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允说:“给我讲我以前的故事吧。”
云说“好”,轻柔的声音慢悠悠地为竹允讲起了以往的故事。
他说:“你的情绪鲜少为人所摆布,也可以说,你的情绪只为御一个人有所动摇……”
云对竹允说,竹御是他最重要的人,有多重要?竹允不知道,咬住嘴唇他不说话。
云问:“你想要做什么?”
云这话一出,竹允立刻从床上蹦起来,目光与云对视半晌后,竹允拿着衣带把云的四肢绑在床柱上。
竹允笑了。“我不愿意隐瞒,所以我告诉你,我要做的很简单,只是想要夺得他的一切罢了。”他,指的是竹御。
听了竹允的话,云笑,讥讽的笑,他说:“你会后悔。”
“凭什么我会后悔?他毁了我的幸福,毁了我的一切,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已经没有可以后悔的东西了!”竹允略显激动的说。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以前,竹御或许是他最重要的人,可是现在不是了。
沉默回荡在这小小的厢房内,不知过了多久,云问:“你可知我是谁?”
竹允讥讽地笑出声,冷声说:“我自然知道你是谁。”
云挑眉,问:“那么,我是谁?”
竹允眯着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愤怒的事儿一般,立刻跳起来,在云染血的胸膛上戳了两下,戳两下还不够,又轻轻地打了两拳,说:“你
不就是竹御那该死的家伙的老爹!”他带着无限恨意地说。
云轻笑出声,道:“你激动了……迁怒的行为并不好。”
竹允嗤笑,不过手倒是老实了,乖乖地重新为云包扎。
竹允轻轻说道:“你们很像,像到第一眼便能看出骨血关系,只是……你比他更深沉。”
“既然知道我们是父子,还救我?”
“我不过是为我自己找了一条后路,如果被你家孩子抓住了,你至少可以做我的筹码,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允儿,曾经你也欠我一条命。”
“我不记得了。”竹允耍无赖。
云任由竹允耍无赖,脸上有着一抹宠溺,他说:“你也只能在我身上耍耍无赖了。”
这回竹允不说话了。
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竹允其实在祈祷,如果他真的谋朝了,希望竹云可以不要干涉。毕竟,竹府的实力太大了。
不干涉就好了。
不过,如果把竹云给绑了,那里的人也不会干涉了吧?
竹允看着天花板,眼神空茫茫的。
竹允不知道,这个时候绑着云手脚的丝带轻轻地滑落在地上,他更不知道,云倾起身手抬起,为他阖上了那双眸。
云神色诡异地看着竹允,手在竹允的脸上轻轻地摩擦。
云说:“竹允,你能带给竹府多少的利益,你的利用价值又有多少……我以为,你已经没用了。”他说的很轻,越来越轻。
竹允隐隐约约听到了,回应的是一个笑容,带着微微寂寞以及无奈的苦涩的笑容。
其实,对于竹允,云并不怎么在意。
直到日前,落水宫的人因为竹允的事儿闹到了竹府。
落水宫的宫主身边有个美人,名字叫什么无人知道,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姓单,失踪了许久,忽然被宫主抓了回去。
听说,那位美人多次自落水宫逃离,均被抓了回去,接受了处罚。
人不人鬼不鬼的美人终于惹怒了宫主,这之后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处于半死状态的美人服毒自尽。
人死了没有,竹云不知道,他只知道落水宫宫主有了弱点,而那个美人的弱点是竹允。
落水宫宫主垂涎竹家的剑谱,而他自然垂涎落水宫的内功心法。
各家有各家想要的东西,而竹允变成了竹云第一个接触的目标,至于竹御的事,竹云不会管,因为没必要。
隔日一早,竹允醒来时感觉很温暖,非常温暖。
耳中听到的是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睁开眼睛,黑乎乎的,他什么都没看到。
慢慢地爬起身,在室内不算强烈的日光下,竹允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云。
竹允看了看床柱,原本绑着竹云的丝带已经不知去向,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挣脱了束缚。
竹云扇动了数下睫毛,醒来了。
竹云问:“睡的可好?”
竹允呆呆地点了点头,说:“挺好。”
“饿?”竹云又问。
竹允摸了摸肚子,又点了点头,说:“挺饿。”刚起床,脑子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然后,然后竹允听到竹云大声喊了一下仆婢,之后要了清粥小菜,没多久有人端着饭菜入了屋。
云说:“吃吧。”
竹允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拿着勺子自动出了起来。
云看着竹允吃,竹允说不好意思了,也为竹云盛一碗粥,递给竹云。
竹云从床上爬起来,接过,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东西。
竹允病了,多次的水难,以及裳生的死亡对他产生了心灵、身体上的巨大打击。
身体的动作虽然美,可却变得有些迟缓,连脑子也变得迟缓了,特别是才起来时,迷迷糊糊的几乎忘了一切,认识的人也变得不认识了。
吃了两口,竹允忽然问:“你是谁?”
