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爱与哀愁——未夕

作者:未夕  录入:02-23

可是在这个小天才的面前,总是象个大笨熊。

 

第二天晚上,苏惊涛刚回家,就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看,是亦轲。

背着背包,拖着一只箱子。

亦轲微微笑,“我的房子租期到了,不知道苏警官可不可以收留。”

苏惊涛欢呼一声,连人带包抱进了门,打起了圈。

 

世界上最大的幸福是什么?

是早晨起来,看见淡金色的阳光照在爱人的脸上,苏惊涛想。

就象现在。

苏惊涛细细地看着亦轲秀气的脸。

亦轲突然睁开了眼。

目光清朗,丝毫没有睡意。

“你看够了吗?”

“看不够,怎么也看不够。”

“咦。。。”亦轲皱皱眉头,做一个可爱的鬼脸。

“鸡皮疙瘩掉满床。”

“没关系,你的鸡皮疙瘩我也喜欢。”

亦轲睁大了眼睛,“苏惊涛,你的赖劲儿,真是,登——峰——造——极!”

苏惊涛笑而不答,用手轻轻地磨索着亦轲的鬓角。

“别看了,下个时段要收费了。”

“收吧收吧,都给你都给你。”绵密的吻细细碎碎地落下来,“我的工资,我的奖金,我的存款,我的股票,我的国库劵。”

亦轲把头埋进枕头,肩膀不停地抽动。

苏惊涛搬他的肩,“怎么?感动得哭了?”

把他的身子翻转来,看到的是一张春花般灿烂的笑颜。

苏惊涛太息一声,“唉,真是眉是春山聚,眼是水横波啊。”

洛亦轲伸出手指,“叭”地一声弹在苏惊涛的下巴上:

“苏大混蛋,你敢用形容女人的词来恶心我?”

“现在男女平等了,形容女人的词为什么不可以用来形容男人?你敢反对党的妇女解放政策?”

“苏惊涛!我警告你!”

“好好好!那你也用形容女人的词儿来恶心恶心我好了。”

“哦。。。你小鸟依人,你温柔体贴,你色如春花,你楚楚动人,你兰心蕙质,你秀外惠中,你弱柳扶风,你一笑百媚,你。。。呜呜呜。

苏惊涛赶紧堵住他的嘴,当然是用自己的嘴。

开玩笑,小天才哎,他说不定会背整本的成语字典。

 

苏惊涛以为他的幸福生活由此开始并会延绵不绝,直到一天,有个人在他家楼下拦住了他。

 

29

苏惊涛坐在离家不远的一家茶社的小包间里。

他看着对面的女人。

这是第一次,苏惊涛如此近如此细致地看她。

其实亦轲非常象她,尤其是清晰的一字眉,杏仁似的眼。只是她的眼角已下垂,眼光也有些混浊,鼻翼处红红的,眉目间笼罩着一股怨气,

使原本舒朗的五官皱在一处,破坏了曾有的雅致俊秀。

苏惊涛定下神来,叫一声,“伯母。”

亦轲的母亲伸手制止他,“不必这么亲热。你只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和亦轲在一起?”

苏惊涛略一沉吟,“是。”

亦轲母亲无意识地端起面前的茶杯,手却抖个不住,杯中的茶泼出来,淋淋沥沥地湿了整个手掌。

“怪不得他从不与女孩子打交道,我还以为个是生性害羞,我还为此骄傲欣慰,却不料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是你!一定是你!你引诱了他

!让他走上这条邪路!”

“不,伯母,我并没有引诱亦轲,我们只是相互吸引,我对亦轲,是认真的。”

“认真?苏警官,不要让我笑破肚皮。两个男人之间会有什么认真之说?你只是变——态!”

苏惊涛的心中抽痛,这是第二次,有人这样评价他,这样评价他视之若宝的爱情。

“伯母,这不是什么变态行为,随着时代的发展,无论是从医学上,还是从社会伦理上,人们已经能够比较宽和地看待我们这样的人了。在

许多国家,甚至国性的婚姻是被允许的。”

“我不管他人他国的事,哪怕世上的男人都变成了变态,我也不会允许我的儿子变。我的儿子,我多么优秀的儿子啊,我不会让你毁了他的

。”

苏惊涛攥紧了茶杯,杯中的水已经凉透了,“我不会毁了他的,伯母。”

不,真正差一点毁了亦轲的不是我,不是我!你可知道是谁让他痛苦多年,让他压制自己爱的能力?

你又可知谁在一旁做了帮凶?

苏惊涛压住几乎冲口而出的质问,“伯母我爱他,真的爱。”

洛式微的面容突然间无限沧桑,“爱?那是人的终身之狱,请不要,跟——我——说——爱!”

