子在花架前停了下来,缓缓地回过头,眼神平淡无波,像是隔着重重迷雾,距离好远好远。孟扬名的心一紧,一阵凉气自下而上
的升起,他喃喃地说:“沈骞......”
沈骞看着他赤脚站在青石板上,淡然道:“露水下来了,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
惊惶的眼神,让沈骞有一瞬间的不忍心,他微微别过头,不去看他脸上从云端跌落地面绝望到心死的神情。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他转身离去。
孟扬名疾走几步,从后面抱紧了他,声音支离破碎,“沈骞,不要走,不要这样对我--”
他已经开始明白,得到意味着失去,他要真真正正地失去这个人。从来没有过的惊慌笼罩了他,把他捧上云端然后又亲手把他推回地狱,
沈骞,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放开我。”沈骞的口气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狂乱之中。
“我不想欠你,打败武英豪,我们之间就一笔勾消。”
沈骞感到身后的人全身僵硬,环在腰上的手渐渐放开,他回过头,月色下棱角分明的脸没有一点血色。
用身体作交换,不愿意欠他一丝感情。这个他用尽了生平所有力气去爱的人,就这样把他的真心践踏在脚下,到了此刻,孟扬名仍然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