竹云拿粥的碗砰然落地,眼睛眨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竹允。
竹允吓了一条,滚烫的粥撒落在床单上,慢慢地流淌,浸了竹允的腿,那种热汤的感觉,终于让竹允找回了一丝神智。
他僵硬地笑着,说:“我闹着玩儿的。”其实,有许多东西不可以闹着玩儿。
也许很早以前,就落下了病根。
竹云笑笑,不说话。
竹允前言软语的软禁了竹云,也算是趁人之危。
竹云胸前的伤口让他高烧,虽然脑子还算清醒,可身体上并没有多少力气。
竹允看竹云挣脱了丝带,便把房门锁了起来,跑去了外界制作了锁链,回来后缠绕上了竹云的四肢。
竹云说:“你这是在害我。”如果他的仇家看到了,还不是一刀劈了他,而竹允就等于间接杀害他的胸口。
竹允冷笑,说:“无所谓,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从某一方面想,竹允确实疯了。
竹云撇撇嘴,不说话。
竹允不知道,打从竹云入了这个厢房时,他便在床底下藏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要砍断锁链很简单,只是,竹云还不想走。
他看,看竹允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父子俩,心态摆的都极为邪恶,两人就是围观者,而竹允就是猴子,在两人面前演戏的猴子。
竹允笑着对竹云说:“你是我的俘虏了。”
“嗯……或许,你是我的俘虏。”竹云轻声说。
竹允眯着眼睛,以着深沉的目光看了竹云半晌,良久后,他笑,说:“或许吧。”
感觉这东西真的很奇妙,竹允能感觉的到,在竹云的面前自己就跟小丑一样。
可是他放任着自己,因为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要如何。
生活在自我欺骗中的感觉真的不够好,可是不这样,生活想更难。
难受,折磨……如果可以,竹允想把自己活着的事实所抹消掉。
竹允抬起步子,向厢房外迈去,走了几步,竹允说:“也许,报仇不过是一个奢望。”
竹云不回应。
竹允又说:“我想夺走竹御的自尊。”
“哦?怎么做?”
“我听说,我以前是他的男宠……男宠,这东西……对男人来说,真的是最大的打击。”
“所以呢?”
“哪怕是一次也好,我……”之后是什么,竹允没说下去。
他的性格本就不激烈,激烈的事儿也做不出来。
六五节
走出厢房,竹允被寒梅围堵了。
寒梅拉着竹允的手腕,问:“听说你昨儿个留了一个人在你房里?”
“嗯,留了。”竹允冷淡地说。
“谁?”寒梅皱眉。
竹允摇摇头,道:“我的事,你不要干涉……只要,看着就好。”
竹允语落,拍开寒梅的手,转首离开。
出了厢房,走入院落,竹允看到了一抹艳红的身影,那人穿着薄纱,半透明的纱让那人的锁骨展露无疑。
竹允遇到熟人了。
竹允慢慢走上去前,与罗珊玥对视。
许久未见,罗珊月要比以往消瘦了许多,苍白的面孔,微微凹了的脸颊,无血色的唇瓣。这个人,过的并不好。
竹允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罗珊玥牵动嘴角,缓缓露出一抹微笑,带着一抹不易见的快乐,软绵绵的身子就像是乏了力,倾倒在竹允的身上。
竹允连忙搂住他。
罗珊玥双手环绕在竹允的腰上,脸埋在竹允的脖颈间,说:“嗯,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竹允柔声询问。
罗珊月说:“因为我想要保护你。”
“保护我?”
“是啊,竹允是个没有被疼爱过的孩子,所以……我,至少想让你知道,被人守护的滋味。”
至少?这意思是,你也没有享受过被人守护的滋味吗?其实……我也想疼爱人的,也疼爱了,可是当自己所疼爱的人被伤害时,那种感觉太
让人心痛了。
竹允说:“我不需要被守护。”
罗珊玥微笑,没再说什么,只是缠绕在竹允腰上的手使了更多的力气。
后来,竹允发现罗珊玥病了,普普通通的风寒加上跟竹云差不多的高烧。
竹允一个头两个大,同时照顾两个病人,最后脑袋瓜子转了又转,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又去找锁匠制作了一把锁链,连同罗珊玥也一起绑
到了自己的小屋里狗窝藏娇了。
一个不大的厢房,一个不大的床,竹允硬生生地把两位病人凑合到了一起。
罗珊玥与竹云互相对视了半晌,两人相继无言。
罗珊玥问:“你绑着我做什么?”
竹允眨眼想了一下,才说:“总觉得应该要绑着你。”
“预感吗?”
