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
他——一个因为他十六年前的一个无心之过而家破人亡的遗孤竟然问他可好?
他——一个被害者竟反过来求他这个主凶化消仇怨?他竟然为他——可好?
他是疯子吗?天底下哪还有像他这种反过来求仇人化解仇恨的人?他是傻子吗?
这么轻易就原谅一个害他不幸的凶手?
望着眼前那张笑容不变,真诚不变的丽容,殷莫邪只觉得他的脸越来越模糊。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他只是有一颗美丽又善良的心,一颗鲜少有人能保有纯真的一颗心。
心……疼着……揪紧着……不停……不停的翻滚着……
他……他问他……可好?……问他……可·好……
感到一只温柔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拭去脸上的泪水,于是他又看到了那张甜美的丽容。
“那么我们说定喽,我们是朋友了。”话落,又是一个真心的笑。
他——可以吗?他真的可以相信吗?他真的可以相信在这世上还是有人会原谅他,接受他吗?
朋友……一个他奢望了二十八年,却不曾有人对他说过的词,一个他渴望了好久、好久的词……好希望有人对他这么说,真的,他真的期望了好久……好久……
凝视着那张美丽的容颜,迎上他真诚的笑颜,殷莫邪既感激也感动地对他扬起一抹带着泪珠的笑,同时也缓而重地点下了头。
豪宅里,一场宴会正在举行。受邀者皆是名流人士,通常在这种宴会上,偶尔也会见着几位出色的影星,更是不会少了姚莉桐。
一张妖艳的丽容配上一副完美喷火的魔鬼身材,搭上高超的交际手腕和那身鲜红的紧身低胸礼服,胸口那道若隐若现的乳沟更使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宴会一角,此刻正站着三个俊逸非凡又各具特色的二男一女,这三人正用着一种嘲弄、看戏的眼光遥望着宛似飞蝴蝶般的姚莉桐。
“我怎么不知道殷水遥有迟到的嗜好?”开口的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龚紫薰。
“你放心,他不会不来的。”站在她对面身着白色西装的邵廷洛洒脱的笑了下。
“废话!我天天等、夜夜盼的就是这一天,他要敢不来我铁定和他没完。”慑人的瞪目,颜叶风冷哼。
“他不是那种人,再说他的恨也不会比我们少,他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如果你真要担心还不如去劝心语,我有点担心他。”为了殷莫邪,心语和水遥已经快闹翻了。
“他知识不愿对殷莫邪进行报复,可没说不对殷氏报复。”向来就宠庄心语的邵廷洛一听龚紫薰的话,忍不住为庄心语辩解。
“是呀,放着正主儿不管,我就不明白这场仇报得有何意义了。”一想到庄心语多次不顾他们这群朋友,反而一心为仇人开罪,颜叶风也不怎么愉快。
“也许心语有他自己的打算也说不定。”
“那么你倒是说说他会有什么注意好打?平日与他最接近的你不妨说说看。”
“这……”一时语塞,邵廷洛不禁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虽说平日他和庄心语是较有联络,但是他也和大家一样,搞不懂庄心语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啊,不然你看时寒,他不也是不曾表态要参与,怎么你就不说他、不怀疑他?”
“至少他没有像心语那样公然地维护那个凶手。”
“你……”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别是仇未报咱们倒先自己斗起来了,不管庄心语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只要他不阻碍我们的计划,少他一个又何妨?”眼见气氛有些尴尬,龚紫薰连忙出声。
“他根本就是故意找心语的麻烦。”
“我说你才故意找茬,难道我有说错吗?”
“好了!都闭嘴可不可以?为了一个殷莫邪破坏彼此的感情值得吗?”一面拦住邵廷洛,龚紫薰一面低叱。
“那是他……”
“我说都别说了,水遥已经到了。”
截去邵廷洛反驳的话,应和龚紫薰的是一片倏然沉寂下来的宁静,只剩下轻柔的音乐回绕于大厅,众人反应皆是一致地落在那抹纤瘦的姿色俪影上。
“原来他就是殷莫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本人可比照片上迷人多了,你说是吗?”书房里,颜叶风意有所指的睨视殷水遥,刚俊的脸上夹带着令人不解的笑。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经过特意打扮自然是比素面的他还能上得了台面,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尤其改造之人还是素有美之魔术师之美誉的心语。”倚在窗边,殷水遥无视颜叶风隐含意味的笑。
“但是不容否认的,他的确很吸引人,也很容易让人受到媚惑不是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装什么神秘?