她的头低下去,一缕头发落下来,披在额前,挡住了她的表情。

她的头顶是密匝匝的花白头发。

可是,亦轲说她只有四十七岁。

苏惊涛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母亲背着父亲送来的一包又一包吃的用的穿的。

他又想起了天任的母亲,想起她说,我不反对你们了,你让我的天任回来吧。

苏惊涛庆幸自己刚才有些话没有说。

那个人已死了,就让他把一切往事都带走,带到阴曹地府,永远不要如同鬼魅般在亦轲的生活里游荡。

“伯母,请你!求你!成全我们!您会多一个儿子。”

洛式微抬起头,一张青白的面孔。

“休——想!我宁可没有儿子!”

“伯母,我不会放弃的!我对自己,对亦轲都说过,我不放弃。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阻碍,我们都不放弃!”

亦轲的母亲忽然笑了,“苏警官难道不怕身败名裂吗?”

苏惊涛看着她,看了很久,很慢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离开他!”

苏惊涛摇头。

“离——开——他!”

苏惊涛还是摇头。

“那么,我会让他离开你!”

苏惊涛说,“亦轲成年了,伯母。他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洛式微定定地盯着苏惊涛,“那让他自己跟我说,我要听他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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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母亲与苏惊涛在一起,亦轲的脸色变得刷白。

终于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母亲问:亦轲,这一切都是真的?

进门的那一刻,母亲其实就已明白,门口放着亦轲的鞋子,衣帽架上,挂着亦轲的外套,桌子上有亦轲的马克杯,墙上挂着亦轲的照片,沙

发上放着亦轲的手提电脑,甚至空气里都飘着亦轲惯用的洗发水清淡的香味。

可是母亲还是不能相信,她养了二十二年的儿子,她优秀的天才的儿子。

她以为她了如指掌其实并不的儿子。

亦轲已平静下来,说,“是。”

“你疯了,亦轲,你会毁了自己的。你还要继续念书,你还要出人头地,你还要为妈妈争光。”

“可是我更想做的事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爱?亦轲,妈妈告诉你,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最靠不住的一件事,只有妈妈的爱,妈妈的爱是真的,是你可以依赖的。”

可是你的爱让我窒息,你的爱差点儿把我推向深渊。

母亲脸上凄楚的神情,让亦轲无法把这些话说出口。

母亲走上前来,摸索着亦轲的脸,一手湿的冷汗。

“亦轲,这样是不对的,是变态的。离开他吧,啊?”

亦轲摇摇头。

“如果您认为的变态能给我带来幸福,我宁可——做个变态!”

亦轲一字一字地说。

母亲的面容逐渐扭曲,眼内是汹涌的疯狂。手指逐一从亦轲的眉眼间划过。

“你是如——此——地——让——我——失——望,你是如——此——地——辜——负——我!“

说完推开门,冲了出去。

亦轲略一愣神,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人也跟着冲了出去。

苏惊涛也跟着冲了出去。

母亲的身影飞速地往楼上奔去,快捷得不象一个中年妇女。

这幢居民楼有十五层高。

苏惊涛腿打着颤,几乎迈不动步子。

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终于,亦轲在第十二层的楼梯口抱住了他的母亲。

母亲猛烈地挣扎,无声地挣扎。

亦轲死死地抱住她,母亲的手肘狠狠地撞在他的胸口,亦轲一吃痛,松了手向后倒去。

赶上来的苏惊涛正好看到亦轲从高高的楼梯上滚下来,摔在他的脚边。

他的脑中刷地一片空白。

已有邻居闻声跑了出来。

苏惊涛慢慢地蹲下去,亦轲亦轲,他不敢碰他,你伤在哪儿了?你伤在哪儿了?

亦轲不答,人却还是清醒着的。

苏惊涛跪在他身侧,对旁边的人说:

“拜托,拜托,哪位帮我叫一下救护车,拜托你们!”

他轻轻地扶摸亦轲的头发。

“亦轲,亦轲。”

亦轲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轻轻地翕动。

苏惊涛把耳朵凑上去,听得他说,“惊涛哥,我——好...痛啊!”

苏惊涛说,我知道,我知道,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救护车马上就到了,我们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亦轲的嘴里突然涌出一股鲜血,苏惊涛颤抖着用衣袖去擦。

几乎是瞬间,衣袖就红了。

母亲站在梯梯口,如泥塑木雕一般。

远处,救护车呼啸着而来。

救护人员把亦轲抬上车的时候,他已经神智不清。

苏惊涛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亦轲,不要睡,亦轲,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不要睡!”

