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人间——蛋蛋鼠

知道洛音的病如何救治？这其中的疑点，无论元圣怎么想，都想不通。看来这件事不问洛音，就不会有人知道。殉天坚决不说一个字，只等

着天帝的裁决，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救他，他就死定了！
元圣坐不下去，跳了起来，他直奔守神殿。
守神殿本来就是人烟稀少，毫无人气的地方，现在没了殉天，更加冷清。元圣推开园门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异界，有一瞬间他涌上

奇怪的感觉。如果是他，真的能忍受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两百年吗？元圣自知不能，这时候他看到了洛音。洛音如平常一般拿着扫帚在打扫庭

院，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元圣更加奇怪，按理殉天是洛音的主人，洛音不该对他的事如此淡漠才对。一想起那天自己偷窥殉天沐浴而

被洛音怒打一事，元圣发现这其中还有着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关系。
殉天和洛音，一起在这里生活了两百年，但是元圣却不能说他们感情好，更不能理解这两个人之间存在过什么变化。殉天突然能够说话，而

且表露出与平常相异的冷淡，这一点，元圣不相信洛音没有感觉。洛音究竟在想什么？元圣看着那瘦小而倔强的身影，心中全部的疑惑都凝

聚了起来。
这件事的关键是洛音，他已经不再怀疑。想要救殉天，必须让洛音开口。
五
面对元圣的来访，洛音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着他的打扫。
“你不去看看殉天吗？”元圣观察着洛音，“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他就会被处斩。”
洛音的手一下子握紧了。沉默良久，他转头看着元圣。
“我去看他又不能救他，那还不如不去看。”
“你是他的侍童，没有亲情也有感情的吧。”元圣坐在亭院之中，冷笑道，“莫忘记那天我偷窥殉天的时候，还挨了你一耳光呢。”
“那是我份内的事，殉天触犯天条，他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与我有何关系？”洛音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从不知道，你原来是那么冷酷的人。”元圣支着脸颊，“你既然跟殉天没有感情，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现在他下狱了，你完全可以回

到天圣殿，何必在这里打扫？”
洛音霍地转过了身，从元圣来之后第一次面对着他，他脸色发白，嘴唇紧咬，却说不出一个字。
“洛音，只有你可以救殉天，你知道的吧？”元圣慢慢地说，洛音因为他的话，脸上的血色一丝丝地褪去，苍白得可怕。
“我为什么，要救他？”洛音话几乎是被挤出来般的冷酷。
“……你希望他死？”元圣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死了，我就自由了。”洛音的唇变得青紫，全身都在颤抖，“莹萧的仇也就报了！”
元圣不知道莹萧是谁，只是目瞪口呆地面对着他意料之外的事实。
“你可以走了，我不想再看见你！”洛音恨恨地丢下一句话，便再也不理元圣。元圣直到走出园门，都无法相信听到的现实，他回头看着洛

音，昔日熟悉的清丽善良纯真的背影，让他觉得好迷惑。
洛音恨殉天，而且是极端的仇恨，这个惊人的事实几乎错乱了元圣的思绪。
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洛音就是那第九个“妖魔”，因为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让妖魔闯入守神殿，也没有人敢胆大包天去拿那把开天的神剑。
元圣的额头冒出冷汗，他最不愿意去相信的，就是洛音对殉天的背叛。
这件事，殉天知道吗？元圣一个激灵，回转了方向，向着天牢跑去。他要亲自问殉天！如果殉天知道是洛音所为，为什么他一声不吭？难道

他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吗？

殉天靠坐在墙上已经一天一夜，他什么也没想，脑海里空空荡荡。天帝的处罚一直没有降下，他只能等待着最后的裁决。他并不后悔，所以

他也没有任何事需要争辩。只是，洛音会来看他吗？他还有事情想告诉他，只不知道洛音愿意不愿意听。
元圣穿过空空的走道，来到了神栏前。虽然这里没有人把守，但是天牢中任何神都会失去灵力，而且不可能打得开天牢的神栏，所以也没有