“我们想说的是,你别忘了咱们和殷氏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纵然他真的很令人着迷。”
闻言,殷水遥第一个反应先是出现短暂的鄂怔,旋即才恍然大悟地冷笑一声。
“你们在担心我会爱上殷莫邪?哈!我说你们还真的很闲呐,我可是比你们都要早知道他的存在,若爱上他还回去找你们出来,只为了让你们对我下警告吗?”真是愚蠢至极!
“可是你今天迟到了。”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他向来就守时的习性何以在今天失效?
“哼!若不是被某个有心人耽搁了,我怎么会迟到?与其要浪费时间给我警告,倒不如注意心语,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迟到让你们误会。”
“你的意识是因为心语拖住你,所以你才迟到?”和庄心语有关,邵廷洛绝不会沉默。
“除了他还会有谁?”眼光一扫窗外的情景,看着那抹纤瘦的紫色身影怒眉轻挑的模样,不禁扬起了“即是如此,仍阻止不了我”的冷笑,好戏——才正要开始呢,亲爱的莫邪舅舅,可别叫外甥我失望呐!
“怎么可能?心语他……”
“你何不去访问他一下,可以的话或许你能够施展高超的医术,为他换一颗精明一点的脑袋?”撇了撇嘴,一想到那个总是喜欢惹他动火的人,心中也着实不悦,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比不上一个该死的凶手?
“心语那里我们负责搞定,至于他——就看你了。”冷漠的寒眸一扫场内逐渐掀起的骚动,颜叶风面无表情又语带双关笑得诡异,“面对心语你狠得下心吗?”
丢下极度挑衅的话,殷水遥无视颜叶风那猛然下沉的骇人神色,转身离开书房,颜叶风冷冽如刀的眼光一直瞪着合起的门板,突然一声:“这句才是我所要说的,面对他你又何尝狠得下心?”
若真狠得下心,怎么会放任他扯大家后退,泼大家冷水?心中想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何须在这时打肿脸充胖子?故做姿态给谁看?
第三章
“你待在这儿,我有事去处理一下。”
丢下这么一句话的殷水遥就这么将他一个人丢在人群里,丝毫不管他是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party。
人生地不熟的陌生感再加上变装而造成下意识的羞耻让殷莫邪不知所措,就算他不四处探看,也能明确地感受到周遭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充满了多少的好奇和试探。
殷莫邪只能不时做深呼吸,想借这样的举动来平缓紊乱的思绪,同时为自己武装上一层冷漠的保护色。
他知道殷水遥之所以将他一个人丢在这个陌生的会场上,无非就是看准他因为外表上的不同而感到退怯的羞耻心态,他就是要看他出糗才会恶意的将他丢在人群里,他知道的——所以他绝对不会称他的心如他的意。
这念头更在看见那火红的身影夹带明显敌意朝自己逼近的艳丽女郎后愈加确定。
早在得知殷水遥没有邀自己一同参加这场party而另携伴参加时,姚莉桐就等着要看那个能将殷水遥从自己身边抢走的女人是生得什么国色天香,所以在殷水遥挽着殷莫邪出现之时,姚莉桐便十分注意这名美丽的情敌。
在乍看到殷莫邪的那一刹那,姚莉桐就清楚了解到自己输了,输给“她”那秀丽的玉容、出尘的气质,唯一赢“她”的就只有自己引以为傲的魔鬼身材。
如今靠近看,才知道她输的又何止这些?同样身为女人她也不由自主地被那张迷人的娇容迷惑,和“她”一比,自己就像月亮旁边的星子一样,她向来自信的容貌在“她”面前竟显得那么平庸。
越看姚莉桐就越觉得自己比不上“她”,心中也就越多了份怨恨,越恨姚莉桐原本美丽的容颜上就不时闪过阵阵嫉妒的杀意。
美丽的东西或物品会让人想永久收藏,可是美丽的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反而会引起另一个女人的杀意。
“你和殷水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之前不曾见过你也没听殷水遥提过你?”姚莉桐一开口就是不友善的质问,那语气颇有抓丈夫外遇的气势。
看着姚莉桐难看至极的神色,殷莫邪只是冷淡的一眼,并不准备回答她的质问。
一来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口不能言;二开也觉得没必要,就算他是屈于殷水遥的威胁而做女性的装扮,可他是男子汉,男人是不与女人争的;三来也是希望姚莉桐可以知难而退,虽然这情形本来就是殷水遥所期望的,可是他还是希望能尽量降低对姚莉桐的伤害。
然而对于他的用心姚莉桐显然是一点也没感受到,她只知道周遭有许多好事者的眼光等着看好戏,她只知道殷莫邪没有回答她反而别过脸的举止是在以为她不自量力,一股被漠视的感受让她恼羞成怒。
“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别过头是什么意思?怎么?看不起我吗?还是你自知抢了别人的男朋友很无耻,所以不敢面对我?”
