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的宽末突然意识到,他并不需要一定得等到松冈回来。只要传达了祝福的心意不就好了吗?对于不想见面的自己来说只要能将生日祝福的心意传达给了对
方,不就是最佳的状况吗?
宽末将装有蛋糕的袋子挂在门把上。虽然想将礼物一起放进去,可是这样的东西作为送给大人的礼物显得太粗糙,最后他还是没放进去。可是只留下蛋糕就回去的话,宽末担心松冈可能会不知道
是谁送的而丢掉。想要留言但又没有纸和笔,没办法宽末只好给松冈发了短信。
我在你的公寓门前放了蛋糕,不介意的话就请吃吧。
发完短信,宽末就离开了。在电梯前按下了标着向下箭头的按钮时,手机响了起来。不是短信的提示音而是电话铃声,是松冈打来的。
宽末你现在在哪里?
松冈的声音一反常态地显得有些急迫。
没在哪里
叮的一声响起,电梯的门开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你在我家?
嗯。
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
手机里传来热闹的声音,松冈大概是在居酒屋之类的地方吧。
喂,松冈你在和谁说话呢?宽末在电话里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还是不要勉强了,我准备回去了。
真的只要五分钟不、十分钟,我就能回去。
电话挂断的声音响起,松冈的声音消失了。
咦,松冈?
电话被挂断了,宽末也只能叹息着关上手机。自己的生日收到了祝福和礼物,而对方生日的时候自己什么也不做实在说不过去。可是宽末来这里的理由不止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宽末想到松冈会一个人寂寞地渡过生日。他不来的话,松冈会一个人在家里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就这么渡过寂寞的夜晚吧?可事实却是他太自大了。松冈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孤
独,有熟人会为他庆祝生日。
他想回去,想要现在马上就乘电梯离开。可是被说了不要回去所以又不能走。宽末回到了松冈房间的门前,然后在走廊上的栏杆旁向下看。路灯下,看起来像是上班族和OL的人快速地走过。
挂了电话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一部计程车亮着方向灯忽明忽暗地开近,最后在人行道边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上班族,虽然天太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应该就是松冈。电
梯停止的声音响起,从里面跑出一个人影,果然是松冈。
松冈在宽末的面前大口地喘着气,他根本不用那么着急的宽末用有些冷淡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说今天有事的,所以这是松冈的第一句话。
预定的工作,那个提前完成了。
宽末努力地为自己圆谎。
啊,是这样吗。没想到能见面,真高兴。早知道这样的话,我拒绝那帮家伙的邀请就好了。
你和谁在一起?
大学时的朋友。
应该让你们好好聊的。
宽末确实是这样想的。没注意到宽末细微的不快,松冈耸肩道:没关系,他们不过是找些理由去喝酒而已。
松冈说完取下了挂在门把上的袋子。
这就是蛋糕?好大呀。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松冈回过头。
之前碰到了叶山,就是在那个时候得知了你的生日。
松冈那因为之前跑回来就有些泛红的脸,现在更是像火烧一般红。
我生日的时候受到了很好的款待,你的生日虽然做不到那样很抱歉,但还是准备了一点礼物。
你不回礼也没关系的。
松冈用手背擦拭着脸颊。宽末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红着脸害羞地笑着的松冈。
松冈抚摸着装有蛋糕的盒子说道:我真的好高兴啊,这个蛋糕吃了真可惜。
这样一个廉价的蛋糕就让松冈那么开心,宽末反而变得不好意思了。
不要放太久比较好
是呢,啊,你好不容易来了,要进去喝杯茶吗?
可是
就喝一杯,这里风大你一定受冷了吧?