一个神能从这里逃走。
殉天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脸庞，使他稍许振作起了精神。
“殉天！”元圣抓着神栏呼唤他，看到殉天仍然目光清澈，他顿时松了口气，“你还能说话吗？”
殉天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那天攻入守神殿的妖魔究竟是几个？”
殉天沉默片刻。
“八个。”
“不对，是九个！”元圣叫了起来，“绝对是九个！”
“妖魔只有八个。”殉天平静地说，“不会错的。”
元圣怔了一下，他是不会怀疑殉天的。如果真的只是八个，那，那第九个就不会是洛音了？思绪纷乱间，他颓然地坐倒在地。
“元圣真君，守神殿……还好么？”殉天轻轻地捂住了胸口，就算不提及洛音的名字，单是想起守神殿，胸口便一阵刺痛。
“很好。”元圣根本不想去想守神殿。洛音那充满着恨意的眼神让他心烦意乱。
殉天沉默了。从元圣的表情中，他看得出来，洛音一定还在恨他。
“殉天，告诉我真相，不然我没办法救你！”元圣一拳砸在神栏上，几乎是在哀求，“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
殉天闭紧了唇。他并不想得救。
“你知道不知道，洛音他非常恨你，还说是要报莹萧的仇！这件事，说不定就是他的主谋！”
听到莹萧这个名字，殉天的头抬了起来。元圣期待地看着他。
“你知道莹萧？”
殉天点了点头。
“他究竟是谁？”元圣急得都要发疯了。
“……他是洛音最重要的人。”殉天的声音低沉到几乎无法分辩，“但是他是死在神剑之下的。”
元圣呆呆发怔。
“他要恨我，也是应该的。”殉天淡淡地说。
元圣重重地砸了一下神栏。
“殉天，就算是莹萧死在神剑之下，也跟你没有关系吧？为什么洛音要恨你？就算他恨你，你也应该为自己争辩一下啊！要知道，天帝的旨

意一下，你的命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殉天右手的五指慢慢地弯曲，最后握成了拳。元圣期待地看着他。
如果殉天不愿意自救，那是谁也无法救他的。殉天不会蠢到自己想去送死，来保住洛音吧？！
“元圣，我觉得活着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殉天抬头看着他，“所以，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好吗？”
“我不懂，殉天，我不懂！”元圣厉声叫道，“你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寻死？你好不容易才可以说话，好不容易我才能听到你的声音，你怎么

可以……”
殉天被元圣的声音震撼，那种让他的心疼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看到元圣的眼泪，他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将元圣的泪珠抹去。那份

温柔，令元圣忍不住痛哭起来。
“为什么你会哭呢？”殉天捂着自己的胸口，低声问，“为什么我的胸口会疼呢？”
“我很难过，殉天，我很难过！”元圣紧紧握着他的手，“你不难过吗？你不悲伤吗？洛音他背叛了你，他还要杀你，你不觉得痛苦吗？”
原来……这就是痛苦。殉天默默地想，他终于明白了。
“我本来可以救莹萧的，但是我没有救他……”殉天突然间觉得咽喉一阵紧抽，眼睛酸楚难忍，他低下头，紧抓着神栏，声音微微发颤，“

我不想救他！我讨厌他！”
元圣看着殉天，他的眼睛慢慢地睁大。他无法相信，在殉天的眼睛里，竟然涌上了晶莹的泪珠。究竟发生了什么，使这位由神骨幻化而成的

天神有了声音，有了感情？看着殉天无声地流着泪，元圣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救他！好容易可以珍惜这个世间的一切时，为什么殉天

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我一定要救你，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的！”元圣转身就跑，殉天没能抓住他，脸色不禁发白。“我一定会让洛音开口！我一定要救你

！”元圣发着誓，风一般地冲出了天牢！
殉天吃惊地抓紧了神栏。
“元圣真君！”
元圣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殉天忍不住咬紧了牙。千不想万不想，他最不想让洛音被卷进来！九十一位天兵的死，已经足够让殉天受死，他

又何必把洛音也捎上呢？

六
殉天下狱的事情，很快传遍天庭，琴娘又是担心又是震惊，当她知道洛音并没有卷入时，大大地松了口气。她向天圣娘娘告了假，抱着琴来

到了守神殿。
洛音呆呆地坐在殉天的房间里，茫然地望着天空。琴娘找到他时，忍不住抱怨起来。
“洛音啊，你怎么呆在殉天的房间里？害我一阵好找！”
洛音急忙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琴娘握住他的手，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怎么搞的，才一天半的时间，你就憔悴成这样？是不是太担心殉天了？”
“我没有担心他。”洛音别过脸，不想被琴娘看出他的心事，但是琴娘对他是何等的熟悉？
“你少骗我了。你不担心他，会让自己瘦成这样？”琴娘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啊，在别人面前撒谎也就罢了，怎么也在我面前撒起谎来

了？”
洛音沉默着，他被说中了心事，便连话也不想多说了。
“说起来，你没受伤真是万幸呢。是不是殉天保护了你？我听说有八个妖怪闯进守神殿，好危险呢。”琴娘兴致勃勃地说，“只不过神剑出

鞘，谁也想不到。殉天这一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不过，也好，你以后就自由了。”
洛音不禁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看着琴娘。琴娘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了？我知道你担心殉天，但是担心有什么用？他杀了天兵，按律是要受斩刑，永生不得回返天庭的！你们一起生活了两百年，我知道