说他抢她的男朋友?拜托,像殷水遥这种男人他避之惟恐不及,怎么可能和她抢人?更别说他和殷水遥都是男人,抢他做什么?
“回答我啊,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贱女人!”在察觉周遭之人似乎没有出面制止的模样,姚莉桐就知道不只是她不认识眼前这个神秘的美女,而是每个人都不认识“她”,顿时恶向胆边生地口出秽语。
闻言殷莫邪皱起眉头,原本对姚莉桐仅存的一丝好感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这女人怎么这么说话?既然没好感,殷莫邪就不愿再看到她因嫉妒而显得狰狞的脸孔,于是他转过身,想另寻他处等待殷水遥。
岂知他这举动让姚莉桐更以为他是害怕自己,同时也为殷莫邪再度漠视自己的行为气煞了心,只见她欺身上前,在挡住殷莫邪的同时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掴了他一巴掌。
清亮的巴掌声引起更多人的注目,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在周遭响起。
轻易打了殷莫邪一巴掌后仍不见人出面制止的姚莉桐更加有恃无恐的怒声娇叱着:“你想上哪里去?在没回答我的问题之前你哪里都别想去!”
没想到姚莉桐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人的殷莫邪,在闪躲不及之下只能抚着发热泛疼的脸颊呆愕在原地,愕然过后一股不满的怒气也不由得升起,她凭什么动手打人?
殷莫邪愤愤不平地想反驳,可是却又在张口时身子猛然一震,全身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浇得他原本高涨的怒焰刹时消退,他——他怎么忘了他根本无法说话——记起本身的缺陷,殷莫邪不由得黯然一笑,唉,算了吧,就当自己倒霉,就当自己弥补殷水遥的吧。
一直恶狠狠地瞪视着他的姚莉桐也发现不对劲了,只见她眼底泛起异样神采在殷莫邪脸上打量好一会,之后唇瓣微扬勾起诡异的笑意,原先的愤怒在刹那之间被得意所取代:“难道你不能说话?”
看着殷莫邪因她的话而猛然一颤的模样,姚莉桐笑得更开心,故意更提高分贝道:“我还说你怎么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呢,原来你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哑巴啊!”
心,随着姚莉桐的讽刺而被狠狠划上了无情的一刀,血淋淋的往那早已尘封许久的伤口上再刨出一道伤口,痛得他只能暗咬贝齿不让自己在她面前展露懦弱的一面。
“呵呵,我说对了?敢情你还真是个哑巴呀?我说奇怪了,这殷水遥何时有兴趣玩弄起一个哑巴来了?”有了她,他还会饥不择食到这么委屈自己?
“我不只有兴趣玩哑巴,而且玩的还是一个特殊又特别的哑巴!”突如其来的,冷漠的声音几乎是接着姚莉桐之后响起,同时也投下了不算小的骚动,也因此大厅里几乎每一道眼光都全落在神色苍白的殷莫邪脸上,有错愕、有惊异,更有许多的讥讽取笑,仿佛在笑他身份已被揭穿一样。
殷莫邪没有因为殷水遥的出面而感到放松,反而感到一股寒气自脚底窜起。他不会傻得以为殷水遥会为他辩解,可是他到底想怎样?