亦轲还是渐渐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31

洛亦轲睡了好长的一觉。

他觉得很累很累。

多好。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好象回到小时候,一个冬天的星期天早晨,天很冷,亦轲醒来时看见妈妈坐在床头,在给他打一件毛衣。

年青的妈妈,俊俏柔和的眉眼在看到他醒了之后突然变得苍老而严厉起来。

“轲轲,你该起床了,今天还有课呢。不可以睡懒觉哦。”

不,不要,妈妈,我好累,还想睡一会儿。

妈妈冲他俯下身来,轻轻地吻着他的眉眼。

干燥的嘴唇,滚烫的温度。

亦轲想,啊,妈妈是很久很久没有吻过他了呢。

正在诧异间,妈妈的声音变成了一把男声。

“轲轲,轲轲,别睡了好不好?醒醒好不好?醒醒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只有一个大傻瓜,才会这样一次一次地问他。

是苏惊涛。

亦轲想对他说,别急别急,我答应你,我不睡了。

很费力很费力地,亦轲睁开眼。

模糊中对上了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睡美人,你总算醒了,你睡了两天了。”

充满关爱的声音,水流似地缓缓渗入亦轲的耳中。

慢慢地找到焦距,亦轲看见苏惊涛满是胡茬的脸。

亦轲用力抬起手,用手背蹭蹭那张脸。

“这是谁啊?真。。。邋遢。”

苏惊涛一把抓住他的手,眼里满满是是惊恐的神色。

“轲轲,你是不是失忆了?你。。。你。。。你不认识我了吗?”

亦轲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声音低不可闻,“你以为演电视剧哪。。。真傻啊。。。苏惊涛。”

苏惊涛呵呵笑,又叹一口气,把脸埋进亦轲的手中。

麻药的效力还没有完全退去,手指上尚有微微的肿胀的感觉。

亦轲把手抽出来的时候,看见指尖上挂着两颗水珠。他轻轻握起了拳,把那两滴水收进手心。

苏惊涛摸摸亦轲软软的头发,“轲轲,闭上眼好好休息。”

亦轲疲倦地闭闭眼,又睁开,“我妈呢?她现在怎么样?”

苏惊涛神色微微变了变,“她。。。她没事。没什么事。”

亦轲拉住苏惊涛的衣袖。

“苏惊涛,是你的智商一百九还是我?告诉我,我妈她怎么了?”

苏惊涛只觉得自己口中干燥得象粘住了,很慢很慢地说:

“她,她的情绪有些问题,她现在。。。在...脑科医院。”

亦轲大睁着眼,定定地看着前方,墙上一幅大大的静字,血也似的红。

“苏惊涛,”半晌亦轲轻轻地说,“求你带我去看她。”

“不行,”苏惊涛说,“你的左腿骨折了,断了的一根肋骨伤了肺叶,而且,你还有脑震荡。轲轲,你现在不能动。”

“求你!”那么软,那么无力的声音。

苏惊涛咬着牙说,“不,不行!”

亦轲不说话了,只觉得头有千斤重,身子却是轻飘的,仿佛悬在半空,踏不着地,渐渐地又昏沉地睡去了。

醒来的第二天开始,麻药的效力完全过后,亦轲开始被无尽的疼痛勰ァ?

多半时间,他咬着嘴唇硬挺着,不声不吭。

苏惊涛只有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不断地抹去他一额一额痛出的冷汗。

亦轲会侧过头来,大大的眼睛雾气蒙蒙,哀哀地望着苏惊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惊涛去单位请假,他对李处说,有个很亲的人伤得很重,他一定得去照顾他。

李处说,“搞什么你?谁听说警察可以请这么长时间的假?我开除你!”

苏惊涛说,开除我我也要请假,您行行好,过后我玩命给您干活。

李处叹一口气,“什么屁话,给我干?我给谁干?你也不用跟我来这套,假是请不得的,就说我让你执行一个特别的任务去了,别在外面给

我说漏了嘴。”

苏惊涛说,谢谢谢谢谢谢。

全单位只有李处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他的事。

李处说走吧走吧,让你家老爷子我的老领导知道了,他怕是要把我拉出去枪毙。

 

苏惊涛日日夜夜地陪着亦轲,人一下子瘦了好多。

可是也比不过亦轲消瘦的速度和程度。

亦轲的脑震荡很严重,最直接的反映就是他头晕,任何流质吃下去,不到五分钟又悉数吐出来。

可是他还是努力往下咽。

苏惊涛知道他的心事。他一天一天给他做了吃的,一点一点喂到他嘴里,再看他一口一口吐出来。

整整一个星期。

亦轲瘦成了一幅骨架,他睡着的时候,苏惊涛常常看着他脖子上几乎透明的皮肤下青青细细的血管,看着看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一脸

两个星期之后,亦轲终于有了明显的起色。

苏惊涛向医院租了一幅拐仗,偷偷地把亦轲带了出去。

 

32

脑科医院附设的精神疾病治疗中心掩在一片深浓的松林之中,松涛阵阵,在夏末初秋更显得凉爽,亦轲只觉冷气森森,连打了两个寒颤。

苏惊涛脱下自己的薄外套,给他穿上。

两人等在病房外的时候,亦轲不住地发着抖。

 

母亲穿着蓝底白条的病号服背对着门坐在窗前。

亦轲拄着拐仗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推书 20234-02-23 :相思——绸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