面对一反常态地强硬起来的松冈,宽末说了句就一杯吧。然后进了屋。虽然想回去,可今天是松冈的生日,他不好坚持拒绝。
没想到会有人来,房间有点脏。
虽然松冈的房间里杂志和报纸杂乱地散落在床上,但还不到脏的程度。2LDK(二室一厅一厨房)的房子对于一个人住来说显得有些大了。宽敞的客厅中间摆放着深茶色的沙发。所有的家具都是统
一的深棕色,墙壁是柔和的象牙色,地毯则是深绿色的。房间的色调搭配得很好充满了时尚的气息,简直像样板房一样。虽然觉得漂亮的室内装修和松冈的感觉很合,但是宽末感到有些微妙地烦
躁起来。
在沙发上坐下,突然感到腰被柔软的感觉包围了,坐下的感觉非常舒服。
马上打开可以吗?
松冈把蛋糕盒放在矮桌上,像孩子一样两眼发光地说着。宽末点了点头,松冈就将蛋糕从盒子里取出了。
哇,好香。啊,还有祝语。
松冈花了比宽末选蛋糕的时间还长几倍的时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只装饰了红色草莓、没有任何有趣地方的蛋糕。他满脸笑容看起来很高兴。
宽末你也一起吃吧。
可这是送给你的。
话是这么说,可有个人一起吃才有滋味啊。
松冈这样说了,宽末也不好拒绝。
啊,我有好东西。松冈小声说着消失在厨房里,然后单手拿着葡萄酒和酒杯走了回来。
两人切分好蛋糕然后举酒干杯。宽末喜欢啤酒和日本酒,几乎不怎么喝葡萄酒,所以他不知道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有什么不同。以前和上司一起去喝酒的时候,有用高级葡萄酒招待过对方。要不
是提前听说了价钱他还不知道这酒贵得可怕。
虽然松冈说这是别人送的,所以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可葡萄酒入口爽滑的触觉,浓烈甘醇的味道让他意识到这是比自己买的蛋糕要高级得多的东西。
松冈一边高兴地吃着宽末随便买来的蛋糕,一边喝着高级的葡萄酒。
宽末也将自己的那份蛋糕吃完。吃着蛋糕的时候,葡萄酒的酒精在他的身体里发挥了作用,体内生起一股燥热。任务完成了,他就该回去了。宽末从沙发上站起来,可是他的腿已没有了支撑身体
的力气又倒了回去。坐回去的宽末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喝太多了。宽末将头倚在沙发上,身子仿佛在下坠,意识也在渐渐远去。
宽末。
肩膀被摇晃,打断了宽末舒服的睡眠。宽末阴沉着脸睁开了眼睛。
马上就要到电车末班车的时间了,你要留在我家还是回去?
我要回去。
用力地揉了揉脸,宽末站起来。没走出三步,就脚步不稳地倒躺了回去。走路也好回去也好都很麻烦。宽末像猫一样蜷起身子,肩膀被温柔地抚摸。
留下来吧。
不,我要回去。
明明起不来,嘴上却还说着要回去,要回去。混乱的视野里出现了松冈难过的脸,然后又渐渐变得模糊了,最后宽末还是睡了过去。
在急促响起的声音中,宽末睁开了眼睛。他的额头上覆着一块毛巾,刺耳的声音怎么也停不下来。宽末坐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拿起桌上醒目的闹钟,宽末正想着不知道怎么让声音停止的时候,
声音却自己消失了。
这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宽末手里拿着闹钟环顾了房间一圈。在自己睡的沙发旁边,松冈裹着毛毯蜷着身子。为什么松冈会在?他想起昨晚是自己来找松冈,还和他一起吃了蛋糕喝了酒。他的记
忆只到吃蛋糕的途中,后面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
看了看钟,还不到六点。已经有早班的电车开出了。
松冈。
宽末出声叫他却没有反应。反复叫了几次还是没有反应。他想起了和江藤叶子交往的时候自己每天早上都会给他打电话叫他起床的事。
松冈,起床了。
宽末摇着松冈的肩膀,松冈紧闭的眼睑动了一下,然后稍微睁开了眼睛。
啊早上好。
我要回去了。
松冈想小孩子一样用双手搓着眼睛,然后看向墙上的时钟。
六点了。现在回去的话应该还有换衣服的时间吧。
松冈是计算好了自己回公寓的时间来设定闹钟的,他是个连对这种细节都很细心的男人。
昨天对不起。我好像一个人喝醉了。
松冈一脸没睡够的表情笑了出来。
你不用那么在意的,我昨天很开心。
开心吗?