“哑巴就是哑巴,还能有什么特殊之处的?”就算没料到会让殷水遥看到自己的恶行,姚莉桐在愕怔之余让不改其态度的哼声道。
“当然有,而且还是非常的与众不同。”冷酷寒芒一扫神色有丝苍白的殷莫邪,心里因他那了然而乞求的眼光感到好笑。果然是个聪明的人呵,竟然能马上就猜到他的用意是什么,只不过——这才是开头而已呐,我亲爱的——莫邪舅舅。
“你说说,‘她’美吗?”
面对殷水遥莫名其妙的突然一问,姚莉桐不由一怔,随之也立即端起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道:“美丽有什么用?还不是哑巴一个?”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她’美丽了?那你也承认‘她’的确是让你感到黯然失色喽?”
粉脸微变,紧抿着唇的姚莉桐含怒地瞪着步步逼近的殷水遥不语。的确,在此时她无法否认那哑巴“女人”出现后确实抢去了她所有的风采。
“我不妨再好心地告诉你一件事好了,你可知道此刻站在你面前这个长得比你还要美丽迷人的哑巴其实是个人妖?”
如遭当头棒喝一般,不止姚莉桐呆若木鸡,就连殷莫邪也随着殷水遥那震撼人心的话而全身一颤,垂着头却依然能明确地感受到周遭那一道道带着轻视、看戏的眼光正往自己身上投射,窃窃私语的声音让他感到全身不舒服到了极点,一股仿佛被人剥开衣服当街示众的羞辱感更让他得不时暗做深呼吸来稳住自己的情绪。
早知道自己今天要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知道殷水遥本来就是要借由他让姚莉桐难看,但是——但是他怎么样也没有想到殷水遥竟然会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拆穿他。
如果说殷水遥是要让姚莉桐难堪,倒不如说这是他设计的一个陷阱,一个羞辱他取笑他的卑鄙陷阱!
简直无地自容的殷莫邪深深陷在对殷水遥的愤恨中,对于姚莉桐和殷水遥再来的对话他一句也无法听进去,一直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拉扯力量将毫无防备的他拉进一具胸膛里。
来不及反应的殷莫邪还无法看清是发生了什么事,温热而粗鲁的唇在刹那间掠夺了他的。
惊骇之余殷莫邪立即奋力抵抗,莫可奈何的是他的力气比不过那钳制住自己手臂和后脑勺的手。
他在做什么。
他到底在做什么。
殷水遥,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怎样的羞辱我才甘心?若真恨我大不了杀了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你太过分了!
“!”唇瓣猛然一痛,殷水遥这才不得不结束和殷莫邪的亲吻。抬起头,然后迎入眼中的是一双含怒带怨的愤恨瞳眸。呦呦呦,生气了呢。不行喔,亲爱的小舅,这么点程度就让你怒火大升,那往后你不就要吐血了吗?这可不行喔,不然我可是会很失望呢。
“哼哼!看来这个哑巴人妖可没你说的那么乖顺呢,怎么?咱们向来在情场无往不利的大情圣这回吃鳖了?”就算美色真被这个人妖给盖过又如何?只要能看殷水遥吃闭门羹也算值得了。
没有理会姚莉桐的取笑,殷水遥只是端着一脸看不出喜怒的笑脸,抬手轻拭去唇角的血丝,另一只紧箍着殷莫邪的手却只在殷莫邪能感受的情况之下加重力道,让殷莫邪因疼痛而逐渐屈下身,但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却以为殷莫邪可能是自知不该如此对殷水遥,感到理亏而撒娇示好。
“你就是太乖顺了,所以才会让我感到胃口全无兴趣全失,奉劝你一句话,对男人千万不要太顺从,偶尔使性子可是能添增美妙情趣的,就像现在,我可是巴不得想要马上和我这baby好好的亲热亲热,这其中的甜美的享受我想你是从没尝过是不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