竹允摇了摇头,“不是……”
竹允的日子过的不好也不坏,每个夜晚在红楼里周转,朝堂里的官员也被换的差不多,许多……都与竹允有着一层说不出、道不尽的关系。
竹允没有轻率,没有与人发生身体上最直接的关系,可……竹允的目的达到了,他便承诺,把自己所有的东西,能给的,都给他们。
这就是一种契约。
到了早上,竹允要应付两位病人。
罗珊玥的性子忽然变得很脆弱,总是会泪眼汪汪地看竹允,然后要求竹允喂饭、喂药、擦身……
几个人的生活还算融洽,除了罗珊玥看竹云的时候带着充满敌意的目光。
有的时候,罗珊玥会当着竹云的面,吻上竹允的唇,那双手甚至会从竹允的袖口钻入,抚摸着竹允的身体。
竹允不拒绝,罗珊玥更是得寸进尺,之后便不知道从哪儿出现易碎物品朝着罗珊玥飞过去,罗珊玥抱着竹允的身子轻轻一转,就躲了过去。
反看着竹云,手上拿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啃得正津津有味。
那本书没有封面,可如果竹允绕过去瞧一眼,或者好奇心再多一点儿,竹允会发现竹云握着的书是反着的,他握着书本的手指指甲也泛起了
一层白。
人与人的相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罗珊玥厌恶竹云,这种情绪已经展露的很明显。
天上鱼肚白初显,竹允撑着一具疲惫的身子,走出红楼,手上端着水盆,进入自己的阁楼,走在廊道口,向自己的房屋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竹允听到了罗珊玥的冷嘲热讽声。
他说:“你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利用允儿自我手上拿到落水宫的内功心法吧?”
“是又如何?”竹云冷声回应,又说:“你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拿到竹家的剑谱吧?”竹云反问。
竹允背抵着门柱,听着他们的交谈。
罗珊玥否认,他说:“那种东西,我不想要……我只知道,你会对允儿不利。”
“何来此说?”
“何来?”罗珊玥讥讽地笑出声,“怎样都好,至少……允儿要做的事,我不会让你插手,这段时间我会牵制住你,让他可以无后顾之忧的
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你?”竹云表示不屑。
这之后,竹允没再给里面的人说话的机会,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两人看到竹允,立刻停住了话语。
竹允轻笑,说:“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竹允拿着布巾放入水中,轻轻地洗净,为自己擦了擦脸。
竹允说:“玥,谢谢你。”
罗珊玥沉默,不说话。
竹允拿着湿了的布巾走到竹云面前,为他擦净脸,竹云握住竹允的手,竹允挑眉看他,竹云说:“你……真笨。”
竹允摇摇头,说:“我不笨,我不过是在想你能狠心到什么程度……我听说了,我们可能有血缘关系。”
“……”竹云不说话。
竹允又说:“我现在对你好,只是想让你感恩……”手上做着例行的事,喂罗珊玥吃饭……竹允就是没睡觉。
竹允去了庭院,在凉亭里冰凉的石凳上坐了一天,从早到晚。
夜晚,尚书大人对竹允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竹御在自己的凰殿,身边的侍卫、护卫等均换上了自己的人,如若要刺杀他,或者说谋朝,今儿个晚上是最好的时机。
竹允自石凳上站起,他说:“今儿个,我要入宫。”
尚书大人说“好”。
这夜,月亮偷偷卷入了云层中,闪亮亮的星子不见了踪影。
竹允跟在尚书大人身后,以着拜见皇上的名义入了宫,随后朝着金銮殿走去。
推开门,金銮殿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人……竹允慢慢步上金銮殿里最高的位置,在龙椅边的金台上看到了用着明黄色布层包围着的玉玺。
竹允把玉玺拿在手上,在尚书大人的示意下一同去了凰殿。
这里的侍卫已经被换了一层新,是尚书大人的人。
慢慢向凰殿走去,没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拦。
金碧辉煌的凰殿,踏上台阶,一步步地向前,走过偌大的厅堂,进入里面的房间,耳中便传入了从内传出的软语声。
“臣妾希望这孩子是男儿。”
“嗯。”竹御淡淡的回应声。
“臣妾希望,这孩子像您。”
“像我有什么好?”竹御不解地问。
女人嗤笑,并未回答竹御的话。
竹允慢慢地走进竹御的主殿,一张宽大的床,四周是盘龙玉柱,随着柱与柱之间有着被金黄的丝带绑起的银纱。
从银纱内可清楚地瞧见里面的场景。
一个女人坐在床上,竹御枕着那个女人的腿,两人的样子极为亲昵。
竹允出现,竹御眨了下眼,慵懒地坐起身,说:“你来了。”
竹允点点头。
竹御单手托腮,说:“我等了你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