松冈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站起来。
步入三十岁的第一个夜晚,后半段真是波澜起伏啊。突然收到短信,于是慌慌张张地赶回了,然后吃了蛋糕
似乎想起了什么,松冈突然笑了出来。
宽末,你说了梦话哦。
咦?我说了什么?
相当有趣,所以这是秘密。
松冈恶作剧般耸肩笑着,他的笑脸和江藤叶子的重叠了。宽末的胸口骚动起来。无论是发型还是穿着完全不一样,松冈身上几乎已经没有残留江藤叶子的影子。可是在偶然的一刹那,江藤叶子的
影子似乎又浮现出来了。
我会在意的,告诉我吧。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这只是我的一点乐趣。
什么嘛,这只会让我更在意的。
宽末抱着必死的决心说道,松冈只是默默地笑着。
好了,再不快点回去的话,就没有时间换衣服了哦。
被催促着,依然无法释然的宽末从松冈手里接过外套。外套大约用衣架挂起来了,一点也没有发皱。
昨天的事谢谢你了,下次再一起吃饭吧。
松冈把宽末送到了玄关。宽末在玄关弯下身子穿鞋子的时候,头顶传来了松冈的声音。
说起来,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相反画面呢。
是吗?
那是我还穿女装的时候,不是在你的生日那天在你家住了一晚吗?感觉和那时好像啊。
宽末感到有些苦涩地想起来了。他对松冈穿女装扮的江藤叶子喜欢得不得了,于是抱着他渡过了一个晚上。现在的情况也许看起来有些相似,可是自己的心情却不同了。对方的人还是一样的,可
是一切都不同了。他并不会对现在这种情况感到开心。
宽末说了声再见就走出了房间,迎面而来的空气非常冷。背后的门一关上了,心情就转变了。在松冈家过夜并没有快乐的余韵,宽末只是考虑着从这回家以后是否还有洗澡的时间。
宽末,等一下。
走出公寓的同时,头上传来了松冈的声音。宽末抬起头往上看,松冈从五楼走廊的栏杆上探出了身子。
我现在就下去,等我一下。
松冈为什么会叫住他?大约过了一分钟,松冈从公寓里跑了出来。
赶得上太好了。有东西忘在我家了,这是你的吧?
松冈拿出了一个茶色的小纸袋。这个本来应该一直放在外套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
这个,给你吧。
咦?松冈不解地歪着头。
啊,我还是拿回去吧。
宽末伸手拿回了纸袋。可是拿回去的话,自己用不上这种东西,于是宽末又将纸袋交给了松冈。东西拿走了又推回来,让松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手机挂饰。不介意的话你就收下吧。
手机挂饰?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反正也是廉价的东西,不喜欢的话就丢掉吧。
松冈似乎明白过来,表情也一下子明朗起来。
啊,原来是买给我的!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小声地啊、嗯了几声,松冈抚摸着茶色的纸袋说道:我可以打开它吗?