你和他肯定有感情，但也没有多深吧？改明儿我就去求天圣娘娘，把你调回天圣殿，省得在这里守什么神剑，一点意思也没有。”
洛音沉默片刻，看着琴娘道：“我不走。”
“为什么？”琴娘大吃一惊。
“我要为莹萧超度。”洛音别过头，“他虽然死了，但是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所以在这里我不会孤单的。”
“莹萧？他不是死了吗？”琴娘站了起来，一把握住洛音的手，“你忘记他是为什么原因而死的？”
“我怎么可能忘记？他是被殉天杀死的！”洛音甩掉琴娘的手，尖声吼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琴娘动了气，也大声回敬，“他是因为偷盗神剑，被神剑所伤，中了剑毒而死的！你干什么要栽脏殉天？这件事你比我清

楚，怎么到现在还想不开？！”
洛音脸色发白，咬着牙转过身。
“洛音，究音你是怎么了？”琴娘不解地问，“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不要把气闷在心里好不好？”
“我不离开这里，我绝对不离开这里！”洛音发疯似地叫了起来，“我就在这里呆一辈子，谁也不要管我了！”
琴娘目瞪口呆地看着洛音，她第一次看到洛音如此失控，他一向沉默温柔，能够将万千委屈包容，将夜华的个性学了个十成十。琴娘蓦地惊

醒，当年的夜华，不也是一个人独自决定，出走天庭，让她心碎心伤，却不知道理由的么？
难道洛音也是一样？
“洛音……”琴娘抓住洛音的胳膊，被洛音狠狠地甩开，她沉默着垂下了头。如果洛音也如当年的夜华一样，什么都自己决定，再多的闷再

多的苦都不愿意透露分毫的话，一定会把自己逼上绝路的。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洛音就此毁灭！洛音究竟在乎什么？他在烦着什么？琴娘

好想知道。她很后悔，这么多年来，因为洛音总是对她微笑，让她忘记，任何人都有烦恼，神也不例外。洛音很敏感，很坚强，也很固执，

如果不能细心体谅，他一定会因为精神上的负担而扭曲自己的。
“洛音……你，是不是……”琴娘不愿意也不想这么说，但是洛音让她担心得要命，“爱上了谁？”
洛音浑身一震，忍不住一股寒意从头顶直灌到脚，冷得他颤抖起来。
“你一定是爱上谁了，而他又深深地伤害了你，所以你才这么恨，对不对？”琴娘的眼里充满忧愁，“你虽然是个温柔的孩子，但是你也会

有执着的东西，我相信，没有原因你不会如此痛苦，痛苦到折磨自己！”
“你走，你走！”洛音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不要再管我了！”
琴娘无奈地走出了房间。她看着那间灰砖青瓦的房间，恍然间明白了一切。殉天……一切的原因都是殉天！如果殉天不在了，洛音一定会把

他忘记，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的！琴娘抱着琴，转身向着天牢走去，她要问问殉天，为什么伤洛音伤得这么深，为什么害洛音害得这么惨！

三公主来找琴娘，却得知了琴娘告假，这时候天圣娘娘带着侍女，正准备离开天圣殿。她的表情与平常不同，隐隐带着忧虑，三公主担心之

下，上前请安。
“玲儿，你陪娘去一趟天牢吧。哀家要去看看殉天。”天圣娘娘握住了三公主的手，“哀家很担心。”
“担心？”三公主不明所以，跟在了天圣娘娘的身边，“是因为今天父皇来过？”
“是因为殉天。”天圣娘娘沉沉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他开口说话了。”
“说话就说话嘛，我们都能说话啊。”三公主耸耸肩，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这么严重。
“殉天是神骨所化，怎么可能讲话？”天圣娘娘看着她，摇了摇头，“陛下和哀家，都上了亟苏的当了。”
“什么？”三公主的眼睛扑楞扑楞地闪动。
“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天圣娘娘大皱眉头，“但愿不要真被哀家给猜中，那天下就会大乱的。”
三公主看母亲说得严重，当下也就不再多问，随着天圣娘娘前往天牢。
琴娘从北面匆匆地赶往天牢，而天圣娘娘从南面走，相较之下，路途要近许多，所以当琴娘赶到的时候，远远便看见天圣娘娘的鸾驾停在天

牢之外，她大吃了一惊，急急地赶了过去。
天圣娘娘站在天牢的神栏前，打量着天牢中的殉天。殉天面白如玉，眉目若画，精致完美。他的脸上本应该毫无生气，淡漠如冰，但是现在

的殉天，嘴唇与眼角都流露出沉重的忧郁。
三公主喝道：“殉天，娘娘在此，你为什么不上来行礼？”
殉天看了天圣娘娘一眼，站了起来，单膝一跪。“殉天见过娘娘，愿娘娘寿与天齐，福如东海。”
天圣娘娘细细地打量着殉天，轻轻地抬了一下手。
“殉天，你什么时候可以说话的？”
“回娘娘，神剑出鞘之前，偶有能说，神剑出鞘之后，便可以顺畅的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