嗯。
从袋子里落出的手机挂饰在松冈手中发出几声轻响。晚上的时候还不太看得清楚,可是在任何事都无法隐藏的明媚朝阳下这东西的廉价就更加一目了然了。
啊,很素雅啊,我非常喜欢。
虽然能让松冈感到开心,可宽末还是无法宽心,他觉得自己实在呆不下去了。
那么我回去了。
谢谢你,再见。
宽末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再次想起松冈开心的表情,如果之前有好好准备礼物就好了,如果没有把那种像哄小孩一样的手机挂饰送出去就好,宽末在深深的后悔和负疚感中不停地责备着自己
。
面对准备上班或刚下晚班的在电车上打瞌睡的上班族坐着,看到上班族那半张的嘴角时,宽末突然想起了松冈说自己说了梦话的事。自己说梦话的时候,松冈一定醒着吧?烂醉的睡相一定被看见
了,怎么想都很不好意思。
坚持挽留了江藤叶子,抱着她渡过了美好的一晚。美丽的身体一直躺在自己的臂弯里让他感到很开心,就好像做梦一样,他彻夜无法入睡。松冈会不会也和那时的自己有同样的心情呢?宽末猜测
着。
一想起那时的幸福感,宽末的胸口就被揪紧。虽然江藤叶子和松冈就是同一个人,可宽末无论如何还是不承认下巴上留着胡子的男人和那个被自己当成女神一样崇拜的女人是同一个人。不,或许
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他不讨厌作为男人的松冈。也知道松冈一心只想着自己,也不是看到松冈时不会产生怜爱的感觉。只是对松冈没有像对江藤叶子那样可以产生让他倾倒热情。
宽末的心里对松冈产生了微妙的隔阂,但收到邀请的时候他都会和松冈一起去吃饭。他已经厌倦了撒谎拒绝,而且只要不提工作的话题他就不会对自己和松冈的差距有过剩的意识。
寻找新工作也开始了,平时休息的时候宽末就会去选定的公司面试。诚实地说出了理由,事务长没有对宽末摆出脸色就接受了他不规则上班的请求。工作的时间休息,相对的休息日就要上班,因
此他拒绝和松冈星期六的约会的次数就变多了。
尽管如此,去面试的公司都一个接一个地以不采用结束。没有任何资格证书,三十岁的年龄也成了瓶颈。如果是二十岁年龄段的话面试官用足够让宽末听见的声音小声这样说道。
那日,接受了宽末的面试的公司在他工作的时候有了联络。虽然宽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可是从来不在工作的时候接打私人电话或收发私人短信的他那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慌慌张张地拿起电话
到跑到走廊上结果却又是不采用。至今为止他觉得最有希望的公司也被拒绝了,他感到很惊愕,之后的工作中连手都没法好好使用。
带着忧郁的心情回到公寓,宽末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有祝词还贴着漂亮的邮票。寄信人是小学时的青梅竹马清水,他寄来的则是结婚请帖。说起来,今年正月回老家时清水就说过他已经向恋
人求婚了。
信中还附有一张留言卡,上面写着:我要结婚了,你怎么样了?去年正月,和清水见面的时候,宽末和他说了江藤叶子的事。他告诉清水自己正在考虑和那个配自己有些可惜的美人结婚的事。那
时还没有恋人的清水羡慕地说真好啊。可是一年之后,自己变成了现在这种状况,清水却要结婚了。多么讽刺啊。
青梅竹马的结婚请帖寄到的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乡下的哥哥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大家一直期待的给孩子出生贺礼收到了,这是为了答谢贺礼而打来的电话。说话的时候,哥哥就讲到了最近要结婚
的宽末的青梅竹马清水。
说来你的好朋友清水君有了孩子吧,所以他马上就决定结婚了。
嗯,我收到请帖了。
正在从公司下班回家的路上,宽末下了公车然后一边步行回公寓,一边和哥哥通话。
你也快点吧,去年正月明明说了有想要结婚的女朋友’的。
哥哥,可是我已经被那个人甩了。
明明是不想提及的话题,却总是被没神经地反复提起,实在有点让他感到厌烦。
你就没有在交往的对象吗?
没有。不可能那么快就另外有喜欢的人吧?
宽末变得有些心烦,很快把话顶了回去。感觉到宽末的烦躁,哥哥说道:你在烦什么?你啊,是理想太高了吧?
不是的。
可是你说过之前的女朋友是个大美人吧?都说美人三日厌,找个长得一般但是性格好的女人不行吗?
她确实是美人,可我不是只喜欢她的脸。
该说的话总是明白地说出来是个严厉的人。